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风雨侵袭,这个国家的命运也不会压得她喘息难安。因为她天生没有继承权,她也不必负担那么多。
可是总会有一个孩子是需要承担这一切的,朱厚熜叹了一口气,向着疑虑地看过来的陈皇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
看着她继续高高兴兴地讲着关于孩子的幻想。
他看着那其实还很稚嫩的面容上面,带着的纯然喜悦的笑容,忽然笑了。既然这个孩子总是要来到他的身边的,这就是上
天的安排吧。既然如此,那么,何不在现在好好的享受即将做父亲的喜悦呢?
反正,该发生的都是要发生的,种种担心,都可以等孩子出生之后再考虑的……
蒋太后最近本来有点不太待见陈皇后,因为她觉得这个儿媳妇仗着儿子的“专宠”就娇纵起来,实在是不是个省心的女人
。不过现在因为有了未来的孙子或者是孙女,蒋太后对陈氏的态度瞬间发生了大逆转,顿时亲热起来。她甚至亲自跑去坤
宁宫看望正在小心养胎的儿媳妇,这可是不合礼节的,她也不怎么在乎了。
每日里太后宫里都有不同的赏赐赏到坤宁宫去,哪怕是一碗银耳羹,太后也都是亲口吩咐了好好给皇后炖。一时之间,陈
氏在后宫成了最宝贝的人,风头无两。
朱厚熜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蒋太后对于他的子嗣的在乎,更是因为,蒋太后觉得,孩子都有了,他也一定会收了心,不
再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了。这让他有些无奈,不过虽然推理的过程错误,但是好歹最终得到的结果还算是符合事实,朱厚
熜也没有针对这个再多此一举的表达不同意见。现在蒋太后整个人都透着喜气,对朱厚熜的监视也放松了许多,母子之间
的关系也因为皇后的怀孕而顿时升温不少。
不是所有人都欣喜于皇后的怀孕,但是所有人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喜气洋洋的。坤宁宫门口总是排着一溜长队,后宫有点脸
面的,都想到皇后面前转悠一圈。别管是说些酸溜溜的妒忌的话,还是讨好一下现在皇上最宠爱的女人,亦或是寻求一个
机会,趁机见一见那个几乎不涉足后宫的男人,大家都忙着往坤宁宫挤。
幸好朱厚熜提前询问了太医,说明了皇后现在才怀孕不到两个月,胎不稳,要静养,不能让身边的环境闹哄哄的,这才有
了好借口阻挡住众多的参观者。否则,宫里大概又要流传新一轮关于皇后如何娇纵,不把其他人放眼里的传言。
皇后怀孕的消息不仅仅让宫中热闹起来,整个京城几乎都为了这个跟他们其实没什么大关系的消息欢腾起来。又是快到春
节了,简直就像是双喜临门一样。杨廷和提前送来的节礼,居然都是一对漂亮的漆器老虎玩具。
整个春节,直到出了正月,朱厚熜都被围绕在充满着喜庆的气氛之中。不管他自己的心情如何变化,即便是后来他已经从
那种欣喜之中平静了下来,大家仍旧觉得他会像刚刚听说这个喜讯时那样喜不自胜。大臣们面君时必定会提到这件事,然
后嘴都合不拢地连连道喜,这使得朱厚熜也不得总是维持着累人的喜悦表情,对着每一个提及这件事的人都笑啊笑。
还好这还不至于引起朱厚熜的反感,他也算是一直处在平和的心态之中度过了这个春节,直到二月到来,整个朝堂又开始
忙碌起来,人们也都平静了下来。
让朱厚熜觉得庆幸的是,在他还没有得知皇后的喜讯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了徐阶的去处。否则,在徐阶也在同一时间听
说了同样的消息之后,不论对他作出怎样的处理,让他去哪里,做什么,都会显得有些尴尬不自然。
刚刚过了元宵节,朝廷开始正式上班,徐阶的调令就已经送到了他的手上。吏部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特别是现在王守仁
已经回到了京城,开始主事了。
王守仁对于朱厚熜亲自下达的关于徐阶的调令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他也并没有怀疑这里面还有什么内幕。表面上看,徐阶
是为了互市的展开才去西北的,直接派他到杨一清的身边,皇帝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徐阶就是代为传达天子之意的。
杨一清是文官出身,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名战功卓越的军事家。事实上他和王守仁很相似,都是杰出的文人将军。据
说他连骑马都是在大同待了几十年才勉强学会的,但是他就是能够将骁勇善战的鞑靼一次次打退。甚至于,他还经常主动
出击,去打离得太近的鞑靼部族。上一年的时候,他还通过杨廷和递上来过一个折子,上面列举了他自己设计好的很完备
的计划,准备收复如今被鞑靼占领的河套平原。
朱厚熜对于这样一个人,自然是有些崇敬的心情的。他也相信,这样一个能够坚守边关几十年的老臣,必定是智勇双全,
又忠贞不二。另外,杨一清能够在波澜起伏的朝堂上安稳的待上几十年,并且一直都能掌握住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至关重要
的军权,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人——起码杨一清的心眼儿不会比杨廷和少太多,他们俩大约应该同属于段数
相近的老狐狸这个物种。
可以说,西北交给杨一清,朱厚熜是很放心的,几十年来他都没有出过大差错。老当益壮又经验丰富的杨一清会在临退休
闹出什么大纰漏,弄得晚节不保,这个可能性基本上趋近于零。朱厚熜也不是舍不得手里的权力的人,事实上打从他继位
,他就没有动过边防布置。
不过,即便是有着这样足以让天下人都放心的一位老大人,徐阶的存在也是必要的。毕竟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面,杨一清能
够和朱厚熜君臣和谐,心有灵犀的可能性也很小。
他们彼此之间都不了解对方,也很少有通信——实际上朱厚熜只给杨一清写过四封信,正德十六年,嘉靖元年,嘉靖二年
,嘉靖三年,每年的年底,用来慰劳过年都不能回内地的杨老大人。这几封信还都是由孙敬亭代笔写的,完全的官面上的
文章。而杨一清的奏折数量也很有限,大同离北京不算远,但是也绝对不近,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消耗,杨一清基本上没有
大事是不会上奏折的。而这几年偏偏鞑靼瓦剌都很消停,双方也就是有过几次小冲突,所以杨一清除了每年的工作汇报之
外,也就上过几个催饷的折子。
所以朱厚熜完全不抱希望,杨一清能够理解他的想法。虽然说互市的问题挺容易理解的,但是他还是会担心,这其中有什
么传达不到的思想。
朱厚熜期待的是各民族大团结的中国,毕竟他在现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生活的时间比较长,他受到的最初的影响和熏陶都
是来源于未来的那个国家,所以他的思想至今还和这个时代的人们有比较大的差别。直接掌握西北局势,作为全军统帅的
杨一清很可能比较希望灭掉鞑靼,可是朱厚熜却会觉得,这未免有点不人道。
于是徐阶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他是双方沟通的重要渠道。朱厚熜派他过去做杨一清的副官,同时也是代天子巡查边防的
钦差大臣。一方面他能够协助杨一清,向京城这边及时的汇报边关动态,请求援助或者是物资支持;另一方面,他也能够
将朱厚熜的想法传达给杨一清知道,找到最好的时机,停止战端,开始和平互市。
现在朱厚熜认为,战争的目的和当初派遣军队去福建打击倭寇时的基本思想是一样的。不是为了消灭敌人,争取更大的疆
域领土——这些都是虚名而已——而是为了让边疆的老百姓有一个安定平和的生活环境,不用再因为两个政权的不断争端
而受到战火的侵扰。
因此打仗这件事情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打到一定程度,就提出互市。开始用经济的手段去对付危害边疆的少数民族政权
,最终达到将他们收归己方麾下的目的。
杨一清活了这么多年了,应该也知道和平的重要性。想必他这么大年纪了,也不会喜欢打仗,喜欢总是生活在硝烟战火之
中。怕只怕上了战场,就身不由己了。杀红了眼,就得有一个清醒的人在一边,点醒他什么时候该停下来了。所以还是事
先制定好计划,打算好怎么打,打到哪里可以最好的达到目的。
这样一来,如果能够用最小的代价换得最好的结果,那么今后起码不用担心会和鞑靼之间再次爆发大战了。要是像先祖的
英宗代宗,直面鞑靼的利刃钢刀,看着蒙古铁骑打到北京城下,朱厚熜可不能保证他能有那个胆量,仍然能够泰然处之。
真有那么一天,他的表现还指不定有多丢人呢。一个不小心,丢了北京城,大明朝的灭亡就要提前了。
朱厚熜也没有正德堂兄那么强悍的喜好,他对于打仗这件事情一点都不爱好。他更喜欢防患于未然,能用和平手段解决的
,就尽量用不流血的方式搞定了就好了。
他自觉从小就不是活跳的性子,喜欢安静更胜于热闹,现在少说也是快有四十岁的人了,刺激的事情还是少见识一点,对
身体对心理都好。
第七十四章:长子降生
正月十八,徐阶就冒着风雪踏上了前往大同的道路。真的是风雪兼程,北京城外北风像刀子一样,而朱厚熜也真的见识到
了什么叫做“燕山雪花大如席”。
这么一个三品兵部左侍郎出京,还不值当太多的关注。京城还沉浸在春节热闹的氛围之中,进行着又一次的回味,少了这
么一个人,还真没多少人注意。
徐阶是独自一人在京城,他的亲属们都还留在湖北他父亲任上的小县城,而他现在还是单身,喜欢上了顶头上司的他也没
有红颜知己会来送行。
至于朱厚熜,要让他去出城送这么一个臣子,那简直是天方夜谭,除非现在朱厚熜是下定决心,想要了徐阶的命——蒋太
后会很高兴派人送徐阶去西天取经的,如果她儿子真的冒着大雪去给这个年轻人送行了的话。
于是徐阶孤零零的带着几个家人坐着马车消失在了风雪之中,陈林倒是去送了他,回来的时候有些忧郁的样子,似乎很为
徐阶担心。
不过朱厚熜觉得,他对这个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惹过他多少回了?基本上徐阶让他生气的次数比一贯嚣张的夏言还要
多。现在他还这么费心给他安排去处,专门叫杨廷和写信给杨一清关照他(其实是杨廷和自愿的,徐阶是他点的进士,算
是他的门生,他自然要关照些,朱厚熜的吩咐只不过让他的行为更光明正大了一点,他也就名正言顺的顺水推舟了),还
让他趁着大家都不注意,蒋太后也忙着享受过年的热闹的时候离京。
去西北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绝对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现在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三品了,不就是因为他有过去福
建督军的功劳?方绪在京城,可比他干的活多多了,可是方绪现在也不过是正五品。
再者,如今他也算是升到头了,再在京城待着,升官的空间比较小。徐阶毕竟是资历不够,想要再进一步,就得有功劳。
这回互市,朱厚熜是势在必得,按照现在的形势估计,成功的可能性也是不小的。到时候,实际的执行者不可能是必须呆
在京城的朱厚熜,肯定是在西北待着的徐阶,这个大功就又要落到他的头上了。
虽然徐阶的确是个聪明人,说他才华横溢也不是夸大其词,可是毕竟还是没有见过太多世面。他也就是跟着毛伯温在福建
的那段时间见识的比较多,和毛伯温学了一些东西。可是那毕竟不系统,都是在行军打仗的间隙,他自己凭着观察,一点
一点琢磨出来的。现在看来他的这些小手段还算够用,一方面是他面对的斗争并不激烈,也不多,另一方面,朱厚熜对他
实在是好,让想要对付他的人都得掂量一下轻重,这样才显得他的小聪明还能应付。
可是徐阶并不只是面对这样的小打小闹的朝堂斗争就够了,朱厚熜也不可能一直都护着他。朱厚熜是指望他能够成为独当
一面,甚至是挑起大梁的心腹重臣。要是他能够成长起来,将来徐阶必定是要做首辅的人。当没有了杨廷和,王守仁,夏
言之后,朱厚熜期待着能够和他一起,进行对这个国家的改革和建设。
所以徐阶必须学到更多的东西,对于政治这个东西,他要理解更深刻。在京城,也不是学不到,但是高昂的学费,有时候
并不是他能够付得起的,特别是当一朝皇太后对他有些不满和忌讳的时候。而西北毕竟远离政治权力中心,清静一点,杨
一清又还算是个好人,也不会刻意谋害徐阶,在这里他能够安稳的学习和成长。
另一方面,虽然情况要简单一些,可是西北也并不是净土。事实上军营之中,黑暗的东西或许并不比朝廷上少,只是表现
的方法或许会更直观一点。杨一清治军,据说并不是很严格,习惯了京城中规规矩矩的生活,徐阶适应西北的环境还得一
段时间的磨合。
而毕竟有了杨廷和的拜托,杨一清总是要关照徐阶的。这个老臣大约是能从杨廷和书信的字里行间看出来,关照这个年轻
人,并不只是老同事的人情请求,还附带着皇帝的要求。他就算并不是很情愿,总是要教徐阶一点什么的。
最关键的是,徐阶这次出京,等于是为了保命才去大同的。蒋太后必然会对那天他和朱厚熜的谈话有所怀疑,朱厚熜也不
能确定,他们说了什么蒋太后真的一个字都不知道——有那么一两句,他的声音实在是有些超过音量了。如果蒋太后奉行
的是和汪精卫一样的政策,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那徐阶就真的危险了。
就如同他吓唬徐阶的时候说的,蒋太后顾忌着夏言,一方面是因为夏言在朝廷中的位置举足轻重,大明朝离了他一时半会
儿还真的不行;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儿子,朱厚熜是真的喜欢上人家了,要是她真的对夏言做了什么,她儿子指不定会
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呢。
可是徐阶的地位就完全不同了。他不过是一个新出现在朝堂上的年轻官员,能力还得观察之后另说,地位也不是不可取代
,也没有什么人脉背景,除掉了对于朝政的影响,基本上是没有的。而且并不是朱厚熜喜欢上了他,偏偏是他在单恋自己
的顶头上司。没有了自己的儿子作为阻碍,蒋太后还不是随心所欲。
先出京避一阵,等蒋太后把这事儿忘得差不多了,再回来。现在对于徐阶,基本上最好的选择也就是这样了,起码朱厚熜
是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来应对可能会有的危机。
这么为他考虑,朱厚熜觉得自己实在是能做的都做完了。对于徐阶,他是再没有任何一点愧疚不安了。虽然他无意有意的
伤害了他,并且现在徐阶面临的危险本质上也是来源于他,但是朱厚熜觉得,走到现在这一步,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对徐阶
还有什么亏欠了。
事实上朱厚熜是觉得,还是徐阶比较对不起他。年轻不是犯错的借口,感情也不是伤害的理由,徐阶的试探,窥视,还有
后来的言语攻击(虽然他其实是在告白,但是被他的语言伤害的了朱厚熜还是认为,那是一种攻击,用爱情作为借口的攻
击),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离得远了,彼此之间或许真的就能够缓解关系,产生好感。距离产生美,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就像是朱厚熜和陆炳
,现在他们之间基本上保持三个月见一面的频率,但是每次见面气氛都还算愉快。起码朱厚熜觉得,之前总是出现在他和
陆炳之间的尴尬冷硬的气氛,现在已经基本上不存在了。虽然关系不可能恢复到从前,起码儿时的感情没有被破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