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如果好了,就可以和瘦肉苦瓜粥一起出锅,也就该把妹妹叫起来吃饭了。
刚咬了一口,确认蒸得恰到好处,厨房的窗户上响起了“笃笃”的敲击声。他往外一看,原来是好久不见的乌鸦小姐,寒
烟翠。
胡不喜忙大开了窗门,把乌鸦小姐放进屋里,本拟去拿花生仁,后来看看一大笼烧卖,胡不喜问她道:“烧卖你吃不吃?
换换口味。”
乌鸦小姐不在状态地“呀”了一声,望着烧卖,无法抗拒,应道:“那就多谢了……”
胡不喜便找了个盘子,把两个烧卖掰碎了放在上面散热,嘱咐道:“等半分钟,凉了再吃啊,现在烫嘴。”
说完便离开厨房,去发挥他狮子吼的功夫,喊妹妹起床去了。
就听乌鸦小姐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大叫:“啊呀,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是有急事要告诉你啊!”
等胡不喜喊完妹妹回来,发现寒烟翠正一脸严肃地立在盘子边上。烧卖碎片未曾稍动,乌鸦小姐很有骨气。
“呃,是不合胃口吗?”胡不喜问道,“啊,对了,你们一定很担心寒渡的伤势吧?我跟你说,虽然情况一度很危险啦,
不过……”
寒烟翠匆匆打断他的话头,道:“寒渡受伤了吗?这个白痴受伤有什么了不起啊,他不伤才怪呢!以前追着小羽满世界跑
的时候三天两头伤痕累累,他命硬着呢!——我是有事要告诉你啦!是关于你自己的事!!”
胡不喜茫然了:“我?”我有什么事是需要小鸟来告诉我的呢?
……慢着,确实有这样的事!
胡不喜心中警铃大作,但却来不及阻止义愤填膺的乌鸦小姐竹筒倒豆子一样的扼要述说。
原来乌鸦小姐善解人意,前段时间察言观色,发现一向好脾气的胡不喜居然面带愁容,心情不好。她在胡不喜这里吃了很
多不在工资计酬范围内的酥点,还带姊妹淘一同大享口福,作为一只恩怨分明知恩图报的乌鸦,她决定要找出胡不喜郁闷
的根源,并帮他疏解。于是她就利用自身便利条件,观察了一下胡不喜的每日生活。很快的,乌鸦小姐敏锐的八卦嗅觉就
帮她找到了事情的源头——胡不喜被工作的同事在领导面前诬蔑诋毁了。
胡不喜听她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道:“好啦,我也大概知道。其实这种同期的人拜高踩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
是新丁,都想出头嘛……没什么的,你以后别费心打听了,我现在也已经不难受了。”
然而,乌鸦小姐的小眼神里明明白白透露出对胡不喜智商的同情,“你以为是一起进去的几个新同事吗?”
“……不然?……”
“就是那个负责带你的眼镜圆脸男!”
胡不喜惊呼:“吴老师?!这不可能吧?我和他差距那么大,他是老前辈了,他干嘛要戳我啊?”
乌鸦小姐先是说:“哼,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想啊。”
过了一会儿看胡不喜实在榆木脑袋,仍然想不通,只好把话掰开说明白:“你如果是个工作态度散漫的家伙,那就不可能
做得有多出色对不?那么你做的那些工作功劳,他占为己有,大家也不会怀疑啊!”
胡不喜很受打击,垂头丧气的。
寒烟翠见状,恨铁不成钢,怒道:“我之所以打听清楚了,这么着急跑来告诉你,就是让你有所防备,好好给他报复回去
嘛!你要反击啊!!”
胡不喜一脸郁闷,“报复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
寒烟翠抓狂,“报复当然就是惩罚冒坏水的人,让坏人知道知道你的厉害,不敢再来欺负你啊!你不要这么肉脚,雷锋同
志说过,对待敌人,要像严冬般残酷!!我已经拟定了作战计划,我们要如此这般,然后这样那样……”
她慷慨陈词到一半,发现胡不喜魂不守舍地在吃烧卖,居然在摸本来是给她的盘子里的那些碎屑了,立刻暂时偃旗息鼓,
先埋头吃了起来。
胡不喜愣了愣,回过神来,见她吃得欢喜,就到旁边的蒸笼里又拿了几个掰碎,放到小盘子里。
寒烟翠醒悟过来自己破功,跺爪不已,气急败坏,“我说你有点血性啊!又不是叫你无缘无故去害别人,是自卫反击!这
种人不欺负你他也要欺负别人,说起来修理他也算替天行道啦!”
胡不喜微微苦笑,摇头道:“其实……如果我不通鸟语,那就连知道都不会知道,谈何报复呢?更何况是借你们的帮助…
…这样不好……”
寒烟翠大大不赞同:“你也太食古不化了,什么叫‘如果’啊?你现在就是知道这件事了嘛,可以和我们交流,这就是事
实,惹到你算他倒霉。我和几个姊妹白天可以轮班,晚上眼镜七仔那边我也拜托好了,24小时监视,不信抓不到他把柄,
没有把柄也要制造把柄,弄死丫的!”
乌鸦小姐显然气得不轻,平时装得锦心秀口的气质名媛模样,这时候面具完全崩裂,暴露出了江湖匪气的一面。
但胡不喜听了半天,只听到一句:“‘眼镜七仔’是谁啊?”
寒烟翠道:“猫头鹰啦。隔壁绿化带住了一家猫头鹰,他们听说此事,也很气愤,主动承担夜班的责任呢!”
胡不喜叹了口气,道:“你们气什么呀?”
寒烟翠道:“他欺负你啊!”
胡不喜按太阳穴:“他欺负我,如果我不生气,不是也没什么损失吗?我自己把事做好,让他无话可说也就可以了。像这
样监视栽赃什么的,实在不太……”他想说“不太光明磊落”,但想到鸟儿们对自己一片热忱,就不忍心这么说出口,怕
打击到寒烟翠。
哪里知道寒烟翠根本不领他的情,自己说:“他不仁咱不义,你跟小人怎么讲光明磊落?!啊!!!你怎么这么滥好人?
气死我了!!!”
胡不喜大概明白了,知道对方认为他纯洁无瑕软弱可欺,所以为他打抱不平。他心里不愿寒烟翠为了他的事烦恼,感到惭
愧,道:“你们不用为我担这么多心思啦,我也就是普通人一个,一样有私心杂念,大家都是这样的普通人,没什么报复
不报复的啦……”
寒烟翠道:“什么普通人,你是难得一见的大善人,我们不但有这个意愿,而且也有责任不让坏人欺负你!”
胡不喜站在厨房里喝瘦肉苦瓜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大……大善人?我,我吗?你们怎么知道……”
寒烟翠道:“禽有禽言,兽有兽语,我们故老相传,能有机缘识辨禽言兽语的人类,都是千百年间难得的善士。”
胡不喜本来以为会听到什么秘辛,听说是“传说”,顿时泄气:“哎呀,巧合而已。你看我甚至都不茹素的,善什么呀…
…”
寒烟翠道:“和尚开始的时候也不茹素的,他们不吃臭的东西而已。这个是形式主义啦,重点在于你的心!”
胡不喜有点呆滞,为乌鸦小姐的博学善辩扑倒。
寒烟翠突又跺爪道:“给你转移话题了!总之,你好好考虑一下,监视活动我们会进行下去的,等你想通了我们就要开始
报复他!”她说完,风卷残云地吃光了盘子上的烧卖碎片,从窗口“咻”地一下,振翅远去。
胡不喜心中回荡着刚才的对话,还有点没转过弯来,回到餐厅一看,发现桌上给胡不忧准备的饭菜一口未动。那个懒丫头
趁他和乌鸦小姐纠缠,睡了个回笼觉,根本还没起床!而离去学校的公车发车时间,已经只剩5分钟了……
这天上班的时候,胡不喜感觉很别扭。吴老师看上去那么慈祥和蔼,时不时地给与指导,完全是对新丁无微不至的前辈导
师的模样。倒是同期进入的几个年轻人,有的态度骄傲目中无人,有的谦卑过分看上去很狗腿,非常像是会做小动作的人
。
可是鸟儿们是不会骗他的。
如此对比,那春风化雨的长者风度居然只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按照寒烟翠的说法,对方耍的手段其实也不怎么高明。无非是无意间说起胡不喜迟到早退,无意间提及胡不喜又出了什么
纰漏,于是前辈状忧心忡忡。可惜胡不喜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不太爱交朋友,习惯性与人保持距离。于是大家很容易受对
他不利的舆论诱导,认为胡不喜是个吊儿郎当没有社会责任感的青年。再加上他长得一张小白脸,这种评价就更加有市场
有说服力了。
胡不喜闷闷不乐地下班回家,却接到小忧短信说晚饭与同学聚餐,留他独守空房,做菜都提不起精神。
要是不懂鸟语的话,他就不会知道是谁欺负他,也不会这么难受了。
难受的并不是被人欺负的委屈,而是心惊于知人知面不知心。
Chapter 12
打开冰箱,又关上,胡不喜很空虚,没有胃口或者说没有情绪煮饭。百无聊赖地再度打开冰箱,他瞄到胡不忧买回来的大
堆零食里有一盒蒸糕。牌子是“十里香”,是爷爷家附近一家经营中式传统点心的作坊,他们从小吃这家的糕点长大的。
难得胡不忧如此有心,现在还不辞辛劳不远万里地从那里运东西回来吃。胡不喜想了想,就把蒸糕从冰箱里拿了出来。拿
开盒子才发现下面还压着蜜汁猪肉脯,胡不喜毫不客气,一起拖了出来。
晚饭就吃这些吧,怀念一下小时候的幸福感,说不定心情就变好了。
他把蒸糕和猪肉脯分层放进蒸锅里,点上火。
就在此时,厨房的窗户上又“笃笃笃”地响了起来。只见寒烟翠正拍着翅膀飞在外面。胡不喜只好过去把窗打开,同时心
中感觉到一阵压力。他现在其实就是缩头乌龟,暂时不想考虑这件事情,假装不知道,不存在。可是乌鸦小姐不依不饶的
,叫他无从躲起。
寒烟翠简单扼要地继续早晨话题,面授机宜。乌鸦小姐总体战略还是比较简捷的,就是麻痹敌人,攻其不备。反正周围那
些人也没多聪明的样子,胡不喜只要对前辈和领导表现得狗腿一点,而工作则懈怠一点,不用那么拼命努力,多处处人际
关系,然后再挖坑给人跳——说不定不用那么麻烦,喜欢造谣生事的人自己就会挖坑,到时候让他自己跳就好了。
胡不喜叹了口气,道:“这个……还是顺其自然吧……”
眼见寒烟翠清清嗓子,要开始思想教育,批判他这种逃避现实的态度,胡不喜就浑身无力。他知道他这种软弱的性格确实
不好,这事要换了小忧,不和乌鸦小姐狼狈为奸,从生活上工作上,全方位多角度地报还对方才怪,所以也不好意思反驳
乌鸦小姐。
——但,此时此刻响起的门铃声确实救他一命。
天快黑了,寒烟翠在那之前要回巢,不可能在这里呆太久。
胡不喜嘴里说着“抱歉”,却是喜孜孜地跑走,去开了门。
寒烟翠以翅膀掩头,长叹一声:“祖宗诚不我欺也,这哪里仅仅是善士?这明明是圣母啊……”
但即使是圣母也是自己一挂的,所以一定要保护。他不配合,自己只好单兵作战了,虽然会增加一些复杂度,但不是不可
能。胡不喜是个小面团,飞鸟兵团也不是好惹的。
开门所见却是宁仲悦和停在他肩头和右腕上的两只大鸟。
寒渡翅膀无毛,不能飞动,一眼看到寒烟翠,顿时想夺路而逃,却被宁仲悦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爪子,只能徒劳无功地啪
嗒着翅膀,被倒拖着进了客厅。千越在旁边柔声劝慰:“小渡,没关系的,你的毛在长回来呢,要不了几天就恢复如初了
,别着急嘛。”
寒渡大叫道:“可是现在还没长出来啊!”
寒烟翠在旁边不屑道:“好啦,你一样落魄的样子我也见证过,有什么好怕丢脸的?”寒烟翠说的是寒渡那次和千越打架
浑身是伤。寒渡却别转头,小声说:“那又不一样。打架受伤是男儿本色!”言下之意是这次纯粹贪吃惹的祸,于是十分
没面子。
寒烟翠眼睛骨碌碌一转,嗅到不同氛围,调转问题方向:“原来如此啊,果然已经亲疏有别了:千越兄能看,堂妹我就不
能看了么?”
胡不喜在旁边闻言惊道:“原来你是他堂妹,原来一直都没听你们提起过啊?”
寒烟翠道:“我们族里还是嫁女娶媳的习俗,我们这一辈在老家的要么是亲的要么是堂的或者是堂的堂的堂的……表亲都
跨族了啦。”她说罢又转向寒渡,暧昧地眨眨眼,道,“恭喜你呀堂兄——这位我现在该如何称呼呢?堂……”
她还没有说下去,寒渡已经羞恼了,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是纯洁的男男关系!”
寒烟翠狡黠地答道:“我就想说‘堂兄的朋友’嘛?你想到哪里去了,小——渡——?”她故意学千越呼唤寒渡的口吻,
拖腔曳调地喊寒渡。
偏偏千越此时也在旁边叫了一声“小渡”,胡不喜在旁边扑哧一声乐出了声,寒烟翠也笑嘻嘻的,寒渡火气上涌,身上秃
毛的地方都泛了粉红色,千越虽然驽钝,也知道寒渡又不高兴了,忙道,“小渡,你别生气,生气对康复不好。”
胡不喜一边笑一边用沙发靠垫给他们几个围了个地方,让鸟儿们喝茶谈心吃点心。天快黑了,寒烟翠这段时间一直在四处
奔波,今天必须回家过夜,不能久留,被硬塞了一小袋芝麻酥之后,无可奈何地瞪了胡不喜一眼,命他好好考虑自己的提
议,随后便提着不起眼的小袋子飞走了。
宁仲悦望着乌鸦小姐远去的身影,又看看胡不喜的眼睛,若有所思。
胡不喜这时才得空过来招呼他,可是又忽然想起厨房里蒸着的蒸糕和肉脯,赶紧扑到灶台前灭了火。掀开锅盖一看,水将
将烧完,还好没大问题。糕已被蒸熟,晶莹碧绿,十分可爱,猪肉脯也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胡不喜处理停当,抹把汗,暂时可以专心享受美食而不用考虑其他纠结问题了,于是松了一口气,招呼宁仲悦一同进餐。
宁仲悦微笑着说:“我就是来蹭饭的。”说着另一手拎着一袋东西递到胡不喜面前。
袋里是一盒奶酪蛋糕。手上还拿着一瓶葡萄酒。
胡不喜很惊讶。那蛋糕没有包装,是装在家用的圆饭盒里的,不像店里买来的成品。宁仲悦解释道:“我喜欢吃甜食,有
时候自己也会动手做一些。”胡不喜立刻想起以前宁惠思带来给妹妹大快朵颐的精致小点。他也有幸分享,味道丝毫不输
童年梦忆的“十里香”,他还以为是宁惠思的手笔呢,“那之前给小忧的那些点心……”
宁仲悦笑了笑,挑眉道:“惠思可是告诉我,他要带给你的。”
胡不喜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