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的一声,严炎身上所着衣物被粗鲁撕开,露出纹理细致的身子,昏暗的烛光下更显纯净,韩睿安眼中火苗越烧越旺,扶着严炎修长的颈侧缓缓伏下身子……
惊恐瞪视,吃痛皱眉,含泪微笑,韩睿安俯视身下笼罩在自己阴影下的脸庞一阵疼惜,小炎……即便到如此境地……你也仍旧愿意对我笑么……
动作轻轻放柔,韩睿安捧住严炎的脸颊落下一串串湿吻,小炎……过往所有的痛……就用我的下半生来弥补……
仙踪难觅情如梦,蓬断随风叶随风,同心千载痴情盼,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个娇憨羞赧,一个清俊爽朗,韩睿安牵起严炎在雪地徜徉,春日暖意已然在胸。韩钦安也颇为舒心,轻敲手中画卷看着雪地上那对碧人浅笑。
四个了!韩钦安兀自得意,大摇大摆着给母亲送画像过目。
“连着看了四个女子,怎么一个比一个丑?”韩老夫人失了耐心,丢开画像连连叹气,怎么城中就找不到半个品貌皆优的女子?
韩钦安一脸老实相站立母亲身旁不吭声,心下却几欲笑岔气!
“罢了罢了,不生这闲气,让那陈媒婆接着寻!”韩老夫人端起热茶轻呷,眼前却似灵光一现,怪事!陈媒婆送来的画像怎么每回都到钦安手里?莫不是……
若有所思的看向二子,韩老夫人起身款款离去,韩钦安目送母亲背影得意的咧开一个弧度。
讨不得老夫人欢心,陈媒婆更是勤力奔走城中找寻待字闺中的好女子,没过几日便送来第五幅画像,从二少爷手里得了第六锭银子满意告辞。
韩钦安打开画像啐了一口,麻利的转身回卧房行狸猫换太子之事。
大摇大摆进堂屋拜见母亲,韩钦安殷勤的打开画卷恭敬呈上,半晌没等到动静,不禁好奇抬眼,对上了韩老夫人质问的眼睛,即刻心虚不已……
“啪”的一声,脚下画卷掉落一地,各色各样丑到极致的女子画像铺陈眼前,韩钦安心虚的别过脸去。
“说!怎么一回事!”韩老夫人厉声质问,逼得韩钦安顿失招架之力。
“娘……什么事……不明白……”韩钦安装傻充愣抵死不认帐。
“装傻么?”韩老夫人气结,抓起一副画像丢到韩钦安面前呵斥,“我给俜儿说亲,你捣什么乱!”
“哈哈……觉着有趣而已……娘您别生气……”装傻行不通,韩钦安只得厚着脸皮嘻笑赔不是。
“有趣!叫你有趣!”韩老夫人一把拧住二子耳朵满脸怒意,“成心捣乱不是!……”
韩钦安嬉皮笑脸着装腔作势讨饶,目光匆匆扫视屋中众人落到了师俜身上,嘴角一抹苦楚,俜儿,只要你成不了亲,即便在人前出丑又如何……
师俜绞着双手看向一地丑女图不住纠结委屈,耍人很有趣么?莫非觉着我只配与这些丑女成亲……
劣子的厚颜当真无人能及,韩老夫人被韩钦安的嬉皮笑脸搅得失了脾气,无可奈何松开手坐回椅子,缓了口气自言自语:“幸亏另托了媒婆说亲,否则好好的亲事真得被你搅浑……”
“什么!娘!您又托了其他媒婆说亲!”韩钦安大惊,失态的扒住母亲衣袖急声询问。
“早几日便觉得你鬼鬼祟祟了,幸亏已另外托媒……”韩老夫人绷着脸抽走衣袖,扭过头微笑着将师俜招近身说话,“俜儿,娘这次看的姑娘还真是不错,保你中意……”
“娘,我……”
“娘!我不答应!”师俜才吐两个字便被打断了话语,韩钦安顾不得言语禁忌,对着母亲一阵顶撞,“我不答应俜儿亲事!”
“说什么胡话呢!俜儿亲事岂是由你做主!”韩老夫人嗔怪二子失语。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韩钦安急火攻心,一把抓住师俜手腕将他拖近自己红着眼嘶吼,“我不准你与别人成亲!”
“混帐小子!胡搅蛮缠做什么!不像话!”韩老夫人看不得二子任性,起身一阵斥责,“俜儿成亲与你何干!”
“当然相干!我与俜儿早已有肌肤之亲!”
一语言罢惊动一屋,众人诧异不已,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肌肤之亲?早有关系?
“俜儿,这……可有此事?”韩老夫人震惊的看着眼前纠缠在一起的二人为难着问话。
我……师俜翕动着嘴唇发不出一言,又是羞又是恼又是心惊又是委屈,二人旧事当着众人面被揭,失了颜面不说,更堵不住胸中酸楚,水气渐渐蒙眼,泪水终究夺眶而出,师俜颤抖着嘴唇低头无声哭泣,为何……为何总是欺辱我……
*出自《梦∮夕瑶的作品集》
第22章:
一看俜儿这般反应便知真相如何,韩老夫人气结,对着二子挥手便是一个巴掌,厉声呵斥着命他下跪。
抚着心口跌坐回椅子,拍上桌子高声命家奴寻来木棍,韩老夫人毫不迟疑便下令对劣子杖责,家奴咽了口唾沫瞅瞅一脸凛然的二少爷,再瞅瞅面露怒意的主母,咬咬牙落下了棍子。
木棍隔衣捶击肉体的闷声清晰入耳,众人纷纷侧目,严炎躲进韩睿安怀里不忍再看下去,韩睿安半张的口迟疑合上,此番情形……怕是谁也劝不住……
韩钦安咬着牙关硬是一声不吭,紧握双拳挺直脊梁任凭木棍击身,不多时面色便泛了青,额上冷汗不住滴落,鼓涨的青筋更是叫人触目惊心。
“娘!饶了二哥吧!”韩佑安拖着哭腔替二哥讨饶,兄弟之中与韩钦安最为亲近,即便平日没少被他欺负,紧要关头却也难舍血浓于水的亲情。
韩老夫人狠狠心不理会幺子的哀求,心中戾气难抑,起伏着胸膛以目示意家奴不许停。
一下、两下、三下……师俜咬住嘴唇别过脸,朦胧的水气中木棍下落的轨迹一下下定在眼里停到心底,脚步迟疑着欲挪向前,心却胆怯着直往后退,不要……不要……
“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韩钦安嘴角淌着血水望向不远处的师俜凄然浅笑,微张着口不出声的轻吐,对不起……
胸口猛击一记,师俜似被抽了全身气力般颓然下跪,抱住韩老夫人的双腿痛哭出声:“……娘!……求您了……别再打了……”
“俜儿!”韩老夫人急忙扶起师俜坐上椅子,掏出手绢心疼的为他擦拭泪水,“好孩子,不哭啊……”
“……别、别打了……”师俜揪住韩老夫人的手哽咽抽泣,虽身为男子,却不输女儿家梨花带雨,不禁教人生出别不开眼的怜惜。
“好!不打了不打了……”韩老夫人慌了手脚,下令停了对二子的杖责,好言安慰着开解师俜。
提了许久的气被长长舒出,满是伤痛的身子如散了架般轰然倒地,韩钦安仰躺在地上急促喘息,别过头痴痴的望向师俜,我不后悔……不后悔……
屋中众人一哄而上围住韩钦安,小心翼翼扶他起身检查伤势,解开衣物仔细查看皆面露不忍着别过眼去,即便隔着厚厚的冬衣,后背上密布的青紫仍旧是那般触目惊心。
“娘!……我把二弟送回房……他伤得不轻……”韩睿安皱着眉头向母亲请示,即便是犯错,也不至罪无可恕,这些伤口……唉!
韩老夫人心揪着看向二子惨样,掌心掌背都是肉,如何不心痛!只是这次的错,实在离谱!过往种种……叫俜儿该如何自处……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示意家奴上前帮着搀扶韩钦安回房疗伤。
师俜睁着红肿酸涩的眼睛目送韩钦安离去,纠结开始了无边的轮回。
魂不守舍的熬过日落与天明,始终不见那人起身出院子,问诊的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调配的药剂煎了一碗又一碗,漫长的三四日过去,依旧等不到那人病情稍有起色的消息,师俜捏着筷子的右手颤抖不已,拨弄着碗中米粒体会食难下咽的滋味,埋头默不作声,一颗泪珠悄悄滚落碗中。
饭桌上一片静谧,众人各有心思沉默用膳,韩睿安余光偷瞄师俜黯淡的侧脸,心下越来越明。
晚膳一如既往平淡结束,家奴上前将残羹一一撤下,简单做告退,师俜失魂落魄往卧房走去。
踩着石子路缓缓前行,纵是冷风灌颈也觉察不到寒意,师俜一步一步往前挪,好似踏上一条失了尽头的路。
“去哪?”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俜回过神抬眼看向来人,却是韩睿安环抱着胳膊冷淡出声。
“……我……回房。”师俜黯然垂下眼睛,失了生趣般低语。
“方向错了。”韩睿安面无表情做提醒,余光偷偷注视师俜。
错了?师俜愕然抬头环顾四周,果然……错了,黯然转身往回走,鼻子涌上一阵酸楚,为何……为何又走上了这条路……
“他伤得很重。”韩睿安放下胳膊幽幽叹息,转身面对师俜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庞,“昏睡中一直念着对不起……”
师俜手指抠着手心一阵激痛,伤得很重?伤到多重?
“过错纵是千般万般也得有命弥补,他那副伤势……恐怕……”韩睿安抬头望天,又是一声悠长叹息。
怎么会!怎么会?师俜震惊的睁大眼睛,不多想跌跌撞撞冲进内院往韩钦安卧房奔去。
急速喘息着推开房门,喉口和着咸味的泪水哽咽走向床沿,一眼便看见了那张惨白憔悴的脸,曾经清朗英俊的脸上胡子拉渣完全失了形象,眉头紧锁着昏睡,嘴唇干涩起了皮,师俜捂着鼻唇压抑哭声,身子却不受控制的颤抖不已。
“……俜儿……是你么?”耳边听到动静,床上人幽幽醒转嘶哑出声,抬起手无力的伸向师俜。
“……恩……是我……”师俜哽咽应声,伸手握住韩钦安耷拉在半空的右手轻声抽泣。
“不哭……我没事……”韩钦安努力扯起安慰的笑容,却引发了一阵凄厉的咳嗽,震动着身子侧卧在床平复呼吸,一滩刺目的鲜血印上了被褥……
“血!你咳血了!”师俜被眼前情景吓到,失态的哭出声,转身便要喊人。
“……俜儿……不要走……”韩钦安努力牵住右手中纤细的手指,嘶哑着嗓子艰难吐字,“……我没事……陪着我就好……”
师俜咬着嘴唇泪流满面,努力压抑哭声拼命点头:“我不走……一直陪着你……”
韩钦安满足的轻轻叹息,深情注视近在眼前的心上人良久,师俜一边流泪一边微笑,任由韩钦安牵起自己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俜儿……”韩钦安望着罗帐顶含笑回忆往昔种种,心底一阵甜蜜,“我什么都记得……你扒着假山爬上爬下的可笑……背着包袱出逃的认真……为了争颜面找我帮着对对子的娇憨……”
“都被你耍了……没一句真话……”师俜抹着眼泪微笑嗔怪,回忆往昔并不尽是苦涩。
“……俜儿……有一件事我从未对你说谎……”韩钦安缓缓转过头,双目投射出脉脉深情,“我刚遇上你不久便喜欢你了……不耍你……”
师俜惊慌的移开眼睛不敢与韩钦安对视,十指紧扣的手心热气不自觉上涌。
“你穿着红衣与牌位拜堂时的落寞……我记得……”
“那夜你流泪害怕的痛楚……我自责……”
“你擦着牌位说要为我进孝的情意……我愧疚……”
“你醉酒流着泪记挂莫须有亡人的模样……我心疼……”
往昔种种每忆一幕,师俜心上的伤感更深一分。眼眶承载不住如此多涌动的泪水,眼角缓缓淌下清泪,你记得……我也记得……
“……俜儿……我真的喜欢你……不耍你……”说到动情处,韩钦安眼中似也有水流涌动,缓缓收紧手心拉近二人距离。
师俜边哭边抽气,趴在床沿肩膀不住起伏。
韩钦安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一点一点合上了眼。
半晌没有动静,师俜不禁急红了眼,俯下身子颤抖着伸手探韩钦安鼻息:“……钦安!钦安!……”
“睡过去而已,暂时死不了。”身后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师俜眼角垂着泪转身,却见韩睿安慵懒的靠在门框上。
我……师俜翕动了几下嘴唇,抬起衣袖抹干泪水满目凄凉的出了屋。
韩睿安目送那细瘦的背影出院子,心口禁不住生出怜惜。
利索进屋转身关门,韩睿安走到床前提脚踹向被褥:“人都走了,还装死!”
“大哥,你这招果然管用!”方才还奄奄一息状的韩钦安转眼生龙活虎,手脚麻利的掀起被褥下床伸懒腰,“俜儿生就是副软心肠……”
“哼。”韩睿安冷哼一声,从衣袖里掏出一包东西丢过去,“你要的牛肉!”
“饿死我了!”韩钦安接过牛肉狼吞虎咽,咕嚷着间或说话,“饿了一天才有那么点憔悴的皮相,饿死我了……”
“哼。”韩睿安又是冷哼一声,不冷不热的讥讽,“说什么不耍人,结果还是耍人。”
“我耍人……也是为了挽回俜儿……”韩钦安嚼着牛肉含糊不清说话,“只要哄着俜儿签了婚书就好……对了,娘那边怎么样?”
“一切都按计行事,娘答应了,会帮着哄俜儿签婚书。”
“这就好,有娘应承我便放心……”
屋内二人悉悉嗦嗦鬼祟商量,屋外师俜踏着小路悲凉神伤,再多的怨意早已化为无尽绵愁。
虔诚参佛祈求福泽,师俜得禅师指点需接连七日上山撞晨钟,屋檐下水滴转眼便结为冰凌,简单的捎上干粮,细瘦的身子不顾旁人劝阻执意踩上山石,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了漫长的攀登。
手皮磨破,失足滑落,屏息凝神翻峭石,胆战心惊越险沟,受足七日伤,撞足七日钟。师俜衣衫不整的站在山顶聆听崖间回响的钟声,心中才得片刻宁静,蹲坐下身子忍不住扶额流泪,没事了……已经撞满七日晨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