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前传——面影
面影  发于:2011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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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嵘下意识地举高双手。

外面烟雾逐渐散去,长官劈头就问:“安裕鹏在哪里!”

“他、我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就发现他不见了……”吴嵘结结巴巴地回答。他僵硬地站在门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回

头,否则就会露出马脚。虽然他不知道安裕鹏打算怎么做,但是能拖一会儿时间,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能为那人增加一

线活命的机会。

“什么?你说你们之前还在一起,今天早上发现他不见了?”长官勃然大怒,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又瞪着吴嵘问:

“犯人有没有跟你提过他计划去哪里?!”

“没、没……”吴嵘慌忙摆手。

这时一个警察跑过来报告说,在房后不远出发现了那天夜里被安裕鹏劫走的私家轿车。

长官听后沉吟了一下,威严地说:“这地方,嗯——那个幅员辽阔,犯人没有开车,应该是走不远的——或许他还藏在这

间房子里!”

这话让吴嵘心里咯噔一声,全身一凉,仿佛血液都停止流动了似的。

长官顾不上理他,把警察们分成几个小分队,有几队人马四面散开来去追人,还有一队进屋搜查。

吴嵘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他此时迫切地希望老天能开恩,让那家伙活下来。静湖什么的到时候再说,至少

先让他保住性命……

屋里传来乒乒乓乓的翻找声。长官一人站在外面不耐烦了,正欲进去看看情况,不料屋子里突然冒出浓烟,带着一股浓浓

的汽油味儿。

“着火了!”屋里的警察们乱了阵脚,纷纷想夺路而逃,但火势蔓延得飞快,火苗一扑到有些人的衣服上就迅速燃烧起来

。防毒面罩下发出低闷的惨叫,特警们乱作一团,没头苍蝇般四处乱逃。

那房子周围都堆着干草,现在天气干爽,风又大,这火马上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大火熊熊燃烧,如天空中那轮红日一般夺

目。木头梁子被烧得噼啪作响,一堆火星被大风吹向远处。幸亏此时正值冬季,田里没有农作物;其他房子也在田对面,

火势暂时不能蔓延到那边去。

长官气得边后退边叫:“房子怎么会无端着火?!发现犯人的行踪了没有!”

这时屋后传来连续而有力的枪声。

长官拔脚就往房后跑,逃出来的特警们也跟着他一起追了上去。吴嵘心里大叫不好,便也顾不得烟熏火燎,抬袖掩住口鼻

跟在一干人马后面跑向房后。

房后已经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警员的尸体。还有些没死,但中了枪血流不止,正躺在地上直哼哼。吴嵘一眼就认出了房后

不远出的那辆已经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轿车,那是那个叫平健的人前晚开去旅馆的车。车的前后盖都被掀开。吴嵘马上

意识到,应该是那人用车子里的汽油点燃了房子。

“安裕鹏!”长官比吴嵘先一步叫出了声。吴嵘看见他拉下了手枪的保险,抬臂对准车后那团人影。

几乎想也没想,站在长官背后的吴嵘的本能促使他也从腰间抽出安裕鹏交给他的那把手枪,学着长官的动作拉下保险,瞄

准他举枪的手扣下了扳机。

手掌被毫无防备地从后面打穿,长官惨叫一声,手中的枪应声落地。一时间周围的警察都傻了。吴嵘此刻脑子是木的,但

身体的反应却很迅速。就在大家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空档,他飞快地窜到那长官身边,凭着之前被安裕鹏“劫

持”的记忆,对长官依样画了葫芦。他把枪口紧紧地按在长官的太阳穴上,对警察们大喝道:“不准再开枪!否则我就杀

了他!”这句话说出来可是流利得惊人,吴嵘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了。

特警们只好按他的话停止开火,但每个人都把枪口对准了吴嵘。

“没想到……你竟然跟他是一伙的!”长官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你闭嘴!再多话我就开枪!”吴嵘尽量用最凶恶的音调对他说。

安裕鹏有点颤巍地从车后站起来,慢慢地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走到吴嵘身边。十数杆枪随着他的身影而移动。

吴嵘看了看男人,发现他胳膊上的伤口又渗出了殷红的血迹,血不仅浸透了白布条,已经在安裕鹏的袖子上洇开了。

“怎么办?现在……”他问安裕鹏。

安裕鹏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他没理会吴嵘的话,而是直接问长官:“你想活命的话,就答应我们一个要

求吧。对你们来说这个要求应该是正合你们意的。”

长官疼得脸都白了,怒道:“你有屁就放!我到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打算!”

安裕鹏也是脸色青白,他嘿嘿一笑,对长官说:“你带我们去静湖。进入疗养院大楼内我们就放了你。”

此话一出,全场都惊诧了。这两个亡命之徒竟然主动提出要进入静湖?这真是……自取灭亡。

只有吴嵘突然领悟到,这是个多好的主意。

事情至此,发生了奇妙的转变。

一辆防弹车奔驰在一马平川的土地上,一路扬起浓厚的沙尘。所至之处皆是黄尘滚滚,前面也是黄沙漫天,根本就看不清

前路,只能靠着车子的自动导航系统驶往目的地。

司机战战兢兢地坐在驾驶位上,眼睛都不敢斜视。吴嵘坐在副驾驶位上,手中紧紧地攥着手枪,保持着枪口朝向司机的姿

势。后座坐着一脸愤怒的长官和用冲锋枪顶住他的腰眼的安裕鹏。

一路上四人都一言不发。直到自动导航系统发出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提示音后,安裕鹏才开口问那长官:“你有直接进入静

湖和许岩君见面的权力吧?”问话时还用枪在长官的腰上钻了几钻。

“有又怎样!”长官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安裕鹏冷不丁地抓起长官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地往防弹玻璃上撞去,并且连撞了七八下,未等长官回过神来,又顺手

抽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道:“好好说话。”

长官可能身居高位,已经多年没有经历过实战了,突然被这么连撞带打,一时间懵了,张着嘴,像个傻子一样说不出话来

“你既然有那个权的话,现在直接给许岩君打电话,就说你被劫持了,让他放你的车子直接进静湖里面!”安裕鹏又命令

道。

长官缓过神来,一听这话连忙摇头:“不不不,不行的!我要是说我被人劫持了,到时候他们会直接炸掉这辆车,我们四

个都会死的!”

安裕鹏讥笑一声:“你的骨气哪里去啦?”

长官羞愤不语。

不过长官说的倒是真话。既然思纠委肯派出那么多人马满城追杀一个安裕鹏,肯定也下得了手对付一个被人绑架了的没用

的部下。

“那么,你就想办法带我们混进楼里。”安裕鹏不由分说,催促道。

长官只好点点头。

神经处于长时间紧绷状态,吴嵘感觉自己有些吃不消了。但是想到很快就能去静湖里找到哥哥,他便强打起精神来。已经

走到这一步,就没得回头了。几个月前的自己完全没有想过,他将会为了找回哥哥而出生入死,成为劫持警方人员的从犯

。这个世界太真实了,显得它有些不真实。

汽车终于开过滚滚黄沙,来到一座大院前。第一眼见到院里那栋大楼的外观时,吴嵘被结结实实地吓着了。

那栋楼——准确地来说不是一栋楼,而是由两半对称的楼拼接在一起的整合体。楼顶既非有棱有角,也非平滑的弧形,而

是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扭曲感勉勉强强地连成一线。楼身的颜色是介于粉红和橙黄之间的淡红色,虽然淡,却产生了视

觉系上的膨胀感。最奇怪还要属楼内的窗户。一般的大楼窗子都是方形的;而这栋目测少说有二十层的大楼,所有的窗户

都是圆形的,远远看着就像一个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某种昆虫的巢。为什么要设计成这个样子?是纯粹用来吓人吗?还是

另有别的用途?吴嵘暗暗纳闷。

“嘿嘿,这真他妈像一个坑坑洼洼的屁股。它很奇怪吧?我没骗你。”安裕鹏眯着眼,似笑非笑地对吴嵘说。

吴嵘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突然灵光一现,说:“我觉得它更像半个核桃。”

长官利用职权,成功地说服了站岗的士兵们解除院内战争用机器人的防御状态,使车子得以安全地开到楼门口。

“我已经按约定让车子开到楼下了,你们两个可以放了我了吧?”长官哀求道。

“跟我们进楼里,进去了我再放了你。司机也得进去。”安裕鹏不容有他地命令道。

长官和司机只好不情不愿地被他们用枪抵着后背,走进了楼内。

“你们可以滚了。”安裕鹏冲长官和司机摆摆手。那两人愤愤地转身出门。安裕鹏也转身往楼里走。吴嵘正欲转身跟上安

裕鹏时,眼角余光却瞟见那司机猛然回身,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正欲对准安裕鹏——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司机有些肥胖的身躯砰然倒地。长官见状转身就往外跑,却被已经发现有情况的安裕鹏从后面击穿

了左胸,颓然地扑倒在一尘不染的院子里。

吴嵘浑身如筛糠般颤抖起来。子弹出膛时的反作用力使他的手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种震颤。“我杀人了……”他两眼发

直,视线无法从司机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上离开。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的,可是他看见那人举枪对准安裕鹏时,自己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朝那人开枪。正如之前

一样,他只想阻止那人开枪而已,可是没想到这一枪却开得如此精准,竟会让那人一枪毙命。

“完了!”安裕鹏没有感激吴嵘二度救下他的命,而是焦躁地抬头看了看墙壁。墙上有一个摄像头,正闪着红灯。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玻璃大门突然唰地合上了,门外又有一层金属罩迅速落了下来,把出口完全封锁。

一道人工声音突然响彻楼内:“各层注意!各层注意!有外来入侵者闯入大楼内部!请尽快清除入侵者!请尽快清除入侵

者!”

“快跑!”安裕鹏对吴嵘说。

“往、往哪跑啊!”吴嵘还没能从杀人的震撼中解脱出来,失魂落魄地问他。

安裕鹏也不知道楼内地形,只好扯着吴嵘就往楼梯上跑。身后很快就出现了一群穿着白色制服、手持钢枪的“医护人员”

,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整朝他们追来。

枪声响起,不过所幸这奇怪的楼内不管往哪儿跑,楼梯和通道都是七扭八弯的,子弹很难打中快速移动中的二人。

吴嵘越跑越觉得不对劲。虽说有些建筑的楼梯会设计成螺旋状的,但不至于连续几十层都建成螺旋;然而这栋楼的楼梯就

像小孩子随心所欲用积木搭成的似的,楼梯和走廊都是说直就直、说弯就弯,没跑多久,吴嵘就觉得自己眼前的景象都扭

曲了,就像转多了圈子似的,脚步也开始不稳。

每层楼都出现了白衣部队。敌人越来越多,而安裕鹏随身携带的子弹已经快要用完。

二人跑得头晕目眩、气喘吁吁,四面八方好像都有白衣战士朝他们涌来。

眼前已无路可逃。万般情急之下,吴嵘见到身边的白色房门,伸手就扭上了把手。

“门肯定都是锁着的,你打不开的!”安裕鹏叫道。

可是吴嵘手边的把手却被扭动了,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吴嵘的身体由于惯性,一下子就扑了进去。这一进去,他眼前出现

的是一个与这栋楼全然无关的场景。

吴嵘无法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一回头,发现身后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就连安裕鹏和那群追兵也突然人间蒸发。

他此刻正身处一条老巷子里,身边是来往的行人,还有破旧的居民楼。

14.

场景的突然转换让吴嵘错愕不已。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痛感之余也听到了清脆的响声。自己还真实地存在于原地,

那么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场景为什么会突然变换?他只不过是开了一扇门而已啊,怎么会一下子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难道这疗养院还有IMAX功能?”吴嵘自言自语道。

继续愣着也不是办法,他迈开步子往前走了起来。

这条街既脏且乱。老旧的居民楼下开着很多小店,有小吃店,还有发廊。吴嵘经过发廊,发现玻璃上贴着几张很大的明星

海报。这些明星吴嵘有印象,他们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红极一时的人。比如他的母亲就喜欢那个长发飞扬的女明星。

这发廊虽说是开在小地方,但是贴这些过时的明星,也太落伍了吧……吴嵘心里嘀咕着,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走到巷子里的一个死胡同处。一群孩子的吵嚷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胡同里,一群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男孩子们正围住一个蹲在地上的小男孩,朝他丢石子和杂物。

“喂!你们怎么能一群人欺负一个呢!”吴嵘见状深感愤慨,马上就冲了上去。

然而那群孩子就像没听见他的喊叫一样,继续欺负那个小男孩。

他们的叫声传入吴嵘耳里。

“你好脏!”

“对,好脏!你爸爸是同性恋!”

“男的爱男的,真恶心!”

“你将来也是同性恋!”

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羞辱着那个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男孩,不断地朝他身上丢着东西。那个孩子只是将头俯在膝上,紧

紧地环抱双腿,没有回嘴也没有还手。

吴嵘从他不断抽动的身子判断他在哭。

太可怜了。吴嵘想也没想,就冲到那群孩子中间,张开双臂护住了那个小男孩,冲其他人吼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

可是其他人还是像没看见他一样,继续往男孩身上丢杂物。吴嵘正想破口大骂这些把他这大人当空气的没教养的野孩子们

时,却发现那些石子正穿过自己的身体,落在身后的男孩身上。

吴嵘又傻眼了。那些杂物确实穿透了他的身体,而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或者异样。

也就是说……眼前这些孩子不是当作没看见他,而是真的看不见他?

他顾不上那个被欺负的孩子,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他注意到,地上没有他的影子

。吴嵘又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肌肉的实感从手指尖传来,而且腿也感受到尖锐的痛楚。这说明他的身体还是个实

体,可是为什么那些石子又能穿过他的身体、孩子们也看不见他呢?

他飞快地跑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成年路人眼前,在他面前又叫又跳,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甚至还扬手打了那人一巴掌。然

而他的手就像挥空了一样,完全没有碰到皮肤的触感。那人眼皮都没眨一下,穿过了他的身体,继续往前走去。

吴嵘彻底傻了。

这情景他曾在鬼片里看过很多次。难道他现在已经成了一缕游魂?

可是,没理由啊……在打开那扇门的瞬间,安裕鹏还在他身后,他也没有听到任何枪响,怎么就会突然死掉呢?而且自己

触摸自己,还能切实感觉到他这血肉之躯的存在。现在究竟是他不真实,还是除了他之外的周围这一切都不真实?吴嵘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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