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生子 一)——千里孤陵
千里孤陵  发于:2013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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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敬文帝盛怒之下,已拉开门朝外头喝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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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缜从椅上一跃而起,火烧火燎的奔出门去,一面呼唤众人备马随行。

身后端王还在慢慢道:“现在赶到也差不多是辰时,领兵围宫的冯振做事周全,大可放心。你留在这儿交代太子天明后接掌桐城的事宜更妥……咦,你听到我说话没?”

易缜不理会他,点起数十侍卫就走。他听闻破军有可能做出以身殉国的蠢事,心下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虽要此人受尽百般侮辱,却似乎从没有想过让这人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以身殉国留名身后?呸,做梦去吧!

虽是如是想着,心里却像是一锅滚油翻倒,滋溜溜的起了一串大潦泡,偏偏又抓不到挠不着,又像是空茫茫的半分想法也没有。只知道他不肯让破军悄悄的死了。就算要死也还得看自己答不答应——总之,死了是便宜他了!

心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面将催马飞驰。等赶到宫城之时,果然如端王所说是辰时刚至。

计划是早就定下,领兵的将领冯振果然如端王所说,十分的得力。此时宫门已破,大队人马已经冲入泽国皇宫。宫中大多数是病弱宫女太监,偶尔有侍卫抵抗,全是螳臂当车不足为道。此时已将敬文帝所在的养心殿团团围住。只是端王放话要活捉敬文帝,这才没有强行闯入殿内。

冯振听闻燕淄侯亲到,连忙带人迎接。易缜也不和他废话,一路风驰电掣的直奔养心殿而去。

易缜来到院中一瞧,秦疏哪儿有事?这不正好端端地在殿前石阶上跪着呢。心中不知不觉松下一口气之余,险些又气歪鼻子。

“侯爷?”

秦疏也看见他,却会错他的来意。慌忙起身道:“我同侯爷说好一日之限,此时尚未到时辰,陛下并非冥顽不化之人,还请侯爷开恩万勿动手,容我再劝一劝……”

话音未落,只听殿门一开,敬文帝踋步略带蹒跚,却不要身旁太监搀扶,冷着脸走出来。

破军不敢再说,连忙低头跪好。低声道:“陛下。”他声音惶惶,即有惶急不安,又有劝诫哀告之意。

敬文帝痛心疾首,抬手一掌掴在他脸上:“小疏,你怎能如此!”一阵咳喘,却再说不下去。他手上虽然无力,破军却也不敢躲,这一巴掌挨得结结实实,也浮起个红印子来。

易缜原本在一旁冷眼看着,暗中却心火大炽。心道你站着和我说话却见他就跪,这一巴掌挨得活该。

却不知为何到底不痛快,他也不把敬文帝放在眼里,颇不耐烦的一摆手:“带下去。”

眼看就有人上前要动手来拖,敬文帝振衣喝道:“我自己会走!”他到底是曾是帝王之尊,这一声喝斥竟将众人一时震住。一旁冯振颇有眼色计算,情知此人身份毕竟不同一般,此时虽落魄不堪,仍不可失礼,使个眼色,就有身边得力的手下恭恭敬敬将敬文帝请下去了。

燕淄侯匆匆赶来,到了这儿却没什么吩咐,现在盯住破军的眼神阴沉,恨不能射出几把飞刀来,破军却瞧着敬文帝远去的方向,神色一片茫然,对他越来越难看的面色混然不觉。

第25章

青岚随在周围军士中,这时走出来见过自家主子:“侯爷。”被易缜转过脸来狠狠瞪了一眼,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好得发问。

易缜瞪完他,仍旧转过眼去恶狠狠盯着破军。他到这时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汗,此刻静下来被夜风一吹,整个背心都凉嗖嗖的好不难受。前一刻还怕破军死在哪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了,眼下人就在眼前,却又几乎恨不能生出千百种花样来弄死他。

“侯爷。”秦疏终于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会道:“侯爷打算如何……处置陛下?”

“你管不着!”易缜恶狠狠道。

“罪臣恳请侯爷……”

“罪臣?”易缜打断他。“你向谁称罪臣,我怎么不记得你几时成北晋的臣子了?”

“是。”秦疏沉默了一会,改口道:“奴才斗胆,恳请侯爷……”

“你那宁死不屈的骨气上那儿去了?”易缜再次打断他。脸上挂着个不作声的笑。

青岚看着那个笑容心知不妙,破军却低着头,从善如流说道:“侯爷也说过的,知时务者为俊杰。北晋占尽天时地利,众望所归,奴才只不过顺应天下大势。”

秦疏的语气极为平静恭顺,但易缜岂能听不出他的口不对心。他越是做出卑微低下的姿势,燕淄侯心里越是不舒坦。这人的心思也颇为怪异。别人不肯低头之时,他想方设法就为了把人拖到泥地里任人践踏,等到别人低头服软了,他又觉得大失所望,心道你破军也不过如此,金玉其外虚有其表。本来他对秦疏还颇存着赞赏之意,这时却有些看不起了。

但看秦疏低眉顺眼的样子,想必这时便是给骂上几句,也是会忍气吞声应承下来。

他若是只刺猬模样,便是团成个圈儿,燕淄侯倒觉得有意思。不怕扎手地非要拨他几根刺翻个个儿戳一戳藏着的肚皮什么的。如今他自己明白事理服帖得像只兔子,反而扫了侯爷的兴致。燕淄侯心里憋着老大一口气,但周围的泽国侍卫大都都被押下去。场中目光渐渐落到破军身上,他可没有给别人看戏的意思。转头道:“拖下去。”

冯振的手下应声上前,本要把破军同那些侍卫一般处置。不料燕淄侯一鞭抽来,喝道:“你住那儿拖呢?”顿了顿沉声道:“这人是个要紧的人犯,拖到本侯驻地,本侯还有要事要亲自审问。”

秦疏闻言抬眼看了看他,平静得很。燕淄侯明显的挟私报复,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脸去不看他。

秦疏并不反抗,很是顺从的被人带了下去。

易缜出一会儿神,朝青岚道:“走。”

冯振在一旁请示他如何处置敬文帝等人,易缜也只让他按之前端王吩咐的办,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在外人眼中看来,燕淄侯这一趟可谓是突如其来,莫名其妙而毫无必要。

易缜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径自领着来时的人马连同青岚一道回去。至于破军既然由冯振手下所擒,吩咐冯振将人送来也就是了。

那日换作端王统领桐城军队,冯振一应事项都是听令于端王。他本也无意插手也不该插手。不知怎么的听了端王那句‘他不会再活着来见你’,就头脑发热地跑来。如今那人好端端的,却还叫他见了一付卑躬屈膝的模样。怎么想怎么憋闷。一路咬牙切齿的盘算着要如何拿捏破军。

一行人皆是千里挑一的坐骑,易缜一腔无名火,只顾纵马疾驰,巡城士兵无人敢拦。到达驻地之时,仍不见冯振将人送来。

易缜将众人遣散,只留了青岚一人在眼前。青岚本以为他要细问昨日经过,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不由得抬眼看看他。燕淄侯端坐在椅上无意识的转着手上一只茶盏,脸上平静里又透着几分阴晴不定,显然正在出神,颇有几分怪异。

琢磨侯爷这意思,是不打算直接问自己了。他不问,青岚索性只字不提,默默站在一旁侯着就是。

过不多时来的却不是破军,而是带来个给燕淄侯火上浇油的消息。

破军在押送的路上寻机发难,跑了。

易缜这时可不就是憋闷而已,将报讯之人揪着衣领拎到面前,狞声问道:“怎么跑的?”

这人吓了一大跳,反而越发的不利索,半天才将事情说了个大楖。

当时他说要亲自审问之时冯振也在场,一来侯爷交代的事不好怠慢;二来燕淄侯巴巴的赶来,这神气模样行事都有些古怪,点名要审问破军,破军是敬文帝亲随,泽国又有凤凰这依凭,其中想必有不少秘密之处。虽说北晋人从没见过凤凰,可泽国城池多年不得入那是明摆着的。这其中玄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晓,弄不好惹祸上身。冯振是个聪明人,这样一想,明白破军是个烫手山芋,断不肯留在自己手中。

燕淄侯前脚一起,他马上令人将破军给侯爷送去。宫中初平,万事千头百绪,他忙得不可开交,城中又遍是北晋士兵,这事虽要紧,倒也不是顶顶要紧。三十人的一支小队押送,这规模也足够了。

谁知破军暗藏了利器,他从一开始并表现得驯顺配合,众人略有大意。竟有些措手不及,对城中情形又不及破军熟悉,竟然叫他走脱。

问及伤亡,破军孤注一掷下的全是重手,竟是死了四人重伤六人,其余人也颇为狼狈。

燕淄侯当即沉下脸来:“三十个人看不住一个,都是一群废物。”

青岚稍一迟疑,只得开口:“这也不能怪他们。破军若是没有受伤,寻常士兵百余人也困不住他。”

易缜竖起眉头看了他一眼,怒道:“你不早说?”

青岚沉默一阵,道“属下这就去把他追回来。”

“你不必去。”易缜转头朝那名报讯的士兵道:“别楞着,还不去回禀冯大人,通知各处巡守仔细查找。”

那名士兵面有愧色,应了一声退出去。

燕淄侯怒意难平,在厅内转了两圈,视线落到青岚身上:“你故意的?”

青岚脸上没什么表情:“属下不知道侯爷说的是什么。”

燕淄侯哼了一声,也不同他纠缠:“你给我老实在这儿呆着。让你去追破军,说不定是放他跑了也不一定。”

“属下不敢。”青岚面不改色道。

侯爷这番震怒非同小可。人是在自己手上走失,冯振也有办事不力之责,得知后也不敢怠慢,调动人手四处巡查,就连城外各处也放出消息,要他们多加留意。到了傍晚,果然将人给找到了。

确确实实是找到而不是抓到——这短短一天的时间,破军竟不知如何潜出城去,却因伤势发作体力不支,昏迷在出城五里外一处灌木丛中。他若是再多逃了一段,再不远就是莽莽群山,要找到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但他身上伤情若无人发现理会,只怕也凶险。

说来可怜冤枉,这也就是各人的命数罢。

青岗得讯,心里暗自一叹,脸上不动声色。随着来报讯的人同去请侯爷示下。

燕淄侯恨啊恨啊的磨了一天牙,磨到现在也平静了不少,隐隐觉得为了不成气候的敬文帝身边一个侍卫,将这事闹得着实有些难看。心里虽郁怒难平,却不肯在脸上显露出来了。

听完回报想了一阵,冷笑道:“也不必先送到我这儿来。”

他回头对着青岚说话:“他不是仗着一身武艺杀人潜逃么。你去把他功夫废了。丢到大牢里去磨磨性子,等彻底服帖了再带来见我。”

青岚大惊,讶然道:“侯爷?”

要知道修习不易,废去一身修为是武者大忌,这打击远比断手断脚还甚。况且破军并非习武奇才,能有今天成就着实不易,他既起怜悯之心,此时也不顾身份想稍稍求个情。

易缜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打断道:“你若做不到,本侯自会另派人手前去。”

青岚一想,别人去还不知破军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只得应了声是。又想起一事,索性道:“破军身上有伤,是否请医士随行。”

“你还管他这许多?”燕淄侯不悦。“一个阶下囚,还得伺侯着不成?”

青岚无可奈何,只得去了。他平日不常在易缜跟前听命,燕淄侯侍他也不算亲近。很多事他便不得做主,不像苍衍一般在端王面前还能说上两句话。若是换作苍衍在此,这些事也不必让人知晓,悄悄的办了,端王事后得知,斥责两句,也不会再如何了。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并非不知变通。军中医士不让带,他便在城中抓了个大夫,前去治伤开药。又叫过看守的士兵稍加叮嘱,也不把话挑明,只说这是侯爷亲自要过问的人犯,不得有失。他回去复命,自然把这些盖过不提。

燕淄侯倒也不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收拾破军上。既然拿下桐城,又不欲使城中百业凋零。对于百姓官员,民生物业,少不得要一一梳理清洗,整顿振兴。此处以太子少宣地位为尊,可少宣偏偏是个不知如何进退应对的主,光是每日教导他如何处事应酬,便要耗废无数心血。端王素来同太子不和,在这事上冷眼旁观绝不肯插手,于是全部着落在他身上。

这样一忙,他又刻意不去理会,倒是暂时把这事丢开了十数日。可偏偏少宣在这儿只认得破军一个人,又觉得破军待他其实不错,总免不了要拐弯抹角缠着问破军的下落。让燕淄侯恨不能把他脑袋劈开看看里头装的真是稻草。抓了太子为人质下毒又时不时拿刀架在脖子上,再踩了他燕淄侯的脸面,杀了不少北晋士兵,这样子叫其实不错?

可这人好似总阴魂不散一般。好容易教训得少宣不敢再提,这一日在降臣的名单里看到梁相的名字,不由得怔了一怔,不屑之余想起有这样的父亲,就有那样的儿子——又是破军。好不郁闷。

直到最后是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敬文帝问起,让燕淄侯当真忍无可忍了。

第26章

这话是端王转告给他的。

端王对敬文帝虽无好感,处事倒极为中肯。这个病弱的帝王其实并没有多大威胁,擒获敬文帝之后,端王将他暂时软禁在一处小院内,衣食之事并无苛待。院外重兵看守,只要不出这院门,倒还有几分自由,甚至还允许敬文帝留两名宫人随从在身边伺候。

大约磨去许多锐气,又或者是慢慢想通了,敬文帝不再有那日的气势。竟然让人向端王表示感激之意,另外向端王打听起破军的下落,端王允他身边留几个人听用,他第一个就想把秦疏讨要过来。说是如今的宫人生疏做事不得力,不若秦疏做事伶俐。

破军七煞等三人是敬文帝亲随,破军又最常随侍左右,据说同敬文帝情同父子。他开口就讨要破军,端王并不感到奇怪。但秦疏并不在他手中,从其余宫人里另挑选两个伶俐的送过去。

这事本该就此作罢。以双方的立场,端王肯给他这两分情面,已经是仁至义尽。谁敬文帝又托过话来,请求端王代为照应秦疏一二,言道那人温良忠义之士,勿使遭人欺辱。

端王起初未多想。随便拿几句话将传话的人打发走。过一阵才慢慢回味过来,破军既是阶下囚,那还能要求过多礼遇,这欺辱所指的竟是别样意思,不由得哑口失笑。这时回想那日所见,记得秦疏确实是眉清目秀俊俏出色。军中男风并非罕事,秦疏又是那般容貌,难怪敬文帝会有此忧患。

端王将这话同易缜说起时,易缜一口茶水险些喷到他脸上,呛得连声咳嗽,看着端王的目光如见洪水猛兽,十分惊异惶恐。

端王脸色微沉,皱眉不悦。

燕淄侯也顾不得叫人进来收拾,显然是慌了神,左右看看没见到抹布之类的,于是直接拿衣袖去擦桌上的水渍。擦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衣衫都已经沾湿。

“胡说八道!”易缜举着那湿了大半的衣袖,咬牙切齿地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我那里有做过那种事?”他愤然在桌上重重一拍,脸色很是难看了。“我对龙阳断袖从来都没有兴趣。秦疏那模样的又不是独一无二,比他好的我也见过。”

“人家并未提到你。”这下轮到端王惊异了,泽国大势已去,纵然易缜当真拿破军荒唐取乐,也算不上有多要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两人虽不算亲厚,到底还是自己家人,燕淄侯大可不必一付如临大故的架势,他自己不觉,旁人看来,倒像是欲盖弥彰得厉害。话说回来,先不论破军的模样,光是凭着破军的身份,想必对此道中人来说,压在身下也能有番别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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