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 上——楚寒衣青
楚寒衣青  发于:2011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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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采。”

叶白站了有一会。

然后,他开口,很低的声音,只有三个字。

——“秦楼月。”

秦楼月面上依旧带着微笑,只是那些许的复杂早已收敛得干干净净了。

叶白拿起了桌上的匣子。

秦楼月的眼神仿佛有了一瞬的柔和。

也是这时,酒楼的小二在楼梯口上招呼了一声。

秦楼月显然听见了,便说:“少城主再坐一会吧,听闻这里的菜做得不错。”

叶白重新坐了下来。

秦楼月身后的男子也已经招呼了小二过来。

手脚麻利的小二蹬蹬几步上了楼,就赔着笑将手中满满当当的托盘放了一半到桌上,一样一样的往桌上摆东西。

先是两个冷盘,再来两个热炒,最后是鲜得溢出了味儿的鱼汤——秦楼月虽不会苛待自己,但也从来没有奢华浪费的习惯

男子已经走到了秦楼月身后,那小二也把两冷两热在桌上分别摆开,又伸手去端剩下还在托盘里的鱼汤。但或者是一开头

没摆好了,这回,小二的双手刚刚端起了鱼汤,那半边搁在桌上的托盘就倾斜着要往地上掉去!

小二顿时就‘哎!’的叫了一声,一只手放了鱼汤就要去扶托盘。然而当他的手堪堪碰到托盘底时,那端在他手上盛得满

满的鱼汤便不期然的向秦楼月倒去。

秦楼月方才略皱了眉,放在椅柄上的手腕抬了抬,似乎要伸手。

也是这时,那一直赔着笑眼下还有些惊惶的小二却忽然一反手就将整盆鱼汤狠狠泼向秦楼月,原本扶住托盘地步的手也蓦

的抽了出来,手上赫然抓着一把闪烁蓝光的匕首。

秦楼月眼神一下子森寒下来。也没有什么动作,他只轻轻的一拍椅柄,整个人就连同坐下椅子一起,平平向后挪去。

而跟在秦楼月身后的男子此时更已经抢身上前,但甚至没打算抽出腰间长剑,而是五指成爪,扣向小二手腕!

蓦的一声巨响!

叶白抬头望去,只见酒楼屋顶瓦片木屑四溅,一个人影当中穿入,直直向连着椅子退后的秦楼月袭去!

冷冷的怒哼透过巨大的声响,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甚至没有多抬头看上一眼,秦楼月寒着脸一拍椅柄,整个人已经飞掠而起,而那上好的红木椅子,却是啪的一声四裂开来

,两块尖锐木块直直向自屋顶穿入的黑衣人射去,其中更阴毒的夹杂了无数木屑。

叶白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混乱,并且依旧坐在原位,没有丝毫动手打算。

秦楼月已经飞掠到了原来的位置,宽大的宝蓝衣袖一卷,桌上摆好的冷热餐盘便齐刷刷的飞到半空,向那堪堪打开了木块

的后来者射去。

兔起鹘落之际,叶白心有所觉,不由偏头看了秦楼月侧身旁的窗口一眼——一道几乎融入了黑夜的暗影,正如轻烟一般自

掠向窗户,并和秦楼月只有一臂半的距离了!

叶白的瞳孔轻轻一缩。稳稳垂放膝上的手指也动了一动,似乎想抓些什么。

而此时,秦楼月也有所感觉,足下一点,身子便再斜斜飘离窗口。

然而倏地一点寒光,一道精钢制的鞭锁已经自上了栏杆的暗影手中飞出,灵蛇似的向秦楼月缠去。

同时,那自屋顶破入的黑衣人也已经解决秦楼月卷袖飞出的瓷器,抬手就回敬了秦楼月一把铁荆棘,自己更是不知从何抽

出一对分水刺,几下蹿到了秦楼月另一侧,与自窗户而入的另一人形成夹击之势!

秦楼月脸上的温和终于彻彻底底的退了干净,他的手已经摸向腰侧佩剑的地方。然而不知怎么的,当秦楼月的手指摸到腰

侧之际,他却不期然顿了一顿。

正是这一瞬的功夫。

由屋顶而入的黑衣人射出的铁荆棘已经到了面前,那精钢而制的铁鞭也呼啸着卷向秦楼月的手臂!

此时拔剑已经来不及了,只是虽来不及拔剑,秦楼月却半点不惧,一卷袖扫开面前的铁荆棘,同时撤手离剑,抓向疾刺而

来的鞭锁。而也是这时,那窗口穿入的黑衣人忽的弃了鞭锁。

秦楼月刚刚觉得惊讶不对,另一边的黑衣人便到了面前,挥刺便向秦楼月脖颈刺去!

不急细想,秦楼月反手就是一掌。也是这时,他忽觉腰侧一轻,登时便明白了过来,当即大怒,本只有五成的掌力变作七

成,更是扬声就阴冷冲已经解决了小二的男子喝道:

“把人留下!”

不消秦楼月吩咐,看清形势的男子早已上前,就要拦住掠向窗口的黑衣人。

一直静静看着的叶白忽的动了,起身就重重一拍桌子。当即,桌上仅剩下的一个茶杯便呼啸着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已经到

了窗口的黑衣人身上!

跟着秦楼月的男子并没有因突然冲出来的茶杯停住,但那被茶杯砸重的黑衣人,却一下子加快了前掠的速度,飞出敞开的

栏杆便一头扎进底下熙攘的人群,只三两息便不见了身影。

见此情形,男子脸色都变了,转头便狠狠盯着叶白,拳头更是捏出了青筋,却到底没有动手。

叶白只神色平静的重新坐下。

另一边,生生受了秦楼月一掌的黑衣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临到墙边,蓦地一翻身,转倏忽掠出了窗户!

秦楼月神色微冷,却慢慢的垂下了手,并无追击打算。

再继而,他抬眼看了看周围。

周围一片狼藉。油腻混着鲜血糊了一地,碎了的木块瓷器更是零零落落……只有一个人端坐着,神色一如之前平静,仿佛

什么都不曾发生。

男子走到了秦楼月身边:“爷……”

秦楼月摆了摆手。接着,当他再看向叶白时,他面上又浮现了淡淡的笑意:“少城主,方才被夺走的那柄剑是叶白昔日的

佩剑。叶白是个恋旧的人,所以到底只用过那一柄……”

秦楼月停了一停,而后,他走上前,拿起一旁挂着的大氅,披到了身上,淡淡道:“少城主若是想要那柄剑,之前说一声

,秦某定然不会吝惜的……”

秦楼月深深的看了叶白一样,继而转身,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终究只是一个念想罢了。”

随手给底下战战兢兢的酒楼掌柜付了赔偿损失的银子,秦楼月和男子一起走出了酒楼。

秋日的夜晚本就有些凉,山上自然就更不消说了。

秦楼月再拢了拢身上大氅。

“大人,”跟着秦楼月的男子压低声音开口,“飞云城未免欺人太甚!”

秦楼月却微笑起来,语气里也有着一股愉悦的味道:“什么欺人太甚?”

“大人?”男子顿时有些疑惑。

“你道闻人寻太不识抬举了,是罢?”秦楼月说,“可是五百年的血参,他拿了;那夺剑的黑衣人,他动手放了——这一

亩三分地上的事情,就算闻人寻不说,闻人君又怎么会不知道?而一旦闻人君知道,但凡他还有几分能力理智,就绝不会

再拒绝我半个月前的提议……”

秦楼月淡笑起来:“这是光明正大的交易,而闻人君,已经收下不能退的定金了。”

黑衣人哑口无言,直到秦楼月回了包下的小院房间后,方道:“宫主,这样的交易,若是飞云城在我们危难之时不尽心…

…”

“等飞云城真危难了,天下宫莫非会尽心尽力?”秦楼月拣了椅子坐下,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莫要把别人当成傻子了

——这次的交易本身就不错,闻人君不答应,多半是因为有些旁的缘故的。而一旦旁的原因消弭了,闻人君自然没有理由

再拒绝,至于什么危难扶持……”

秦楼月面上有了微笑,是带着些嘲讽的笑容:“至于什么危难扶持,那都是假的。大家都是有家有业的,谁不要为自己的

家业负责?——我做的这些,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而锦上添花还不能乱添,不然,”

秦楼月望向了窗外:

“不然,就成了烈火烹油了。”

跟着秦楼月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男子看着秦楼月的动作,便明白他是要休息了,当即微一躬身,便悄然离去。

门无声无息的合上了。

秦楼月兀自看着黑沉沉的窗外,垂在一旁的手却轻轻朝腰侧抚了一下。

然而腰侧,空空如也。

○一八 同床

叶白拿着匣子回到了城主府。

早早就守在了院门口张望,小五见着叶白,当即一溜烟跑上前便要说话。

但叶白却随手把手中的黑匣子递给了小五,道:“拿去主院给城主。”

这几日来绝少被吩咐做事,故此,当黑沉的匣子入了手后,小五一时间倒是懵了一懵,要说的话在嘴里打着转儿愣是没能

说出来。

叶白已经走进了松涛苑。

站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小五想了想也就把原本要说的话收了回去,转而捧着匣子向主院的方向走去。

主院中,闻人君正在灯下翻开一册杂记,旁边的鎏金香炉不时冒出似有若无的轻烟,味道清甜,正是有助眠效果的安神香

墨大先生在门外轻扣了门扉。

闻人君并不抬眼,只道了一声进来。

早已对屋内燃着的安神香习以为常了,墨大先生径自来到闻人君身旁,手上还捧了一个黑沉的匣子。

闻人君看了一眼墨大先生手中的东西,而后道:“什么东西?”

墨大先生小心的打开了盒子,顿时,暗红色的血参便暴露在了橙红的灯火之下。

同时,墨大先生还低声道:“是少城主身旁的小五送过来的,外头侍卫按规矩打开检查了发现是这个,知道贵重,当即就

送到了我手上。”

闻人君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知道今日寻儿做了什么吗?”

墨大先生点了点头,而后简略的将叶白离开曲府后和秦楼月接触、以及秦楼月遇袭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他问:

“城主,东西我们收不收?”

闻人君沉吟片刻,淡淡道:“既然是寻儿拿回来的,就收下罢——等明日你亲自去秦楼月那里一趟,就说前几日的提议我

答应了。”

墨大先生点了头:“那这血参……”

闻人君重新拾起了书册:“交给药房就好了,和前几日的药材一样处理。”

墨大先生再不说话,行了礼就退下。

于是房间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一盏灯火映在窗纱之上,似不胜凉风般轻轻颤抖。

身边素不留人,当叶白回到松涛苑时,苑内只留有一盏灯火——是他卧房的灯火。

叶白推开了门。

一个独臂而挺拔的背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底。

傅长天正在观察着叶白的房间。房间的摆设对他而言其实颇为熟悉的,但这份熟悉并未让他有什么高兴怀念之意,反而让

他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怒意——正是为这几乎等同于复制的熟悉之感!

但这怒意到底没有显示在傅长天脸上。他只在听见开门声后转头,对进来的叶白微微一笑,继而道:“此番多谢少城主援

手。”

“夺剑做什么。”叶白没有任何铺垫转折的开口。

依旧熟悉的对话方式让傅长天心中的阴怒更多了一分,但面上,他却只微微敛了笑容,道:“少城主大抵不知道,杀害叶

大人的凶手——”

叶白打断了傅长天的话,他再一次道:“夺剑做什么。”

傅长天面上没有了笑容,他冷冷看了叶白一回,接着开口:“大人的剑,不可能落在杀他的人手中。”

这次,叶白停了一会:“他不在乎。”

“有人在乎。”傅长天淡淡回答。

叶白没有说话。

傅长天也没有多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打算,客气的冲叶白点了点头,傅长天道:“这次有赖少城主援手,下次少城主若有吩

咐,傅某定不推迟。”

言罢,傅长天越过沉默的叶白,推门走了出去,几步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周围的温度仿佛突然变冷了。

叶白走到了庭院,本准备伸手拔剑练习,然而他的手放在剑柄上片刻后,却又撤了去,只转身走出松涛苑。

城主府很大,但叶白熟悉的只有两条——从松涛苑到主院的路,从主院到藏书楼的路。

叶白选了一条熟悉的路慢慢走着,是通向主院的路。

入了夜的城主府虽然并无太多下人行走,但巡逻侍卫依旧来来回回的走着,路旁灯火也是通明。

当叶白走到主院门口时,守在主院外的一个眼尖侍卫见到了叶白,当即唤了一声少城主,继而,那侍卫询问:“少城主是

不是过来来找城主的?”

出来时并没有见闻人君的打算,但既然到了门口又被人这么询问,叶白也就随意点了头。

见叶白肯定,开头询问的侍卫顿时匆匆进去通报,而留下的另一个则带些讨好的对叶白说:“少城主,您稍等一会,我们

就是例行公事。”

叶白神色淡淡。

早已习惯了的侍卫也不在意,只继续沉默守卫。

接着,那进去不过片刻的另一个侍卫就再赶了出来,并恭敬的让叶白进了主院。

叶白径自去了闻人君所在的卧房。

卧房的窗户是敞开的,屋角小几上的香炉里的熏香已经熄了,只剩几不可闻的一点清甜环绕在香炉旁边。

闻人君正倚在榻上,束发的冠已经解开,长发泼墨似的披洒下来,身上也仅仅披了一件厚重的湖蓝外披,似乎正要歇息的

模样。

叶白走到了闻人君身旁。

闻人君开了口:“怎么来了?”随即让叶白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

叶白依言坐下,而后回答:“走到这里了。”说罢,他顿了一顿,又道,“本来准备练剑。”

闻人君看了叶白一眼:“心不定?”

“嗯。”叶白应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这么问着,闻人君又道,“关于秦楼月的?”

“傅长天。”叶白回答,然后又继续开口,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我不在乎的东西,他在乎做什么?”

对这个名字,闻人君只是有些印象。不过再联系叶白所说的话,闻人君也就明白了八九分:“是一种安慰,对他自己的。

“就算我不在乎?”叶白问。

“就算你不在乎。”闻人君回答。

叶白沉默。

闻人君便笑了笑,伸手便抚了抚叶白的长发,软软的,和主人一点都不相似。

而也是这时,叶白再次开了口。

他说:“何必。”

闻人君的手有了一瞬的僵硬。

他突然想起了从前——从前,也有一个人这样询问他;他也是这么回答,那人便是说何必……

然而后来,那人到底选择了在乎——在乎他在乎的。

而再后来……

再后来……

闻人君的手指开始微微颤动。接着,他缓缓握了拳,将手收了回来,轻声道:

“你若不在乎,便不要在乎了……这些,”他顿了顿,而后慢慢道:

“这些,同你无关。”

这次,叶白又停顿了一会,方才淡淡的应了一声,不过神色仿佛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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