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儿喜——元谋人
元谋人  发于:2011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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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喜于是更加郁闷了。

而宁仲悦的心结,看样子很深。他又这么好强,谈到这种事时,连示弱都不愿意,一律用笑来掩饰。强颜欢笑,只会忍得

更加辛苦罢了。

故事毕竟只是故事,现实里的人,哪里会良心败坏到如许程度呢?宁仲悦和他的父亲,不见得就糟到这般地步。如果宁仲

悦能不再因“父亲”二字代表的负面情绪而难过就好了。

这天宁仲悦离开时把自家房子的备用钥匙交给胡不喜,说自己临时被安排出差5日,所以将寒渡还给胡不喜,并请他给鱼

儿们定时喂食。正愁不知道怎么才能对心灵受创伤的人好一点的胡不喜自然是一口答应。

等宁仲悦离开之后,寒渡一蹦一跳地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胡不喜耳语道:“小喜,这个宁仲悦,他喜欢你噢!”

胡不喜愕然。

寒渡看他不领会精神,道:“就是爱啦,爱!”

千越在旁沉稳替他形象化:“意思就是,我对小渡一样的感情。”

最后还是乌鸦小姐一句话惊醒……或者说吓醒懵懂中的胡不喜:

“……就像你爸爸对你妈妈一样!”

胡不喜觉得这一讯息犹如五雷轰顶。

主角之一就在隔壁,可你教他怎么有胆子开门见山地去询问呢?

Chapter 13

“寒,寒渡啊……”胡不喜左思右想,还是只好来求说明,“你说宁仲悦他,那个什么我……到底有没有证据啊,还是你

乱猜的……”

寒渡十分有把握:“自然是有依据的,我怎么会空口白话瞎说呢?他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大堆的可疑的论文资料,对着

我念叨你,还教训我不许跟你说……”

千越在旁边愣了愣,想辩解什么,犹豫了一下咽了回去。

寒烟翠道:“既然他不许你说,你怎么又说了呢?言而无信噢!”

寒渡“呔”了一声,表示不屑:“我跟小喜是什么关系?跟他又有什么交情?当然要说啦!”顿了顿,又不甘心地说,“

他让我别说我就不说,我也太没尊严了,哼!”

寒烟翠小声嘀咕:“这只是青春期叛逆吧?你真的知道宁哥意指什么吗?”

寒渡道:“那你解释一下啊!他是什么意思嘛~”

乌鸦小姐扑了扑翅膀,换了一个优雅的金鸡独立姿势落在电视遥控器的红按钮上,打开了电视,“啊,我想你是对的。”

她随口敷衍了一下,精神抖擞地开始看她钟爱的百家讲坛节目。

这个时候胡不喜依然处于精神恍惚中。这个消息太爆炸了。胡不忧耳听八方,隔着耳机也听到了“那个什么我”,立刻蹿

过来逼问胡不喜,宁大哥到底怎么他了。他心乱如麻,还要想出借口骗妹妹,“嗯啊”半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推搪了些

什么。

屋子里气氛正混乱,又传来门铃声。胡不喜开门一看,漩涡中心主角之一居然已经是一身旅行装束拖着小行李箱。

宁仲悦再次简述详细情况之后,胡不喜不禁觉得这个人太没有紧迫感了。明明白天接到通知,夜里就要乘某航班去某地会

诊一对从走私贩子手里解救的病金雕,晚上临出发还在他这里玩了这么久。

“小喜,刚才忘记跟你说活饵食放在哪里了。”

胡不喜道:“啊?那个我也有啦。”

宁仲悦笑了笑,“它们要吃很多的。你这里的恐怕不够。”

胡不喜心想上次去宁仲悦家直奔寒渡而去,倒是没有参观过他的鱼缸。能吃很多的鱼,有多大呢?难道是亚马逊鱼怪那样

子的?

宁仲悦跟他说明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胡不喜在自家呆了一会儿,有点坐不住,心中又好奇又有些惶然,想了半天,决定立刻去隔壁熟悉一下喂鱼的操作过程,

免得明天到了时间手忙脚乱。

他拿了钥匙要去隔壁,三只鸟一起跟过来。寒渡虽然翅膀不利索,这几天的跳跃步倒也练得颇为精熟。胡不喜无奈,只好

带他们一起去。幸亏妹妹刚才随便抛弃游戏,被砍到九死一生,目前复仇中,暂时无暇来凑热闹。

隔壁的房子和他那间不一样,是三室的。左侧的是书房,宁仲悦说了最中间便是养鱼的地方。他进了门,门厅口有只地球

仪状的灯,球心处橘色温暖的黄光虽然微弱,但也足够照明。他便往中间那间屋走过去。

屋里一片漆黑,他在门口的墙边摸到开关,按下之后,墙壁上簌簌的亮起一片星光般的灯火。

长长的水草在水中随着鱼儿的游动轻轻摇摆。一整面墙上,水波粼粼中,游曳着几十条颇为大型、光彩各异的鱼儿。

胡不喜一时间被这般美景夺了心魄,屏息凝神注视着。直到寒渡和寒烟翠一起去轻啄缸壁,恐吓那些鱼,发出“咚咚”的

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劝退两只玩心大盛的乌鸦,按照记下来的宁仲悦的解说,他很快摸清了喂食的操作步骤,也找到了

活饵料。这么一大堆鱼,果然食量不小。不过,鱼儿们野性而美丽,与他原本想像中的大嘴大胃王完全不同。

离开房间之前,胡不喜看着这一墙的鱼,自言自语:“这么搬家,可不轻松啊!”

寒渡听到了,立刻飞跳过来,道:“小喜,所以说他就是对你图谋不轨嘛!你看,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连这么难搬的家

都搬了,他的心意简直一目了然哦!其实他好像也像你一样为自己这种性向苦恼呢,这段时间我看他看的很多资料都是这

方面的……”

胡不喜听到中间一句话,炸毛:“什么叫‘像我一样’啊?!我怎么样了?”

寒渡表示理解地用翅膀顶顶他的小腿,宽慰道:“你就不要隐瞒了,都彻底暴露了嘛,再瞒也没啥意思啦!我理解你为自

己的这种倾向苦恼,其实我早先发现自己喜欢小羽的时候也苦恼过一阵子的,但后来就很快接受了现实,要诚实面对真实

的自己啊!”他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充满慈悲地劝解着胡不喜。

“……”

张口结舌的某人想起在混乱中出现的一堆诡异的书,再次感到了有理也说不清楚。

不过,难道宁仲悦真的对自己有朋友之外的想法么?胡不喜意志慢慢的不坚定了。

在寒渡和寒烟翠的撺掇,以及千越的沉默不作为之下,他还是溜进了宁仲悦的书房,做贼似的观察四周,看有什么寒渡说

的可疑资料。

最显眼的是桌面上那本烫金硬皮原文书。封面上的花体胡不喜一个字都不认识。书签是一支青绿色的羽毛。胡不喜小心翼

翼地就着书签这页翻开,还要注意不移动书签的位置。

依然不认识。不是英文,好像是拉丁语系的文字。

胡不喜做贼心虚,这个时候就怕主人突然回来取忘带的东西。那他的一世英名就付诸流水,名誉人格永远染上污点,跳进

黄河也洗不清了。匆匆瞥了几眼,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似乎认识的单词,胡不喜两眼发黑地合上了书,原地放回去。其他资

料他没心力看了。

他还有点指望,希望只是自己孤陋寡闻,词源词根千变万化,说不定在别的语言里完全是不同的意思嘛。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乌鸦牵到哪里都还是乌鸦。末尾的E上带一个小撇的homo□ualite,它仍然是同性恋……

胡不喜内心的忧愁,犹如寒渡秃斑上的新羽,日生夜长,迅速茁壮。

周末之后,寒渡又能自如地飞来飞去了。胡不喜也经过反复的思辩,得到一个阶段性结论:不管宁仲悦是不是真的对他有

爱意,他都不能疏远对方。人家已经因为童年阴影而难以释怀,他再雪上加霜,太不厚道了——再说,说不定是误会呢?

退一万步,即使不是误会,他紧赶着划清界限,这种行为都不是君子所为,更对不起他们朋友一场的交情。

宁仲悦很重视的父亲还是基督徒呢。他听说过基督徒是很反对同性恋的,宁仲悦如果真发现对自己感情变异,恐怕内心痛

苦煎熬的程度都不足为外人道。

胡不喜觉得自己这时候疏远人家,那无异于落井下石。而且,说不定到时候就发现是小鸟们弄错了,麻烦消弭于无形,皆

大欢喜……他忽然想起那堆资料,除了书之外好像还有到处散乱的论文,听寒渡说都是类似方面的。胡不喜黑着脸,阻止

自己的思绪在这条大路上狂奔下去。

不管了,弄错的可能性再小,也还是存在的嘛!

周一清晨,胡不喜起床时,听闻窗外鸟鸣噪杂,十分喧闹。他大概听到一些诸如“最终投票”、“必须做决定”之类的,

但鸟群里面这种事挺多的,一般由长老会投票决定,相关事由多半是去哪里觅食啊,或者可以开始吃某种新食品之类的。

他没有多想,把厨房的窗户打开,好让寒渡千越自由进出之后,便上班去了。然而,待下班回家时,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小区这一片,平时不经意间总可以看到几只的鸟雀,如今踪影不见了。

胡不喜心中一惊,心想是不是打鸟了?可是这年头鸟儿的存在不是昭示生态环境优良的么?

他心里为此事犹疑着,回到家,就在门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鸟群反常迁徙。寒渡和千越可能是往江边去了。

字迹峻峭挺拔,宁仲悦的手迹。

他出差已经回来了,而且看样子已经敬业地奔去观察了。

但既然牵涉到寒渡,又有“江边”这个敏感字眼——江那边不就住着小羽夫夫么?胡不喜不想多管闲事也不可能。

寒渡复原得诡异,他一直都有些担心。现在又去扎堆,难保不会生事。

沿江边走了一段,就看到小码头上站着一个举着望远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宁仲悦。

胡不喜小跑两步,想赶过去。宁仲悦却好像有第六感似的,转过来对准他这边,随后放下望远镜,朝他招了招手。

等到了近前,胡不喜发现宁仲悦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显见的这些天并不轻松。也难为他刚回家就有力气来这里观察了。

“小喜,你还真找过来了。”宁仲悦继续用望远镜偷窥。

胡不喜以他2.0的好视力向江对岸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你留字条就是让我过来吧?是不是寒渡又跟别的鸟打架了

?鸟群迁徙是怎么回事啊?”

宁仲悦道:“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小区里鸟群骚动得不太正常,所以一直留意着。后来发现他们大概往江边飞过来了,便

跟了过来。寒渡很乖啦,你别总把他想得那么不顶事,这次事情应该不是他搞出来的,他和千越就是凑凑热闹吧。”

“那,你在这里看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吧?还是两个小时?”宁仲悦随意答着,双目须臾不离望远镜。

胡不喜心中赞叹:真耐心!

这时宁仲悦把望远镜交给他,说道:“他们好像在谈判,保持面对面这样已经很久了。”

胡不喜看了一下,满目的鸟儿,群情激愤的样子。但看无声哑剧,他什么讯息都无法了解。看了几秒就把望远镜还给宁仲

悦,心想研究鸟的果然不是正常人,这样都可以呆看一两个小时,“我们可不可以过去啊?我看寒渡和小羽好像在中心的

样子。”

宁仲悦道:“会干扰到他们吧?”

胡不喜小小声说:“反正已经趟浑水了,我还是去劝劝架算了……”

宁仲悦没再说什么,点头表示理解,跟码头一位正在清理船的阿伯打过招呼之后,便解了一艘小船的缆绳。胡不喜想那是

这位阿伯的船,那肯定是由他驾驶的,但宁仲悦和对方说了几句之后,便招呼他一起上船,老伯提着鱼桶冲他们挥挥手,

并没有一同上来的意思。

电动船,驾驶起来并不很难。宁仲悦一边掉头,一边对胡不喜说:“这个小码头停的船都是钓鱼的,从这里出发到对面的

小河荡里停着,垂竿等待,一天也就过去啦。”对面的小河荡自然是湿地的一部分,难怪宁仲悦认识人家。

胡不喜心里想的却是宁仲悦的体贴和细心。

他不让船主老伯跟着一起去,肯定是顾虑到自己到时候和鸟对话不方便。不用自己说明,他便考虑周全了,胡不喜这个长

期躲躲藏藏鬼鬼祟祟惯了的人,禁不住满心感动。

和宁仲悦在一起,不但不用绷着弦提防异能露馅儿,还有他替他留意遮掩,长年来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大石头都似乎轻了不

少。胡不喜先是感动于宁仲悦的够朋友,然后,心思慢慢想歪了。

“他这么照顾我,莫不是真的如寒渡所说,有……那个那个意思?我以前对女朋友好像也没这么周到哇?”

胡不喜这么想之后,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慌慌张张地自我解释:所以她们才甩你嘛!你连普通朋友的责任都没尽

到!

这段江是支流,附近没有桥,因对岸也没有村镇,只有大片的湿沼和弯曲的河道,不需要多便捷的交通。没有划成保护区

以前,钓鱼捞水虫的人们是按经验走的,但经验也有出错的时候,于是三不五时地惊飞野鸟或被野鸟惊飞。而现在,过去

常去那里钓鱼休闲的老人们只能在一块特定区域内垂钓了。

“其实也没什么架好劝的,”宁仲悦站在船前,“据我观察是别的鸟群抢地盘,寒渡和千越只是去凑凑热闹的。他们有他

们自己的社会和规则,随便介入,不太好。”

胡不喜心中有鬼,被吓了一跳,想了想才明白宁仲悦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说:“小羽也在那里啊,寒渡已经奋不顾身冲到

中心去和小羽搭讪了,你以为他是看热闹抢好位置啊?”

宁仲悦闻言,颇为惊异:“唔,你是说小羽就是寒渡爱上的那只灰喜鹊?”

胡不喜点点头,道:“他和他们家族的头领私奔到这里居住了,本来和家族井水不犯河水,现在这么一迁徙,恐怕会烽烟

又起。”

说话间,小船到达了对面。

警觉的鸟儿们发现有人靠岸,纷纷喳喳叫起来。寒渡看到是胡不喜,惊喜地叫道:“小喜,你怎么来啦!”

因为上次胡不喜为了妹妹安危,情急之下曾在众鸟赶赴看热闹时暴露出会鸟语的能力,这段时日一直骚扰不断,他全靠装

聋作哑的功夫才撑过来。所以鸟儿们看到是熟人,也就不紧张了。

一只长老模样的灰文鸟“咕噜”了一声,压下细碎的议论声,对胡不喜道:“请问,你就是会说鸟语的人类么?”

“是的。”胡不喜应道,刚想问问缘由,那边寒渡已经叫了起来:

“小喜,他们要到这边安家落户,所以要把小羽他们赶走!”

胡不喜没有进入状况,问道:“这里地广鸟稀,还差一户么?”

这时宁仲悦在旁边捅捅他,示意不要让他鸭子听雷,胡不喜便小声翻译了,翻译完也就明白过来:小羽和原灰喜鹊头领是

私奔,家族自然容不下他们。

长老威严地扫视了全场,随后有礼但坚定地对胡不喜说:“这是我们的私事,还望您不要插手。”

胡不喜很为难,劝说的话被人家先发制人堵死了。他确实不该过多干涉,强人所难。

就怕到时候谈崩了爪喙相见,寒渡这个死心眼,自己冲进去混战,又该伤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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