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二十，一天饭钱就这么没了。

乔羽也没留他爸，想起昏倒前的场景，肖衡那小王八蛋不是真的上他家来了吧......

想打电话给他却不知道号码，两人天天见面从没想过这事儿。乔羽想了半天，牙一咬穿上衣服准备回家找人去！查房

护士一进门见他那样就慌了，

“小弟弟回去躺着，伤口还没愈合不能乱动，”

“大姐姐我就出去尿个尿，马上回来”乔羽冲那位年近四十的大妈露出纯真的笑容，大妈立马通关放行。

医院的楼道潮湿阴凉，乔羽打了个寒颤，眼下刚入秋，北风呼呼灌进来，冻得牙齿打架。看见医院门口的烤红薯，乔

羽觉得饿了，正琢磨着往哪边儿走，远处一蹦蹦跳跳的白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乔羽！乔羽！”肖衡大叫着从马路对面跑过来，车都没顾上看，惹的司机纷纷按喇叭躲闪，乔羽光看着都吓出一身

冷汗。

“叫魂啊！不会等红灯亮了再过来，”上前一推他脑袋，头发短了，有些扎手，

“我怕你走了听不见，”肖衡没事人一样弯着眉角，指指一旁的烤红薯摊，“我想吃这个，你呢？”

“行！要最大的！”乔羽忽然觉得脑袋不疼了，这小子果然是肚里的蛔虫，想啥他都知道，

肖衡挑了俩最大的红薯，递给乔羽一个，看着他的脑袋不说话。

“咋了，哥的新发型帅不？！”乔羽拿起红薯往脸上贴，热乎乎的温度瞬间暖到心里，撞了下愣在原地的小傻冒，

“回病房陪我说会儿话，大姐姐只让我出来一会儿，”

“你爸呢？”肖衡踱着碎步跟上，

“......你要转班？”乔羽忽然停下来，定定的看着肖衡，小傻帽轻轻点了点头，乔羽仰头大笑一声，

“转去快班吧？也是，你成绩那么好老蹲咱们班也不好，回去吧你，我爸在上头呢，”

“你刚又让我陪你说话，”肖衡身子僵了一下，眼里尽是猜不透的神色，

“逗你玩的懂不，还真是说啥信啥，赶紧回去，看着你就烦，”乔羽懒得看他，一路小跑朝楼上奔。

经过三楼走道时悄悄看了眼医院大门，肖衡捧着个红薯傻站在那儿，就像那次给自己送作业本，也是这样死心眼的等

着。

乔羽忽然烦他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堵在胸口无处发泄，不是要去别班了么，还缠着老子干嘛！说好一块儿念大学，

这才多久就自个儿跑了。

“乔羽！我看见你了！”一瞬间肖衡脸上又绽放心无城府的笑容，刺得乔羽头疼肝疼心疼，

“小王八蛋你说话算话不！”隔着三层楼，乔羽扑到阳台冲肖衡吼，“你说咱俩一块儿上大学，一块儿离开这儿，还

算话不！”

“算！”

第十一章

有些事总由不得自己，乔羽已经退了一步，肖衡还是走了，那个一块儿上大学的承诺不知道会不会也被放弃，乔羽不

敢想。

那天肖衡在教室收拾课本，乔羽和二胖正在操场打球，午后的阳光折射在窗子上，延伸出一条长长的明亮的道路。

其实乔羽要是再努力一些，听话一些，也能和肖衡一块儿去快班。可他不愿这样，让他成天蹲在书呆子周围，那还不

如宰了他。

在那种氛围下，稍不注意成绩下滑便要打回原来的班级，乔羽可不想丢那个人。于是只能在操场上横冲直撞，把心里

的愤怒发泄出来，当然受罪的就成了二胖。

“乔羽你大爷的！轻点儿扔会死啊，”一球砸过来震得他虎口生疼，要是肉少点儿缓冲不足，那还指不定震出几米远

呢。

乔羽不说话，拉着个汗淋淋的马脸瞪二胖一眼，这家伙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真是的。

“二胖你以后想上哪儿念大学？”

“啊？没想过，能上哪儿上哪儿呗，我那成绩还不如你，”二胖扔了球，一屁股坐草坪上，跟乔羽打球还真是体力活

，十分钟不到半条命都快没了。

“高中呢？”乔羽也坐到一旁，脱下鞋子透气，

“二中吧，我也就能考那儿，我说乔羽，你啥时候对未来规划充满热情了？”这才初二就想着大学，二胖觉得自己能

上个大专都不错了。

乔羽撇撇嘴，回头望了望教室，那小子书挺多，也不知拿不拿得动。正想着，肖衡挎着书包出来了，远远的冲乔羽挥

手。

“嘿，他叫你呢，”二胖捅捅乔羽，那厮却一动不动，跟没见着似的，二胖乐了，揶揄他，“不是舍不得吧......”

“滚，”乔羽光着脚丫给他脸上一下，熏得二胖呸呸乱叫，说你丫的也太不是东西了，扭头却见乔羽早穿上鞋子往肖

衡那儿奔。

还是舍不得吧，二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第一次发现那俩人站一块儿也挺好的。

“东西都收好了？”乔羽手插在兜里不愿伸出来，直到肖衡皱着眉说帮帮我才笑着接过他的书，还挺重的。

“有人欺负你可记得告诉我啊，爷爷我打飞他的牙！”乔羽大声说笑，眉飞色舞，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嗒的一下，

落在肖衡课本上。

“好，”肖衡两手空空跟在乔羽身后，忽然问道，“乔羽，以后放学咱俩还能一块儿走么？”

“能啊，怎么不能，我要不在，赵楠那伙找你麻烦怎么办，”

“那我让我爸别派司机来接我了，”肖衡没发现乔羽眼里什么一闪而过，前面的人倏地停下脚步，回头把书全塞他手

里，

“自己抱吧，放学我和二胖走，还有事儿，拜拜，”乔羽一阵风似的跑了，留下肖衡一个人愣在走廊上进退不能。

很多年后，乔羽还是搞不懂那时候的自己，明明喜欢和肖衡在一块儿，却总被若有似无的东西刺痛到。他不知道，无

意间竖起的高墙同时也伤害到那个人，一次又一次，当伤痛接近底线，无以复加，一根弦便断了。

那个人在时，乔羽没想明白，那个人走了，乔羽想明白也没用了。

放学后，肖衡果真没让司机接他。快班老师不拖堂，他便背着书包偷偷蹲在乔羽教室门外等。窗子上印出那个人的脸

庞，呆呆的看着黑板，肖衡忍不住轻笑出声。

乔羽却不知道外边儿有人等他，一个劲暗骂该死的蜡烛，天天拖堂，就没点儿时间观念么，操！

好不容易熬到蜡烛说放学，乔羽饿得前胸贴后背，和二胖冲出教室，却见门口缩着一人，倚在那儿打盹。

二胖抚额，真佩服这娃了，缠乔羽缠到这份上从古至今也就是他肖衡。

“喂，”乔羽过去踢踢他的腿，脸上尽是不耐烦，肖衡一下子惊醒，揉了揉眼立马蹦起来，

“我等了好久，”

“......我让你等了？不说了我和二胖走么，”乔羽险些笑起来，嘴角抽抽两下，“怎么少爷不坐车，喜欢走路啦？

”

“和你也能坐，”肖衡也不恼，嘿嘿笑着说，“坐自行车，”

“......”乔羽就知道这小王八蛋觊觎上老爸刚给自己买的新车了。

“行了，走吧，磨磨唧唧，”二胖一手搭上乔羽的肩，一手拽着肖衡的细胳膊往外拖，这两人真腻歪死了。

有时候大人的话也不见得多管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两家大人不是不让他们来往么？打游击不得了。

乔羽每次载着肖衡快到大门口时就让他下车，自己先回去，肖衡在路口等一阵，随后再走。这么一前一后的，乔羽爸

也没怀疑，主要老爷子没那闲工夫，上了一天班累个半死哪还有心思跟踪儿子和谁在一块儿。至于肖衡他爸就更没心

思管了，成天应酬出差啥的，连肖衡没让司机接送都不知道，两娃基本算是放养状态。

要说赵楠那苍蝇变的玩意儿还真是阴魂不散，有事没事就去学校堵他俩，吃过一次亏他没敢掉以轻心。乔羽一见他就

头大，有次实在怒了，干脆拉上肖衡蹲学校保卫室，反正出去也没好果子吃，还不如改蹲等呢，看谁耗得过谁。

于是那间小小的保卫室经常能看见一高一矮两身影，保卫大叔也挺开心，平日里就看看电视抽抽烟啥的，这会儿有人

陪他唠嗑时间过的还挺快。

“你俩先呆着，我去上个厕所，”大叔见他俩拿出作业本在写，给倒了杯水就出去了。

“这题答案是多少？”乔羽用胳膊碰碰肖衡，在他眼里这小子纯粹就一标准参考答案书，

“96，”肖衡看了一眼，乔羽最近数学进步挺大的，错题也比从前少了，

“嗯，对了，”乔羽继续往下做题，却听肖衡问，

“你现在能考一中了吧？有把握么，”

“还行，主要看到时候的发挥了，”乔羽没抬头，一中是他们这儿的重点高中，“不过我不想去那儿，太压抑，”

“......念书又不是玩儿，”

“你会考那儿吧，”

“嗯，”肖衡也低下头，鼻尖微微上翘，气息扑在本子上，乔羽知道他正生闷气呢，

“要能考上我就去，”算了算了，跟小屁孩较个啥劲，不逗他了。

“真的？！”肖衡眼里放光，乔羽扑哧一声笑起来，

“要不真我能那么拼命的看书？！又不是吃撑了，”

“咱俩还能在一块儿吧，”

“考上就能，”乔羽的五官比肖衡分明，太阳一照，一道道光线映在上边儿，透着股阳刚的味道，肖衡也不知那根筋

拧了，忽然凑上前往他脸上吧唧一下，惊得乔羽瞪大眼睛半晌回不过神。

第十二章

乔羽万万没想到肖衡会对自己来这招，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天色渐黑，操场上的路灯照了进来，肖衡错愕难堪的眼里有什么在汨汨涌动，乔羽看不明白，更不想明白。慌忙低下

头看书，嘟囔了一句，

“刚你中邪了，男的怎么能亲男的，”

谁知肖衡这小狼崽子抄起铅笔盒狠狠砸在乔羽脑门上，提起书包一溜烟跑了。肖衡愣在那儿三秒有余，一瞬间暴跳如

雷，骂骂咧咧追了出去，

“操蛋的不会换个地儿砸啊！老子头上伤刚好！”

慌乱的情绪堵在胸口，乔羽觉得脑子有些乱了，追着肖衡的身影跑到门外，却见那孩子低着头猛冲，来来往往的车辆

发出急促的刹车声，一下一下割断乔羽紧绷的弦。

“肖衡！！！你回来！”一辆黑色奥迪飞奔而来，在乔羽大叫的瞬间紧紧贴着肖衡的腿停下，司机按下车窗伸出头骂

，

“不长眼啊！哪儿来的死孩子！”

乔羽的世界失聪了，那人的骂声他一句也没听见，眼睛直勾勾盯着肖衡的身影。

什么时候那抹白闯了进来，他惊了，喜了，愧了，想伸手却自叹不如，那个时候两人离的那样近，却不知道悄悄吸引

彼此的东西是什么。

乔羽发疯似地冲过去一把拽住肖衡的后领，那小子让车吓蒙了，僵在原地迈不出腿。路上又恢复秩序，红灯停绿灯行

，谁都有自己该走的路。

一语不发，乔羽手心攥出粘湿的汗液，泄愤般把肖衡拖进巷子，使劲一推，小个子男生便被他重重摔在墙上。

“你丫是不是魔怔了？那么多车你跑个屁啊！”

肖衡胸口微微起伏，紧咬的下唇已经透出淡淡的紫，他沉默的看着乔羽，许久，像积攒了所有力气，一耳光不偏不倚

打在那人脸上。

乔羽一怔，鼻腔长长出了一口气，要笑不笑的咧开嘴，冲肖衡啐了口唾沫，红着半边脸走了。

刚到巷子口便听到肖衡吼了一声“乔羽”，撕心裂肺的声音像记炸雷，那瞬间忽然有种预感，乔羽慌忙捂上耳朵没命

的逃了。

那是什么年纪，喜欢一个人在我们眼里更像一种炫耀，她美丽，她可爱，她优雅，于是我们拼了命去追。又是谁，陪

我们疯，陪我们闹，陪我们一块儿罚站，一块儿打架。

我的臭袜子在你面前无需躲藏，我吃饭不用刻意细嚼慢咽尽量不发出声响，我囊中羞涩却想吃一支奶油草莓雪糕，你

快点买给我。

我的缺点在你面前无处遁形，更无需伪装。

而那声“乔羽”后边儿的话，终究是被他扔了。那时候乔羽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唯独怕了那种琢磨不透的奇怪感觉

。

第二天肖衡没在门口等他，乔羽推着车过来，半个人影都没，脸上那一击还能看出个淡淡的印记。二胖问他是不是牙

肿了，乔羽吼了句滚蛋，骑着车一阵风窜出去。

转眼就到初三，乔羽在慢班不急不缓的老牛拉车，二胖有了女朋友，乔羽怀疑那女的脑袋让门给挤了。

“这个好看不？”二胖拿着一粉色蝴蝶结发卡问乔羽，得到一记白眼球，他倒不泄气，整个人沉浸在美好而梦幻的初

恋里无法自拔，奈何外面的世界乌云再密布，二胖头顶依旧粉红一片。

“行了行了，随便挑一个走呗，饿死了，”乔羽不停躲闪，这家店本来就不大，女生都爱扎堆凑热闹，自个儿人高马

大生生占了两个人的位置，恨不得踹二胖几脚，丫的比女生还没完没了，一个发卡挑了快半小时，

“这个呢？”换了个金色蕾丝边的，乔羽气结，骂了声操挤出小店蹲门口不肯动弹。

半年里，他和肖衡持续冷战状态，谁也不理谁，见面都跟对方空气似的目不斜视。好几次那小子坐着自家的车从面前

绝尘而去，乔羽真想脱下鞋子砸后窗玻璃上。这小王八蛋也忒记仇了，有几回在他家门口徘徊，丫的愣是假装没看到

。

不就是一耳刮子么，他不是还打回来了么，至于不声不响当他老乔纯透明么......

越想越憋闷，越憋闷就越烦肖衡，乔羽憋的都快心理扭曲了，想把那小子捆起来嘎嘣嘎嘣大卸八块，不喊三声爷爷饶

命绝不放过他！

二胖见他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那天两人在小饭馆吃宵夜，乔羽要了两碗炸酱面，抢了二胖一半肉酱，

惹得二胖拍桌怒吼，

“你当谁都会把好的让给你啊！除了肖衡那傻小子谁会心甘情愿！”

乔羽一愣，面也不吃了，对着二胖横眉冷对。

“你去道个歉会死？”

“会，”

“那你死吧，”二胖把乔羽的面倒自己碗里，反正他也不吃，白白扔了多可惜。

“二胖要是我亲你你会怎么样？”

“......”二胖猛地抬起头，嘴里叼着一束面条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圈酱汁糊的满嘴油，乔羽胃里翻滚，赶紧摆摆

手，

“我亲猪都不亲你，吃你的吧，”

二胖喜上眉梢，含糊不清的说，“乔羽这事儿你可不能跟我开玩笑，我家慧慧知道了还不得哭死，”

乔羽真的要吐了，转身对着窗外透气，远远的走来两人，一男一女，亲密无间，长长的校服袖子下男生悄悄握着女生

的手，一团红霞满天飞，堪比花娇。乔羽撇撇嘴，改天也找个伴去，和二胖呆久了审美急剧下降，也不用校花级，一

般的大家闺秀也能凑合。

正想着，两小无猜的一对慢慢踏进小店，仔细一看，那男生有点儿眼熟，不是肖衡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