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前传——面影
面影  发于:2011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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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国家全面进入“逆后信息时代”。高压政策下,被严格管制的不仅是信息流通,还有国民的思想。凡是思想与主流社会价

值观不同的人,都会被送入一座名为“静湖”的疗养院接受强制矫正。从大学辍学的青年吴嵘经过多方打听后,得知他的

兄长吴峥已被囚于静湖,决定前往静湖,救出吴峥。

可是,没有人知道静湖究竟在什么地方。一筹莫展之时,吴嵘遇到了一个逃兵,安裕鹏。他说他知道静湖究竟在何处。两

人踏上危机四伏的旅途。

在思想统一高于一切的时代,谁有资格获得自由?恐怖的象征“静湖”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时代之风吹起,赌上个人的

命运,见证一个世界的终末。

(这文不能算恐怖文,不过JJ现有的分类里没有合适的选项,只好姑且选“恐怖小说”了。)

主角:吴嵘,安裕鹏

配角:许岩君,吴筝

其它:静湖

【前传:彩梦】

(1)

吴筝睁开眼睛,发觉枕边有点湿。在这个地方,窗外永远是五颜六色的灯光。太阳或乌云什么的,不可能出现。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那人应该正在洗澡。吴筝摸到床边小书桌上的电子表一看,6:45 AM。他起得真早。吴筝看着

墙上被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透出的黄色灯光照亮的一块,心想。

他又梦到伍言了。这次依然是相同的梦境。在寒冷的冬夜里,他在三楼的落地窗前,透过凝着水汽的窗子,看到伍言站在

楼下马路对面向他微笑。伍言穿着黑色尼子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鲜艳的红色围巾。他飞快地跑下楼去,扑向伍言的怀抱

其实他在楼上一直没能看清那红围巾下的面孔究竟是不是伍言的。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坚定不移地告诉他那人一定是伍言没

错。于是他就一直坚信那就是伍言。那微笑虽然模糊,但是非常温柔。非常温暖。除了伍言,没有人会笑得那么温柔且温

暖了。

因为是梦,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扑向伍言的怀抱。

“哟,你也醒了呀。”这冷硬的声音将吴筝拉回现实。洗完澡的男人下身围着他的卡通浴巾,赤|裸的上身好像还散发着

微微的水汽。“真是的,你这连个像样的睡袍都没有。”男人抱怨道。

我这就是啥都没有,那你就别非要来这儿啊。吴筝腹诽道。他不敢把这话直接说给男人听。因为他怕他。而且他是他的金

主。或者说,在这个地下城里,自己的生死都掌握在男人一念之间。这种说法听起来有些荒唐,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男人无视吴筝怨念的眼神,用嘲笑的口吻道:“怎么一副这个表情,又做梦了吗?”

吴筝一下子警惕起来。

“又梦到你朝思暮想的伍言大明星了吧——穿着黑大衣,围着红围巾,啧啧,多俊!”男人以稀松平常的语气描述着,仿

佛他就是吴筝梦中的一个旁观者。

“你怎么会知道?!”吴筝大惊失色,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顾不上自己还赤裸着身子。

“嘿嘿,我无所不知。”男人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这笑容让吴筝不寒而栗。

“你呀,就别做那种梦了。你跟他,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人家是光鲜灿烂满世界跑的明星,你呢,注定只能一辈子活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下,像个小妞一样偷偷摸摸地写你那思春日记,哈哈哈!”

“许岩君!”吴筝忍无可忍,大叫一声,可他仅有的勇气在对上男人漠然的双眼后马上消失了一大半。“你……你怎么能

随便偷看别人日记!”

名叫许岩君的男人玩味地看着他,就像吃饱了的猫逗弄一只老鼠:“哟,生气了?”

吴筝沉默。

许岩君掀开被子坐到他身边,开始亲吻他的身体。

吴筝不能抗拒。他僵直着身子,忍受男人那尚算温柔的折磨。

“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我看过无数遍了,还怕被我看到日记?”许岩君调笑道。

要不要把我的头皮也切开来,把整个脑子都给你看?吴筝悲愤地想。在他面前,自己究竟还剩下什么呢。

许岩君的背景,吴筝知道的并不多。他只听俱乐部老板说过,在这地下的世界,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许岩君。自己只是个出

来卖的卑微角色,没想到会有被许岩君这等大人物看上的一天。

在上面那个社会里,同性恋是违法的,一旦被人揭发,就会被以“败坏社会风气”为名,送往一所令人闻之色变的疗养院

——静湖疗养院,接受强制矫正。被送进那个地方接受改造的不只有同性恋者,还有政治犯和思想犯。在这个思想问题高

于一切的时代,思想本身就化为了一种令人恐惧的东西。

和其他很多人一样,吴筝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他是个天生的同性恋。他可不想被送去静湖。那个地方,听说很多人进

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出来的,都已经成了疯子。当被问及静湖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时,那些已经神经错乱了的人会露出

惊恐万状的表情,不停地重复一句话:“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为了躲避严酷的法律制约,一群不为现行社会所接受的人冒着莫大的风险,偷偷建立了一座处于地下深处的城市,并将它

命名为“永夜”。“永夜”最初本是贯穿全国的地铁线路的一部分,但是这一部分在建到一半时得到通知,说地质局检测

到此地更深处可能有庞大的地下河,地铁经过这里不安全,必须趁早改变线路。于是这个地方就被遗弃了,成了无人问津

的废墟。“永夜”的建造者们知道这里临近地下河,安全没有保障,但是比起被严刑酷法所迫,他们宁愿以自由的身份死

在地下深处。于是,这个废墟逐渐成为追求自由的人群的集中地。在这里,没有法律和道德的条条框框,也不见天日,有

的只是红灯绿酒,纸醉金迷。在数年前就已被完全取缔的“红灯区”,现在又在这个地下城复活了。

地下城再怎么隐秘,时间一长,名气大了,肯定会被政府发现。不过目前地下城的状况甚为安全,政府好像并不知道“永

夜”的存在。可是有人说,政府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只是“永夜”这边有人已经打点好了上下的关系,所以一时半

会儿暂且不用担心政府会采取行动。“保护伞”这东西,不论是哪朝哪代,总是有的。

而根据吴筝的见闻,许岩君就是涉及到“永夜”与政府之间交涉环节的一个重要人物。不过,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许岩君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连他们俱乐部的老板也不清楚。

许岩君这人是个笑面虎。被他包养后,吴筝很快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那人都很擅长

用看似温柔实则残酷的方法折磨他,直到他的意志被消磨殆尽为止。他的每一面,都像是暴露在许岩君的放大镜下。

不过和许岩君在一起时,他却感受到一种从前未曾得到过的自由。许岩君在“永夜”的地位就如神祗,任何人见了他都要

礼让三分。他就像这地下城的王,横行无阻。许岩君毫不顾虑地展示他对男人的兴趣,这在上面的社会一直被严厉禁止的

行为,许岩君却一直在实践。久而久之,吴筝也能泰然自若地把同性恋这件事当作合法合理的了。他对自己性向的焦虑减

轻了许多。

许岩君在那家俱乐部第一次看到吴筝在台上唱歌时,就对老板说这个人我要了。他的话,老板怎敢不听,连忙答应下来。

吴筝从此不用再接别的客人,只属于许岩君这一个金主。虽然不用再接其他的客,但许岩君的个性让吴筝深深地感到恐惧

。那人最喜欢的事就是给予他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自己笑着看他哭泣。

在没有来到“永夜”生活之前,吴筝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有焦虑症。那时他正面对高考的压力,同时也为自己的性向所苦恼

。他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现有的生活。长期压抑着的欲望也在此时拼命寻求一个突破口。他记得一本心理辅导书上讲过

,每个人在面对问题时,都会启动心理上的防御机制。防御机制有很多种表现,最常见的两种,不外乎是“战”和“逃”

。当一个人面对各种问题时总是用同一种防御机制时,就说明他的心理出现问题了。那时的吴筝就是如此。遇到什么问题

,他的第一反应都是“逃”。

最后他真的逃了。逃离了家庭,逃离了父母和小他一岁的弟弟。逃离了学校,逃离了高考。然后彻底地逃离了这个社会,

一股脑地钻进地下,躲进“永夜”这连光明都探照不到的地方,再也没有离开。

吴筝的原名叫吴峥。他从小就喜欢唱歌。身边很多人也说他有音乐天赋。可是他那“一点”天赋比起人家的“很大的”天

赋,就相形见绌了。于是他无法成为歌星,只能缩在“永夜”的一间俱乐部里当个驻唱的歌手。在那个充斥着放纵和乱暴

的地下世界里,弱小如他,甚至连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依附更有权势的人,以便安全、稳定地活下去。于是他只

有被迫成为俱乐部老板手中的一颗棋子,和其他同伴一样,为老板换得财富,为自己换得生机。老板嫌他名字不好,说“

峥”字太硬,要换成更柔和一点的字才好。于是他改名吴筝,和同行们对腰缠万贯的老男人们笑脸相迎。

走到这一步,他只能怪自己不争气。不过他也不愿再去纠结自己这一辈子,那只会加重他的焦虑。负面情绪这东西很可怕

,它总是一环套一环的。逃掉了这个问题,你总会面对一个新的问题。俱乐部里一个同事告诉吴筝,对付焦虑的最好办法

就是尽量不要去想那些事情。可是吴筝很多时候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过眼前的生活确实也没什么好想的,无非是吃

饭睡觉,去店里唱歌,以及和那人做|爱罢了。

“永夜”对一些人来说极乐,对另一些人而言却是地狱。在此处永远无法见到太阳升起月亮东沉,也无法感受风霜雨雪。

有的只是各色霓虹,还有一年四季永远恒温的空调。即便是这样,还是不断有人愿意进入地下,因为这里有最吸引人的东

西——自由。

(2)

吴筝在还是初中生时就喜欢上了伍言的歌。在不知不觉中,又喜欢上了伍言这个人。虽然他从未见过伍言本人,但他就是

觉得,伍言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好人。这种喜欢随即就由量变引起质变,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慕。他知道他们是不可能

的,因为伍言那种大明星和自己这一介平民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他对他的爱恋和其他疯狂粉丝对偶像的痴心一样最终只能

化为泡影。可是正如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让他焦虑的问题,他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伍言。

伍言的乐队在国内非常出名,虽然不至于到家喻户晓的地步,却也是全国各地开过演唱会的乐队了。在言论自由根本不存

在的当下,还能不时在歌词里暗讽国内政治的他们在吴筝眼里,已经可以称作勇士了。

许岩曾经不屑地对他说:“你以为他们几个真是敢言他人所不敢言?别天真了,告诉你吧,真正敢讲真话的人早就已经逃

到国外去了,哪还有机会留在这里?伍言,不过也是个被政府养着的变相‘五毛’而已!换个包装你们就认不出他的本质

了,哼哼!”

吴筝只当作没听到。他对许岩君处处与他唱反调的举动相当反感。

是,现在他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但是可不可以至少给他留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吴筝难过地想。这话自然也不能当面跟

他说,说了肯定会换来刻薄而无情的讥讽。

在这种毫无追求也毫无希望的生活里,伍言和他的音乐是吴筝唯一的精神依托。在许岩君不在的时候,他会反复地看伍言

他们开演唱会的录像。他们的歌他几乎每首都会唱,但是在俱乐部里唱歌时,他绝不会唱那些歌。一来他觉得自己这水平

唱那些歌是对伍言的侮辱,二来俱乐部里客人大都喜欢甜蜜蜜的情歌,摇滚乐也自有其他地下乐队会唱。

在不见天日的“永夜”,伍言就是光芒。

在“永夜”里,因为窗外永远都是相同的人工灯光,人呆久了甚至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吴

筝对许岩君这么久了还没厌倦自己感到意外。要说外貌,他也不是店里数一数二的;论起那方面的技巧,比他高超的肯定

多得是。笑脸迎人那些接客的招数,他也早就在许岩君面前放弃了。那人最喜欢的就是像猫逗老鼠一样折腾他,直到他露

出本来面目。这种生活他都过腻了,而许岩君竟然神奇地没有表现出任何冷淡之感。

吴筝强迫自己不去想未来的事。他内心在隐隐地期待,总有一天,这平衡的表象会被打破。

“我下礼拜要回上面去办点事,你可以暂时解放一下了。”终于有一天夜里,许岩君用他那惯有的嘲讽语气对吴筝说。

吴筝没有回应。就算他暂时离开一阵子,自己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起色。只是身边少了个讨厌的人而已。

“你这几天没事也不要乱跑,这阵子,不论是下边还是上边,都不安定。”许岩君又嘱咐一句。

吴筝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他。要说不安定,“永夜”何时安定过?不知许岩君所指为何。

“‘永夜’要造反了。”许岩君意味深长地说。

“啥?”吴筝摸不着头脑。

“哦,还有一件事,说了你可别太激动哦——”许岩君脸上又露出了讽刺的笑容,“你朝思暮想的伍言过两天要来俱乐部

玩。”

吴筝的双眼顿时瞪大:“什么?伍、伍言要来……我们这地方?真的吗?”

许岩君哼了一声:“用这事骗你有意思么?”

“我没想过他会来地下……他竟然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吴筝喃喃道。这爆炸性的消息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他

都无法确定自己内心现在的情绪到底是兴奋还是惶恐。

“瞧你那样……他来了又怎样,你要奉献自己陪他上床吗?”许岩君轻佻地笑道。

吴筝转过头去对他怒目而视。

“嘿,就算你肯,人家还未必看得上你呢!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在你眼里他是神人,在他眼里你只是个鸭子

!”许岩君继续毫不留情地打击吴筝。

最后一句话如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刺进吴筝那已是千疮百孔的心里。他再次看向眼前冷笑的男人。他绝对是个恶魔!和

他在一起后,他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故意地揭开他的伤疤,然后在上面洒盐,不等伤口愈合又将其撕扯开来。

吴筝转过身,把头埋进枕头里。他刚闭上眼,却被身旁的男人一把翻了过来。

“再来做一次吧。”许岩君无视他脸上的愤怒,轻快地说:“我就喜欢看你被戳中痛处时的样子。”

吴筝不甘心,却也不敢挣扎。明天就好了,等明天这个魔鬼就不在这儿了。他在痛楚与快感交织中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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