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生子)——由拳刁民
由拳刁民  发于:2012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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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死绝了,还救个鬼!”

普苏红了眼睛,也不顾身边的人怎样劝解,抓过一把长膛激光枪就朝屋子里冲进去。

前脚刚踏进大门,迎面就是一连串的激光束射来,普苏连忙趴到地上,只听见头顶往来尽是高压激光的爆破声,偶尔夹杂一两声清脆的枪响。普苏不知道凌栩和薛纳在哪里。结构复杂的室内此刻烟雾缭绕,到处都是枪战激起的尘土。他只是本能地朝着枪声响处匍匐而去,待那几个人影渐渐清晰,他惊愕异常地发觉,前来营救的地球人竟然只有三个。

脚边突然出现的异族人让那几个认真于和对面交战的男人大吃一惊,转过枪口对准了普苏就要发难。偏生普苏地球语毫不熟练,紧要关头脑海里乱作一团,竟怎么也想不起解释的话来。

“别开枪,他是自己人。”

千钧一发之际,便听见卢睿的声音从后方响起。普苏回头一看,卢睿双手捧着脑袋打了几个滚来到自己身边。

普苏惊魂甫定,见卢睿不顾危险地来救自己,又是感激,又是感动,一时怔怔地说不上话来。原先对卢睿的几分偏见,此刻终于灰飞烟灭了。

地球人动作稍缓,突然叫起来:“是班达医生!你也来救我们凌老大,总算没辜负他对你那么好。”

普苏满头尘土,狼狈不堪地正要开口,听到十米开外那攒动的人头中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旋即对方便停了火。

薛纳阴冷的声音带着狠辣,冷笑着朗声道:“班达·普苏,真看不出来,原来你们是要谋反啊!”

库·洛手下兵将虽多,却几乎无人知晓究竟长官要干什么。薛纳这句话多半也是说给在场的浑浑噩噩的士兵听,当真的异常老练。

“薛纳!放了凌栩,我饶你一条命!”普苏咬着牙齿发狠说。

“哈哈,放了他?”薛纳笑得狰狞,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凌栩就在我身边,就在我怀里躺着呢。他现在双手双脚都被我砍断了,我挖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舌头,让我手下几十个人一起玩过——我倒是愿意放了他,你当真饶我一条命?”

普苏浑身颤抖,只听得目眦欲裂,嘶吼道:“我要你的命!”才站起身欲要冲出去,一束激光迎面而来,若不是卢睿拉他拉得快,普苏脸上就只剩一个窟窿了。

“他摆明了是在激你,这都听不出来?饶你还算是谈判专家。”

普苏红了眼角,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嘶声说道:“杜尔不肯出手,我能怎么办?这样下去,凌栩还活得了吗?”

“库在外面已经包抄到他们身后了。你别急,再等几分钟就好。”卢睿小声地安慰他说。

这样的生死关头,这个地球人竟然连说话的语气都不曾改过。尽管普苏在他脸上看得到几分明显的忧虑,但比起方寸大乱的自己,卢睿已经表现得太好了。

“卢睿……”他忍不住喃喃说道,“你到底有一颗怎样的心啊?”

“轰——”

巨大的声响自头顶传来,一束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的激光束自穹顶射落下来。整个大楼开始轻微晃动,大厅五米多高的穹顶上巨大的砖块钢筋在一瞬间飞溅开来。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抱着头开始四散奔逃。有跑得太晚被砖块砸中的,被砸得血肉横飞,哀号不绝。

普苏这边五人占了死角的便宜,倒没有多大损伤,只被铺天盖地袭来的尘土呛得眼睛都睁不开。混乱中只听见一个地球人大骂道:“他妈的这些狗杂种出动飞艇,连自己人都要一起炸死吗?”

普苏愣了一愣,地球人的咒骂引发了他一个极为不安的猜测。

难道说……

广场上,隐约能够听到扩大了的躁动不安。

“哈哈,今天谁都别想活着出去!”薛纳在屋子的某个角落声嘶力竭地笑着,“班达·普苏,我已经把你们的阴谋通知了大星王。怎样,皇家激光炮的威力不赖吧?有你这么个元帅的儿子陪葬,还有美人在怀,我也不虚此生了,哈哈!”

薛纳的言辞已经几近癫狂,引发了屋内新一轮的骚动。穹顶塌落,明亮的阳光直射入大厅,还有更加明亮的激光束强力地穿透。

大厅外,此刻广场上已经乱成一团,离地不足一百米的巨大飞艇悬浮半空,对准了地面黑压压的人群无情扫射。

“班达·普苏,你身后还有主谋吧?”薛纳大声喊道,“没关系的,整个地球对于大星王来说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把你们这些叛军连同地球人统统抹去也不算什么,派到地球来的,原本就都是些该死的!大星王这次带了3艘舰艇来,之后还有28艘舰艇军团……”

卢睿戳了戳失了神的普苏,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努努嘴,小声说道:“我们潜过去。”

三个地球人连连怒吼,对着薛纳的方向不停地射击。子弹枪的好处就在于声音响,掩住了普苏和卢睿细小的移动声音,加上此刻半米高的尘土厚厚地笼罩着地面,两人一路躲开攻击小心地匍匐前进。而门外那巨大的火力攻击则把目标对准了更加明显的地面部队,也客观地帮了他们的忙。

普苏成功地绕到薛纳的背面,以客厅的巨大廊柱为屏蔽,深深吸一口气,慢慢探出头。

眼前,薛纳和一个亲兵盘踞在狭小的障碍内,正和对面的火力交锋。剩下一个卫兵看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那个人浑身是血,几乎衣不蔽体,显然是昏迷了。深陷的双颊和毫无血色的双唇,却不是凌栩是谁?

一种揪心的痛瞬间占领了普苏整个身体,他几乎霎时眼眶就红了。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见到一个人气息奄奄,会让自己有几乎窒息的痛楚。想起那次杜尔受了伤,自己还能镇定自若地施救、通话,哪里像是现在,他的双腿几乎就要软瘫下去。

“数到三,你打薛纳和那个兵,凌栩身边这个交给我。”卢睿小声说道。

“我要救凌栩!”普苏固执地说。

“我怕你太激动了一枪打歪。”卢睿淡淡说道,“准备好了?一、二——”

话音落处,普苏在一瞬间心无旁骛,扭开了激光枪的开关,将那白色的光束从薛纳扫到士兵,两人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几乎同时卢睿也撂倒了最后一个敌人。普苏扔下枪拔腿就朝凌栩扑了过去。

软绵绵的身体体温滚烫,明显是在发着高烧。混沌的眸子尚存一丝清明,棕色之中渐渐地映出自己的影像。

凌栩虚弱地笑了,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普苏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普苏,薛纳在你后面!”卢睿惊叫出声,普苏尚无反应,身下忽然生出一股大力,生生将自己踹到一旁。天旋地转之中,普苏亲眼看见那一束激光掠过自己身旁,扑哧一声在凌栩身上穿胸而过。

普苏眼前一白,浑身的血液几乎就此凝固。讷讷地看着凌栩胸口飞快渗出的鲜红,只觉得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薛纳一手擎着激光枪,拖着一条伤腿慢慢挪动到凌栩跟前,眼神中带着三分绝望三分艳羡三分困扰,却也像是呆了一样。

又是一阵巨响自头顶传出。普苏率先从无措中清醒过来,抬头一看,凌栩正上方的大块碎落的穹顶石终是受不住颠簸,沉沉地直坠下来。

五米的高度越来越近,普苏几乎是飞身扑了上去,却最终,没有碰到凌栩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石块轰然一声,砸落在自己面前。

班达·普苏在那一刻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嚎叫。

“普苏,快救凌栩!”卢睿在匆匆地跑了过来,狠狠地拍了普苏一个耳光,大叫道:“他没被压住!快点抬他出去啊!”

普苏神情恍惚地低下头去,意外看见凌栩双目紧闭,虽然胸口流血不止,却真的是完好无损地躺在一旁。

巨大的惊喜之下,他不忘看那巨大的石块之下压着的人,却是露着古怪笑容的薛纳。

普苏神色复杂地凝视了薛纳片刻,原本慌乱的心境却渐渐平复下来。眼看门外的乱局一点不比室内消停,他环视了已成废墟的一楼一圈,地球人还在和薛纳的残部交火,沉声说道:“去地下室,那里有应急物品!”

总管处的地下室原本就是为了防范空袭所用,普苏平日里来过几次,早把道路都记熟了。也是刚落成不久的新楼,各种药品食物都备得充分,一应俱全。

普苏麻利地撕开了凌栩胸口的衣布料,随时早有心理准备,那狰狞的伤口映入眼帘时,他还是忍不住地咬紧了下唇。

胳膊粗细的巨大伤口当胸穿过,比起当日的杜尔是同样的伤了肺叶,却何止凶险上百倍。

身边有药物,有器材,却惟独……缺了医生。

眼下地面上的乱局,哪里会有机会,把凌栩送到医院,更别说找个能开刀的医生了。

普苏恨恨地瞪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右手,几乎就想一刀将它砍掉。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

学了数十年的医,被誉为国都最有前途的外科医生,却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束手一旁看着最重要的人一步步迈向死亡。

最重要的人啊……

直到凌栩奋力挣开自己的那一刻,班达·普苏才算是真正地明朗了自己的心思,那种不同于对伊瑞-桑耶·杜尔的崇拜,却同样难以割舍的情感。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吧?

血迹擦去了,又重新涌出来,普苏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中,浑身开始无意识地轻颤。

救不了,他救不了,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班达·普苏就是个废物……

温热的液体在自己的脸上肆虐,普苏终于再一次没有控制住满溢的泪水。泪眼滂沱之中,似乎都能看到,凌栩的灵魂在一点点地脱离身体。

卢睿走了过来,蹲下身,语气郑重地开口:“班达·普苏医生。”

泪眼模糊中,看见卢睿端了一盘崭新的手术刀具跪在一旁。

“没有退路的时候了,何必想那么多呢?”他歪着脑袋说,“你也不想一辈子留着遗憾吧?”

普苏呆呆地看着那熠熠生辉的手术刀,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普苏,该长大了。

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开始在耳边盘旋。

忘了我,但自己要好好活着。

从来没有试着去抓住过命运,这次,依然要这样顺应天意么?

凌栩灰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是什么事情,让你能笑得这么轻松和发自内心呢?

普苏用力地擦去了满脸的眼泪,沉默三秒钟之后,将双手伸进了一旁的消毒药水中。

握着手术刀的右手依然在轻微地颤动,普苏用力咬下牙齿,下唇上开始渗出血迹。

第一刀下去的时候,普苏颤着嗓音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句。

“凌栩,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33

直到缝完最后一针,普苏的手抖了抖,眼前一阵晕眩,整个人直直地朝后倒了下去。

就像是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撤掉,也像是撑着所有意志的支柱完全地碎裂,茫茫然中,再也抓不住任何稻草了。

身体没有如预料地摔在地上。普苏渐渐回了神,发现有人在背后及时拉住了自己。他缓缓转过头,卢睿在一旁安静地整理着器具;环顾四周,三个地球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无一例外地红了眼圈,鼻腔翕动。

“普苏。”

一个低沉的,却又天生会让人安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此刻更是多了十分的安抚意味,在静谧的狭小室内越发显得撩人心神。

“你赢了。”杜尔压在普苏肩头的手用了很大的力,径直按在了那曾经粉碎的肩胛上。

强力压迫下,普苏微微抬起头,直直看向不远处那依旧浑身是血的男人。

迟来的医生正在手忙脚乱地将伤者抬上担架,普苏像个木头人一样死死盯着凌栩血色斑驳的身体。

脸色惨白依旧,胸口微微地起伏着,生命的迹象微弱到几乎要被人忽视的地步。却始终……还维系着最后那一丝的生机。

普苏抿了抿嘴唇,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剩下的交给医生吧。”杜尔扶住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普苏呆滞地点了点头,目光游弋着回到了友人身上,惊骇地发现杜尔一身整齐的衣着已经残破不堪,脸上和身上零星地散落着诸多血迹,竟然也是受了伤的。

他再一次朝周围看去,库·洛头上缠了绷带,表情平静地立在门口。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原本隆隆的崩裂声和激光枪的穿透声已经完全地消失了。

激光炮……薛纳……大星王!

他打了个激灵,终于完全想起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以及在自己的上方地面上,是怎样的一场史无前例的反叛之战。

“你怎么下来了?大星王呢?飞艇呢?”他翻身拽住了友人的胳膊急切地质问,“……你的……母亲呢?”

“普苏,你冷静一点。”

杜尔抵着他的额头轻声劝慰。看到医生疲惫的脸上强自撑出的精神,淡淡地笑了。

“现在是凌晨3点钟。”杜尔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一切都结束了,普苏。”

******

图尤人历史上最匪夷所思的一次叛乱发生在攻占地球之后的7个月后。大星王伊瑞-桑耶·托图在即将到达执着了30年的这片土地之时,收到了前途不测的迟来密报。对此不屑一顾的托图自信满满地利用随行的3艘飞艇就和地面部队展开了激战。他完全不害怕这些地面部队,即使暂时僵持,随后赶到的庞大飞艇舰队也会把整个地球轰得连渣滓都不剩。

接到薛纳的密报后,托图心目中的叛乱分子仅仅还局限在一小撮对他的统治有不满的年轻军官身上。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不由分说地轰炸总管处之前,库·洛手下大部分的士兵尚且出于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混乱状态中。强力的激光炮过后,大星王将要清洗整个地球的消息如山火一般蔓延开来。生死攸关的时刻,人人自危而愤懑不已。最终当库·洛下令还击时,再无人彷徨不决。

奥荷城中隐藏着的防空火力点不下近百处,其中许多又是杜尔等人刻意对付皇家飞艇的集束激光,打起来又远又狠。库·洛一声令下,一时间百余门激光炮齐射,竟然生生地和庞大的皇室飞艇僵持了下来。

托图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这种集全军之力来攻击自己的态势怎么看都应该是误会一场。一边维持着交火,他终于接通了和地面最高统帅的通讯。

本应站在统帅位置的人却不是料想当中腆着大肚皮的努依,而是一个精瘦的并且十分眼熟的年轻军官。

来不及细想什么,托图的目光就完全被军官后方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吸引住了。一时的心神激荡,不苟言笑的大星王竟然笑出声来。

一切是非,瞬间明了。他切断了视频,直接对部下下了死命令。

要么赢,要么死。

无论是他还是杜尔都不会接受平局的结果。

伊瑞-桑耶·托图从不认为自己会败在亲生儿子的手上。杜尔是为了什么,他隐约也猜得到一些。那是谁都不能碰的一块禁区,也是他的底线。

激战持续到了凌晨。主舰的燃料告罄,终于快要支持不住了。偏偏又在此时传来一个令托图不敢置信的消息。28艘加速赶来的增援艇齐齐地被挡在了平流层以外,每每尝试靠近,整个驾驶系统就乱成一片,无法控制。

自己的儿子在外十年,竟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扳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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