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魅——苍白贫血
苍白贫血  发于:2013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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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桃一愣,忙挨个的往起扶:“这是作何?如此大礼,杨桃万万受不得。”

“杨大人,恕下官危言,奸党当道,致使境外蛮夷进犯,境内民不聊生,此乃国之将亡的征兆啊。”

“前些日林大人惨死狱中,入殓的时候尸首惨不忍睹,一见就知是酷刑致死并不是什么身体抱恙而亡。”

“林大人一声竭忠尽智,竟落的如此下场,满朝文武是敢怒不敢言。纵有些个臣子哀民生艰辛,直言进谏,也是朝谏夕替,无奈外放或致仕,朝廷昏暗至此,形式迫在眉睫。”

“纵观整朝也只有大人高风亮节又深的皇上信任,恰逢蓟州一战,大人名声已然是登封至极,此时天时人和,大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乃众望所归。”

……

一行大臣言辞激烈,愈加激动,情到深处,竟有人失声痛哭。

杨桃颇为尴尬。

虽自己官居一品,但也是后辈晚生,看这些年长自己数十岁的老臣跪在地上哭号,不免心中倍感凄凉。

但其中道理,大臣们不说,杨桃也心中有数。

只是愿不愿意出面,杨桃却是早就做了决定的。

不到最后一刻,杨桃也是不会孤注一掷。

仲廷玉搞定了朝廷里所有的人,从大臣到侍卫,都是他的爪牙。

林轩死了,自己身边没有盟友,没有亲信,没有人可以信任。

便不知这些个上门示好的大臣,是金玉还是陷阱。

杨桃没有同往常一样,愤而挺身。

反而是温和的安抚同僚,“今日之局,归根结底是有人枉乱圣听,皇上如若不信,便也不会有这等奸佞之祸,眼下即便是我等出来主持公道,恐是凶多吉少。”

那几人听杨桃推脱,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擦了眼睛起身继续道:“大人此言必定不是真心,卑职眼见着大人嫉恶如仇,非这等推脱惧恶之辈,卑职唐突拜访,也是做了大人不信的准备,只望大人切莫早作定论,待卑职细细道来。”

杨桃坐着,轻抚椅耳,眼见着门外昏暗出扭出几个人影来。

五花大绑的汉子被摁跪在地中央,烛火映的他满面颓色。

挨着他跪下的,却是个被捆成粽子的村妇。

发髻乱蓬蓬的,缩着头,鹌鹑一样将脸藏的严严实实。

杨桃见这阵势,却不知这几个大臣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两个平头百姓,如何能成了让自己挺身而出的利器。

“杨大人,你可记得这个丫头?”

村妇的头发被个小厮拉起来,被迫仰起头,面朝杨桃,脸上泪痕交错。

杨桃仔细端详了片刻,未来得及开口却听那村妇失声痛哭道:“少爷莫要怪奴婢,奴婢知错。”

这一喊,杨桃立刻想明白了。

这村妇前些日子自己还在仲廷玉府上见过,当日天色已晚,幽竹提了一盏灯与这村妇交涉半晌。

自己当时也认出了,这村妇正是自己夫人生前的贴身丫头。

“少爷,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些药是什么,奴婢当是补药呢……”丫头继续呼喊,眼泪珠子似的往下掉。

杨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底一惊道:“你却胡说了些什么,没头没尾的。”

那丫头一听,便伏地痛哭,不肯起来。

身后的小厮见状补上一脚,恶声道:“把你先前召的在说一遍,难不成还要用那些逼供的法子重新受一遍?”

丫头猛的起身,面色如土:“少爷,奴婢全说!少奶奶身体孱弱,嫁入府内后,少爷体贴,少奶奶得以日日良药进补。一日奴婢出府拿药,与街上被幽竹姑娘逮了个正着,幽竹以金钱诱惑奴婢,又给了奴婢一些药材,说是吃了会使人体弱无力,少爷便会多花些时间在少奶奶身上,就不会一天只忙于政务与她家大人为敌。奴婢一时贪财,就答应了幽竹的要求,将那些药材每日加一钱于燕窝内,奴婢未料那些药材竟是置人于死地的……”

杨桃呆呆的听着,听见幽竹两个字,又不敢相信一样的醒过来。

“……你说幽竹?可是吏部尚书府上的?”

“回少爷话,正是仲府上的幽竹姑娘,少爷府宅着火后,幽竹姑娘还经常接济奴婢来着,”说话间,那丫头突然又遭了雷一般,双目泪涌,“奴婢该死,求少爷饶了奴婢,奴婢真不知道那都是些毒物。”

“杨大人不觉蹊跷么,杨府大火,大人不也是被烟熏的衣着褴褛,这丫头却毫发无伤。况且事发时值半夜,偏偏只有大人莫名其妙的被救了出来。”离着杨桃最近的大臣,声音冷水一样,徐徐的将杨桃浸透。

杨桃面色阴沉,似乎恼怒至极,却还是没有开口。

另一位大臣开口道“大人息怒,您若是知道了事情原委,也便不会怪卑职多此一举,将这两个下作小人揪道您面前了。”

语毕一个眼神过去,那小厮便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汉子。

“快召!”

那壮汉哀叹了一声,变开口道:“大人,小人也是奉人之命,大人的府宅确实是小人带人点着的没错,但也是大人也是小人亲自从那火海里挣命背出来的,今日落到大人手里,小人只求大人知下人难做,给小人一个痛快的了断。”

“你这话倒是说得不明不白,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一大臣开口道。

“小的不敢隐瞒,正是吏部尚书。”

几个人纷纷侧头去瞧杨桃的脸。

杨桃坐在椅子上,木头桩子一样。

“杨大人,您看,您早就被那人盯上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反将一局。”

“大人,如若我等非真心相求,便不会将实情相告。”

“众心所向,大人就不要再推辞了。”

……

杨桃愕然,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

跪在地上的丫头一听杨桃不予追究,哭的更响。

那壮汉想自己遭了道,仲廷玉耳目众多,想必出去之后自己也没活路,杨桃看起来为人较为仁慈,比不得仲廷玉心思歹毒,如若投奔了这边,真的斗倒了仲廷玉,兴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思前想后,壮汉便下定了决心,先地上生生的磕了三个响头。

“杨大人,小人瞎了眼,跟错了主子,小人现在弃暗投明,小人还有实情相告。”

杨桃只觉心力交瘁,正欲起身离席,却听一位大臣音色冷清。

“你还不快些从实招来,以求戴罪立功。”

那壮汉仿佛就等这句话似的,忙急声道:“前些日子,小的还替仲廷玉在兖州城郊取了一位大人的性命,最后给说成是遇上劫匪而至。如若此事有益于几位大人,小的愿意当堂作证。”

杨桃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面色灰白“……那位死在兖州城郊的大人,可是叫苏雪尘?”

“大人一说,小的就想起来了,正是苏雪尘,被一刀穿透了心口,临死还写了对子。”

众人惊悸。

杨桃微微冷笑“好。”

一大臣大着胆子问了句“好什么?”

杨桃变了脸一样的,愤怒至极“好个仲廷玉!”

几人喜出望外“大人明鉴。”

说话间突然有个小丫头推门而入,“大人,有人求见。”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该来的都来了,难不成还漏下了一位?

杨桃恼怒未消,直接道:“不见!”

那丫头正欲退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大人,那人好像也是个大官儿,八抬大轿抬过来的。”

杨桃看了看身边的大臣,几人连忙摇头。

那丫头又接着道:“说是什么玉……,什么玉……少爷,奴婢脑子不好使,给忘了。”

杨桃冷声道:“仲廷玉?”

丫头拼命点头。

杨桃挽了袖子就要出去。

几位大臣见状忙将杨桃拦了下来。

“杨大人,万万使不得啊。”

杨桃沉吟着:“诸位大人放心便可,杨桃此去,也是因与他有些私事牵绊,到如今总该做个了结,只劳诸位于此处稍后,不要四处走动便是。”

语毕便扬长而去。

大学士府并不大,杨桃很快就到了门口。

月色极白,细雨过境般的安抚了狂躁的心思。

杨桃停在紧闭的门板后,静默不语。

那头静悄悄的,似乎早就没了一个人。

庭院里出奇的静,似乎这天地万物,都要融进了这一汪如墨的夜色里。

杨桃有些想不通,自己跟仲廷玉,为何就走到了这步田地。

老仆的声音直径打碎了这片死寂。

“少爷,傻站着作甚呢?”

杨桃气息一窒,听得门板上一阵轻声紧扣声。

“杨大人?”

第三十一章:对峙

“杨大人?”

仲廷玉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杨桃只觉没了脾气,满腔的怒火尽数散光了。

“我知道你在,开门。”仲廷玉道。

“不开。”杨桃赌气道。

仲廷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若有似无,水面稍纵即逝的涟漪一样。

“这是怎么了,快开门。”

杨桃叹了一口气。

“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来这里,我也不会去找你了。”

“怎么了?”

“自今日后,你我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杨大人,此言何意?”

“你在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本也该心中有数吧?”

“……”

“夫人,苏雪尘,林轩,你若是不记得,我给您提个醒儿?”

门外人静默了一会,下定了决心一般,幽幽的开口。

“大人都知道了。”

“诚然。”

“我如何谢罪,大人才开心?”

“我只求与你恩断义绝,任你死活,都于我无半点干系。”

“大人怎么不问我为何那么做?”

“我又怎有那闲心听些个狡辩之词,你回吧。”

“你开门。”

“就不开!”

“大人不敢见我,莫不是大人心里对我却有几分真情?”

“你……你……”杨桃没料到仲廷玉突然冒出这句话,惊异之余,浑身发抖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说,我当是有了。”

杨桃全然不觉自己中了计,头脑一热,拉去了门栓,伸手猛的拉开了门板。

“谁说我不敢见的!”

府外阶梯前,是仲廷玉近在咫尺的白玉面。

青丝冠,红玉簪,端得是一副清冷绝艳的无双相貌。

杨桃血液满面游走。

想上一次见,还是红烛罗帐,一派香艳旖旎。

仲廷玉微微仰首,脖子精巧的线条顺进了雪白的衣领里。

“敢见又如何?”

杨桃盯着眼前人,许久才道:“你说的没错,我敢见你,却还是真心。”

仲廷玉眼睫一抬,一双黑眸仿佛能吞噬人心。

杨桃叹息道:“你我数十载的交情,且不提期间的真情假意,我终是到了这最后几月喜欢上了你,说是最后几月,是因为你我之间不会再有以后。”

仲廷玉抿着唇,一言不发,眼睛里流出来的笑意,越发怪诞。

天色昏暗,杨桃也没看清,依旧的只顾着自己说

“利用我也好,手段歹毒也罢,过去了就过去,这种只靠床第维系的关系,我也倦了,就当是黄粱一梦,我便是从来也不认得你。”

正说着,杨桃觉的不对劲,便问道:“你倒是笑什么?”

仲廷玉道:“我觉得值了。”

“什么值了?”

“不给说。”

杨桃被噎了个结结实实,气不过便脱口而出

“快予我说说,”

说完之后,杨桃仿佛烫了舌一样。

这个场面总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说了这同样的话。

他说着‘不给’,

自己抱怨着央求‘快予’。

仲廷玉神色凝滞,“杨大人,下官告辞。”

杨桃思索了一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对我,可否也有半点……”

仲廷玉忙开口道:“没有。我好权谋,求天下,因念你我旧谊不忍杀你,便假意与你欢好,扰你心智,挫你斗志。如今东窗事发,也只得撕破脸皮……”

空气里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苍白的脸上猛的浮出几丝艳红。

仲廷玉连躲也没躲。

只是眸子里的微光一寸一寸的碎。

杨桃恼羞成怒的收了手道“我就知道!”

“你穷极龌龊之事,真是恶心透顶!”

月悬枝头,泣泪一般流了十里长街的细晶银辉。

幽竹一行人本在杨府待命,突然远远的听了响儿,便忍不住,从巷口伸头出去看。

这一看不要紧,幽竹再也沉不住气,竟魔障一般的急步上前。

满面怒色,

“杨大人,你怎能伸手打他,我家大人……”

仲廷玉转身,面色惨白。

“住嘴,回府。”

说罢,便欲走。

杨桃突觉自己方才只听其一面之词太过武断,便伸手扯过了他的衣襟,狠声道“你给我进来!”

仲廷玉一回头“大人没打够?”

杨桃咬了牙“你当你惹了我,事情败露后可全身而退?告诉你,你欠我的,我需一分不少的要回来!”

仲廷玉道:“这位大哥,方才不是还说了只当不认得我了么?此时怎么又如此热络?”

“你少废话!”

杨桃手臂一用力,仲廷玉领口一紧,身子前倾,就被拖进了杨府内。

这一下,府内府外的仆人全都炸了锅一般。

幽竹欲上前,被杨桃府上的小厮关在了门外。

其余的人也坐立不是,一时乱了阵脚。

自家大人平日里虽然性子急躁,但也是从未与人动手,今日不晓得搭错了哪根弦,方才还在门口说话,这一刻竟拽了个俊美异常的男子进门,一路拉拉扯扯,好不失态。

一堆人围着劝说,却没一个敢伸手。

连后厅那些个大臣都给惊动了,听这吵吵嚷嚷的声响,终是按耐不住,寻了个小厮问话。

听其描述,个个叹气摇头。

那老仆正欲上茅房,路过跟着上去凑热闹。

一见是杨桃正欲伸手帮忙,在看清了另一个人的样貌后,反而上前攥了杨桃的袖子。

“少爷!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动手!”

杨桃甩开那老仆,硬是揪着仲廷玉衣襟又将其拖出几米。

仲廷玉近日被皇上折腾的半死,身体愈发孱弱,终究不是在蓟州历练了半个月的杨桃的对手,只能任期生生的给拽进了偏室书房。

杨桃和上门前对着门前一的一行人,严声厉词。

“近此屋三十步内,定逐之!”

众人从未见杨桃发如此大的火,惶恐散开,只剩下个傻老仆,依旧留在原地。

“你在原地别动,如若动了,连你一起打包走人。”

那老奴脸得了疟疾似的

“少爷,老奴本来要去拉屎的。”

杨桃砰的一下关死了门。

“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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