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钩画画一小时,全弄完都已经是下午了,因为那天孩子太累,所以检查完了老爷子也没问他测了些什么就直接带他回家了。可是等三天之后看到结果,何文生的脸色便前所未有的难看了。理由是在体检报告的最后一页,电子档打出的文字正清晰地写着何柏的心理,智商及即对应能力,而在这之中,何老爷子竟然看到“有同性恋倾向”这样的字眼!不用说,何文生自然当场发怒,不但破天荒飙脏话骂了大儿子,还直接打电话给医院的领导一顿训斥。当然,在这其中,他因为有所顾虑,所以并没有直接和医院方面说出自己孙子的情况。不过后来老人听儿子说那东西有纰漏,不准,他也就不再生气了,可是两年后,当老爷子遇到原来部队老队医并问起这事儿的时候,他才得到一个专业的答案,人家说,那个东西可信,而且不但可信,准确度还相当高。
于是乎,大家都知道了,何爷爷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孙子是真有同性恋倾向的。
可意识归意识,老爷子最终还是决定不和家人再提起一丁点儿关于这件事儿的话题,原因是老人在这过程中还是存有侥幸心理的。第一,这心理测试是有一定不适用比例的,第二,自己孙子打小朋友就多,男女基本对半开,上学期间还接连不断的交了好几个女朋友,按理说,这青春期最躁动,要是孩子发现自己真是同性恋,那早该瞄着看上眼的男人下手了,就算不下手,那思春的表现也是会有的,可是自己小孙子在这个时期的表现那叫一个稳定而忙碌啊,又是跑学生会又是送小姑娘回家的,天天几乎都不得闲。
所以当年的何爷爷也就放心了,他觉得自己孙子肯定没问题,殊不知,千错万错一步棋,在他一路宁可错杀三千的过程里,他竟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久生情这茬给忘了,不但完完整整的放过了箫诚这一只“毒蛇”,还让这个冰山脸的鬼小子在十二年之后轻松的拿下了自己孙子。至于什么送小姑娘回家,那不过是何柏为了委婉拒绝人家的情书,才出的下策,而跑学生会,明眼人,例如乔洛里乔大小姐,早就说他是巧立名目为奸情了。
第四十五章:小开柜
回忆结束,现实继续,箫诚听何老太太把事情全说完,嘴角差一点儿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想到自己被惦记了那么久,二爷心里真是即猥琐又得意。
“奶奶,我会对何柏好的。”
用手掩住嘴巴,箫诚真心实意不希望自己表现的太开心,可是无奈现实实在太给力,要说这还多亏了何婉欣,要不然,自己怎么会知道自家何小宝会那么在乎自己。
箫诚一句话把何婉欣弄得相当囧囧有神,老太太新奇当代年轻人诡异的思维,他箫家老X的,自己明明是在阻止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听到这孩子耳朵里,就成了托孤之意!
“箫诚,我是叫你们分开!”何老太太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了,急的直敲拐杖。可是箫诚这时候也不想管那么多了,二爷忽然拿出箫家世代武将的气势,非常正式的对何婉欣说道:“何奶奶,我和他不可能分开,我不敢说我俩能过一辈子,但至少在现在,我离不开他。”
“放肆!”何婉欣忽的站起来,直接拿拐杖往箫诚身上掴过去。“小子!你好大的胆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两家人都找来把你俩拆了!”
“我不信。”
“你、你凭什么不信!”
“就凭您舍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您刚刚说了’如果‘,我知道就算是为了何柏,您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你、你……”
事实道破,何老太太立马气得直哆嗦,老人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努力往回抢拐杖。而箫诚眼见着老太太是真的发火了,便连忙扶住老人坐下,然后起身蹲在她身边劝道:“奶奶,您先别生气。”
“你少来这套!”何婉欣说着一把挥开箫诚的手怒道:“你别叫我奶奶,我何婉欣没你这样的孙子!”
看着被挥开的手,箫诚眉间渐渐锁紧。二爷觉得既然大家都不是吃素的主儿,那也就没必要装什么小白兔了。
“奶奶,您别这样行么”箫诚一边说一边站起身退开两步“您可想好了,咱俩的关系要是不好,那最为难的人肯定是何柏。”
“你敢威胁我?!”何婉欣听罢猛地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箫诚。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在说事实。”冰山脸重现,二爷那突寒生生的表情就连何老太太看了都觉得后背发凉。
“奶奶,您也知道,何柏他是天生的同性恋,现在您如果为了您的面子非要拆散我俩,作为小辈,我无话可说,”身体后仰,箫诚把后背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其实以我的性格,分开之后就算一两年忘不了他,但十年二十年之后,说不定该忘的不该忘的我也就都忘了,再说您刚刚也说了,红颜知己什么的,说实话,您别看我这性格不太好,但女人从小到大我还真是不缺,到时候大不了我再找,反正对于我来说,娶谁都是娶,没什么区别。但何柏就不一样了,他本身对女人完全没感觉,即使和我分开,以后再找也多半会是男的,说到底,我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知道,所以,眼下您是要把何柏的未来交给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还是交给我,这就要您自己去选了。”
虽然不喜欢交易,但箫诚也不是那种拿着筹码不压价的人。他知道自己这么说是现实了些,但他更知道何婉欣不傻,自己这么说,老人家一定会作以权衡。毕竟,在家人与面子上,一项疼孙子的老人即使知道这之中的不道德,也还是会选择有利于自家人的那一面。
说白了,人,在关键的时候还是自私的。
何婉欣是商人,正所谓一生为商,一生算计。老人年纪虽大,但脑筋却是无人能及的,她听得出箫诚话里话外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如果能把孙子交给他,那她真是死都能安心闭眼了。可是碍于两家的关系,就这么要她松口说同意,还是很有困难的。
箫诚见老人不再言语,心里就知道这事儿有门儿,于是二爷清咳一声,很不厚道的继续添油加醋道:“奶奶,我知道这事儿很不好接受,你一时也不好做决定,但您要知道,同性恋其实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而且,他们之中很多人私生活都不太检点,艾滋病传染率又持高不下……抛下别的不说,何柏跟着我,最起码健康上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啥!?
何婉欣听问题一向专听重点,所以老太太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张嘴就问:“你,你是说你们,你们已经……?!”
眼见着老太太眼睛都瞪圆了,箫诚这会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虽说自己刚刚明里点拨暗里挑明,但他心里其实并不想回答得那么直白。
“我租房子的事儿你们不是都知道么。”撇开眼睛,箫诚麦色的皮肤上杀出一抹暗红,不明显,但又真实的让人头疼。
何婉欣扶额捂胸口,话说昨晚睡不着的时候她也想过两个孩子会发生什么,可是无奈想象跟现实到底还是有区别的,老太太心里说亏了商业圈够乱,让自己见多识广,锻炼了一颗强健的心脏,要不然这会儿自己肯定就昏过去了。
眼见着“木已成舟”这种事情跳脱成现实版,何老太太心痛之余也懒得去想谁在上面谁在下面这个问题了,因为真相只有一个,她那个小绵羊孙子要是压得住箫诚这只刁狼,那她回去一定给祖宗磕头烧高香。
不过转念一想,何婉欣又觉得这样一来,好像也算是一种平衡。因为理论上说何柏虽然是拐了人家的孙子不假,但就身份而言,他还是个被那啥的命,所以这样一看两方面都有所牺牲……到时候真说起来,亲家也该不会怪罪才对,再说以箫诚的性格,就算这事儿哪天曝光了,他也一定会把责任全揽到自己头上……
第四十六章:临行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事情,在我点不点头之前,你总该先给我一个说法吧。”何婉欣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她改问箫诚的意思。
“我想跟他在一起。”二爷目的明确,没有任何犹豫,可是僵硬的后背还是暴漏了他的紧张。不过何婉欣对他这种表现倒是很满意。老太太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摆摆手。
“小子,你容我再想想。”
“那我和何柏……”
“我先当不知道,不过你也记得,在我给出答复之前,你给我收着点儿。”何婉欣一边说,一边拄着拐杖站起来,箫诚见了连忙上去搀扶,何老太太这次倒是没有挥开他,老人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他:“你今天自己来的?”
箫诚连忙回答说不是,自己是给爷爷奶奶当司机,和两个长辈一起来的。
何婉欣听了点点头。
“那你留这儿给小柏打个电话,告诉他一会儿买了东西直接回病房就可以了,我先回去,不跟你在这儿等他了。”说完老太太松开箫诚的手,一个人拄着拐杖离开了。
没有明确的可以不可以,但箫诚还是为老人的一时松口而放松了不少。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端,今后的困难可能更多,但老人如今肯为此犹豫,那么这就代表着自己和何柏在一起还是很有希望的。
另一边,何柏正拎着七八样吃的站在医院后院入口的边上焦急等待着。说实话,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看看奶奶有没有为难箫诚,但现实是他不敢去,他怕自己一去,把原本就很混乱的场面弄得更糟糕。
徘徊,犹豫,几番辗转,正当何柏像小蜜蜂一样在小门边上走着“8”字,他的手机终于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某何顿时紧张的不行,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箫诚就赶紧接了起来。
“你们谈的怎么样?奶奶有没有为难你?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啊?我在花园后门,要不要找谁过去,你不要着急,一会儿我姑姑就来了,她最疼我,一定会帮我……哎?!!!!!”话还没讲完,忽然一双手拽住他的胳膊就把他拉进了花园边上的花圃中。
因为灌木还没来及修剪,所以这个地方倒是相对隐蔽。箫诚把人拉进来之后松开手,然后看着眼前的孩子瞪着眼睛盯着自己。
“……哥,哥?”何柏拿着电话,愣愣的看着箫诚“你,你怎么会找过来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和我奶奶“聊天”的么……
“我和你奶奶已经谈完了,是她让我来找你的。”箫诚边说边伸手把何柏的手机关掉。
“那,那结果……”成了,还是不成?
“没结果,她说还要考虑,不过在此之前,她说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箫诚说完叹口气,之后笑着伸出手揉了揉何柏的发顶。“行了小家伙,先不说这个了,要不然咱俩回去晚了,你买的这些东西就该凉了,再说我爷爷奶奶还在上头呢,我怕耽误时间到时候你奶奶会不高兴的。”
说着,箫诚从何柏手里拿过几样东西,然后拉着人便往前走。何柏跟在他身后,知道他肯定有很多话都没跟自己说,但无奈时间摆在眼前,他又不能现在把人拉住细问,所以小孩儿只能低着眼睛,紧紧跟在二爷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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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病房里,箫老爷子箫志天正坐在床边跟何文生聊天,话说箫志天是地地道道的东北人,所以受家乡影响,天南地北磨了一辈子也没改了那一口纯正的东北腔。
于是乎,当箫诚和何柏拎着早饭进门的时候,就听见里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正不断地抱怨着:“你个犊子嘿,死什么死!老哥哥我都还没说这话,你就敢赶在我头里(头里=前面)!”
大概是以为屋里没外人,所以何文生虽然插着各种延续生命的管子,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老哥啊,我这身子我知道,跟你,我不就说个实话么,咱兄弟扛过枪,销过脏,关系铁实了一辈子,老弟现在是真的累了,想歇了。你看当初我一个孤儿,十六岁从山东逃难到东北,那年冬天要不是咱爹娘好心收留了我,我可能早就冻死了。后来咱参军又在一块儿,从北打到南,连找媳妇都是一个乡的,而且婉欣要不是你家秋凤嫂子帮我说着,那我家现在肯定过不成这样,你想她个大商户家的小姐,虽说当年是藏在乡里,又积极的想入党,但那年头资产阶级的前身也还是很麻烦的,要不说多亏了你俩帮忙,我们才能有今天。
这一晃儿,不知不觉老鼻子老脸就是六十多年啊,哎,说真的,我昨晚上还想起你结婚那天喝多了,骑自行车去接秋风嫂子,结果高兴过劲了,道上把人摔进高粱地都不知道,自己骑空车回家的事儿呢。”
边说边摇头,何文生似乎很回味当年的事情,而箫志天难得的没反驳,只是红了老脸嘀咕:“俺就知道你这犊子有后话,不糟净(损)我几句你心里不痛快!”
这就是过命兄弟,能打能骂过后一样好,何文生知道自己不能太激动,所以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他才拉过箫志天的手,言辞恳切的继续说道:“老哥,兄弟其实还想麻烦你个事儿……”
“放!”
“那个啥,俺家媳妇啊……念在咱都已经老模卡痴眼(摸样苍老,两眼昏花,思维不灵敏,是鸡皮鹤发的土话),俺就不托付给你了,再说婉欣性子硬,交给秋凤嫂子我倒放心些。其实说到底,家里旁的我都不担心,唯独担心的就是咱这俩孙子,你看,这俩小子都是咱看着长大的,我这要是走了,我还真不舍得。小柏这孩子你也知道,打小性子就软,啥事儿有主意没主意都爱粘着箫诚,眼看着现在都二十好几了也没个成熟稳重的样子。所以老哥啊,弟弟就求您一件事儿,以后这孩子要是犯了什么错,你打你骂你怎么处置我和婉欣我们老两口子都没话说,但你得帮我看着,不管发生啥,你答应我你都别扔下他,成吗!?”
一句老哥已经叫得箫志天心里直泛酸了,可男儿有泪不轻掸,硬汉了一辈子的老人最终用力眨眨眼睛,然后才抖着声点头说道:“老弟啊,你瞧你这是什么话,这俩孩子光屁股就在一块儿,那是咱两家老四个一起带大的,这怎么还能分你家我家,要说当年他俩还没出生的时候,咱还打赌嘎过亲家(结过亲家),现在虽说亲家是做不成了,但这该亲的,我又怎么会慢待了他。兄弟,你就放心养病吧,俩孙子那边还有我呢,再说你就信不过我,你还得信得过小诚吧,他这做哥哥的,咋也不会扔下弟弟不管不是。”
第四十七章:战场前章
何柏的母亲去了医生那里,所以不在。
外间里,两个男孩儿帮着两个老太太洗水果,找餐具拿吃的,四个人默契的都没有出声,可是哀伤满屋流动,气压低的叫人心慌。
赵秋凤默不言语,只是拿着水果刀慢慢的把各种水果削了皮,切成小块。何婉欣看着老姐姐忙活,心里发酸,但嘴上却说不出什么。
箫诚知道自己和何柏在这里也只会徒增伤感,所以二爷等何柏忙活的差不多了,想着何姨一会儿就应该可以回来,就带着小孩儿出去了。
下楼的一路上,哥俩谁都没说话,直到走到医院大门口,何柏才忽然转过头对箫诚说:“哥,我爷爷这次,大概是真的不行了……”
“别瞎说!”箫诚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话,于是只能虎着脸低斥他。
“我没瞎说,今天早上……我和奶奶已经去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可能会脑出血。”说话的时候何柏意外的平静,平静到脸上不见半点儿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