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番外+100问——晓十一
晓十一  发于:2012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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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季淳青这个时候其实不能用小孩来形容了,赵晓雨在长,他也在长,小时候他只到邻居家向日葵的腰间,现在他比向日葵们都要高了。

再怎么仔细却依然免不了粗心,季淳青用纸巾擦了会练习册上的油印,动作带着点小小的怒意与懊恼,最后只能徒劳地去洗澡了。

周末,厨房外头的晚樱落得窗台厚厚的粉白一层,这种季节季淳青从不敢开窗,外头的柳絮正热情似火地向每个形容匆匆的路人示爱,而且樱花瓣也会往窗户里钻,落得洗手台都是一层被水泡酥了筋骨的花瓣,那可很不好处置。

季淳青在厨房里摆弄可乐时听到赵晓雨的声音。赵晓雨正在给他的女朋友买奶茶。

今天季蓓去照顾发烧住院的外婆,礼拜天时反而会比平常空闲一点,店里连季淳青两个人在,外头空荡荡的,几排座椅只坐了一个来等吃汉堡的小胖子,赵晓雨是周末难得的高中生客人。

季淳青好久没跟赵晓雨说过话,他们现在的关系跟小时候很没法比。高中这三年,撇去家里的因素不说,季淳青他们读的这样半吊子名校抓学业也是抓得很紧的。季淳青不讨厌赵晓雨,但每次忙得要死要活时看见赵晓雨那无忧无虑的猪头三样,就觉得很可气。

季淳青对赵晓雨的诟病,估计可以写出一本新华字典,还是商务印刷出版社的大开本。

他们两人已经长大懂事,季淳青对赵晓雨冷淡,赵晓雨就不好再没心没肺地倒贴过来,像小时候一样找人找到教室缠人缠进厕所。

尤其赵晓雨的正经青春期可能来得晚了一点,现在已经开始渐渐地好面子,季淳青再当着别人的面回绝了什么,赵晓雨的态度就会一下子变得很淡。

季淳青感觉得到,他对赵晓雨一直如此,赵晓雨对他则已经是标准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朋友么,恋人之间都不说绝对的天长地久,季淳青是个生性凉薄的,他的为人之道就是独善其身四个字,又怎好再对别人有什么苛求,而且,老实说,哼,他也压根不可惜少了赵晓雨这么一个“朋友”。

外面贪嘴的小胖子叽叽喳喳地催促着厨房快点出餐,季淳青临时数了数餐盘上海茫茫的一堆肉类,稳稳地端着这么大堆出去。

赵晓雨还没走,他手里拿着张纸片,柜台上已经摆起了五六杯奶茶,季淳青把托盘放到小胖子跟前,走到柜台里。

“三舅妈,忙么?”

三舅妈就是被季蓓找来帮忙的亲戚之一,当然是季淳青三舅的老婆,今年才二十四岁,前几年从外地来这小镇打工,被季淳青那狡猾的三舅骗到了手,未婚先孕,生完孩子就自自然然地呆在家里吃吃睡睡,不再工作。

三舅妈自从来季蓓店里帮忙,小宝宝就丢给婆婆带了,只是今天婆婆发烧住院,宝宝被三舅妈带来了店里,现在正坐在柜台后头的小椅子上吸指头。

季淳青总觉得自己这个小表弟智商会不会有些问题,长得倒是白净乖巧,一笑还甜甜美美的很能唬住人,只是这孩子不怎么肯开口说话,而且乖得离奇。

赵晓雨看到季淳青就是笑,喊季淳青“小老板”,又让“小老板看在老相好的份上”打个对折。他有种能把任何胡话都说得逗人发笑的本事,摊上他身边那个眼神空空跟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友一看就是个笑点低的,顿时她就跟着赵晓雨诘诘笑个不停。

季淳青依旧不理他,赵晓雨这次是请很多人喝奶茶,手心条子上写了十几杯的数量,季淳青想帮忙,三舅妈却让他抱抱小表弟,还和蔼地问季淳青跟赵晓雨是不是同学。

听人这么一问,赵晓雨立刻起劲非常,开始在那边胡说八道,季淳青发现自己三舅妈也有点问题,赵晓雨说什么她都是笑,怪不得能被季淳青那个不学无术的三舅骗上手。

季淳青依然不理,他就是不想理,赵晓雨这个人,是能随便理得的么。

他弯腰去把小表弟抱起来,小表弟乖乖地搂住他的脖子。

赵晓雨大叫:“嚯!季老板!怎么几天没见,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季淳青终于开口:“放屁,这是我弟弟。”

赵晓雨推开小女友勾着他的手臂,凑上来“啧啧”地逗季淳青的小表弟,小孩乖,短短的胳膊勾着大表哥的脖子回头去看赵晓雨,咯咯地笑。

赵晓雨曲起食指刮刮小孩子的脸,眼睛不看季淳青,嘴里却道:“跟你小时候特像。”

三舅妈在旁边插嘴:“家里人也说宝宝跟阿青小时候像,我看阿青两岁不到时的照片真的就是特别像。”

赵晓雨忽然对季淳青展颜一笑,居然纯良得好像扒下了狐狸皮:“不过你小时候可没你弟这么乖。”

他边说边从季淳青怀里接过小表弟抱住,稳稳地走到桌边坐下,随心所欲地摆弄了会怀里小孩子的小胳膊小腿,又从小女友包里挖了几颗奶糖放进小孩的上衣口袋。

三舅妈手脚麻利地冲好了所有奶茶,跟季淳青把奶茶分别打包装好,赵晓雨这才抱着小孩站起来,快把孩子还给季淳青了,他又在小孩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大笑道:“真他妈的像。”

季淳青忽然觉得,赵晓雨依然还是那么烦人,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对不同的人来说,水里微量元素的含量应该也是不同的。

赵晓雨的小女友像个小母鸡般喳喳叫着“小宝宝好可爱哦”,同时又像只小母兔般蹦蹦跳跳地出了门,赵晓雨的绅士风度自从初中时养成后就没有败坏掉,他两手分别拎着五六杯奶茶,摇摇晃晃地出了季淳青家小吃店的门,天边的柳絮和樱花瓣顿时像撒野的大狗一样,热情四射地朝赵晓雨和他小女友的脑袋扑去。

小表弟在季淳青怀里吸着手指,忽然抱住季淳青的脖子,也大亲了季淳青的脸颊一口。逗得三舅妈大笑不止:“诶哟阿青你看宝宝都学会啥了。”

季淳青严肃地拉过小孩围在脖子上的小毛巾,轻轻地擦了擦表弟被赵晓雨亲过的脸。

第十二章

柳絮还没落干净前,赵晓雨连着照顾了多次季淳青家小吃店的生意,有时甚至一天来两回,进门总先要杯冰可乐,说话时头发上挂白花花的柳絮,颤巍巍的。

说起来挺奇怪,季淳青以前几乎没在店里见到过赵晓雨,可自从那个周末过后,每次赵晓雨光顾,两人都能恰恰好撞个照面。好像冥冥之中有绳子牵扯拉动着,总是季淳青端着盘子出来,就看到赵晓雨咬着可乐吸管在那里发出如入无人之境的噪音,舞台背景是季淳青的三舅妈团团转的背影,空气里一簇簇裂开爆米花的香味。

赵晓雨看到季淳青,就叼着吸管喊:“小老板,你儿子呢?”

起初赵晓雨是来找季淳青小表弟的,季淳青从不认为赵晓雨是个富有爱心或者父性的感性生物——季淳青一直把赵晓雨定位成某种动物,不是猴子就是精力旺盛的狗,共同特点是吵人——所以他一直奇怪于赵晓雨对自己小表弟的执着。

而后,赵晓雨每次找人都空手而回,渐渐地就不怎么过来了。店里没有赵晓雨还是吵,顾客都是中小学生,无时无刻不嘈杂喧哗,只是没有赵晓雨在的话,那份吵闹里就能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淡然,噪音也自有噪音的一派融洽,毕竟别人不像赵晓雨,赵晓雨本身就是个巨大而无耻的噪声音源。

如是,一场剧烈的雷阵雨打下来,终于把屋外最坚忍的半数八重樱打得一朵不剩,不出两日,季淳青家小吃店后头的如云粉色已经换做成千上万的翠绿。樱花真是奇妙的树种,叶子的翠色极其浓密压抑,枝桠间密不透风地展现出一种与花期时截然不同的粗糙与难看,春天时的诗意不剩半滴,与自然优雅的长青盆栽们相比,季淳青认为这不得不算作樱花的一种惺惺作态,通俗含义上来说,也可以说是两面派。

这些粗糙难看的绿意让季淳青想起赵晓雨,热情又嘈杂,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嫌。

不,也许赵晓雨能知道自己的讨嫌程度,只是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或者说,比起别人的看法,赵晓雨永远会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简直是自私到野蛮。

季淳青拧干抹布擦了会墙砖,屋外的樱花树叶子被阵风撺掇着刮搔起窗户玻璃,季蓓收拾了一堆脏碗盘进屋,“小雨来了,在外头玩呢,你去陪他坐一会。”

季淳青第一感想就是驳回妈妈的提议,第一句想说的话就是“我又不是三陪”,不过他同时感觉这句话说出口怪不是滋味——季蓓目光真诚充满期许地望着儿子,可见她十分重视手帕交家的那根独苗。

季淳青心理扭曲而恶毒地道:难道就没人晓得那根独苗肥料施多了,已经基因突变了吗。

极其不愿地扭头而出,季淳青预感自己冷清稳重中透出浓浓温馨的周末即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走到门口探出头看去,季淳青的目光所及范围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扎眼无比的赵晓雨坐在角落的桌子上吃东西,可谓坐没坐相吃没吃相,季淳青再次扭曲地评价道:猴。

赵晓雨眼尖,一眼捉到探头探脑的季淳青,招手喊他过去,季淳青刚坐下,赵晓雨就嘴欠地关怀道,:“怎么你老是满脸不开心,便秘?”边说边塞了两根薯条进嘴里。

两人又有好几天没见了,换做其他的好朋友们,聊天打趣还来不及,此刻季淳青却特别想把桌上的番茄酱盖到赵晓雨脸上,甚至因为这想法具备太强大的诱惑力,季淳青下意识地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赵晓雨今天难得没有多话,癫狂神经病人般的外皮脱去,露出正常人的一点特质,他披着正常人的外衣沉默地吃完了一包薯条,季淳青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赵晓雨的手机忽然响起。

赵晓雨快快接了电话,把桌上开没开封的汉堡揣进口袋,一把拖起季淳青往后头厨房走。

季蓓正在洗碗,赵晓雨对她笑道:“阿姨,厨房后头有没有小路能走,我去同学家呢,在后桥村那边。”

他们这边一排店面临着大马路,店子后头是个住宅小区,小区和店面房之间有三米宽的路,住宅小区外围有排棚屋,正好和这大马路程直角分布,沿着棚屋走过小区是另一条大路上,沿着大路直走就能到赵晓雨话中的“后桥村”。

季蓓给赵晓雨指了路,赵晓雨拉着季淳青不放,嘴里解释道:“初中同学生日,那个时候跟我和阿青玩得可好了,我能带阿青去吗?”

季淳青不解释,他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住在后桥村的初中同学,不过赵晓雨虽然油嘴滑舌,却不会无缘无故地撒谎,季淳青由着他。

季蓓很轻易放了人,赵晓雨扯着季淳青手腕跑出厨房,马路两边绿出邪门的八重樱让季淳青直皱眉头,黄昏时这些树影影绰绰的样子也很是讨厌,绿得不真实,难看得简直可以让人产生幻觉。

赵晓雨拉着季淳青往前方的棚屋跑,他看起来很着急,但季淳青不问原因,赵晓雨的事情件件都是麻烦和累赘,他不想沾还脱身不得,主动去沾肯定被缠得死紧,估计到头来又是个心病。

真是出奇了不是,赵晓雨活得没心没肺跟个动物似的,季淳青却得莫名其妙地累死累活,初三暑假季淳青跟他爸抱怨了一次,那可恨的大秃头还说是季淳青爱钻牛角尖,好像赵晓雨他个没心肝的就应该把麻烦都推给别人似的。

混账!可恨!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了会,赵晓雨拉着季淳青拐进那排长长的棚屋与小区围墙间隔出的矮弄堂,这地方狭窄阴暗,常年照不到太阳,地上一片的青苔。

停下来歇着,赵晓雨终于松开了季淳青的手腕,临放手前还拎脏小猫似的拎了拎季淳青的手指:“这什么触感,猪蹄么。”

帮家里干活后季淳青的手心长出几个茧,这些劳动者的勋章不可避免,季淳青并不在意,男孩子么,而且店里忙的时候季蓓每天晚上都要让季淳青贴好几个膏药,季淳青舍不得妈妈,当然要拼命去干活。

赵晓雨那猪舌头,季淳青是真心恨不得切掉,可季淳青不想跟没心肝的说话。

外头静悄悄的,临近夏天的午后,只有植物们开心地储存一切养分准备日后的疯长,人们通常都焉头搭脑,春困的余韵消失未及,夏日的热风又刮进心里,怎么都打不起精神。

季淳青也困,此时他就更恨赵晓雨,本来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店里好好地睡着午觉。

两人之间静悄悄的,赵晓雨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不时地看着棚屋尽头,似乎在等人。

季淳青调侃他:“你女朋友怎么没来?”

先前赵晓雨来店里每次都挽着他那个洋娃娃一样的女朋友,那女孩子看起来年纪很小,大概才刚读初中,小小年纪却烫着一头发梢带卷的黄毛,季淳青总觉得赵晓雨是带了一只扎蝴蝶结的马尔济斯在到处晃。

赵晓雨满脸嬉笑地回头看季淳青:“搞不好今天你跟我都要因为那个丫头被人揍一顿。”

季淳青保持完美的冷淡面具瞬间撇开一道细小裂缝,他抓住赵晓雨的衣袖:“你说什么?”

赵晓雨回头拍他头顶:“别怕,到时候要是我真的被人逮到,你就跑回店里,反正他们只找我一个,不会追你,记得有空再报个警。”

季淳青不耐烦地揪紧赵晓雨袖子,估计赵晓雨的小女朋友惹上了什么麻烦,让赵晓雨被社会上混的家伙们盯上了。

但他还是不想问。

管别人死活,尤其是赵晓雨,死了最好。

简直烦透了,赵晓雨这个王八蛋就不能消停点。

“轻点轻点,掐到肉了我靠。”赵晓雨拍拍季淳青手背,口气保持一贯的轻松与愉悦。

季淳青阴鸷地盯住赵晓雨的脸,恨不得把他一巴掌拍死,赵晓雨夸张地抱起双肩:“要死了,你看上我啦?”

季淳青毫不犹豫地狠命一掐。

赵晓雨大叫,声音只出了一半生生切断,自己光速地捂住了口鼻。

他做贼似地左右转了转头,看清两边出入口并没有人,又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外头也没有可疑的脚步声,才终于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下赵晓雨连说话声音都不敢再放大,他把嘴巴凑到季淳青耳朵边抱怨道:“你真心要我丢掉小命啊。”热气吹得季淳青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人半宽的狭小弄堂两人面对面站着还挺空余,赵晓雨靠近了,就显得有点挤,季淳青往旁边站了站,赵晓雨拉住他衣服:“你别离我那么远。”说着又朝季淳青贴过来。

两人又站了一会,赵晓雨失笑,道:“我家那小丫头她原来才读初中,她哥又是个在社会上混的头头,我跟她的事被她家里知道,她哥说要砍死我,吓死我了靠。”

季淳青沉默了会,道:“你是白痴么,你看不出来你那个女朋友只读初中?”

赵晓雨摊手:“我怎么晓得,她说她是信阳高中的,我就以为她娃娃脸喽。”

季淳青再次沉默,半响后道:“……你真是活该被砍死。”

赵晓雨抓住季淳青的肩膀一通猛摇:“我死了,你不是要守寡。”

季淳青往赵晓雨腰间使死劲掐,掐得赵晓雨杀猪般无声地哀嚎。

季淳青掐够了停下手,问道:“你被人追打,怎么不躲家里。”

赵晓雨嘻嘻笑地捂住腰间:“他们知道我住哪啊,要是被他们强闯民居怎么办,不过我家丫头刚打电话说他哥有个手下看到我在大街上晃呢,现在估计他们正从大街南边一路扫荡到北边来。”

季淳青无比殷切地希望马尔济斯的哥哥争气点,能带人抓住赵晓雨狠揍一顿,这种心情简直可以称为蠢蠢欲动,或者是跃跃欲试,简直就是刺入季淳青阴霾人生的一道曙光。

对答完,两人沉默了一会,季淳青皱起眉:“那你来找我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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