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烜川走出书房，盯着正进门的佟霁襄。

“今天回来的早啊。”

佟霁襄结婚两个月来已经发展出一套与佟烜川应对的模式，就是不理会、不回应、不主动交际。这大宅里，他只跟康伯、康嫂、梁冰说话，其它人他一概不理。

佟霁襄什么也不回应，冷漠地要求梁冰送他去自己的书房。

佟烜川也习惯了，反正有个看护好好照顾佟霁襄，他自己就不用负担这一部分责任了，只要付钱了事。由于结婚后，佟霁襄的照顾责任归他，所以他必须负担梁冰的薪水，而所付的薪水比起之前佟霁襄给梁冰的只高不低。他手上有太多赚钱的企业，对付这点薪水，还不看在眼里。

梁冰现在领的是佟烜川的薪水，所以他还是必须在意老板的脸色。梁冰看着佟烜川，脸上的表情问着：要送走佟霁襄，或是留下来？

“去吧。”佟烜川脸上一副了然于心的笑，朝梁冰挥了挥手。

佟烜川转回书房，又把梁冰的背景资料调出来，解析着梁冰的背景资料，这资料到手已经一个月。梁冰父母健在，有一个妹妹，求学历程平顺，没补习过，没重考过，一路升学进到知名大学的医学系。在当佟霁襄看护前，一直在医院工作。从小到大没交过女朋友。背景单纯得吓人。

让佟烜川百思不解的是，一个放射科的医生为什么要放弃人人称羡的医生工作，委身为某人的贴身看护一职。

他明白问过梁冰这个问题，梁冰只说，他在放射科接触了太多的死亡，已经受不了那种当医生却无法救治病人的感觉，所以有机会就放弃了医生一职。另一个原因是，佟霁襄给的薪水让他心动。

但佟烜川总感觉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他曾想过，梁冰是否也为了佟霁襄爷爷的遗产而来。但之前佟霁襄应征看护准备结婚时，梁冰并未有任何行动，又让佟烜川捉摸不出梁冰的意图。

因此，他一直很注意着梁冰，提防梁冰。

※※※

晚餐是康嫂准备的。

一如以往地，佟烜川正吃着一个人的晚餐，不同于以往的是，他的对面多摆了一副餐具，那里的餐椅也被移开。

佟霁襄被梁冰推了出来，来到餐桌边，在那副餐具前停下。

原来那副餐具是堂弟要用的。

佟烜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堂弟，看他要搞什么鬼。

“佟烜川，我下个月初排定要去英国就诊。”这是佟霁襄和佟烜川结婚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去诊断你的脊椎？”

“对。医诊费用你出。到英国的所有费用你出。”

“没问题。”佟烜川立即回答。

瘫痪后，佟霁襄四处求医，找的都是脊椎方面的权威医师，希望能医好脊椎。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好，只是还未找到医治的关键。梁冰平时除了帮他洗澡、处理排泄的问题，每天也必须帮他做好维护毫无知觉的下半身，让血流、循环能通畅，让肌肉不萎缩，不然如果有机会好起来，他还是会因为肌肉萎缩问题而难以站立。

佟霁襄没想到佟烜川会这么好说话。可是转个心思想想，佟烜川为了佟家的家产，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一边吃着饭，佟霁襄一边冷冷地延续着刚才的话题。

“我预计会在英国待两个月。”

佟烜川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佟霁襄说道：“终于脱离我的势力范围……”

佟霁襄也冷冷地回瞪着佟烜川，不理会他的话，夹了菜吃。

要说气势，这两个男人都有气势。一个是叱咤风云的黑道霸主，一个是商场中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谁也不愿让谁。

佟烜川一边舀汤喝，眼光也没放过佟霁襄。这个堂弟和他一样，都继承了佟家男性俊逸的外貌与高挑瘦长的身材，不同的是，佟霁襄阳刚，佟烜川邪魅。现在佟霁襄变成这瘫痪的样子，却一点也没折了气势，佟烜川其实满佩服他的。除了佩服，佟烜川心里深深地藏着另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感触。

“下个月初，没几天了，就一两个礼拜的时间，要准备些什么，尽管告诉湛逸，让他去办。”

看了眼还站在旁边的梁冰，佟烜川又说：

“梁冰，你也去吃饭吧。我老婆用不上你。”

这句话能有什么杀伤力吗？佟烜川竟然从梁冰眼里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惊慌。

带着被微笑所掩饰的神情，梁冰欠了欠身，就往厨房走去。

而佟霁襄却冷冰冰恶狠狠地瞪着佟烜川。戏谑地对霁襄笑了笑，佟烜川心底又多了一丝疑虑。

4

佟烜川现在住的房间之前是佟老爷子的房间，他不顾佟霁襄的反对就搬进这个房间，只不过他并没改变里面任何摆设。这个房间楼上就是佟霁襄的房间。原来佟老爷的房间、书房和活动空间都在一楼；佟霁襄的在二楼。佟霁襄瘫痪后，爷爷找了建筑师来家里设计出无障碍空间。

由于有梁冰的照顾，佟烜川一直没去管佟霁襄的日常生活，但今天的梁冰就像让他窥到了什么缝隙，他开始对梁冰照顾佟霁襄的细节好奇了起来。

梁冰好象是睡在佟霁襄的房里。佟烜川猜测。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这时候，霁襄都在做什么？

佟烜川无声无息地上到二楼，二楼的起居室里电视还开着，却不见人影。佟霁襄书房门大开着，里面没人。佟烜川走到佟霁襄的卧室门边，房门也大开着，里面没人，床脚边放了堆衣服，霁襄的轮椅在浴室门口，浴室里有水声。

霁襄在洗澡吗？

佟烜川好奇地走到浴室门边，浴室门并未完全关上。他便推开了门，倚在门边，大刺刺地看背对着他的梁冰帮佟霁襄洗澡，一言不发。

佟霁襄趴在浴缸里，面向里面的墙壁，也不知道佟烜川站在门口。

佟烜川看着梁冰刚才用沐浴巾帮霁襄擦洗完背部，梁冰就把沐浴巾放在一旁，按了点沐浴乳，开始用双手帮霁襄洗了腰部以下。

洗个屁股要洗那么久吗？梁冰的双手在霁襄的臀部徘徊不去，那样子不像洗，倒像爱抚。

梁冰掰开霁襄的臀部，把手指戳进霁襄的后庭，手指还进进出出，他可能嫌一只手指不够，从一只加到三只。

本来帮霁襄清理排泄部位，这种事情佟烜川能了解，因为霁襄腰部以下全部没知觉，所以清洗也许必须彻底些。但是手指从一只加到三只，还不断地加速进出，这就真的有问题了。

佟烜川发现问题后才开始了解，心里已经有个底，心底也不禁源源地冒出一股愤怒，但冷硬的脸上仍无任何表情，只是更阴暗了。

看到梁冰除了做那件事，竟然还不停摸着佟霁襄垂在底下的分身，那个因为瘫了下半身的笨蛋霁襄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梁冰欺主的举动让佟烜川更是恼火。

不管他佟烜川与霁襄结婚的条件为何，既然结了婚，霁襄就是他的人，怎能容人如此亵玩？就算不提结婚这点，他也不能任人如此羞辱他的堂弟！要是让霁襄知道了、感觉到了自己被这样玩弄，依霁襄的大男人性格，霁襄不是要活活气死了？

等等，……或许霁襄根本就知道了这个梁冰对他做的这些事？这……不可能！霁襄之前有女友的……

眯起双眼，佟烜川心里对梁冰的极度不悦化成愠怒，阴霾了整张俊颜。

梁冰帮佟霁襄洗完澡，擦干身体，就把他抱出浴室，直接要走到床边。但才踏出浴室，就看到佟霁襄的床边坐着佟烜川，他面无表情的脸让梁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颤。

“洗好啦？”还是佟烜川先发话。

“洗好了。”梁冰回答。

双手勾着梁冰颈子的佟霁襄忍不住骂了出来：

“你来干嘛？！”

“我来干嘛？我来看我老婆。”佟烜川紧盯着梁冰，缓缓回答。

梁冰忍着将变的脸色，把全身赤裸的佟霁襄放在床上，赶紧拉过被子覆盖在他身上。

“我不是你老婆！”躺在床上的佟霁襄奋力握拳捶着床垫。

“好吧，那我来看我老公。”要佟烜川冷冷地说笑也没问题。

“你……”佟霁襄愤怒。

梁冰的脸僵硬不自在，没了平时那种波澜不兴的笑容。

佟烜川冷笑。他的第六感满灵的，梁冰果然对佟霁襄有感情。

“梁冰，你平常睡在这里吗？”佟烜川轻柔的声音里有一丝狠劲。

“是。因为要随时照顾到佟先生。”梁冰不自觉地撇了一眼平常睡的那张沙发床。

顺着梁冰的眼神看那张沙发床。梁冰是不是躺在那儿，脑里尽藏着对他兄弟的下流思想？佟烜川突然间有一股冲动，真恨不得赤手空拳拆了那张沙发，再放把火烧干净了。

佟霁襄眯着眼怀疑地盯着背对着自己的佟烜川后脑，不清楚佟烜川抓着梁冰问这些是想做什么。

“霁襄有安排你个人的房间吧？”佟烜川依旧轻柔地问着。

“有的，佟先生。”

“从今天开始，我会来陪霁襄睡觉，你回你房间睡。”

“你说什么？！”佟霁襄差点被呕死！他才不要这个仇人睡在他旁边！

梁冰冷了一张脸，眼里满是不愿。

佟烜川一点也不理会发飙的堂弟，冰冷地对梁冰说：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做了些什么，想继续待着，就老老实实照着我的话去做。”

这话是为了试探梁冰的反应，如果梁冰听话照做，那表示霁襄还不知道梁冰做了什么，梁冰才有可能接受自己的要胁。如果梁冰不理会，那表示他与霁襄的感情本来就好，霁襄早已知道梁冰会做什么且同意让他那么做、或就算知道梁冰那么做也不会怪罪他。

而佟烜川所说的话，确实吓得梁冰整张脸都白了。

“好的，佟先生。”

难道佟烜川都知道了？梁冰不能让佟霁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样绝对会被佟霁襄赶出去。

原来霁襄都不知道自己被玩了……真是个蠢蛋。佟烜川回头看了眼佟霁襄，那个蠢蛋冷了张脸看着自己。

梁冰就眼睁睁地看着佟烜川转身爬上床，用力抱着佟霁襄的上身，一手固定佟霁襄的头部，一手掐着佟霁襄牙关，然后用力吻上佟霁襄的嘴唇。

佟霁襄被掐住牙关根本没办法咬伤佟烜川，只能死命地推打佟烜川。

佟烜川唇舌功夫当真了得，直把佟霁襄吻得原本死命推打佟烜川的双手变成紧紧地搂着佟烜川结实的背脊。

看着心爱的人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梁冰僵定在原地，眼眶里熏出了泪，心痛得无法动弹，他梦想着能光明正大地对清醒的佟霁襄做的事情，竟然被那个可恶的男人所夺走。

佟烜川趴在佟霁襄身上良久，亲吻着，用唇舌爱抚着。他突然停下来，转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梁冰，对他说道：

“你还没走啊？”

梁冰被惊醒，佟霁襄也被惊醒。

佟霁襄脸上的红晕未退，又升上来一股愤怒：他刚才是怎么让他所憎恨的佟烜川给迷了心窍的？！破口就对着佟烜川骂：“你去死！”

“我的亲亲堂弟，我迟早会死。你这诅咒对我没用……来，再亲一个……”

佟霁襄愤怒地阻挡这个强势的男人，咬不了佟烜川他只能不屈不挠地挣扎着，但这是什么样的吻啊？为什么能连着两次把自己弄得神魂出窍，沉溺其中，还紧紧地抱着仇人，放不了手……他恨！

“佟……佟先生得做晚上的复健！”梁冰吼了出来。

佟烜川停了下来，又转头看着梁冰，霁襄又开始往他身上招呼拳头。一点也不在乎霁襄捶打在他身上有力的拳头，他慢慢起了身，对梁冰说道：

“你做，我在旁边看，以后霁襄的复健我来帮他做。”

5

佟烜川在接下来的几天逐渐接收了梁冰的所有工作。

佟霁襄完全不晓得梁冰对他怀有的感情，更不清楚佟烜川阻绝梁冰的用意，他先入为主地认定，佟烜川是为了要孤立他才把梁冰遣离他身边。

这几天佟烜川跟着佟霁襄寸步不离，所以也晓得了要照顾佟霁襄就得定时帮佟霁襄处理排泄问题，帮佟霁襄的肌肉复健早晚各一次，帮佟霁襄洗澡穿衣。

每每梁冰做这些事情，佟烜川就在一旁虎视眈眈，让佟霁襄赶都赶不走。

被佟烜川弄成瘫痪事事要依靠人照顾，佟霁襄已经够恨了，竟然还必须为了这些清理的琐事在佟烜川眼前坦裸自己，佟霁襄一想到就只能在心里阴阴地烧着怒火，因为就算他发再大的脾气，佟烜川还是死皮赖脸地待在自己身侧，指示梁冰快速完成工作。

经过两个月的相处，还有一纸婚姻的保障，佟霁襄知道佟烜川对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再有所威胁了，所以，结婚前见到佟烜川所产生的恐惧至今完全被愤怒所取代。他气自己的无能为力，气佟烜川的为所欲为。

自从不顾佟霁襄反对睡进了霁襄房间那天起，佟烜川天天跟着佟霁襄去上班，连佟霁襄开会、办公这些梁冰不随侍的时候，他都黏在旁边，看着佟霁襄如何运作佟氏集团。

佟烜川这几日对集团的观察，发现佟霁襄身边有一群不错的帮手。这群智囊团队对搜集政商情报、解读情报、进而做出因应的对策，或以此作为针对市场的产品研发及销售依据，他发现，自己甚至可以运用这种方法来运作天地门的一些事务。

佟烜川于是开始在自己的庞大组织内积极地找寻有远见智虑之人，慢慢地组起天地门有史以来的第一代智囊。当然这智囊团的组成必定花费时间，然将之与漂白黑道背景同时进行，假以时日必定收效。

佟霁襄从未向梁冰说起自己与佟烜川结怨的经过，加上佟烜川以佟霁襄配偶身分入住佟家大宅，梁冰从一开始并不了解两人之间恩怨时的镇定接受，到现在观察到这堂兄弟的相处模式而消极地应付雇主佟烜川。

再加上佟烜川逐渐剥夺了梁冰接触佟霁襄的机会……若佟烜川不在，而霁襄要喝点水吃点东西时，才能接触到梁冰，叫梁冰来帮些忙。若是佟烜川在，梁冰根本没机会接触到佟霁襄。为此，梁冰也开始仇视起佟烜川了。

梁冰看佟烜川的眼神变了。愤、恨、仇、怨，再也不是平静无波。一点也不以佟烜川付他薪水为念，连佟烜川的命令都不想听了，只听佟霁襄的话。

这点变化，虽不明显，但佟烜川如此敏锐之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这些日子，佟烜川亲自照顾佟霁襄上了手，就再也不想让梁冰碰他堂弟了。其实他可以就这样把梁冰辞退，但一想到霁襄身边若没有个可用且能保护霁襄的人，霁襄的生命势必再度遭受到威胁。梁冰既然对霁襄有感情，就利用梁冰的感情用以留住他来保护霁襄，这在目前看来似乎是最好的作法。

所以，梁冰还留在佟家大宅，时时以隐藏着怨恨且带有杀意的眼神砍杀佟烜川。

佟霁襄无力阻止佟烜川接手梁冰的工作，只好对佟烜川冷颜相向，完全不理会佟烜川的存在，仍然不对烜川说话。甚至在佟烜川做着那些例行照料时，不给佟烜川好脸色看。

他没必要对仇人和颜悦色。

通常佟烜川帮他在晚上做完复健，就直接进他房里的盥洗室洗澡，洗完后就裸身躺在他身边大刺刺地睡着。

只剩两手臂的力气，连个杠杆的支点也没有，佟霁襄根本推动不了佟烜川与自己同样高大的健壮躯体。加上佟烜川是个练家子，每每佟霁襄推了佟烜川几下，就会被他压在身下双手被制住，还被迫选择是要乖乖睡觉还是陪佟烜川做爱。在佟烜川扬言其生冷不忌男女皆吃的状况下，佟霁襄只能气得转过脸庞，不再面对那张令他仇视的邪魅俊颜。

每夜，仇人就睡在身边，佟霁襄不只一次兴起要手刃仇人的念头。但一想起整个佟氏集团，想起不能就这么快意恩仇毁了自己，他就只能按耐下满腔愤恨，在被仇恨煎熬的极度疲惫中不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