太子不要——一般
一般  发于:2011年10月20日

关灯
护眼

走了十二步,找到了刚才吓自己半死的“鬼”。

那人已经晕过去了。他的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烛火照不到的黑暗里。他可能快死了,而显然,他不想

死,他在听到自己的歌声后拼命来求救。

肖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每一年这个皇城这条大街都会多出许许多多的冤魂,谁都是一样。他,也一样。

他屈膝蹲下,抬起了这个人的头。

待烛火照清这个人的脸,肖白猛地吸了口凉气,不禁咳嗽起来。

本来,他依着这个人的身材和手脚,判断出这是个男的,而且很年轻,因为手上的皮肤看上去紧实充满弹性。只是好

奇地看一看这个人的脸,没想到他竟然长得这样好,甚至比起俞青来也丝毫不逊色。

俞青说不上是长得阴沉,还是性格在面上的体现,总之让人看上去就是打心眼里觉得怵。就算他从小看着俞青长大,

也免不了时时提醒自己勿碰逆鳞。

可眼前这个人,眉目好到只有画中女子才有,甚至比起女子五官都要精致三分。这样的绝色,当真翻遍整个皇城都翻

不出来。

而叫肖白抽气的不是这个,就算是绝色,也不至于让阅尽万紫千红的他失态。在欣赏了这个男人绝美的容颜之后,犹

如闪电一般地在脑子里划过的,是半年之前,同样发生在这一条街上的打斗。

那时的他,单纯如白纸,莽撞地冲上来挡住正要去青青楼风流快活的他的去路,一边窘得脸都发红,一边气势汹汹:

“民间传闻肖少傅您好色贪杯,享乐成性,是也不是?”

这个人,就是柳絮。

这一届的文武状元。

景帝二十四年,皇帝御笔亲提的士子之首、新科一甲!

他怎么在这里?而且……

肖白看着他嘴角的血污,皱了皱眉头。

还这样狼狈……

“醒醒。”肖白拍打柳絮的脸,“喂,要是没死给个话。”

柳絮艰难地睁开眼睛。和他的狼狈相对的正是这双眼睛,那样的充满力量,充满了对生的眷恋。

肖白一瞬间被这样一双瞳子震住了。皇城里什么都有,金钱、权力、美色,应有尽有,唯独没有这样澄澈光明的眼睛

“认得我吗?”

柳絮点点头。

“谁伤你成这样?”

柳絮张开嘴,动了几下,发生沙哑的声音:“肖太傅,我……”

“不想说?”肖白站起来,“那好,我走了。”

“慢……”柳絮困难地干咽了一口,喉结上下移动,“是……平和王。”

“你说谁?”

“平和王。”

肖白握着六角宫灯的手抖了抖,宫灯也就随着颤了颤,连带着方圆三米的光团都晃了晃。“你说的,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

肖白放下宫灯,将自己的随身玉佩取下来放进柳絮的手里:“你等着,我去叫人来。如果期间有人来杀你,将我的玉

佩扔给他们看,只说你是我的人,懂吗?”

柳絮惊讶地看着肖白,点头。

肖白拍了拍柳絮的肩,迅速跑了开去。

12

房门呀地合上,肖白嘱咐了大夫不能对外透露半字后请大夫下去领赏。肖如玉勿勿从里院出来,披着一件紫纱宽松睡

袍:“是谁?”

肖白笑嘻嘻地:“路人。我顺便救下的。”

肖如玉看着他,很慎重地一字字:“我现在不问你这么晚出去干什么,因为比起这个,这屋子里睡着的人的身份更加

重要。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今晚救的是谁,否则我们一家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肖如玉的神情异常严肃,弄得肖白也怵起来。他想了想,指着门:“新科状元。”

“柳絮?”

肖白点头。

肖如玉一个箭步冲至门前,推门闯入。肖白只来得及跨进房门,就见肖如玉背着柳絮出来:“你干什么?”

“把他扔出去。”

肖白一听急忙拦在肖如玉前面:“为什么?”

“现在没空跟你解释,我先把他扔出去,回头再跟你细说。”他说着就要走。

背上的柳絮似乎感受到了情况的变化,不安地动了动。

“你先给我说清楚。”肖白固执地挡在肖如玉面前,“人是我救回来的,你要扔出去也要问过我。不然,索性将我一

起扔出去好了。”

肖如玉为难地皱起了眉,一把将柳絮扔在地上:“你可知道刺杀你的正是他?”

什么?

肖白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

肖如玉看了肖白一眼,恨恨地踢了柳絮一脚,继续道:“他早被平和王收了做走狗,现在弄成这样子肯定是得罪了平

和王。你救他回来,不正把自己往浪尖上推?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人人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救这么只狗

。”他说着唤来士兵,指着柳絮,“把他抬出去,随便丢在哪个巷子里,离府里越远越好!”

“是。”两名士兵一个抱头一个抱脚。

“慢!”肖白沉吟着,“哥,你说他是什么事得罪了平和王?”

肖如玉沉默。

“你说,平和王和太子总有一个要登基的,是么?”

“……”

“那如果我们压宝下去,而且压对了的话,”肖白顿了顿,眼睛放出光,“我们肖家不就从此高枕无忧了?你也知道

,现在这种日子,犹如每天活在刀刃上,哪一个都得罪不得,还不如我们自己选。”

咚!

肖如玉一个爆栗敲在肖白脑门上。

肖白捂着发红的脑门,撇下嘴苦巴巴地问:“为什么每次都打我的头?”

“谁让你的破脑袋瓜子成天想些不着调的?”肖如玉罕见地翻了个白眼,“现在是买萝卜和白菜么,还选一个?肖白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打从你进这个门开始,我就知道你来干什么。我就不明白,他那么对你,你怎么

能一直这么忠心?”

肖白的嘴角渐渐抿直,手也放下来。

肖如玉背转过身:“好了,我不说了,说多了你没趣我也没趣。总之柳絮这个人绝对不能留,我枢密使所有兵卒不会

偏在任何一边,你好好记清楚了!”

肖如玉说完离去,走出了檐边灯笼的光,黑暗中紫纱亦成了黑色,就那么浓浓的如墨的一团黑,象征着二十万的浩荡

军队。

我就不明白,他那么对你,你怎么能一直这么忠心?

他不是不知道那个人怎么对自己,将自己送过来,换一个公平竞争的起点,或者在那个人的心里,还生着拉拢肖如玉

和肖震威的心思?

肖白自嘲地笑了笑。

未必没有。

只是,他太看得起自己。

说穿了,他们都一样,被置放在一个热闹无比的大家族中,却有如孤儿一般地成长。受尽冷眼讥讽。所以当在皇宫遇

到他,才会那样尽心尽力地照顾当时还只是弱冠少年却顶着太子重担、背地里连睡觉盖的棉被都是破旧的他。

肖如玉当然不会懂。

他一个在众爱中长大的嫡子,怎么会懂?

不过说到忠心,倒也不是。

他和俞青可是有合约的。只要他拉拢到肖震威,俞青就得把三年的俸禄外加一万两银子送给他。

那可是足足两万两雪花银啊!

加上自己平日的积蓄,够一个小地主无忧无虑过一辈子的了!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银子最实碜!

肖白做了老半天的白日梦,幻想着有朝一日过上猪狗一般的生活,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以后,朝地上一看,哪里还有柳

絮的半分影子,这才如被灌了一碗凉水般清醒过来:“喂——停下——”

一直追到前院,演练场入口,肖白才看见抬着柳絮的两名士兵,刚想开口叫住他们,却闭上嘴,静静地跟踪。

那两名士兵也真是置军令如山,穿过了八条大街,直到皇城南门,再过个门就会到边畿的时候才停下来,拐进一条小

巷子。

这巷子窄而暗,由皇城的城墙和民宅的背墙夹成,平时大概很少人来,整条巷子漫着一股霉湿气,隐隐约约还有尿骚

味儿。

肖白捂住鼻子,进巷子没二十步就止住了,回头跑出巷子大换了两口气,靠在墙上再也不动了。

清晨的太阳渐渐升起,淡淡的金光从城墙头上照下来。肖白仰头看了一眼,城墙上驻守的士兵站立如松,木然着一张

脸。阳光还不烈,照在脸上暖暖的。从这里左转,经过聚宝钱庄穿过打磨得很光滑的石头拱门,就是秦淮河。

秦淮河上现在一定一片详和的宁静,恩客们睡醒了从温柔乡里爬出来,妓女和小倌在楼上或者门口相送,装得一副情

深意重的样子。

他的芸儿,不知又在用眼泪骗哪个男人的银子了……

芸儿啊……

早前答应给他赎身的,攒的钱应该够了吧?不够再把淑芳斋的漂亮衣服卖了,还有王羲之的字画和隋末老皇帝用的笔

砚,赎芸儿应该是够了。总之在自己办完这里的事,要是有命出城的话,要带上芸儿,逍遥快活,从此赛神仙啊!

俞青、肖如玉,你们都给老子滚远点!

“丢在这里没问题吗?”

“应该没有。”

说话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肖白连忙躲进民宅的前面,数宅子前挂着大红辣椒:一个、两个……

“想不到今年送的是状元,这倒是头一回。”

“稀奇什么,去年我送的还是个四品带刀御前侍卫呢……”

两名士兵远去,肖白转头看着他们,直到确定他们走远了,才闪进巷子里。

妈呀!

皇城的环卫工都是死的吗?天下居然有这么脏这么臭这么不通风的巷子?肖白憋着气在巷子里越走越深,捂着鼻子用

嘴巴间或换口大气,就在他差不多都要放弃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身黑衣像只死猪般躺在巷尾的柳絮。

肖白走过去踢了他一脚:“喂,死了没有啊?”

柳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巷子的围墙很高,清晨的阳光一丁点儿也透不进来,柳絮的身体搁在阴影里,混着潮湿而腥臊的气息,倒真的显出死

亡的味道。

肖白蹲下来,伸出食指在柳絮的鼻息下探了探,半天没觉得有气儿,心想糟了,这人真给自个儿一家来来去去地折腾

死了。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收回手,突然被一支瘦削的有如鬼魅的铁臂捉住。

“哇!”肖白吓了一跳,“要死啊?没死不会作个声啊?放开!放开!”肖白甩着手臂,可是柳絮抓得那样紧,硬是

不能甩脱。

这位状元郎在皇城的短短半年内,消瘦到了极致。那只手,粼粼地全是骨头突出来,就只像是骷髅指骨覆着一层薄薄

的皮。

“不想死……”柳絮花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几个字,“我……不想死……”

那手抓得肖白极紧,好像他如果死了,也要拖肖白下地狱一样。

肖白没见过求生欲念这么强的人,即使是那些家财万贯、妻妾成群的狗官贪官,在面对铡刀时所露出的对死亡的恐惧

和生的依依不舍,也绝无此人这般执坚。

他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冤魂!

肖白想起了挂在一隅晏和里的俞青最喜欢的那幅画:百鬼图。众鬼在钟馗的追赶下,仓皇地逃出地狱。跑在后面的鬼

不断地被钟馗斩杀,前面的鬼一脸恐惧,而最前面的那只,除了恐惧还有一股子不顾一切地冲劲,仿似在说“无论如

何它都要逃出去”。

如果有谁能逃过死亡的追杀,肖白觉得,一定会是那一只。

因为他喜欢这种拼命也要追到的东西。譬如生命,譬如……

这样的人,才好控制!

“我可以救你,但以后你必须听我的话,行吗?”

柳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

肖白琢磨着:“口说无凭……这样,等会儿我去宫里拿药,这药是太子专门为他的门人准备的,每月月圆时必须再吃

一颗,否则就会死。你愿不愿意吃?”

柳絮犹疑了一下,点头。

“成!”肖白想站起来,但柳絮拉着他的手。“放开!我去巷子外叫人抬你,我可背不动你!”

肖白在巷子口找了个肩宽背阔一看就特别有力气的大汉,给了他一两银子,叫他把柳絮背到青青楼。

很奇怪的芸儿居然起床了,而且梳洗完毕正坐在桌边,桌上有一碗小米粥和两碟小菜。

“芸儿?”肖白笑眯眯着,“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挥手叫大汉进来,指了指芸儿的床。

“你这是干什么?”芸儿忙走到床边,“这是谁?”

肖白上前抱住芸儿的腰:“宝贝儿,好久不见,别只顾着问别人好不好?”他把芸儿扳过来,让芸儿的脸对着他的脸

:“让我看看,最近瘦了吗?”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大汉,摆摆手,示意大汉出去。

“去!少跟我来这套!说,这人是谁?”

肖白呵呵地笑了笑。

芸儿站在床头看柳絮,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你这家伙,不会又看上人家了吗?”

“哪儿、哪儿能?”肖白连忙否认。

“不过我看他只剩一口气了。”芸儿凑近了,拍拍柳絮的脸,“真可怜,谁这么缺德把人弄成这样子?”

经一提醒,肖白连忙拿出大夫开的方递给芸儿:“芸儿乖,叫人去配这个药。”

芸儿扭头。

肖白抱住芸儿,在芸儿的耳朵边哈气:“这么久了,想不想爷?”

芸儿的耳朵红了,可还是没转过头来。

“爷这几日忙得紧,现在空出来了,等会儿和芸儿好好聊聊?”说完在芸儿的耳廓处舔了舔。

“去!”芸儿一把推开肖白,“要我帮忙就这么好!”

“天地良心,我可不是这样的人!”肖白死皮白赖地笑。

芸儿笑了笑,唤了小厮来,将方子给他:“快点把药配来,别对任何人说。”他从衣袖子摸了二钱银子:“这是赏你

的。”

小厮欢天喜地地去了。

肖白坐在桌子上,早开始就着芸儿的碗筷吃起饭来。

青青楼头牌的伙食真不是盖的,好吃到跟一隅晏和差不多!肖白狼吞虎咽间抬头,芸儿拿了幅新碗筷刚坐下来。他瞟

了瞟芸儿好像又细了一分的腰身,纳闷:“好像又瘦了,这些东西你每天都吃哪儿去了?”

芸儿瞪了他一眼,默默地喝了口粥。

“我说芸儿啊,我好歹也是半个月才能来一次,你就不能表现得热情点么?虽然我也不期待你能跟小青小红一样来个

隔山打牛啦老汉推车啦……”

咚!

芸儿一筷子敲在肖白的脑袋顶:“再废话给我滚。”

“呜——”肖白苦桑着脸,“人家好不容易来看一次你,你居然这么对人家。呜——”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