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应该是没事儿了。”何老太太似乎身心疲惫，答话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力气。

何柏心疼奶奶，让老人喝过水后，小孩儿一看时间不早了就赶紧铺了被子让老人家先躺下歇着，而他自己则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澄色的灯光还算柔和，何柏想起箫诚说不定正在家里等着自己联系他，于是赶紧拿出手机给箫诚发短信。

按键哒哒哒的被按动，很快。一条短信就被发送了出去。

哥，爷爷刚刚已经醒了，现在正在休息，奶奶说他应该没事儿。

想是那边一直在等消息吧，所以没一会儿的功夫，箫诚的短信就过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晚上要是有空你还是睡一会儿吧，记得注意休息。”

何柏看完，忍不住抿着嘴角回了一个“好。”然后接到发送成功的消息报告他才把手机合上。

视线发直，傻傻的看了一会儿对面的墙壁许久何柏才被几声故意的咳嗽敲回了现实。小孩儿下意识的回头，不巧目光刚好与何老太太相碰。

“奶……奶奶……”你怎么还没睡啊……

何柏从老太太审视的眼光中知道自己刚刚的表情一定都被她老人家看去了，所以一时间小孩儿很是尴尬。

不过相比于孙子，何老太太倒是镇定多了，老人家只是皱了皱眉头，之后轻声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到底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转过身去了。

何柏拿着电话坐在沙发上，他不知道奶奶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介于刚刚老人的眼神，他又不敢问，于是，糊里糊涂的，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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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何柏是被母亲叫醒的。此时何老爷子已经醒了，值班医生来检查过后笑着对老爷子说一切安好，何老爷子听了笑笑，说真是对不住，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折腾你们这些医生。

大概是知道何老子的身份不一般，所以那个医生的答话很是客气，一句一个您老可别这么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何柏在外间听着，身边的何婉欣一言不发只是苦笑。而在这之后，那个医生前脚刚走，老太太起身后脚就跟了出去。何柏看着不放心，赶紧也跟上。

出了病房，何老太太也没拦着何柏，直接由他扶着去了主治医生的值班室。

敲门之后，里面开门的刚好是和老爷子的主治医生。四十多岁的白大挂一见是何老太太，便赶紧让她进来坐下。

“老太太，我记得张医生应该刚查完房，怎么，您找我还有什么事儿么？”语音温和，长相平凡的男人竟透着几分宽厚。

可惜何婉欣不太领情，一向利落的老太太坐下之后，一双空明的眼睛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医生，字字清晰地问道：“跟您明说吧，我来这儿，是想知道，我丈夫还能活多久。”

“这……这……”想是都没想到老太太会问得这么直接，所以老人一句话就让何柏和那个医生同时怔了一下，而之后那个医生本还想要找些话语搪塞，可何老太太却先他一步不慌不忙的制止了他，径自往下说道：“年轻人，我都快九十的人了，你不用拿什么好话诓我，我家老头子是什么身子骨我最清楚，说白了，我现在问你，也不过是为了有个思想准备罢了。所以，你就实话实说吧，对于这种事儿，我老太太还是扛得住的。”

为难，犹豫，反复再三，何柏最终听到那医生长呼出一口气，说了句“老太太，何老，何老他现在其实随时都有可能……”中年男人省去后面的话，表情局促，一时间的样子好像是一个烦了错的孩子。

何柏听得浑身一僵，拳头不禁都握白了。

相比之下，倒是何婉欣，苍老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平静，似乎早知该是这样的结果。

中年医生见老太太情绪上没什么变化，于是继续说道：“老太太，何老他现在已经不能做手术了，他有高血压，血管壁又硬化的太过严重，要是按我们的观察，他的心脏倒也不是最致命的地方，更麻烦的其实是他的脑部血管，我们现在虽然用了软化血管的药剂，但是因为病人之前也一直在服用相关药物，所以在这种时候，药物的作用已经不大了……病人现在最怕，最怕会……”

“你是想说脑出血么？”

临近死亡，何婉欣缓缓地接出大夫没说完的话，之后老人长叹一口气，站起身，非常正式的向眼前的医生鞠了一躬。

“谢谢您，我知道了。”

“您，您别这样。”主治医师被这一躬吓了一跳，要知道，工作了这么多年，得知结果之后哭的，骂的，喊的，甚至是打人的，他都见过，但是像这样平静向自己道谢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何婉欣也没再多客气，老人几乎面无表情的拉住何柏的手，就这么带着他离开了。

没有直接回病房，老人拉着何柏先是下楼去了医院的后花园。室外阳光刺眼的亮着，照在身上就是一阵暖，可是何柏却知道此时拉着自己的那双手到底有多凉。

默不作声的找了处安静的木椅，老太太一坐下，回头对何柏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小柏，你别瞒着我，你跟我说，你和箫诚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四十三章：遇阻

话语太过严肃，眼神太过精明，何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奶奶，小孩儿不由得一下子傻在了原地。

“奶，奶奶……”

“说！”

老太太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和，语气之中全是严厉的审问之意。

何柏第一念头就是想要说谎，可是眼睛转了几圈都没敢张嘴，最终只得咬着嘴唇站在原地默不吭声了。

想来何婉欣是谁，一个女人滚爬商业战场几十年，丝绸业的头号财神婆，如今活了一大把年纪，早就是老狐狸精那一级的人物了，眼下又正是要手腕有手腕，要人脉有人脉的时候，所以她怎么会看不穿何柏所隐瞒的东西，但是老人家毕竟是老一辈的人，有很多事儿还是要端着身份的。

见何柏不说，老太太眉头一紧，低声道：“你不说？不说我可就认为你是默认了，何柏，你要知道，我虽然疼你，但是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你又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所以有些事情，你可别想着你长大了，我这个老婆子就拿你没辙了！说！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信不信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敢把两家人凑到一块儿当面对质，到时候，我看你要怎么办！”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何柏知道奶奶这么问，就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所以他急的连给老太太跪下的心都有了，可正在这个时候，装在他口袋里的电话竟忽然响了起来。

何柏拿出电话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箫诚。要说按平时，何柏肯定是要挂掉电话的，可是现在老太太就在自己身边，他是想挂都不行了。

何婉欣没客气，直接伸手要电话，何柏被逼无奈，只好把电话递过去，何老太太不做迟疑，按了通话键就接起电话，结果还没等她出声，那边便直接问道：“宝宝，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听何姨说你和你家老祖宗一起出去了？早上吃饭了么？”

宝……宝？

大概是这称呼甜的太过牙疼，何婉欣被这一声称呼酸的直倒牙，老太太心里扼腕，只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疯狂了，不过更让她震惊的是这种称呼竟会出现在箫家那个冰块脸的孩子嘴里。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转头眯着眼睛瞄了孙子一眼，之后挑着眉继续听电话，何柏站在一边，也不知道箫诚说了些什么，于是只能在心里祈祷箫诚不要说出些什么过格的话。

而另外一边的箫诚因为何柏迟迟不错回应，最终着急的问：“喂？你怎么不说话啊？咱们哪边信号不好么？”

哼，何婉欣冷冷一笑，之后不急不慢的对着电话说道：“小诚，我是你何奶奶，我和小柏现在正在医院后院晒太阳呢，要不……你也过来一趟？”

说完，何婉欣直接挂掉电话，把手机扔还给站在一边的何柏。

“宝宝……”老太太小声的念叨着这个称呼，之后抬眼扫想何柏说道：“没想到啊，你们关系还挺不错的嘛……”

冷冷的声音仿佛蛇信子，何柏一听到这个称呼顿感欲哭无泪，小孩儿默念天杀之！果然大晴天让雷劈中了！话说这个称呼一开始是箫诚每天早上叫他起床的时候才用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才一个多月就成了箫诚对自己私底下的称呼。

眼下全让老太太听着了，这下子就算是口吐莲花，也别想蒙过这个大神仙了！

再说箫诚那边，刚刚正准备带何柏去吃饭的二爷这会儿不但没了胃口，还不得不在何老太太的邀请中头疼纠结。

二爷念叨啊，神马叫狗血，神马叫狗血淋头，这TMD才叫沾血一身腥呢！

可是眼见着老太太在那边等着自己，箫诚自认事到临头又不能不去，所以二爷扶额一分钟，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赶紧去救驾了。

当他赶到的时候，何老太太依旧坐在那里当老佛爷，而何柏也依旧站在老太太身前，一步都没敢乱动。

箫诚老远看着，心里琢磨这是在演宫廷大戏么？要不怎么好好的祖孙俩愣是弄出了琼瑶大婶的味道！只是可怜自家何小柏同学，站在一边充小斯，估计还落不得个好。

三步并作两步，箫诚因为还不知道两人的事情暴露到什么程度，所以他只能强撑一张笑脸跑过去。

“何奶奶，”来到人面前，箫诚像以往一样和老人打招呼，态度不起不浮，倒是让人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随意瞄一眼何柏，箫诚又继续说道：“今天天这么好，我才来您就找我，是有事儿么？”

箫诚知道漫说是自己，就算是自己老妈都未必是这个老太太的对手，所以二爷索性不装，把话直接就问出来了。按他想的，要是何婉欣真有什么事儿，经他这么一问，老太太自然也就都说了，可事实上，何婉欣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老太太反倒翻手笑着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箫诚啊，瞧瞧你们两个孩子，都站着干嘛，弄得好像我罚了你们似的，来来来，都过来坐吧，咱娘三有话，怎么着也得坐下才好说吧，要不然，就奶奶我这把老骨头，要是一直仰着脑袋脖子和你们俩说话，那可是撑不了多久的。”

笑里藏刀，眼看着就是一个坑，可箫诚只能往里跳。

二爷心里明白何婉欣这是拿话敲打自己呢，要不然，就她心疼孙子的劲儿，刚刚又怎么可能会舍得会让何柏一直站着呢。

可是知道了也不能说，箫诚只能咬着黄连点头陪笑。

何柏在一边看着这一老一少明枪暗箭，你来我往，心里真是干着急没咒念。

犹豫再三，小孩儿还是没忍住抢了白：“奶奶，这事儿，这事儿其实和哥没关系，都是我，是我先找上他的……”

话还没说完，何婉欣一个眼神就让何柏乖乖闭上了嘴。

把孙子秒杀进死人的范畴，之后老太太转回头，利落而严肃的对箫诚说：“小诚，既然你人都来了，我想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所以，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这关于你俩的事儿，只有一个答案，不可能！小子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作为长辈，你俩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因为我不但要对得起箫家和何家，还得对得起我的良心，至于你俩谁先挑的这个事儿，我自己心里多少也有个数儿，我知道是我管教无方，所以，你听我一句，早断早了，离开何柏，别误了自己的前程，奶奶相信，就凭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一定不会缺少红颜知己，再找也一定不会是什么难事儿，你说……是吧？”

第四十四章：十二年前的体检

老狐狸变老狐狸精，轻轻一笑便轻易妖到骨子里，眼见着自己男人在一边听得脸色发白。箫诚只得拿出朴素老实，耍赖一样的摊开手，无奈道：“可是……跟女孩子相比，我更喜欢何柏，您说，这又要怎么办呢？”箫诚看出再瞒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二爷也直接把话挑明了。

何婉欣没想到箫诚会这么坦然的对她说出这种话，所以一时间也愣了一下，不过老太太毕竟身经百战，这会儿虽说关心则乱，但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在一个二十几岁的小毛孩儿面前崩盘。

瞧这架势，老人知道这也算是一种摊牌，所以这会儿她索性把孙子当成空气，直接转身面向箫诚，嘲讽的说道：“我说小诚，你是不是弄错什么了，我刚刚和你说的话，可不是请求，我这个人你应该清楚，如果我真的想让你们分开，我可有的是法子。毕竟在咱两家的家族产业之中，我还是有门路找得到很多关联的……”

言语逆转，规劝不成，现在已经成了某种变相的威胁。

何柏听的脸都快青了，可那边的箫诚却忽然笑了，某何急的直瞪他，可二爷不但全当没看见，还顺手拿出钱包仍给他，并对他说：“小柏，我早上还没吃饭呢，你现在去忙我买点儿吃的吧。”

“啊！”何柏被箫诚无厘头的举动吓了一跳，愣愣的接住钱包站起身，也不知道该走不该走。

“哦，对了，你和何奶奶应该也没吃吧，那你顺便一起买回来吧。”难得的露出笑脸，箫诚明目张胆的朝着何柏摆手，那举动自然的就像老早过成了一家似的。

何老太太当然知道箫诚打的是什么主意，大概很多话想跟自己说，可顾及何柏，又不敢直言，所以何婉欣听他这么一提，也就顺势下坡，回头跟何柏说自己要吃小米粥，之后也摆了摆手，表示放行。

两个人突然统一了口径，这让何柏着实心忧，可眼下他又没什么办法，于是小孩儿犹豫了两次，最终只得转身离开了。

“行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眼看着孙子的身影消失了，何婉欣这才摆出架子。

箫诚知道这只是一个谈判的开始，所以二爷深吸一口气，之后才说：“何奶奶，虽然您不让我问，但我还是要说，瞧您今天这态度，您该是知道这事儿有一阵子了吧？”

“有一阵子？”何婉欣冷笑“箫诚，你觉得我要是真知道了，那还能让你们有一阵子？”

箫诚问的突兀，何老太太答得默然，这让二爷顿时有些尴尬。但好在何老太太念在时间有限，也没为难他，不等他开口，老人自己便把实情交代了。

“其实……我是昨天才知道你俩这事儿的，最早发现的是何柏他爷爷，小诚你也知道，小柏他爷爷的身子骨快不行了，所以昨天晚上，他人一醒就赶紧把我叫去了，说实话，他刚跟我说的时候我是真不信，以为是他病糊涂了，跟我瞎说的，可后来等我们老两口把话唠细了我就知道这不是玩笑了，不过即使这样，我也没全信，可今天刚刚听了你那一通电话，我就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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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说至此，那就不得不表前言，其实有关何柏的性向问题，早在他六岁的时候，何老爷子就知道了，那个时候他们本省部队中才开始引进了心里治疗，因为此项目不但少有尝试，而且开销不小，再加上一但调整，优秀医疗人员的流动就会加大，所以各部门对此的意见还处于非常不一致的态势，总体上来说是年青一代支持，老一辈反对，而就在这个时期，何柏刚好跟着爷爷去医院体检。

说起来那一年何柏身体不好，三天两头不是发烧就是感冒，所以何文生特意让儿子帮他在部队医院弄了个详细的检查单，好让人家专家仔细瞧瞧自己孙子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结果检查那天一路下来，又是抽血又是化验，把孩子折腾的够呛不说，最后还让孩子填了个又是图又是画的表格，说是什么综合心理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