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回来的？这么着急干什么，咳咳！”方旻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他连忙捂着嘴，害怕把孩子吵醒。

“你啊，别孩子好了你又病了。”季涵听见他咳嗽，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从扬扬身上收回手，直接覆上方旻的额头，“你现在怀着孩子呢，可不能病了。”

可是手掌下面的温度告诉季涵，事情好像不幸被他言中了……

79、顽皮

“爸爸，小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啊？你快点让她出来吧，我们老师今天又教新故事了，到时候我哄他睡觉，都讲给她听。”

“嗯，就快了，早早再上八节画画课，小妹妹就能出来和你玩了。”

“八次啊，那么多……爸爸，爸爸……”

“嘘，早早乖，哥哥写作业呢，不要吵。”

“哦，那我摸摸小妹妹可不可以？”

“嗯，来吧。”

季涵从老大夫那儿取了病历回来，听到病房内父子两人的互动，等了一阵才迈步进去。早早正趴在方旻肚子上，用他的两只小手不安分的摸来摸去。扬扬则趴在一旁的小桌板上看书，偶尔会瞟一眼咯咯笑的弟弟，但就是绷着脸不愿意显露出自己对参与进去的渴望。

自从方旻从B超照片上确定了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个小公主以后，不仅季涵这个当爸的激动，两个小哥哥都对这个小妹妹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早早抢着帮季涵选小妹妹的衣服，在季涵搭婴儿床的时候也非要掺和进来，总之只要提起小妹妹，早早就做什么都乐意。扬扬仍旧是不露声色，但是季涵拼婴儿床的时候他也没少帮忙，甚至还会在和雯雯拌嘴的时候极为自豪的提起自己也会有个小妹妹。

因为这个小家伙，家真正有了家的样子，这当然是季涵乐得见到的，不过这个金贵女儿给方旻带来的痛苦，却又是季涵所不愿的。可是方旻现在的病痛，要都归罪于仍在爸爸肚子里的她，这无知的小孩子倒也太过无辜了。

明明就是之前两人的心都在扬扬身上，忽略了这个脆弱的小家伙，方旻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这才顶不住一次爆发了出来。

那天扬扬的烧退了，方旻的热度就上来了，而且这温度升升降降，又是咳嗽又是胸闷，愣是折腾了方旻近半月也没好彻底。结果到医院找老大夫一看，才发现上次他说的胎位不正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考虑到方旻的身体状况，老大夫推荐他们采用艾灸治疗。于是每天下午他们就得往医院跑，孩子下学了也只能先接到病房里，等方旻静息到足够时间之后，一家人在一起回家。

“早早，不能这样戳爸爸的肚子！”看到儿子的手又开始不老实，方旻挺了挺腰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季涵连忙快步走了进去。

“我没有！我就是和小妹妹玩一会儿……”

“好啊，还想骗大大？”季涵一把从方旻身上把小儿子抱起来，刮了下他的小鼻头，然后就开始数落方旻，“你怎么就由着他闹！”

明明医生交代了要静卧一个小时，为的就是能让胎儿翻转过身子来，这人竟然还不分时候的顺着小儿子胡闹。

“没事儿，都快到时候了，今天小家伙也懒懒的，刚才也没什么大动静，这方法是不是不太管用啊，要不行就用针吧。”

“用针？”第一次做艾灸就晕灸，要不是自己发现他脸上褪尽了血色，这人就一声不吭的忍着了。这么罕见的情况都能碰上，虽然后来几次缓解了，可是季涵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再去尝试针灸。季涵斩钉截铁的否定了这个选项，“不行！”

“那要是再不成，也只能换方法了不是么？”方旻倒好像比季涵想得开，丝毫不介意尝试各种治疗方案，两手扶着腹侧，仰卧在半摇起的床上偏头看着季涵，“这丫头真是奇怪，懒的时候是真懒，动起来又劲头十足。”

夫夫两人无奈的对视，俱是笑着摇摇头，季涵刚想说什么，被他抱在怀里的早早就弹腾了起来。

“大大，大大，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猪猪侠都要开始了……”

“再等一会儿，让爸爸再休息一会儿，嗯？”

“可是再过一会儿猪猪侠就要开始了，昨天都没有看成……”没有动画片看，小家伙嘟起了嘴。

“行了行了，去喊护士来吧，也到点了。看来今天也没啥结果了，明天再继续吧。扬扬那么趴着写作业对眼睛也不好，检查下回家吧。”方旻本来就不喜欢孩子们没事到医院来，这会儿看儿子急了，他也躺不住了。

“你啊……”看看方旻，季涵还是听了他的话去叫了护士过来。他倒不是没耐心等着，只是看着方旻仰躺着浑身都不舒坦的样子，有点不忍心了。

老大夫有些枯干的手在方旻隆起的肚子上换了好几个地方摸了摸，摇了摇头。果然方旻的感觉不错，小丫头还是不愿意翻身。

“明天再试试，别心急，才一个疗程呢。这小闺女就是赖着不动了，呵呵，你们也别操心过头了，八个月，来得及矫正。”

送走了老大夫，季涵招呼两个小的收拾书包，自己走过来帮方旻穿鞋。

“脚上还疼不疼了？这怎么还没长好呢……”拉开方旻的袜子看了看他脚上那一块水泡破掉留下的伤口，季涵又小心翼翼的给他包好。这个大泡本来是不该有的，因为本来就是温和灸，有温热感就行了，结果方旻这个死心眼，被烫了也不吭气，愣是撑到医师自己用手感温才发现，“你以后别这么傻，你看看这烫的。”

“诶呀，这样才说明有效呢，你不懂。”

“我不懂！收起你的歪理吧！”季涵把宽松的运动鞋套到方旻脚上，很小心，还是听到方旻倒抽了一口气，又碰到伤口了。方旻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什么痛了就是说明这里有病，不通，所以越痛就越是起效。

季涵站起身，把水壶毛巾什么的收进提袋里，扶着有些一瘸一拐的方旻，招呼扬扬牵着早早，四口人一起出了医院。

＊＊＊＊＊＊

晚上吃完饭，季涵把两个小子塞进浴室里给他们洗澡。要说这个任务从来都是方旻在完成的，别说自己洗澡洗不干净的早早，就是不大服管教的扬扬，每周方旻也要给他好好擦洗一次。

可是方旻现在身子这么重，自己洗澡都是件体力活儿了，更别提给两个小的洗澡了。

季涵接了一浴缸的水，把早早放进去，让他先泡着，又拉了扬扬到莲蓬头下面冲水。一会儿给这个擦背，一会儿给那个揉头发，季涵是弄了个手忙脚乱。最后自己也把湿透了的衣服脱了，干脆一起洗了。等到把一大一小两个小伙子裹在浴巾里送到卧室的大床上交给方旻，季涵再回浴室一看，里面已然是水漫金山了……

没办法，即使是累得什么都不想做了，季涵还是提了拖把把地上的水弄干净。否则一会儿方旻走过来，摔到可就是大事了。

季涵从浴室里走出来，正听到床上传来儿子咯咯的笑声。

“妹妹动了，动了！呵呵~”

方旻斜靠在两个摞起来的枕头上，用大毛巾帮早早擦净头发上的水珠，小家伙则趴在他鼓鼓的肚子上继续下午没做成的事情。

“这儿呢，我在这儿呢，嘿嘿，来打这边，哈哈，哥哥，小妹妹的反应真快，我拍哪儿她就跟着我去哪儿！”早早的小手在方旻的肚子上不停的换着地方拍，隔着薄薄的睡衣就能看到方旻肚子里的那个也不知道是喜欢这个游戏还是被哥哥弄烦了，总之是不安分的把方旻的肚子顶出一个个小鼓包。

“小坏蛋，你又不听话了！”季涵又一次打断了小家伙的游戏，孩子不知轻重，只觉得好玩，哪里知道这样子爸爸有多辛苦。

“我没有，我就是和小妹妹玩呢！”早早抱着爸爸的肚子，拒不承认自己刚才的“罪行”。

“没事，让他玩吧，你闺女这会儿一个人在我肚子里也能闹翻天，和哥哥玩玩也挺好的。”小丫头每晚都闹腾，到现在方旻多少已经习惯了，蹙着眉捏捏腰，又继续给早早擦头发。季涵在方旻身后坐下，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帮他按摩着有些发僵的腰背。

“哥哥，你也来摸摸，小妹妹可好玩了~”被爸爸“服侍”着，小东西还不忘和哥哥分享乐趣，不过这种说法，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玩具……

扬扬看看早早，再看看方旻圆鼓鼓的肚子，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可就是没行动。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哪怕方旻对他再好，也还是和方旻有些隔阂的感觉。

“扬扬，想摸摸看么，来啊。”方旻停下手上的动作，朝坐在双人床另一边的扬扬招招手。

“哥哥你来摸摸嘛，呵呵，妹妹还会打手呢！”早早可没方旻的耐心，也不管哥哥的意见，拉着哥哥的手就往爸爸肚子上贴，“软软的，好玩着呢~”

扬扬被弟弟扯着，手贴上了爸爸的肚皮，刚刚触及，立马就下意识的往回抽，却被方旻握住，按了回去。

“扬扬不想和妹妹玩么？摸摸看，小妹妹在和你打招呼呢！”

季涵看到方旻的肚子不停的颤动，白天懒懒睡觉的小丫头这会儿真的是彻底醒了，欢实的不行。而扬扬手底下，方旻的肚皮正巧鼓起一个小包。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感觉到妹妹的热情，扬扬脸上写满不可思议，还有掩饰不了的惊喜。

“她，和我击掌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扬扬有些激动的抬起头，向双亲报告自己的发现，“我摸到她的小手了！”

“啊，我也要摸，哪里？哥哥，让我也摸摸！”听到哥哥摸到妹妹的小手，早早立马信了，连忙凑过来也要摸，“没有啊，我怎么没摸到，啊！”

“呃……”

方旻发出一声轻哼，小家伙猛地把手抽了回去。

“怎么了？”季涵有些不明所以，听到方旻的痛哼，连忙低头查看。掀开方旻睡衣，在他小麦色的圆鼓肚皮上，一个小脚丫的形状凸了出来。

原来，早早是被小妹妹踹了一脚啊！

“爸爸，这是……妹妹的小脚丫么？”早早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爸爸，妹妹踢我！”

被踢得闷了一口气的又不是他，这小家伙倒是委屈的扁起嘴来。

“爸爸，妹妹太坏了！”

季涵拦下要过来讨说法的早早，大手覆在那个鼓起的小包上，轻轻的揉动，“好啦好啦，你们闹够了，该去睡觉了。你看，小妹妹都被你们两个哥哥带坏了，都不乖了，就知道闹爸爸。”

抱着一个牵着一个，季涵把两个儿子送到隔壁屋子，在床上安顿好。出卧室门前，他正准备关灯，突然被扬扬喊住。

“大大，我以前，也这么爱闹么？”

80、取名

午后的诊疗室，艾炷的独特香气和燃烧残留的焦糊味混成一道，徘徊在不大的屋子里久久不散。并不难闻，却也没有了艾草醒神的味道，反倒有种催着人昏昏欲睡的魔力……

或许是烟气未散的缘故，季涵总觉得室内有种朦胧的感觉。他端着保温茶杯走近病床，在床头把杯子放下，又在床边寻了个地儿坐下来。虽然明知道那人不可能在这时睡着，季涵的每一个动作还是都尽可能轻声，不愿因为自己的打扰消减了他哪怕一分一毫可能用睡眠忘却难耐的机会。

方旻的呼吸有些沉重，一呼一吸都像是很费力似的，还不时微微启唇辅助呼吸。他双手卡在胯部，挺用力的绞着衣服，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克制住自己那双手想要揉腹的冲动。

他们的这个懒丫头，之前一直对于大人们给她的各种刺激置若罔闻，顶多就是在晚上格外卖力的折腾她老爸。最近几次治疗，也不知道是被惹烦了，还是真的知道是时候寻个合适的姿势降临世界了，总之她开始回应外界了，以她独特的方式。她这个转变来得突然，却又好像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怎么做折腾人就怎么来。

上上次治疗，她把爸爸的肚皮当鼓敲，手脚并用，似乎是在反抗打扰她白日美梦的“坏蛋”，可是那气却全然撒到方旻身上了。上次治疗，小丫头猛地一踢，也不知道瞄准了哪里，那力气十足的一踹差点没把方旻弄得背过气。这次倒还好，好象没听方旻说她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只是单看方旻不停滚动的喉结，被冷汗浸湿的衣领，季涵就猜出这一次小丫头是要打持久战了。

方旻仰躺在床板上，高高隆起的肚子从季涵这个角度看去，正在不停的颤动，间或还有些特别惹眼的变形。这磨人的小丫头啊，爸爸和大大还不是为了你好，怎么还打击报复上了……

看着方旻难受，季涵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又因为帮不上忙而懊恼。如果现在躺在这儿的是自己，他大概无论如何都能想些办法舒缓，然后摆出一副经验十足的模样。可是现在身份倒置，他连一点经验都不传授给自己。

也不知道方旻有没有注意到季涵已经打水回来了，他一直闭着眼睛，忍耐着宫缩引起的剧烈胎动。

看了这么些天，季涵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试探着探出手，伸进薄被下方旻的腰背后面，凭着感觉用虎口和手指从上至下略微使力刮了几下。

“嗯？回来了。”方旻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和平时的活力充沛截然相反，微张的双目里也透露出疲惫的讯息。

“孩子还是动得厉害？”似乎有些明知故问，但是季涵感觉让他分分神和自己说说话或许就不会全部心神都放在抵御疼痛上了。

“嗯……是啊……看来这次，嗯……有戏……嗬，这丫头，终于想转身了！”方旻拧着眉挺了挺身子，但孩子月份大了，他身上太重，还是季涵托了他后腰一把，他才略微抻了抻僵住的脊背。

“你怎么没去接扬扬和早早？”方旻偏了偏头，他微微汗湿的头发在枕头上摊开来，衬得他小麦色的皮肤下隐现的苍白明显了许多。

“雯雯今天生日，张楠把他们接家里给雯雯过生日去了，晚上送他们回家。”季涵一边回答方旻的问题，一边拿手巾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知道有孩子在，方旻总是不能放心休息，一个大男人也不愿意在孩子面前表现出过分的脆弱。早早是个缠人的主儿，有他在一旁“骚扰”着，方旻哪里有机会静下心。

“你去接吧，别麻烦人家，暮暮那么小，致鑫一个人在家怎么行。”

“张楠的母亲来了，他家里有人照应着呢，没事的。行了，操心你自己吧，”季涵小心的用手摸了摸方旻的肚子，感觉里面的震动幅度小了些，端起床头的保暖杯，“喝点糖水吧，趁这会儿好受些。”

方旻有些低血糖，医生说问题不大，但是季涵看着他常常会头晕，觉得硬挺着也不是办法。其实喝糖水治低血糖，季涵并没有理论基础，他就是觉得这样应该可以。

方旻对甜的东西一概没有好感，却还是拗不过季涵，一杯接一杯的喝掉他冲的红糖水。

浅褐色的液体顺着吸管流进方旻嘴里，看着他唆吸的时候脸颊一瘪一鼓的样子，季涵觉得心中一动。

“唔！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

季涵正看得出神，方旻却突然被呛到，猛烈的咳嗽起来。季涵手一抖，杯子跌在床上，洇湿了一大片，糖水弄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