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嫁人,十年不晚(第二卷)——鹭草以南
鹭草以南  发于:2012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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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睿万分欣喜,爬向床头,跪坐在程七彦的肩膀旁边,静静的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程七彦抬手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昨天晚上谭叔叔把我抱来的,你睡了一晚上了。”小睿盯着程七彦缠着绷带的手,没敢问是怎么受的伤。

程七彦感叹这孩子的懂事,“那你在这里守了一晚上?怎么不把我叫醒……这几天他……谭叔叔把你放在哪里了,有没有对你不好?”

小睿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

程七彦把被角揭开,“进来和我一起睡好不好,那边坐着多冷啊,傻孩子……”

小睿很听话的躲进被子里,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伏在程七彦的胸口,他眨眨眼睛,睫毛刷的程七彦的胸口很痒。

那晚过后,谭玉染再没碰过程七彦一下,不仅把小睿送回了他的身边,而且对他更是百般的体贴,尽管换不来程七彦的一点回应,但至少不会争锋相对,程七彦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睿身上,再也无力去争辩什么。

他只想离开,然而即使磨破嘴皮子,谭玉染依然无动于衷。

他们都对彼此的需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个要走,一个却要留,各不相让,就像一场无法化解的冷战一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要怎样才能不恨我?”

“除非你放我走!”

“那你就恨我一辈子吧。”

谭玉染求助于时间,希望光阴一点点磨灭掉程七彦的坚持,可程七彦却不能等,小汀和季迟还在外面,这让无时无刻不为之担忧,而想要离开的心也更为迫切。

“放我走吧,算我求你了,小汀离开我很久了……”程七彦竟屈膝跪在了谭玉染面前,口气是放下一切的渴望……似乎生命就快枯萎在这牢笼中了。

谭玉染无所适从,程七彦居然会求人,还会给人下跪……如果是以前,谭玉染根本无法想象这一幕,这到底是谁在逼谁呢?

“我……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吧!”这一次,他无法断然拒绝,谭玉染逃也似的转身走掉了,他不想看见那样的程七彦。

“等等……”程七彦忽然抓住了谭玉染的衣服下摆,摊着手,目视前方,瞳孔异常的空洞……“给我一包烟好吗?”

谭玉染愣了几秒,本来想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但最终还是从包里摸出了半包香烟,塞到程七彦手里。

“还有,打火机给我……”

“你少抽点……”

程七彦就像拿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坐在了地上,苦笑道:“你给的本来就不多,我上哪儿多抽……”

程七彦细细的摩挲着烟盒上的文字,好像在轻抚曾经的记忆一样,谭玉染注视了他很久,确定没事以后才无奈的离开了他的房间。

程七彦打开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后的气味让好几天没抽烟的他觉得有点不习惯,竟开始咳嗽起来,小睿跑过来为他拍背,可他却咳嗽不止,最后居然呛出了眼泪。

天亮的时候,烟灰缸里七零八落的丢着几个烟蒂,程七彦看着熟睡的小睿,把只剩下一根烟的烟盒揣进了包里,他背靠床边,看着窗外的暮色,无声的等待天明的到来。

清晨,他们在同一张桌子上享用早餐,而且程七彦意外的胃口不错,谭玉染甚至觉得有些不习惯。

“干嘛用那样奇怪的目光盯着我看?”程七彦为小睿抹去嘴角的牛奶须,不经意的问了这句。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程七彦若有似无的扬了扬嘴角,什么也没说,只是埋头对着自己的盘子,过了很久,听见谭玉染放下刀叉的声音,随即,谭玉染清醇的嗓音缓缓道来,“七彦……我们和好吧,你不是担心小汀吗,你一定知道联系他们的方法,把她叫回来,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阻拦我们了,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心里添一道屏障呢?”

程七彦在心里冷笑,那天把他绑起来狠命操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在他心里留下屏障……然而,他却心口不一道:“你也给我一点考虑时间吧。”

谭玉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程七彦的这个态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令谭玉染惊喜的就像初恋表白成功的少年一样,他从椅子上起来,不知道说些什么……“那……那你好好考虑吧,我去公司了。”

本来已经走到门口,谭玉染又回过头来指指嘴角,“你这里也有?”

“什么?”程七彦抹了一下嘴角,上面沾了一点点奶油,他的脸上一下就浮起了红云。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谭玉染开车离开的声音,而程七彦还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须臾过后,他看向外面,猛的站起身来。

“叔叔,你怎么了?”

程七彦对小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不要说话,小睿乖乖的闭上嘴巴,看着程七彦的一举一动。

他来到窗边,轻轻揭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风雨不改的站着看守的人,比起以前,只多不少。

程七彦把餐桌上的盘子和花瓶拿下来,轻轻的挪动桌子,尽量不弄出大的声响,不一会儿便把桌子移到了门边,死死的把门抵上了,然后把窗户也从里面锁了起来。

确定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后,程七彦来到了卧室,在梳妆台的底下摸出了一把钥匙,他像拿到宝物一样把钥匙置在胸前,或许刚来美国时,他就料想到了现在,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也是绝境中的唯一方法!

第28章:爱的灰烬

这栋房子有一个地下室,但是是上了锁的,而程七彦早就在搬进这个新家时就悄悄存好了备份钥匙,现在正是该它派上用场的时刻。

程七彦拿起钥匙从卧室出来,来到楼梯下面的地下室入口处,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顺着阶梯走下去,里面一片漆黑,他扶着墙找到了电灯开关。

啪嗒一声,空间顿时明亮起来,地下室的房间也是按照居住环境设计的,所以下面也很漂亮,而且更有情调,这本来是谭玉染为了和程七彦逃避孩子们的二人世界,住进来后只来这里疯狂了一晚。

程七彦的手抚过沙发靠背,上面还留有那次的欢爱痕迹,现在想来,好像是梦境一样……而且眼下的境况也不容他多想,程七彦快步走到液晶电视旁,打开下面的壁橱,把里面摆放整齐的名酒拿出来,最里面,赫然呈现出许多个大小一致的汽油桶!

程七彦一手提一个,总共走了四趟,才把地下室的汽油桶全部搬到上面去。

楼上,楼下,楼梯走道……客厅厨房卧室,程七彦把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淋上了汽油,直到每一个汽油桶都底朝天为止。

小睿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也不好奇程七彦到底在做什么,等他把汽油泼完后,他抽出一张面巾纸,垫着脚尖递给程七彦,程七彦失笑,他弯下腰来,让小睿替他擦掉额头上的细汗。

程七彦单膝跪地,看着眼前可爱的像精灵一样的孩子,他过分的沉默了,好像知道一切似地,大眼睛那么清明,像年幼时的小汀一样,那么惹人疼爱……

“给叔叔点烟好不好?”程七彦拿出只剩下一支香烟的盒子。

小睿点燃打火机,双手递上火源,为程七彦点上了最后一支烟。

室外,把守着门口的两个保镖突然察觉到异常,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朝身后的大门看去。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一经提示,另外一个人立即用力嗅了嗅,空气里的确有什么味道,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突然大惊道:“不好,是汽油!”

“快!”

二人来到门前,扭动门把,却无法将门推开,殊不知,里面早就被程七彦用餐桌抵上,而且搬了许多重物压在上面,一时半会根本进不去。

外面传来猛烈的撞门声,而程七彦的一支烟也快到尽头了,“小睿,敢不敢?”

“敢!”小睿的眼底毫无惧意,他拿下程七彦叼着的半支烟,将亮着火星的烟蒂扔到了楼梯下。

汽油遇到燃点,顿时由一点星火形成燎原之势,从楼梯一路蔓延至楼上,燃烧了半面墙,随之……整个天花板也被火焰吞噬,轰轰然将烈焰传导至每一点可燃的事物上,四面火舞的墙构成了一个瑰丽的火海,把程七彦与小睿包围在其中,如同置身在曼珠沙华的海洋一样。

程七彦把打火机放在一个矮桌上面,然后把左右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爱怜的摩挲了一下,然后恋恋不舍的与打火机并排放在一起,最后给予它一抹充满爱意的注视。

程七彦低身抱起小睿,在他耳边低语,“怕吗?”

“不怕!”小睿环住程七彦的脖子,把脸紧贴他的脸,依偎在一起。

火光映红了程七彦的脸,就像在一个光影华丽的舞台上一样,用这样轰轰烈烈的方式谢幕,然后转身留下一抹不真实的背影。

门还没有撞开,屋里冲出来的热浪就从门缝中喷出,看守的保镖只能卧倒在地上,抬头一看,大火已经冲破了房顶,浓浓的烟雾伴随着舞动的愤怒烈焰,像是有直冲天际的气势。

“快报警,给总裁打电话……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火势越来越猛,没人敢靠近房子,旁边的窗户纷纷被气浪击碎,火焰不时从里面喷出来,轰的一声,房屋里显然有什么巨物坍塌了,让人心为之一颤,火带着将一切焚为灰烬的决绝在寒风中呼啸。

谭玉染还是不远处的公路上,就看见天空冒着白烟,而那个家里的方向,他猛踩油门,以最快的速度朝心系的地方冲去,可是心却越来越沉,几乎压的他喘不过起来。

等他赶到时,房子已经被大火整个吞噬,只依稀看见房子的轮廓,而说它此时是一座火山,恐怕更为贴切,谭玉染呆站在车旁,看着眼前堪称壮观的画面,心却冰凉。

“人呢?”谭玉染摇晃着旁边的一个保镖,想从他们带着歉意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其他。

“程先生……他,没有出来。”

谭玉染回头看着那片火海,嘶吼着那人的名字……“七彦——”

“总裁,总裁!”身后几个手下还没反应过来时,谭玉染就朝火海里跑去,幸好被几人同时拉住,“您冷静一点,那里很危险的,千万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们放开我,七彦还在里面,为什么不救他……他会死的,我要去救他出来,放开我……七彦……七彦,啊——”谭玉染如同垂死挣扎的人一样,像是最后一搏般,力气大的惊人,竟要好几个人奋力才能制止住他。

他直愣愣的看着火海的怒涛,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直到嗓子哑掉,却还是没有停止呼唤他的名字,那种力量,似乎一点一滴都在耗用生命,直到枯竭为止。

“程七彦……你出来,出来啊……出来我就放你走……”

火海的高温把周边的雪都烤化了,树枝上的积雪成了一滴滴的透明液体,慢慢滴落,疑似春暖花开的季节来临一般,却不知,是雪花都在为之哭泣。

轰隆一下,似乎地面都震动了一样,房顶整个掉进了火焰里面,重力引起了一连贯的倒塌,整栋房子一瞬间全部塌方,只剩一堆残骸还在无休止的燃烧。

有心席卷而至的灾难,还有什么能够存活?

“啊……”刹那间,谭玉染停止了挣扎,颓然跪倒在雪地上面,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般,像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木偶一样。

大家不约而同的放开了谭玉染,看着他在雪地上痛得不能自己……

他眼神木讷的直视前方,如深潭一样的黑眸里有一簇火苗,可却再也映不到心里,突然,胸口如受重击,就像那日掉从楼上掉下来的感觉一样,胸中压抑多日的那股腥甜,失去了阻拦……

谭玉染身体朝前一顿,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染红了衣襟,染红了前面的雪地,可血却源源不断的从咽喉处冲出口腔……谭玉染身体一歪,载到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倒转,突然变成了那栋完整的建筑,那个完好无缺的家,从窗户还可窥见里面正在欢乐嬉闹的一家。

被血点缀的艳红异常的嘴唇扬起一抹笑意,谭玉染的身躯不断的震颤着,每颤动一下,就有一大口血从嘴里奔涌出来,眼前的画面,慢慢远去,渐渐模糊……最后被无力垂下的眼帘阻挡。

谭玉染睁开眼睛时,周围一片惨白,因为这里是医院……又或许,他的世界只剩黑白两色。

他从病床上起来,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脑子里也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捂住脑袋,努力回忆了一下……之前的片段就像暴风骤雨一样回到了脑海。

“七彦……”记忆还停留在大火熊熊燃烧的那一刻,他穿上鞋子,跑出了病房。

“总裁您醒了,您去哪里?”江青把东西随便扔在了病床上,疾步追赶谭玉染。

全世界都被忽略了,只有心中的牵挂永远不变,谭玉染在车前怒吼,江青无法,只好开车把他送回家——那个废墟。

谭玉染下车,只见眼前已经被大火夷为平地的家,地上焦黑的建筑残骸还在冒烟,在银装的地面上,这大片的漆黑显得格外的扎眼,谭玉染转身,用眼神向江青求助,神情完全没了平日掌控大局的风度。

江青有些不忍,半响才回答他,“什么也没找到……兴许,是逃出去了。”

谭玉染用力点头,对……什么也没有找到是最好的消息,他逃得出去的,程七彦……那是他也甘拜下风的人,他的心机,远不止他看见的那些……

谭玉染跌跌撞撞的朝废墟里走去,江青没有阻止他,远远的看着。

站在一片空地上,那大概是原来客厅的位置,谭玉染迷茫的转了个身,四周都是一样,入目的全是灰烬,一场大火,似乎烧毁了谭玉染的世界,他曾放弃一切去换取的幸福,不惜他恨自己也要挽留的爱人,早已不知去向,留给他的,只有这片载满曾经的废墟……

即使成为了历史,可为什么连遗迹也不放过,偏要一起毁掉?

谭玉染在废墟当中翻找着,可却一无所获,他看着满手的漆黑灰烬,晶莹的液体从眼角下方的嫣红伤疤上滑过,可是无论多少滴,也冲刷不净那抹鲜红的胭脂色,谭玉染跪在地上,俯下身……一个大男人在废墟中央,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这就是他的世界吗……?

“七彦……你回来,回来告诉我你还活着,我再也不关着你了,你去哪里我都不拦着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对不起……对不起……”

恸哭伴随着废墟中冒出的轻烟随风消逝,化为虚无,多希望……借着风……告诉躲藏在某处的爱人,他甘愿被恨也不愿爱只是一场华丽的假象。

不知过了多久,谭玉染撑起身,手掌突然碰到一个小小的圆环……他捡起来一看,里面用楷体刻着三个很小的字——“谭玉染”——正好与他手上现在带着的“程七彦”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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