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不然我报警了!”
凭空出现制止声,混混们停下殴打,转而看向多管闲事的的家伙。
为首的那个流里流气的走向瘦小得几乎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小家伙,脸上挂着不屑的无赖笑容。
“小朋友,大人的事少管,乖乖回家打游戏去。”
“你们马上住手离开,否则我报警。”小小的人儿面对流氓毫无惧色,举着手机威胁。
“啪嗒!”手机被那个流氓打落在地。
“现在报警啊!怎么不报了?敢管老子们的闲事,老子们打得你妈都认不出你这张漂亮脸蛋!哥儿几个,连这小子一块儿
打!看他再管闲事。”
混混们分流出几个,嗜着阴笑逼近小家伙……
“劝你们在警察来之前赶紧滚蛋,我已经报警了。”小家伙身后多出一名贵气逼人的男子,一派冷凝,极具威慑力。
而且,男子话音刚落,便响起警笛声。
混混们应声落荒而逃。
“滚……开,不用……你个小贱货……假好心……”
何文看清搀扶自己的人的脸孔,被打得满是血污的猪头脸顿时现出露骨的鄙夷,硬撑着推拒向阳的帮助,全然不领情。
“咱们走,就让他死在这里。”萧淮拽起向阳冷血的说道。
不光言语冷酷,行为更是冷酷,不容向阳分说,拽着向阳就走。
“至少等警察来了再走,好不好?”向阳被萧淮拖拽着,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央求。
“没有警察。”
“可刚才……”
“手机录音。”
向阳听后,扒开萧淮的手,跑回何文身边,重新尝试扶起何文。
“小贱货,别装了……你想嘲笑尽管嘲笑……”
向阳并不理会何文的辱骂,只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将救助进行到底。
“哥……送他去医院好不好?”手机被流氓摔坏了,无法叫急救车,向阳自知凭自己的力气根本拖不动何文,望向萧淮,
苦苦哀求。
以萧淮的脾气,一定会把何文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但向阳可怜巴巴的神情仿佛是一条麻绳,缠绕住他
的心,勒紧。
粗糙的绳子磨蹭他心脏上的薄膜,收紧的力量令他透不过气,血淋淋的一种酷刑。
拧紧眉头,重重叹口气,折足回来。
潜开向阳拨通急救号码的同时,检查何文的伤情,施以急救措施。
向阳守在旁边,小脸儿紧张的皱着,比他自己受伤都焦急。
“哥……”
萧淮面色不善,向阳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怯怯的望着萧淮,终于忍不住,伸手轻扯萧淮衣角,颤巍巍的讨好声音比蚊子
声大不到哪儿去。已经做好被萧淮挥开的心理准备。
萧淮虽然没理睬向阳,却也没甩开向阳的手,使得向阳稍稍提升了些勇气。
“耽误了工作,对不起。”
萧淮回头看向阳,正想说什么,“噼噼啪啪”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何文的父母带到他们面前,向阳连忙收回拽着萧淮衣角
的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低着头,努力不要引起何文父母的注意。
“何文还在急救。”萧淮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怎么回事?文文怎么会惹上流氓?”
“等他出来,你们问他。我还有工作,再见。”起身,告辞。
“哦,哦,谢谢,谢谢你救了文文。”萧维芊拉住萧淮的手连连感谢,眼眶含泪。
萧淮冷冷抽回手,回道:“你们应该感谢向阳,是他救了何文。”
错愕,同时在何文父母脸上显现,难以置信的望向向阳。
向阳躲在萧淮身后,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到蚂蚁那么小,避开他们的目光。
好在萧淮等不及何文父母做出反应,拔腿就走,向阳小跑着紧紧跟着萧淮,为不用多面对何文父母而庆幸的松口气。
“哥……我下次再也不敢任性耽误工作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返回的路上,向阳再次道歉。
“车子在行进中,你就敢开门下车,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我……”
“在车流中乱跑,一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向阳抿紧唇,无声的进行检讨。
“你打得过流氓么?就敢多管闲事!”
向阳的脑袋低得快嵌进胸口了。
“帮那样的家伙,值么?”
向阳居然点头。
萧淮难以理解的深吸口气,脸上看不出生气,气场却扬着愤怒。
“任何生命都不能轻贱,哥不是这样认为的么?”
向阳抬起头,望着萧淮,大大的眼睛,清澈澄净。
萧淮看了,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唯留叹息。
19.贪念,小心翼翼
【二00X年,九月X日,晴有风
恨一个人,往往会比那个人痛苦一万倍。
所以,我不会恨?
错。
我只是把全部的的恨集中到那一个罪魁祸首。
这样,我才有余地,有余力去获取急切渴求的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爱。
没有权利祈求施舍。
不劳而获,不被允许出现在我的世界。
唯有依靠竭力付出,去换取——爱,甚或同情。
由此,我最不怕的就是付出。
其实,贫瘠如我,所能付出的也只是不够格入谁的眼的贫瘠,又怎能再吝啬?】
下了班,向阳又是最后一个离开事务所的。
孤零零搭乘电梯下楼,电梯门开,一扭头,居然看到石楚靠墙而立,不知道在等谁。
石楚看到向阳,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特地经过向阳跟前。
“走吧。”
向阳微微一怔,旋即明白石楚是在等他一起回学校,忙开心的跟上石楚的脚步。
从来没有和谁一起上下学的经验,如今能够和石楚一起上下班,向阳觉得那样的缺憾一下子全都弥补回来,心情开朗得不
行。
“等很久么?”
“并没有。”
“你饿不饿?路上顺便一起解决晚饭,好不好?”
“无所谓。”
“我知道一家餐馆很不错,我哥带我去过好几次。”
石楚皱起眉头,向阳不禁紧张起来,暗自责备自己太得寸进尺,给点阳光就忘乎所以。
“嗯。”
听到石楚确实同意了他的提议,看到石楚确实点了头,向阳的心才踏实下来。
两人一起走出写字楼,步下台阶,萧淮的车不期然停驻在他们面前。
“去不去看小幸福?”萧淮浅笑着从车里探出头。
向阳忍不住叫糟,怪自己太得意忘形,连小幸福都忘了。
看看站在身边,等一下要一起去吃饭,一起回学校的石楚;再看看萧淮,向阳总算明白,幸福与快乐也会带来苦恼。
“或者,送你们回学校?”萧淮看出向阳为难,大方建议。
向阳用眼光征求石楚的意见,石楚微微弯下腰,点头道别:“不必麻烦,我先回去了,再见。”独自离开。
向阳望着石楚的背影,又给自己降下责备。
若是他丢开石楚自己跟萧淮走掉,岂不是辜负石楚特意等他一起回去的美意?
可,若是他和石楚走了,同样对不起萧淮的关心。还有寄养在萧淮家里的小幸福,会不会伤心他不去看它,怨他不负责任
,收养它又不管它?
“哥……”
“没关系,我会照顾小幸福,跟朋友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嗯,谢谢哥。”
目送向阳追上石楚,两个大男孩一起走向公车站,偶尔对话、相处融洽的样子,萧淮的笑容不曾褪去一丝。尽管明确的感
受到这个冷冰冰,自负又骄傲的大男孩对他抱持着莫名其妙的戒备与敌意。
大概是因为他姓萧吧……
何文手术结束苏醒后,在父母出于担心,而格外严厉的逼问下,招供出来:
祸起女人。
何文泡吧时结识的新女友,原来是某个流氓头的马子。那个女人劈腿跟何文交往,等于给那个流氓头扣了绿帽子,招致祸
端。
何文的肋骨被打断三根,险插进肺部,幸而向阳及时搭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受了皮肉之苦,挨了父母史无前例的批判教育,何文嚣张的气焰看上去收敛许多。
向丽娴听说何文受伤,想说碍于礼貌也该探望一下,便带着向阳来到医院。母子俩到达何文病房时,何文的母亲萧维芊正
要回家拿何文要求的打发住院无聊时光的娱乐必需品。
基于是向阳救了何文,萧维芊对母子俩客气了些。
说了几句客气话,萧维芊在何文不耐烦的催促下回家了,病房里就剩母子俩与何文。
面对前来探望的向丽娴母子,何文的态度依旧没什么改善,照样鼻孔朝天,满脸嗤之以鼻。
向丽娴跟萧家人的关系亦好不到哪里去,来探病,只求礼貌上的心安。况且何文怎么说都是晚辈,向丽娴没太计较何文的
态度。
稍稍表示了关心,何文不予理睬,留下一句好好养伤,就要终结短暂的探访。
向阳始终站在母亲身边,不曾出声,跟母亲离开,还是安安静静。
向阳快要迈出病房,身后传来何文的声音,语气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样。
“我不会感谢你。”
向阳暂停脚步,微转过身,轻声回应:
“我没想要你感谢。那天被围困的无论是谁,我都会过去帮忙解围。即便是一只猫,一条狗。”
“你——”听向阳拿他与猫狗相提并论,何文登时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可是,羞辱的话,却并未从嘴里还击出来。仅是咬着牙,忿忿的瞪着向阳离开,怒气无从迸发,憋气憋得快要吐血。
“阳阳,今天回家陪陪妈妈好么?”出了住院区,向丽娴请求道。
向阳垂下眼,显出为难。
“你爸爸出国了,不在家。”
向阳的肩膀松弛下来,点点头。
向丽娴脸上顿时绽放出喜悦的光彩。
母子俩出了医院大门,一辆车向他们驶来,向阳一眼认出那是萧淮的车,心中不胜惊讶。
“阿姨。”萧淮礼貌问好,谦谦君子的气质显露无遗。
向丽娴的反应虽然没有上次那么夸张,但还是换不掉倍受荣宠的诚惶诚恐。
“实在是麻烦淮少爷。”
向丽娴坚决改不掉称呼,萧淮也懒得再去纠正。
“不麻烦。”说着,萧淮下车,打开后车门,十分绅士的请向丽娴上车。
向丽娴照例受宠若惊,边连连道谢,边迅速上车,不敢让萧淮久等。
倒是向阳,傻呆呆站在原地,闹不清怎么回事,不明白萧淮为什么会出现。
萧淮笑笑,执行新形成的一个习惯——揉乱向阳的头发。
“哥……”向阳还是困惑。
“上车。”
向丽娴说,上次家庭聚会后,壮着胆子,尝试联络萧淮,感谢他对向阳的照顾。
萧淮的态度很温和,很有礼貌,表现出良好的家教,以及对他人基本的尊重。
向丽娴被这样的尊重所鼓励,于是乎,又给萧淮打了几次电话,内容仅仅是一些关心,慰问。萧淮都很有耐心的予以回应
。
然后今天来医院之前,向丽娴通过电话跟萧淮打了声招呼,没想到萧淮竟开车到医院接他们。
向丽娴跟向阳反反复复,来回来去,不遗余力的称赞萧淮,所能想到的,所能形容的全是萧淮的好。所能表达的全是对萧
淮的喜爱与欣赏。
赞美完,一再叮嘱向阳好好尊敬萧淮,好好跟着萧淮学习,能尽多大努力给萧淮帮忙,就尽多大努力。
向阳听着向丽娴兴奋的唠叨,惊讶复惊讶。
当萧淮在晚饭时说晚上一起留下住,向阳的惊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饭都吃不下去了。
耳朵嗡嗡乱响,心脏怦怦乱跳。迷迷糊糊,宛如飘浮在美好梦境的云端之上。飘飘然,晕眩到天黑,向丽娴后继的絮叨一
个字都没听进去。
向阳与母亲道了晚安。敲门飘进过去他最惧怕,今天因为萧淮在占用而不再恐怖的书房。
见萧淮手边的咖啡杯空了,忙给萧淮斟满,尔后坐在地毯上,紧靠着萧淮坐着的椅子,无声无息的陪伴着正在看书的萧淮
。
萧淮一边看着书,一边轻拍着向阳发顶。
两个人,一个好像一只只要陪在主人身边就会感到无限安全,无限温暖的宠物猫,或者宠物狗;一个则像是宠爱自己的宠
物的好主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谧,宁静,且柔和;咖啡的醇香在这样的气氛中扩散、弥漫。
萧淮看到一个段落,放下书,侧低头看向阳。
向阳眯着眼,仿佛在拍哄中睡了。
萧淮的手停了动作,向阳立即睁开眼,抬头望着萧淮。
四目交接,好像迸射出什么。
然,那么柔软、恬静的氛围将那激闪而过的东西遮蔽、掩饰,或者消弭。任人无论如何都捕捉不到那一闪念的光火,更无
从去思考,去钻研,去解释。
只是同时笑开。
轻轻的,淡淡的,唯恐太大的弧度会破坏这样的平和与安详。
“干嘛坐地上?”
“我想靠着哥。”撒娇,是人的本性,在最适当的时刻,无需学习,即可开启。
向阳用发顶磨蹭萧淮掌心,娇憨的模样惹人心怜。
萧淮被向阳可爱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
向阳瞪着大眼睛,乞望着萧淮,为萧淮爽朗的笑,痴了心。
红了脸。
“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好么?”
向阳怕萧淮怀疑,重重、重重点头。“太好了,好得我会怕。”
“怕什么?”
“怕万一惹恼了哥,哥不再对我好,我该怎么办。”向阳叹口气,伏在萧淮腿上,兀自忧伤。
萧淮抚摸向阳的头,手心沾满了向阳头发的柔顺,软滑。
良久,柔声道:
“不会的,你这么乖。”既像安慰向阳,又像说给自己。
向阳闭上眼,长长浓浓的睫毛不安的翕动。
倘若哥知道他内心大大、大大、大大的贪念,就不会觉得他乖,这句话就做不得数了吧。
哥对他这么这么好,他的胸口涨得越来越满,终有一天,会爆发,会决堤,会凶猛泛滥。那时,恐怕就是此刻享受到的幸
福的末日。
末日之后,遍野狰狞。
20.罪恶感
【二00X年,十月X日,雨
我有私心,我有贪念。
难道是太多太多的幸福,击碎了我保护自己的面具,揭露了我最最真实的丑陋?
这样的丑陋,才是我真正惧怕的吧?
谁让我深深知道这样的丑陋一旦暴露,纷至沓来的,会是怎样的恶果。
悲哀的是,叫停已是不可能。
只能一步步走下去,走一步,看一步,乱一步。】
向阳正要下班,出了办公室发现萧淮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灯光透过磨砂玻璃柔柔的撒开一暖黄。
轻敲门扉,没有动静。
向阳试着推门,推开一道细长窄缝,向内探看。
萧淮确实在。坐在皮椅上,双手成搭,交叉在胸前,头微低,下巴微含,好像睡了。
向阳悄悄进门,轻轻关门,轻巧得像只预谋偷油吃的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