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前言(上)
因为自己挂科了,所以新年过后,箫诚也就打算早些回去了。开学第一周周末补考,医学不比纯理科的知识,它有太多的细枝末节要用死记硬背的。而眼下已经是二月中旬,二爷琢磨着提前十天返校,时间就应该足够了。于是大年初八那天,箫诚就给何柏打电话,说自己打算初十那天回学校,然后准备补考。
何柏一听心里就有些急,其实他和箫诚的放假时间差不多,但这日子一过安逸了,他也就把箫诚挂科这茬儿给忘了,小孩儿原本还寻思着这几天怎么找机会见面呢,这下可好,人家一转眼就要走了,自己倒落单了。
思前想后,何柏最终决定跟箫诚一块儿回去,理由是反正总是要走的,更何况早走几天还能避开返程高峰,再说了,现在这个时候网上说不定还有打折机票。
对于这种说法,箫诚当然知道是借口,但他又着实找不出什么理由让何柏多在家安逸几天,而且对于年后的返程路途,他还真有些不放心何柏一个人,于是乎,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两个人决定初十那天一起返校。
不过说起来也巧,就在箫诚初九那天一大早准备去买火车票的时候,何柏竟然发现网上刚好有回去的打折机票。只是时间有点晚,是十一那天半夜两点的。但即便如此,也要快过火车,所以两个人的行程自然是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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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起脚饺子落脚面”,所以初十这天,两家的母亲看着儿子们明天就要返校了,白天里就一起买了菜回来,晚上老姐俩一起在何家给他们包了饺子,两家人男女老少也顺便凑到一起热闹热闹,这样一来算是家宴,二来也算是给他们送行。
何柏一大早上听母亲说晚上箫家人要来,这心里就既是期盼又有些别扭。不过这也难怪,自打上次两个人见面,他就一直有些担心箫诚的“取暖”问题,可无奈这种事儿他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所以他就只得把这些事情一直压在心里,只盼着能早点儿见到人,好让他安心些。
无心出门,何柏只好忐忑不安的在家里当网虫,结果没想到一泡就从早上泡到了下午,整个人弄得头昏脑胀,眼睛干涩,肩颈酸痛不说,这一天还弄得歌没听进去,电影没看懂,总之是迷糊的够可以了。
眼看着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何柏索性直接关了电脑下楼去找水喝,可是还没等他下完楼梯,大门就响了。
这么快就来了?
来不及找地方,何柏随手把杯子放到墙角,然后快跑几步去看防盗门上的猫眼,可惜天不随人愿,门外站着的是自家大姐何春丽……
心里失望又不好表现出来,何柏嘟了嘟嘴巴打开门,打过招呼之后又帮姐姐把买来的东西拎进厨房,然后他就上楼去了。
回到房间,直到栽倒在床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水杯还在一楼的墙角放着呢。小孩儿无奈起身再次下楼,却不想刚拿着杯子他就被何母叫住了。
于是“闲人难逃苦劳力”,一向孝子贤孙的小何童鞋就成了擀饺子皮的副工。
何母有调馅儿的好手艺,又是家宴,所以饺子为了管够自然是要多包一些的。而在这期间,何母为了图个好兆头,还特意向何家老太太讨了五枚古钱过来,洗干净了准备包在饺子里。何柏眼尖,趁她们不注意收起一枚,特意擀了一个面皮自己将钱包进去,怕弄混了,又做了个标记放在托盘的一边,然后才又继续手头工作。
忙忙活活的也不知道擀了多少个面皮,总之低头三点抬头五点,等东西全都收拾完,何柏已经手酸的都快抬不起来了。
到了晚上六点,何家人和箫家人陆陆续续的也就都来了,可唯有箫诚,迟迟不到场,最后箫母一打电话才知道是因为路上堵车捂住了,所以要耽误一些时间才能到。
于是大家也不再等他,女人们开始热锅滚水的煮饺子,男人们则拉桌摆椅做准备,没一会儿,圆滚滚的饺子就成盘的被端上了桌。
薄皮大馅儿的肉三鲜饺子,汁鲜肉足,就着各种冷盘和小菜,这一席倒也丰盛,可是何柏就是没什么胃口,草草的吃了几口之后他就放下筷子去厨房帮姐姐忙活了。
因为席间男人们喝酒,女人们聊天,所以这一顿饭吃了很久,而在这期间,何柏就一直躲在厨房干活来着。
七点,箫诚还没有回来,大家陆陆续续吃饱离席,年轻的女人们开始收拾碗筷,至于男人么,则和长辈与孩子们混在一处,一边看新闻一边聊天。唯有何柏一个人还在厨房里帮姐姐和箫家嫂子忙着。
七点半了,箫诚依旧没有回来,女人们已经开始冲茶水洗水果准备看电视剧了,而男人们则在客厅另一角支起了麻将桌。小赌怡情么,大家再聚不容易,这时候玩玩倒也挺好的。
何柏会麻将,而且其实也玩儿的挺好的,只是这会儿着实不在状态,所以自然输的一塌糊涂,没几分钟就让坐在一边观战的何家老太太给轰下去了。无事可做,孩子们又玩儿在一处,最后何柏只好窝到沙发的一角和家里的女人们一起看电视剧。
听不清故事在讲些什么,只看得到那些演员在比比划划的演绎着什么,何柏盯着屏幕走神,表面上看得很认真的样子,可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心里除了着急,已经是空的一塌糊涂了。
第二章:前言(下)
分针慢慢的移动,一直到晚上快八点的时候箫诚才到。
何家大姐帮着开的门,何柏坐在沙发的回头望着他,眼神多少还有些空洞。
站在门口的箫诚一脸歉意,手上还拎着一个蛋糕盒。二爷把蛋糕交给何家大姐,然后换了鞋走进屋一边和大家道歉,一边逐一的打着招呼。
何柏看到有蛋糕就领着孩子们进了厨房,何家大姐本来是要帮忙的,可是何柏说自己不爱看电视剧,闲着也是闲着,于是这分蛋糕的事儿也就归他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圆圆的乳酪蛋糕,饱满的奶油上面堆着厚厚的樱桃酱,一看就很喜人。何柏看着蛋糕不小,也就没算人数,按样子便切了,本以为会剩下,可没想到这东西切了之后端出去大家一分就没了。
等箫诚洗好手进厨房的时候,何柏正在帮他煮饺子。箫诚看到厨房的蛋糕托盘空了,就转头小声问何柏:“她们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厨房了?”
何柏抬起眼睛笑着回答:“是我让她们进屋去的,屋里又是孩子又是老人的。也够你嫂子和我姐忙了。”
箫诚听了点点头,然后问何柏:“蛋糕吃着了没?”
何柏摇摇头,吐着舌头说:“一开始忘了,没注意,等想起来了,就已经都分没了。”
箫诚见他这样就皱了眉头,随即转身进屋,没一会儿他就端着一小份蛋糕回来了。
何柏看他一副王者归来的样子就睁大眼睛想问他抢了谁的,可还没等他开口,箫诚就已经将一小块蛋糕递到了他的嘴边。
“吃。”
“……哦。”看箫诚的脸色有点儿黑,何柏无奈只得先张开嘴吃下蛋糕。
几乎是刚一入口,蛋糕熟悉的滋味和口感就让何柏眯起了眼睛。
“城北那家的?”
“恩。”箫诚应声点头,然后整个人靠在流理台边上,一边喂何柏吃蛋糕一边小声的对他说:“你小子啊,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蛋糕,我一个大男人在那个粉红色的蛋糕店里等了一个多钟头,好死不死的回来了又碰上高架桥上堵车。你说我饿的个贼死就为了让你吃一口,我容易么我!结果你可好,竟然告诉我你没吃着!小柏,你说有你这么’大方‘的么!”
看着箫诚抱怨,何柏借着嘴里全是蛋糕,也没回嘴,只是一边笑一边向箫诚要东西吃。
蛋糕本来就不大,所以很快就让何柏吞入腹中了,不过大概是他吃的太快了,所以难免有奶油沾到嘴角。箫诚见了就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伸出拇指帮他把奶油擦干净。
何柏见状回头找了张纸给他擦手,可没想到再回头他就看到箫诚已经把拇指放进嘴里了。
红色的嘴舌缠上那一点儿丝白的奶油,原本的粗糙立刻变得光滑而圆软。何柏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巴,心里不觉有些羡慕那些奶油,那么甜美的诱惑啊……啧啧……再这么下去,这日子还真是没法过了!
“小柏?小柏?”
“哎!?”
“饺子好了。”
“是……是么?!啊!沸锅了!”
何柏缓了一下神,然后如梦初醒一般手忙脚乱的就要找漏勺捞饺子。箫诚看他这样怕他烫着,于是把人赶到一边,自己动手关了火,这才把饺子捞出来,只是捞到最后,他竟然在漏勺里看到了一枚古钱。
“小柏,这是……”
“啊!”何柏一看到那枚古钱就立刻苦了脸“那个饺子煮破了呀……”
千小心万小心,他一直看着这饺子来着,就怕被谁煮掉吃了去,可不想还是出了问题,好不容易下了锅竟然还煮破了!
箫诚看了就笑着把古钱一并放进盘子里,然后拉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小孩儿进了饭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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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皮薄馅大,鲜得让人舍不得放下筷子。箫诚本来就饿了,这下子他也没客气,就着蘸料一口气他就把饺子吃了个干净。
何柏一开始还在为刚才的事儿郁闷,可眼下看箫诚这么吃,没由来得他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觉得我是个吃货?”箫诚一边说一边放下筷子喝着饺子汤。
何柏听他这么说就点点头,然后随即吐遭说道:“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吃饭了,比起上次在面馆,你现在的吃相斯文多了。”
“啧啧……你这张嘴呀,我是说不过你了。”箫诚说完作无奈状伸手拿过一张餐巾纸,然后仔细的擦去了嘴边的油水。
何柏看他吃完了就开始收拾碗筷。箫诚帮他把桌子擦了,然后在洗抹布的时候,箫诚忽然小声问了何柏一句:“小柏,以后要是我真的成了面馆伙计,你还跟我么?”
何柏一愣,之后把盘子擦干放进碗橱他才反问道:“跟着你的话,你会把虾仁给我吃么?”
第三章:告别
箫诚听何柏这么说就笑了,刚要回话,不想抬头的时候他竟然看到何家老爷子何文生竟然正站在厨房的门口!
箫诚顿时有些慌,就连嘴上的那一声何爷爷都有些变了调儿。而这个时候何柏也发现了老人,很明显的,小孩儿也被老人的出现给吓了一跳,不过好在他反应快,一脸的惊讶可以说是转瞬即逝,马上就换成了笑脸,随后某何皮皮的窜到何文生面前,问道:“您怎么没跟箫爷爷下棋,反倒跑厨房来了,奶奶她人呢?”
何文生原本面无表情来着,可一见何柏调皮捣蛋的样子他就立刻露出疼宠的笑容。
老人顺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后说道:“你奶奶最近照顾我有些累了,我让她先睡去了,去,小宝,给爷爷冲点儿铁观音喝。”
“哎————!”何柏听了就拉着长声转过身,然后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递到老人手里之后又卖乖的解释道:“爷爷,您要是口渴了,您就喝水吧,医生说了,不让您晚上喝茶,怕影响睡眠的!”
何文生听孙子这么说倒也没坚持,拿着杯子就缓缓的转身离开了,只是在临出厨房的时候,老人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箫诚,而这一眼,立刻就让箫诚全身的警报都响了起来。
想来何老爷子年轻时候打仗,建国之后挑兵,当了一辈子政委,为国家军委选拔了一批又一批的苗子。老人虽一生谦和有礼,尤其是有一双温和的眼睛,可说起来,这双眼睛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又有什么样的人能不被他看透呢!
被发现了不稀奇,只是……如果老人刚刚是看出了端倪却没有挑明,那么,这算是心照不宣,还是提前试探呢?
此时箫诚想不出来,也不太敢去想。因为他刚刚总觉得老人只是很迷惑和愧疚,至于责难……他倒还真没看出来,可要是这么讲……那么难不成老爷子是看出了什么,但打算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箫诚越想越糊涂,右手不知不觉的就扶上了下巴。何柏见他皱着眉头,就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哥?”
箫诚被何柏问得犹豫了一下,之后小声的说出内心的担忧。
“你说……你爷爷他会不会知道咱们俩的事儿了?”
何柏先是被箫诚的问题弄得一愣,继而笑了出来。
“你别笑了,我说真的。”箫诚一边说一边轻轻捏了捏何柏的脸颊。
何柏深吸一口气,然后在箫诚对面站好,正色道:“箫诚同志,我向你保证,他老人家一定不知道,不然他早就把我叫到书房开小会了,”说着,何柏还一脸何文生老气横秋指点江山的样子继续道“我说小同志,不要遇事就那么慌张,要稳住,稳住!革命意志要坚定,慌什么嘛!”
箫诚被他逗得没辙,最终也笑了出来。转念想想,其实何柏说的也算有道理,老爷子要是真知道了,他们现在早就乱成一团了,再说了,部队出身的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要说这事儿真的曝光了,最先炸营的也得是这几个老的,所以……算了,全当刚刚是自己多心了吧。
吃完了饭,时间也不早了。两个大男生和家人又聊了一会儿天,然后两家就互相告别了。
何柏因为几个小时之后就能和箫诚见面,所以也没送他。因为自己姐夫不在家,所以小孩儿直接转身进客厅,帮姐姐把已经熟睡在沙发上的梁胖妞儿抱到了楼上的卧房。而箫诚显然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回到自己家,二爷和箫老大也是怀里一人抱着一个眼困到东倒西歪的小鬼头,十来岁的孩子,看着没什么其实也挺沉的,讲不得什么洗漱之类的了,进了孩子的房间,夫妻俩就帮孩子换了睡衣。
本来进了被子就要睡的,可两个孩子竟把父母劝离,然后让箫诚哄他们睡觉。
大神没辙,只好朝自己深受打击的大哥苦笑,然后关好门,调低灯光亮度,再从孩子们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
屋里没椅子,所以赐座这种事儿是没得想了,于是二爷索性抱着一左一右两只大狗,在享受“左拥右抱,财富(福)两全”的优厚条件下坐在两张床中间的厚地毯上慢慢念书给他们听。
箫蓉蓉难得老实,整个人软糊糊的趴在枕头上,直到文章念完了,箫诚站起身帮他们盖被子,小丫头这才小声的问箫诚什么时候离开,箫诚听了就轻声回答她说凌晨两点,然后箫蓉蓉就抬起头,凑过去轻轻的亲了一下二爷的脸颊,之后又趴回去窝进被子里迷迷糊糊的对箫诚说了一句:“Iwillmissyou,Uncle……(我会想你的,幺叔)”
“Iwillmissyou,too。(我也会想你的)”箫诚说着轻轻摸摸了小侄女的头发,然后站起身来到箫净轩的床边。
小男孩儿睡意朦胧的眼里透出不舍,可到底没有女孩儿那么煽情。
“幺叔,要加油!”箫净轩一边说一边向箫诚伸出尚且细瘦的手臂,箫诚笑着握住他的手,随后以很男人的方式真挚的回复了他一句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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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孩子的房间,箫诚看到大哥竟然穿着一身睡衣坐在二楼的楼梯口。
箫铭信听见他出来的脚步声,转头之后尴尬的朝他笑笑,然后又有些嫉妒的看着箫诚说道:“孩子们对你比对我亲啊——,你这一走,两个孩子怕是要低落很久了。”
箫诚听了就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之后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头说道:“大哥,孩子们其实很喜欢你,只是你太忙了,以后你有时间多陪陪他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