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穿越 三)——猫小碧
猫小碧  发于:2011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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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放下帘子,有些悻悻的。他知道刚刚做过了那事,要是吹了寒风,着凉了受了冻可能就是要命的事。

但是他现在很想看看夜空,看看冬日清澈的星光。这样或许会让他觉得,人生并不是那么无奈,并不是,总需要勉强自己

因为不久前才发生的种种,朱厚熜暂时并不想见到徐阶,或许徐阶也并不想见到朱厚熜。可是兵部的事情还是连绵不断,

只不过隔了一天,徐阶就又不得不出现在朱厚熜的面前。

两个人脸色都多少有点不自在。徐阶说话的时候少了以往的轻快,没有了俏皮话,言辞也简短了不少。但是似乎他并没有

惶恐不安的情绪,整个人虽然显得有些沉郁,可是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坚定。

徐阶打从金阶殿试的时候,面对皇帝就是一种轻松自如的态度。这固然显得他很洒脱超然,却也因为年龄和相貌的原因显

得他这个人有些轻浮。

可是现在不过一天没见,他忽然有了一种稳健沉静的感觉。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坚定的意志,

倒是压制住了原先的轻浮。

朱厚熜本来以为徐阶会因为那天的事情还有他不客气的威胁而惶恐,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徐阶一点害怕的意思都

没有,在他直视他的时候,那双眼睛一点都不躲避。虽然看上去不如之前那么言笑无忌,轻松自如,不过也还算对答自若

他这种态度也让朱厚熜原本对他的恶感慢慢淡了。即便是最近朱厚熜对于徐阶私下揣测他的行为十分不满,也因为他针对

夏言的刺探而觉得愤怒,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了徐阶。徐阶是个很难得的人才,越接触朱厚熜就越这么觉得。而且

,一年多的书信来往,朋友一样的交情,朱厚熜觉得,如果他要在这个时代找到一个知己,或许也就只能是徐阶了。

所以朱厚熜实在是并不想和徐阶闹得很僵。不论是将来要将他作为自己的心腹大臣,还是说这是个难得的朋友,要和他继

续这段友谊,朱厚熜都并不想把自己和徐阶的关系弄得很难看。只是前几天,徐阶真的过分了,让他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现在徐阶的样子,也算是有意的示好了。主动的求见,说话间也恭敬了不少,再提到夏言或者是河南的事情,再也没有试

探的意味了。徐阶学乖了,朱厚熜也不想跟他再计较下去。

或许他的改变也算是好事,朱厚熜看着徐阶低着头看手上纸张的样子,暗想。

徐阶变得稳重起来,关于他的非议和闲言碎语也少了。就连杨廷和都开始觉得,这个年轻人成长起来了,可以托付大事了

。于是年前的那段时间,徐阶变得忙碌起来。不但是兵部的事情,就连每年年底的官员考核,杨廷和也让徐阶参与了进去

吏部因为主官不在京城,事务积压了不少。虽然有了考成法,也有了各项关于责任制的规定,但是主官的作用仍旧是必不

可少的。朱厚熜亲自处理了一部分,其余的都分派给了杨廷和跟方绪。而户部的情况和吏部也差不多,夏言远程处理事务

必然是不够及时的,于是临近年关,也是累积了一堆一堆的公文。

终于手忙脚乱的日子在腊月十六结束了,万能的王守仁带领他的壮大了不少的团营抵达了京郊。贵州的平叛处理工作,外

加后续的安抚和重新统筹规划都做得非常成功。借着那次平叛的余威,王守仁旋风一样的处理了贵州盘踞着的地方势力。

现在的贵州已经成为了王守仁的试点,他在将近十个月的时间里几乎将自己的所有在贵州可行的改革的想法都实行了一遍

,虽然弄得跟着他的人都因为工作太多太重而疲惫不堪,可是成效也是显着的。现在的新贵州,正是一片欣欣向荣,充满

希望的景象。

王守仁的身体因为一路北风吹,在回到了北京城时已经到达了极限。方绪去城外迎接他的时候,他坐在车里,咳得喘不上

来气。

于是这次回京,不是他面君,而是朱厚熜跑去了他家见他。这让王守仁退休在家的老父亲有些受宠若惊,但是王守仁很平

淡的坐在床上,对着朱厚熜点点头。

而夏言,他在腊月二十二也终于回到了京城,正好可以赶上第二天祭灶的宫宴。

宫廷里的规矩,春节期间总是有许许多多的宴会。从被称为“小年”的腊月二十三,祭灶开始,宫中就几乎每天都有宫宴

,宴请官员,命妇,皇亲,国戚……

祭灶当天的宴会,是由皇帝主持,众朝臣参加的。凡是官职在五品以上的京官和六品以上的在京武官都应当参加。比起正

月初一当天的大宴会的隆重和正式,祭灶的宴会被称为“小宴”,一向都是皇帝用来展示自己亲近臣民的时候,大家也都

随意不少。

用不着祭祀,也用不着在冷风里听皇帝的发言,更用不着吃肥腻腻的白水煮肉,所以每年一次的小宴对于朝臣们来说,要

比春节当天的大宴会受欢迎得多。

朱厚熜做皇帝以来,虽说他的为人还到不了随便的程度,可是他也并不是个严肃的人。他说起来也是经历了两辈子,却是

一直都处于很年轻的状态,加上原先受到的教育是人人平等,本来也就比较喜欢轻松的氛围。

所以嘉靖朝以来,反倒是祭灶的小宴比较得到自皇帝以下京城众人的重视。

今年也是这样,祭灶的宫宴从进入腊月就开始筹划了,这次的宴会不关后宫的事情,所以整体上都是由黄锦在负责。于是

朱厚熜身边常常跟着的,就变成了陈林。

终于到了祭灶的当天,既然称之为祭灶,还是要祭祀一下的。灶王爷是个小神仙,不过人们还是要给他上点贡品,好让他

快快升天,去跟玉皇大帝多说点好话。

朱厚熜跟着蒋太后祭完了灶,也都到中午了,为了晚上的宴会,他从中午就不能吃太多东西了,以免得不消化。这让朱厚

熜很难熬,因为一早上在宫里跑来跑去,他也已经饿了。

蒋太后却还拉着他说话,教育他不能贪图口腹之欲。他们朱家遗传胃不好,所以作为皇帝,朱厚熜更得小心自己的身体云

云。

好不容易从蒋太后那里脱身,也都到了下午半晌了。在蒋太后那里好歹也吃了几块点心,朱厚熜倒是不觉得太饿了。换好

了礼服,天已经擦黑了。估计着也已经有酉时正(晚上六点钟)了,朱厚熜从西暖阁往乾清宫去,那里才是宴会的会场。

凡是宫里有什么活动,皇帝总会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即便是再如何权倾天下的大臣,也绝对不会敢在这样的宫宴场合迟到

,让皇帝等他。于是朱厚熜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达了走进乾清宫。他看着一大群人跪在路的两边,觉得自己仿佛是

踏着他人的脊背走了进去。

这种感觉让朱厚熜有点不自在,不过今天这场合比起正式的祭祀和大宴会,还算是轻松,他也没有埋怨的资格。等他静了

静神,也就开始了宴会。

所谓“筵无好筵会无好会”,有时候古代人的总结能力实在是很强大。这句话真的很准确,也很翔实。

朱厚熜本来还因为终于见到了夏言而有些窃喜,也很自然的有些怅然。正准备跟他喝上一杯的时候,太后的懿旨到了。

第七十章:太后懿旨

蒋太后的懿旨写了很长,啰里啰嗦说了很多官面上的话,但是核心内容也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王守仁贵州平叛,安抚地方,功劳很大,实在是国家栋梁,皇上和皇太后都要倚仗他帮助统治这个国家,所以

要奖赏他。

对于生养抚育了他的父亲,赏赐一大堆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听说老爷子身体不好,还有一车药材;对于他要操心他们前

途的儿子们,大笔一挥让他们都到国子监读书吧,这个地方等于是官员的预科班了;对于精心伺候他让他活蹦乱跳的参与

到工作之中的他家的奴仆们,一个人也都有几千贯的赏钱;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所以他的夫人也

要奖赏,敕封一品诰命夫人,太后内库里的衣裳料子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装了一车送到王府上;对于他自己,升官进爵,王

守仁成了有正式职称的帝师,三公里的太傅职位给了他,蒋太后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宁寿侯的一等侯称号,安到了王守

仁头上。

说完了王守仁,众人的目光也有些明了了。既然借口就是平叛的军功,那么第二个,想必就是夏言了。

果不其然,等王守仁叩头接旨之后,只不过稍稍停顿了一下,那个传旨的太后身边的公公就继续念了下去。

夏言,平裕王乱,安定河南重地,宣圣德天子意,改革地方土地制度,成效甚为显着。再加上之前他辛劳为祖国先后管理

好了(前)都察院,户部等重要单位,年年考绩都是卓异。并且他在新税收制度的推行,新的官员考核制度的推行过程中

都起到了积极重要的作用,工作成效优良,所以也同样需要表彰。

因为他已经是正二品的一部主官了,也没有理由再升仅仅是虚名的官职,那就同样封个爵位好了。比不上王守仁的一等侯

,也是个二等的。于是夏言也算是身上带着爵儿的人了。

然后同样是一堆零七碎八的东西。

最后还有一个香艳的赏赐——听说夏大人至今还没有儿子,偏生夫人又是个性情强硬的女人,不允许纳妾,那太后就做主

了。赏赐了一个前番选秀时选出来的,品貌上佳的宫女。长得好看,年龄适合,正是二八佳人,先前一直都在太后身边伺

候,脾气温顺,聪明伶俐,是最得用的。也不说做妻,免得大人家宅不安,指明了,就是给夏大人做妾的。

这个赏赐一说出口,还好大家都是官场上久经历练的,还没有人哗然。只是跪着的众人之中很是明显的波动了一下,大约

都是下意识的想抬头,然后又忍住了。

包括夏言自己,从他接旨的时候的眼神之中就可以看出来,对于这个赏赐,他也是惊愕多余欣喜。王守仁却颇有些意味深

长的看了朱厚熜一眼,让朱厚熜很是心惊了一下——天知道他这个无所不能的师傅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太后的懿旨是宴会正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到了的,接了旨,宴会自然还要继续进行下去。这会儿很多人看着王守仁和夏言的

神情都要比宴会刚开始的时候热切了许多,两个新鲜出炉的侯爷,自然是要给六部主官的身份增加一定的份量的。

黄锦有些忧虑,他站在朱厚熜身后,吩咐小宦官及时送上服务的声音都带了一点不该有的情绪。陈林也有些不如以往稳当

,朱厚熜吩咐他倒酒的时候,有好几次他都迟钝了一会儿。

就坐在朱厚熜斜下首的徐阶,更是一直都注视着朱厚熜。不论场中有什么表演,或者是底下大臣们谁赋了一首好诗,大家

争相吹捧,他也只是短暂的分过去一点注意力,然后又掉转头看着朱厚熜。

他的眼神里却没有浓重的忧虑或者是同情——这让朱厚熜觉得好受了不少——他的神色当中更明显的反而是决断,就好像

他决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一样。朱厚熜不知道他有着什么样的打算,不过这会儿有一个知情者在身边,即便是他只是远远

看着自己,也能够让此刻有些脆弱的精神得到些许安慰。

而朱厚熜自己,对蒋太后突如其来的这个懿旨,却并不是十足的震惊。他在刚刚听到的时候的确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似乎是震惊到了极点,反而却没有什么强烈的感叹了。而后,他却觉得,这个懿旨,好像是必然的,意料之中的会出现

他已经和蒋太后说清楚了,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所以在他和夏言之间,蒋太后必定要插进去个

障碍,好确保这两个人一定不会凑到一起。

想让朱厚熜宠幸贵妃,转移视线的打算现在看算是落空了,朱厚熜已经说清楚了,他不会勉强他自己,所以蒋太后就要从

夏言那一方面入手了。

夏言没有儿子,这个事实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用这么一个借口,给他送去个漂亮女孩儿做妾,正大光明。这个女人若

是能够得到夏言的宠爱,那么朱厚熜的心思自然就必须得熄了,要是她得不到宠爱,起码也是个放在“敌人”身边的眼线

朱厚熜有些想要笑,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对着仍然有些惊异的夏言举了举杯示意。其实蒋太后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人家

夏言,根本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呢……

其实认识了这几年,朱厚熜也算是看清楚了夏言的性格本性。在他心里,对于儿女情长什么的,基本上是不在乎的。夏言

是一个清心寡欲,什么都不喜好的人,仅仅在权力方面,他有着男人本性中的领土意识和强烈的占有欲。或者可以说,夏

言是一个权利欲强盛的男人,他或许只在乎自己所处的位置能够掌握多少权力,又能用这些权力做到多少事。

所以即便他的老婆把他的家把持得像铁桶一样,连一只母苍蝇都不放进去;即便他偶尔亲近了一次的侍女都会被他老婆卖

出去;即便他在京城里人人口中都是惧内的典范,被多少人私底下当作笑话来讲,他也并不是很在乎他妻子的行为。他似

乎天生就没有爱情,所以他并不在乎每天睡在自己身边,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人是谁一样。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蒋太后赐给了他一个秀女做妾,是意味着他多了一个老婆,是一样的。他只会考虑,这个举动背

后到底有什么意味。

然而朱厚熜还是有些嫉妒那个被赐给夏言的女孩,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嫉妒。他还没有喜欢夏言到,期待能够在他身边取

得一个根本就不起眼的位置就满足了,但是他仍旧出于本能的在心里产生了酸涩的感觉。

他知道夏言也不会多么喜欢这个女孩,就像他不曾喜欢自己的妻子一样。就算是他宠幸了她,那也只会是看在皇太后的面

子上,或者还因为他的确需要一个儿子,而他年过四十的妻子并不能给他。这个新出现在他生活中的侍妾,不会让他多付

出任何一点感情。

这种想法让朱厚熜觉得安慰了一些,但是转瞬他就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可笑了。为了这样的事情而觉得安慰,实在是自欺欺

人而已。即便是夏言不会喜欢那个被赐给他做妾的女人,他也并不会喜欢他的。甚至是,相比起那个女人,夏言更加不会

喜欢他。

心情迅速的起伏让朱厚熜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了,他直觉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也不能再让自己的思绪一直围绕

在这么一件事情上了。想这样让自己心烦意乱的事情,只能让思绪进入牛角尖里面,让心情越来越坏。就在刚刚那短短的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他已经喝下去好几杯酒了。因为,为了掩饰自己的神色,喝酒总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朱厚熜喝完了那杯酒,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离席了。他觉得再喝下去,或许今晚他就要醉了。而醉酒,是他非常排

斥的一件事情,特别是在今晚这个时候,在他心情并不好的时候,他怕自己会因为醉酒而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当皇帝离席之后,朝臣们自然也在不久就跟着散了。祭灶的宴席之后,皇帝祭祀封笔,然后就是春节的假期了。虽然第二

日已经没有工作了,可是主人家都离席了,他们这些地位处于低下的客人,总不方便再留下来。即使今晚可以随便一些,

这也毕竟是宫禁之中。

徐阶临走时,回首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中,黯沉一片的宫室屋檐,挑起的檐角上站立着威严的圣兽塑像,轮廓在墨色的夜空

中慢慢地一点一点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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