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为什么被人从百晓生那买来一堆陈年旧事,满江湖宣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败落下去。
那么多年历史中,没有做什么错事的江湖门派,实在少得很。
这其中有两个最出格的,一个是少林,没一句流言;再一个就是豁海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所有门派合起来还多,其详细
程度令人发指,让所有人都疑惑他们到底得罪什么人了,要知道从百晓生手上买消息,那价钱……嘿嘿……
白迟看热闹之余,偶尔也带着戏台子去捣过乱,今天帮帮这个,明天帮帮那个,帮倒忙什么的,反正他是白痴嘛!
新兴的门派对他是能避则避,被他坑了只当倒霉喝水塞了牙。那些老门派自然少不得暗地里行手段,然后来一个杀一个—
—这是雾花花保护弟弟,可与白迟无关,白迟善良得一塌糊涂,老鼠都舍不得杀一只。
白迟很无聊,不过是三年,江湖就恢复正常,那些新兴门派,对讨伐以白垒为首的败家宫毫无兴趣,白迟鄙视,不愧是他
十七年前见过的人,果然都毫无正义感。——像白垒大恶魔之流,有正义感的都应该天天讨天天伐嘛!
“咔嚓”狠狠咬一口萝卜,嫌弃的皱眉,一点都不好吃。
“迟儿怎么了?”
闻声回头,白垒笑得那个温柔,白迟扑过去,对准脖子——他要吃肉!
“迟儿又中灯引了,真可怜,爹努力在半年内给迟儿找到解药,这半年……迟儿吃素。”
“爹……”迟儿没中。
“嗯?”
“爹看那朵花,好漂亮。”
……
这三年改变的事真的很多,例如:被扼杀的绿豆糕,它竟然可以上桌了。再例如:可以指派去买绿豆糕的想容和白南,一
个被白迟赶走了,一个两年前来望月城的黑店时失踪了。
白迟总往望日城的黑店跑,倒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一来雾绯是死在后面那落红河的;二来顺落红河上走有一座大宅,那种
层层叠叠的围墙式宅院,他居住了九年,印象深刻;三来翩刃常驻这里,别的小时见过的人,也喜欢往这里跑;四来……
暂时还没想到。
自食其力买了绿豆糕回来,白迟发现院子里多了人,一个认识的,那破落败烂样,可不就是他们的白南大管家;另一个不
认识,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物种——和白垒那么亲近,能是正常物种?
绿豆糕往白南手上一塞,白迟甜甜叫一声爹,扑进他怀里,同时拳打脚踢,要把占了他位置的人踢走。
来人抬头坐正,扒拉着颌下的短须,异常纠结的样子:“不是说我徒孙兼徒媳走的是可爱流吗?为什么我看着像是……小
恶霸?”
“你才是恶霸呢,你全家都是恶霸!”白迟又踢一脚,一转头向白垒哭诉:“爹,他欺负我。”
吐损肩吐喜?——白迟决定讨厌这个人到底,故意说他听不懂的话。
等白迟弄清楚这位是他爹的师父时,一切都晚了,拳脚都用了,用饭的时候还故意捣乱,让百味什么也没吃到。
“师父。”白迟可爱流隆重上线,拉着百味衣袖抽细嗓子,清清亮亮的叫一声,又兼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
百味一点也不给面子,从他手中抽出袖子,大大的哼一声,做扭头他顾状,可眼睛还是不自觉往他身上瞄。少年生得极漂
亮,长长的睫毛,微红的薄唇,眼睛宁柔有光,看上去跟个女孩子似的,此时满脸的笑容可爱极了,他明知他这是假,却
还忍不住相信。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他见了那么多关于他的消息,还对那些人那么相信他表示不解,可现在一看,原来是和白垒同等级
的祸害。
白垒是说太阳是圆的,人们都要怀疑太阳是不是其实是方的;白迟要是说太阳是方的,人们都要去相信他。
“我说你们两个……师父给你们主婚吧!”百味感慨,这两人看对眼了真是天下之福,不然还不知多少人要被祸害呢!
……
百味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白垒竟然点了头。
白垒点了头,那自然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白迟摸着鲜红的嫁衣,心中泪流成河:三年前,他在这里娶媳妇,拜堂入洞房的前一天,被白垒故意吓跑。三年后,他在
这里嫁人,白垒你……再吓一次吧!
可惜白垒好像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每天温柔得跟什么似的,虽然同样吓人,可是……作为一个白痴,他难道因为爹
对他太好吓跑?
四十五度忧伤望天姿势出门,看到门口垂头丧气仍是一身破烂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凄惨的白南,白迟拿斜眼瞄瞄他,
咳嗽两声:“看到你这样,我也不舒服,我做个好事……”
白南抬头,满含激动和期望:果然还是少爷好心啊,想容吾妻,我就来接你了!
“那房里有件红衣服,给你穿吧,别一身破烂晃悠了,人家还以为我们家不给工钱呢!”
晴天霹雳,他这一身破烂是想让少爷老爷知道,他没人缝补要接老婆回来,少爷你怎么就这么好,直接给新衣了呢!
而且,说到这个他就觉得生活凄惨,想他从出生就在白家工作,可是这么多年,一个铜板的工钱都没收到不说,还倒赔进
去不少,他……怎么就这么命苦。
“少爷,那衣服织坊制作的,而且独此一件,太贵重了,我穿了要折寿的。”他要敢穿,他家老爷一定会帮他把寿折。
两人你来我往,白南保持中心思想,誓死不穿嫁衣,此志绝不动摇。白迟嘴说干了也没能说动他,四顾一下四处无人,他
靠近白南大力揪住他的袖角,传音:“你不就想去找想容吗?我也想去,你带我走我就让爹放你去。”
白南干笑,同样传音:“少爷您别害我了,我还不想死呢!”
“不干啊,哼,那少爷我还不玩了呢!”扭头,就要走。
白南忙拉住他,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迟儿你们在干什么呢?”
白迟抬头看到进院子的白垒,“爹,白南欺负我,我在报仇。”一拳毫不留情打在白南撑大的眼睛上。
“敢欺负迟儿,爹帮你。”更大的一拳无视白南的惊恐,落在另一只眼睛上。
……
傍晚,白南黑着两个眼圈,赶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出了城,车厢内白迟边啃鸡腿边思考着怎么逃跑。
不管这次出门会遇到谁,现在这情况,江湖再找不到同盟,那个人应该也已经狗急跳墙了吧,他要是和白南在一起,没有
利用价值的白南恐怕会被杀。白南虽然叫败烂,可是他不喜欢败烂,所以还是让白南他活着吧。
白迟吃完鸡腿,拿手帕擦干净手嘴,他决定直接跳车。
掀开帘子,跳下去。赶车的白南自然发现了,他不曾稍停,继续往前走。
他家少爷和老爷的互相了解程度未免也太高了,明明什么提示都不曾说,少爷他是怎么判断出老爷想要他做诱饵的,老爷
他又怎么断定,少爷一定会猜到?
难道生死蛊……还可以做蛔虫用?
想到这里,白南突然自掌嘴巴,暗道:什么生死蛊,他要把这个忘彻底,不然要是哪天不小心说了出来,这问题就闹大了
。
白迟在城外官道上摇晃,远远看到智法的时候,他心中夸耀自己一声,这人都被他猜中了,他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只是智法他,为什么呢?
为女儿报仇?可是真有多在乎女儿的话,应该是跟莫知君一样,优先为活着的他考虑吧,而不是把目标定在杀白垒身上,
甚至还准备拿他做要挟了。
你猜我猜大家猜,如果是猜谜自然有趣,可如果他本身就在谜中,一点都不好玩。
此时的白迟还不知道白垒是莫闻的亲生儿子,不然恐怕更无法理解了。
……
篝火照亮了夜空,白迟看着火上炖的鲜菇怏怏然,他才不要吃素呢!
“少宫主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
白迟很有兴致的看着智法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油光的光头,随口道:“不知道。”
胡乱掐借口,不如什么也不说,听的人自然就会自己猜想。
果然,智法点点头,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看着白迟的目光隐隐有怜悯:可怜的被白垒利用当诱饵的小白痴。
白迟确实是诱饵,可是即算不上被利用,也不可怜,白垒只是给了他一个作为诱饵的环境,其余的都是他自愿的。
“智法大师,我很想白采姐姐,你带我去好不好。”将计就计乘机逃跑才是正途,智法你别太急迫,先带他走,只有避开
了婚礼时间,你要干什么他帮你。
白迟满含期望的看着他,只可惜智法不是白垒,猜不到他的心理活动。被那样的眼神看着,想起面前这少年和他的关系,
智法心中稍稍有些柔软,可这丝柔软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十六年的执念要放下,除了达到目的,再没有别的可能。
“白宫主一定担心你,老衲怎可枉自带你走。”
听到这话,白迟不满的扭头,最后干脆起身走远几步,然后抱膝坐在地下,留给智法一个侧影。
智法笑起来,很多年前他的弟弟也是这样,一不满就闹别扭。
只可惜那时的他低估了他的固执,最终导致了今日的结局。
那个时候他以为很重要的东西,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不过是浮云一抹,只可惜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事情越演越烈,
他原本以为可以等待他平静下来,以为还有很多时间来调解,可惜他又错了,他们结的因,终于造成了果,而那人死前,
甚至都从未想过留给他只字片语。
第三十九章:插旗的艺术
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打你吗,我会帮你的。
——白迟
有些人在你眼里,就像一根刺,虽然那根刺并没资格爬进心里,甚至你对他不屑一顾,可是就好比吃饭的时候在桌子上看
到它,虽然它与你无碍,可你也会觉得挥掉他会比较舒心。
智法对于白垒来说,就是这么一根刺。
很多年后,白迟想起这段旧事,他觉得与其说白垒对智法不快,不如说他是对有人因为那样的原因一直缠着他而燥心。
……
白垒依旧是一袭白衣,折扇一摇,言笑晏晏。
“爹。”
白迟眼睛骤亮,蹦起来就要冲过去,却被人一把拉住,他不解的回头:“智法大师,你做什么?”
“老衲和你爹说说话,少宫主在这里稍坐片刻。”
不等白迟回答,智法直接点了他的穴,不久那两人就消失在他视线中。
智法用的内力并不多,白迟很容易的冲开了穴道,他撑着下巴想了良久,最后起身,一猫腰跟了上去。
今日上映《岳父女婿大作战》不可不看,智法没有象征性的拿他威胁白垒,虽然知道他是料定白垒不在乎他,可白迟依然
挺满意。——要是他的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那什么,试试也无妨嘛。
跟上的时候那两人已经战在了一起,那样光影流转,很有电影特效的感觉,遗憾的是,貌似并不是势均力敌,白垒未免也
太轻松了些,还有时间整理衣服——那个交战时还整理衣服的变态。
白迟仔细注意着,随时准备乘隙蹦出去。
两人双掌相交,各退几步,智法旋身卸力,他下一步应该就是借着旋转的力道再扑过去——好,就是现在。白迟脚尖在地
下轻点,一声惊恐的尖叫,身体化为一道幻影扑向白垒。
掌前的人换了,智法一惊,手指一缩,他去势已尽,收掌必定反噬,犹豫瞬间,五指扑扇张开。最后还是直接印了上去。
他犹豫的时间不过弹指,可高手相争,哪能有丝毫犹豫,白垒手上折扇散开,原本不过是平常的纸张,在内力的作用下利
如刀锋,那雪白的扇面从智法身上划过,割破了袈裟,又穿透了里衣,从左胸口一条长线拉到了右腰间。层层衣物在扇面
下绽放,最后盛开了血红的花,妖艳无比。
在那腰间后,折扇停下来,白垒弃扇揽着怀里的白迟后撤。
低头,白迟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嘴角血流极为鲜艳,那双抬起头迎上来的眸子依旧清澈如水。可今日那水潭不似往日里的
平静,如同一股微风吹起了涟漪,他眼中带着一抹荡漾开的喜悦之意,像是得到了期待很久的一块糖的小孩,很是可喜。
白垒拂了拂他稍显凌乱的鬓角,唇角也扬了起来,似乎为儿子的喜悦而开心,他微微笑问:“迟儿手上的是什么?”
白迟疑惑的低头看看,又把手举起来,脸上瞬间变成了惊恐的不敢相信的神情:“血……血……爹,迟儿流血了。”那声
音因内伤而显得极浅,张口时又有血液随着奔出来,尤其可怜。
白垒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轻声安慰:“迟儿别怕,流血的是爹,迟儿好着呢!”
白迟当然不好,收了内伤的人哪里能好,可他的血更多的是在胸腹之间,再就是有些满溢着,从嘴角流了出来的,这手…
…确实是好着的。
他刚才手落处,一柄匕首插在了白垒胸口,距心脏仅有几寸,而看那血液痕迹,那匕首原本的落处应该是正对心脏的,应
该是白垒躲避了,这才落到了旁边。
白迟受着白垒安慰,心里的辛酸泪不可言表,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他终于成功的在白垒身上插了旗,真是不容易啊!
爹太厉害的好处在于,他努力寻找时机全力施为,也不用担心真把他伤重了,他要负责养老,坏处就在于,怎么都伤不到
他,真的很没成就感。
点穴止了血再把匕首抽出来,白垒也不生气,在匕首上扫了一眼,突然非常高兴的打量白迟,那眼睛仿若瞬间爆发出烈阳
,亮得刺眼。
白迟寒毛瞬间竖了起来,有了不好的预感。
未来的日子里每天被逼着添并不存在的伤口时,白迟都悔不当初,而且也决定了他日后,每天被压得厉害了后,产生的阉
某爹的幻想,始终只敢停留在幻想的境界。
——添胸口某爹就已经很兴奋了,要是伤了那个地方,天天被迫添那里……白迟觉得那样自己就可以永远不用下床了。
……
就在这个时候,智法不甘被遗忘,突然嘶声嚯嚯笑起来:“报应,报应,你白垒杀了自己的爹,养个白痴儿子在懵懵懂懂
下,都会一刀插在你胸口,这是报应。”
白迟双手环住白垒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偏头偷偷瞄颓然跌坐在地下的智法,眼睛里闪烁着天真而好奇的光芒。
三年前白北说过白旭的死要问白垒,难道白旭真是白垒杀的?
不过你智法不是要给女儿报仇吗,白垒杀没杀他爹关你什么事啊?
白垒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请问大师,我爹……他是谁?”
智法被激得猛烈咳嗽几声,怒骂道:“离经叛道,你不光杀了你爹,连认都不认了!”
月儿洒下一抹清辉,照在三人身上,路边的林子林传出几声夜枭的叫声,白垒皱了皱眉头,低声对白迟道:“给爹记下,
下次要白南建个灭夜枭的门派,这大晚上的叫得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