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凡觅红尘——芯叶儿
芯叶儿  发于:2011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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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龙族那些薄情寡义之徒,他只求一份真挚情感的回馈,于愿足矣。

身份上的鸿沟他不在乎,他要的只是玄若许下的承诺,生生世世待他好。恩爱只过千年,誓言却成了天边浮云,怎能不叫

他痛心疾首。就算他焚烧成灰都必将重回天界求个永生,否则便是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敖祭,下界妖孽横行作乱危害人间,本神君命你下界降妖除魔解救苍生于水火。”

静默了良久,玄若轻巧的推开敖祭压在他身上的胸膛,起身踱步至窗边,背对着敖祭负手而立,素白衣袂透出淡淡疏离之

意,只一袭背影就将敖祭隔于自身之外。

敖祭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回味过来才猛然惊觉,僵硬的开口问道:

“玄若,你是何神君?”

天界之中,还有谁能够配得上神君这等称呼?难道……

敖祭屏息以待。

“本君虚号清渺。”

第十七章

『玄若,你说过会待我好的。』

『玄若,千年光阴于你我不过弹指一瞬,为何你始终不能接受我。』

『玄若,我将自己许给你,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为你做到。』

『玄若,你给我人间一世可好,百年过后,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神君,我不会再强求。』

从孩童的清脆稚嫩到成年的清冷低沉,不变的是那话里的霸气和执着。

『我说过会待你好,但终究还是负了你……』

李清渺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是没了重量,想睁开眼却疲惫万分,身子仿佛被灌了铅水,提不起放不下。

麻木的手指渐渐回暖,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就被一片厚实暖意裹住,那持剑的指节间布满了硬茧,是那记忆中倔强狂肆

的孩子无数次的努力磨砺而出。

鼻端隐约嗅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腥气,那气味让李清渺猛然一震,挺坐起来。

双眼疼痛的无法睁开就摸索着探出手去抚摸,顺着紧握他的手掌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了砰然跳动的心口处,掌心一片湿滑

,血腥味更形浓郁,刺鼻的紧。

“你受伤了?”

敖祭将李清渺不停颤抖的手指拉下握紧,淡淡的道:

“无妨。”

无妨?怎会无妨?自从收留了敖祭,就从未见他受过伤,连最初从他家屋顶硬生生的砸下来都只一夜便能痊愈,此刻他却

血流如注,那触手所及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止都止不住。

胸口生生的被揪扯着,李清渺紧拧着眉固执的用指尖逡巡着敖祭身上每一处伤痕,苍白的唇抿的死紧,脸色凝重。

“你怎么不上点药?你以为你是妖血流光了也不会死是吧,娘个呸的。”

“让人操心的混帐!”

肩胛处传来阵阵痛意,敖祭眉不皱眼不闭的任由李清渺发泄。

看到眼前这人垂着头肩头微微起伏的样子,轻叹了声,不顾他骤起的挣扎强硬的托起他的脸来细细的打量着。

“别难过,我还好好的。”

执意别开头去,李清渺胡乱的抹了抹脸,忽然觉得额上一热,某样柔软温润的物什轻拂而过,他还来不及辨认就失了温度

“好好休息,没事的,你的眼睛会回来的。”

还在细想刚才发生了什么时,敖祭就松开了手离开了房间,动作快的让李清渺还未回神就已夺门而出。

探手轻抚过适才被温热的额头,李清渺顿了顿,猛然间明白了什么,耳根霎时羞红一片。

一袭玄色绣祥云暗纹的男子悠闲惬意的倚在软榻上,四周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伺候其间薄纱蔽体软馥娇媚的天女递上香巾暖帕擦拭着他皙白修长的指尖,换来一记轻佻的啄吻,霎时羞红了天女一张绝

色容颜,端的是妩媚风流情趣盎然。

席间琴瑟喧鸣轻舞悠扬,自是一派潇洒放荡作风。

这便是天界最尊贵无匹的天帝陛下继位以来不变的做派。

迷离妍媚突然被浑身浴血的天将闯入打断,那丢了兵器利刃的将士踉跄着跪倒在天帝脚下,匍匐告罪。

“属下无能,『泠生丹』被叛将敖祭夺走,我等已派兵将下界捉拿那无耻狂徒,务必将失物追回,失职之过请陛下责罚。

慵懒倚在玉塌上的天帝狭长凤目微微眯起,眸光凛冽犀利,指尖一紧就将伺候的天女一双雪白柔夷攥在了手心里。那天女

吃痛不已,禁不住昂首往那俊美帝尊看去,却惊了一跳,不由自主的被他幽深眸中的煞气震慑住,良久不能自已。

“甯将军,那大胆狂徒着实惹人厌烦,不用生擒了罢。”

半晌,天帝才重拾笑颜,高深莫测的轻抿着杯中佳酿,美目流转间带出三分醉意,状似无意道。

塌下之人心头一怵,恭敬的行礼道:

“属下明白,擒得那妖物之后就斩杀当下绝不宽贷,请陛下放心。”

“嗯哼,去吧。”

天帝拂了拂广袖,那将军得令之后就尽速离去不敢再扰天帝雅兴。

等那天将退下之后,靡靡之音再度响起,写意美景依旧却平白多了肃杀之意。

天帝把玩着掌间酒盏,眉目平和。

那被拧疼的天女战战兢兢的托起一盘青翠欲滴的香甜天果愈讨好天帝,不料却被天帝猛然挥倒在地,仓皇抬眼已不见天帝

身影,徒留怅惘,暗自垂泪哀伤不已。

怀揣着搏命夺下的『泠生丹』,敖祭一身黑衣已被鲜血浸透,脚步虽已凌乱不堪却不曾止步。

这天界圣物『泠生丹』有起死回生之效,只要有了它,那人缺失的双眼便能重见光明,所以他不能再此时此刻倒下,绝不

能。

躺在棺材板上的李清渺辗转反则睡不安稳,心里惴惴的不得安生,听到有人破门而入立马弹跳起来,大声喝道:

“谁在哪里?”

来人没有回应,静谧的房间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淡淡血腥气,李清渺心头一怵,摸索着伸出手向前探,一不留神就从棺

材板上狼狈的跌了下来,膝盖磕的生疼。

“敖祭,是不是你?”

卧倒在血泊中的敖祭无力的深吸了口气,半躺半坐起身,将跌倒在地还执意朝他匍匐过来的人卷进臂弯里,牢牢的搂着抱

着,一瞬不瞬的。

突如其来炽热的拥抱让李清渺有些不适应的微醺了耳廓,垂在身侧的手臂赧然的在敖祭宽阔的后脊上交错成结。

难得的温情脉脉让两人都不禁有些沉醉其中,迟迟未能松开怀抱,直到一声金戈裂空之声骤然响起,轰隆雷鸣声由远及近

而来,敖祭才猛然放开李清渺。

“一会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眼,我去去就回。”

李清渺攥紧了敖祭的衣袖,惶惶然的昂起头试图捕捉到他的模样,空洞的双眼却徒劳无功,只能焦急的拉紧了敖祭不愿撒

手。

“外面是什么?”

虽然目不能视,但是不同寻常的声响却如疾风骤雨一般重重的敲击他的心口,闷闷的像是快要垮下来似地。耳边隐约能听

到兵刃碰撞发出的裂帛清脆之声,带着浓郁的凛冽杀气冲着他们俩这里席卷而来。

敖祭从怀中掏出两颗泛着幽紫暖光的泠生丸毫不留情的拍进了李清渺脸上缺失了眼珠的血窟窿中,在他还未剧痛难忍嘶吼

出声时捻了沉睡法诀。

看着软倒在他胸口的李清渺,敖祭微微的愣了愣才将人搁置在棺材板上。染血的指尖探向那张沧桑疲惫的脸,只差一指的

距离就能抚去他的苦楚哀伤,犹豫停顿了片刻却毅然决然的收回手来,脚跟一转转身阖上了木门,将人安安稳稳的挡在了

身后。

醒来之后,李清渺从此不识敖祭。

看着不远处滚滚涌来的翻腾云霭,敖祭锐利的眸子微眯,踉跄起身招出精血铸就的掌心剑,蓄势待发,剑身发出冷锐蓝芒

寒气逼人龙啸嘶鸣,衬出敖祭周身缭绕不绝的凛冽杀意。

曾经的叛将重回天界夺走天宫珍宝,这无疑是对生性傲慢的天帝最大的挑战,所以敖祭毫不怀疑这一次天帝派来下界擒他

的天兵天将会放他一条生路,索性祭起血剑殊死一搏。

对于修行已趋仙阶的敖祭来说,这些天兵天将之余他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偏生那『泠生丹』藏于帝宫天火殿中心,

只有熬过天火焚烧才能拿到,否则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狼狈惨况,可是要他束手就擒绝不可能。

浓云汹涌袭来搅乱整片澄澈天芒,身披战甲手持利刃神兵的天将高声喝令道:

“叛将敖祭私闯天宫盗取天界珍宝,天帝震怒下旨立斩不赦。”

此言既出,一众兵将踏云俯冲而下,杀气腾腾。

敖祭设下护身法咒,提起巨剑迎刃而上,一时间锐利寒芒交错不绝,喊杀声不断。

咒法剑祭一并使出,就算敖祭明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也不曾稍离身后简陋屋舍,只要他在身后那法罩就不会被攻破,李清

渺也会很安全。

敖祭已经数不清是有多少神兵被他斩于剑下,那些忠于天帝的将士们的滚烫热血溅了他满身,魂飞魄散的天兵羽化历劫而

去,只余满地残破毁损的神兵利刃发出森森寒光,倒映着敖祭一双猩红寒眸,夺人心魄。

身后简陋的茅屋安静依旧,只是那一地鲜血让此处变成了修罗炼狱,连那些因为阴气过盛而迟迟未能投胎转世的孤魂亡灵

都在跃跃欲试想要拔地而起将那些残余鲜血一饮而尽,野鬼的嚎叫响彻云霄让人闻之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只为了将他这么个天界余孽斩杀泄愤就让无数天将前来送死,那天帝老儿果然还与百年前一般无二,狠心冷酷丝毫没有仙

家悲悯天地的气魄,眼中容不下任何碍眼之物。

敖祭勾起一抹冷笑,手中剑狠厉的劈断了朝他扑来的天兵仙魄,愈发杀红了眼。

源源不绝的车轮战让敖祭不堪重负,持剑的掌心早已血肉淋漓,捻法诀的手指已经麻木僵硬起来,看来此劫躲不过了。

夜色一般旷远深幽的眸子微微一沉,敖祭抿紧了唇,染血的衣袍沉重的让他快要撑不下去,却倔强的挺直着脊梁不愿倒下

他的软弱只为一人,他的坚强也只给一人,而这些昏庸愚昧的棋子们不配得到他敖祭的示弱。

强撑起疲乏虚软的手臂,敖祭用衣袖抹去颊畔混沌血渍,擒起巨剑指向天际那还在纠集的云团,冷声喝道:

“进犯者,死!”

被挑衅权威的天将们早就赤红了眼,提剑就要杀将过来。

“住手,不准伤他。”

忽然一道熟悉的温润嗓音喝止住蠢蠢欲动的双方人马,平和的语调中带着难得的严肃凛然。

敖祭眼前一花,身前就突如其来的站立着一道修长身影。

莲花瓣般皎白的云裳,衬得俪影翩然谪仙入世。墨紫垂于腰间的长发,透着上品丝缎般温润的质感,那身影看得敖祭一阵

眩晕,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急促喘息着,直到一双皙白双手将他搀扶起来。

逆光望去,来人唇畔噙着一抹淡淡笑意,柔和儒雅的眉目与他一模一样。

他,不是玄若又能是谁。

第十八章

腾云驾雾杀气滚滚的天兵天将们见着玄若均是手足无措,惶恐不安。

天界谁人不知,这浩渺天地间除了天帝之外就是这清渺神君牢牢的掌握了半边天。光是那与生俱来的紫光仙气护体就已非

他们这等后天修炼而成的仙阶武将可以阻拦违抗的。

可是偏偏天帝下了格杀令,法令如山不得不从,要是就这么饶了敖祭他们回去也无法交差,这下可如何是好……

那领头的天将踌躇不前,望着玄若欲言又止。

玄若心知天将们的顾忌,温和浅笑,用神识传音:

“敖祭本为吾徒,此次他私闯天宫盗走『泠生丹』实乃救人心切,初衷虽好却胆大妄为扰了天界规矩,本君心知他犯下滔

天大罪,特地前来擒他回去好生严加管教。”

此言一出,众天将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想不到这杀人不眨眼的妖物居然是清渺神君座下门徒,大吃了一惊。

“吾徒的罪业本君来担,他日天帝责怪下来本君自当负荆请罪,各位仙家请回吧。”

话已至此,众天将也不再咄咄逼人,冲玄若恭敬行礼之后就卷起漫天乌云遁走开去,霎时还了天际一片清明。

敖祭半撑起昂然身躯,粗重的喘息已经平复。皎白月晕映得他一双墨黑瞳眸迷蒙悠远,一眼看不穿悲喜。俊秀的脸上还残

留着恶战之后淋漓的血渍,愈发衬得他阴鸷可怕。

玄若静静地与敖祭对视了良久,缓缓执起洁白胜雪的衣袖拭去敖祭颊畔的血痕,动作自然轻柔,不一会袖口就成了一片混

沌的暗红色。

“你看你,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温润的声音一如千年前那般,如涓涓细流暖进了冷寂的胸口。

敖祭握住玄若停在他颊侧的素白长指,霎时冰凉的手掌染上了淡淡暖意,不由得微微阖上双眼,冷峻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

的笑意。

玄若轻轻垂下眼睑,漆黑的眼睫将眸中闪烁不定的某种光芒遮了个严严实实,唇角浅笑渐渐染上了一丝轻讽意味,只是敖

祭犹自沉醉在百年后的重逢中回不过神来,丝毫没有察觉到怪异之处。

指腹轻轻的抚摸着敖祭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玄若幽紫的眸子浮上一层氤氲的雾意。眉间眼梢带起丝丝寥寥的媚态,修长馥

软的身子不着痕迹的缓缓挨进敖祭胸口,与他鼓动的心跳迎合成一块,心跳的节奏有些微的凌乱,本是置身于修罗场一般

的气氛中却硬是多了分欲说还休的暧昧迷离。

“……玄若,你……”

感觉到暖意依偎的敖祭睁开陶醉的明眸,空余的左臂揽住玄若贴靠过来柔韧的腰肢,将他更拉向自己,眼底灼热的痴迷情

意再无半点遮掩,直白的让玄若禁不住微醺了耳根。

渴盼太久一下子美梦成真让敖祭乱了方寸,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本就拙于察言观色善体人意,久居天界也极少下凡去欣赏花花世界,虽然常常听到哪路仙家又厮混凡尘丢了心扰了情被

贬下凡,他自己对那些尘世间乱世中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却是半点不懂的,对玄若若有似无的引诱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玄若轻瞥了敖祭一眼,似嗔似怨,似羞似怯,含着淡淡的魅惑浅浅的勾引,如玉的面庞泛起一抹娇羞红晕,霎时迷花了敖

祭的眼,顿时激动的展臂将人紧紧抱入怀中,不敢稍离。

“从今而后你伴着我可好?”

埋首于敖祭颈间的玄若轻轻的问道,双手静静地搁在敖祭腰间,砰然的心跳显出他的不安与忐忑。

敖祭蹭动玄若近在咫尺的皙白颈项,呼出的气息炙热的吓人,低沉的嗓音激动的有些嘶哑。

“无论去何处我都伴着你。”

“那……如果我下地狱,你就先去给我陪葬吧。”

一贯淡然自若的声音一瞬间变得激烈许多,话中残存的恶意打破了敖祭所有遐思。最先感觉到的就是周身无法熄灭的滚烫

热意,怀中娇媚惑人的心上人早已消失无踪,只有一块残留着血腥味的洁白衣襟留于指尖,嘲笑着他的痴傻蠢笨。

“这一次看谁还能救你。”

冷然的声音伴着一道睥睨众生的昂然身影傲慢的立于云端,脱了玄若形貌的天帝双臂环胸悠闲得看向已经被一团冲天烈焰

熊熊包围焚烧的李家棺材铺,呲笑出声。

天火之下尸骨无存,百年之前他就曾经放过这把火,昨昔如今日。

那时的敖祭,还有玄若可以不顾一切费尽心力的救他回来,而这一次,他倒要看看那下作妖物还如何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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