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回答那句，我想你。

在灯光昏暗，视线模糊不清的蓝颜，他对他说我想你，他看清他眼里自己的倒影，也看清了他压抑的感情，从始而终，他都觉得残念对他的不是爱情，那种感觉不过是因为两个太过于相像的两个人在孤独寂寞时刻产生的依赖感，不构成爱情，只是有着一些爱情的依赖，却不足以称得上爱情，他们共同喝下一杯深夜诱惑，一种让人沉沦欲海，失去理智的爱情毒药，一杯纯度极高的酒，一杯灌不醉他的酒，灌不醉，却足够诱惑他失去理智。

可是，现在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骗局，一场策划好的虚伪戏码，他是配角，不巧的是，刚好饰演的是主角恋人，一个逃避现实的恋人，一个认为那不是爱情的恋人。

恋人，不过一个好听的名号，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只是凑巧，是他喜欢的……那个人。而已。

“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构的，我不是戏子，所以，戏码不要上演了。”

随着残忍的话，腰部位置猛然传来刺痛感，他能感觉到血液在往外流的速度，刀刺中的位置，灼热感，刺痛，所以的痛楚感觉夹杂在一起，残念却莫名的笑了。

残忍拔出刀，向后退了一步。

残心惊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屋子里的人都听到，可是，那两人都没看他，只是径自维持原本的姿势，残心想站起来阻止他们两个人，可是，睡了一个月，才刚刚醒来没多久，又什么都没吃的人，试了几次都无法从床上成功下床，只能无力的看着他们两个。

残念缓缓的转身，看着他手上还沾着自己血液的利器，有些不敢置信，但也只是一两秒的错愕，随后他笑了，只是，那笑容太悲哀，让人无眼再看，找在残忍一刀刺进去的时候，残心就闭上了眼睛。

不是可怜残念，而是，他不敢看此刻残忍脸上的表情。

走近他，握住他的手，残念笑的温柔，“你枪法那么好，区区小刀……怎么……怎么会这么不准呢！”说完握住他的手，对着自己的腹部，用尽全力刺进去，残念缓缓的低下头，看着插在自己腹部的小刀，看着自己的血液沾上自己的手，然后透过自己的手沾染到他的手上，看到他呆愣却不自觉在挣扎着要抽出刀。残念握紧，自己向前一步，刀深深的插进了他的腹部，可以说，除了刀柄，其他部分几乎全部没入。

“一刀毙命，这才是你的风格。”残念喘着粗气。

“残念——”残心惊叫，他没想到他会这样，转过身自己拉过刀子往身上捅，他是傻子吗？他这样做，残忍会疯掉的，一定会，转头，拔掉手上的点滴，残心掀开被子，费力的想要下床，可是，腿受的伤还没好，腿脚不利索，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搞的自己喘气不已。最后，他一鼓作气，扶着旁边的柜子，从床上下去，他没站稳，一下子就摔倒了。

“你——”血顺着刀柄流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两个人的手似乎都无法阻止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恐惧慢慢在残忍眼里浮现，他想要把刀拔出来，可是，他也很清楚，刀子没入的太深，又正中腹部，拔出来，失血过多，会死，不拔出来，也是失血过多，也会死。

他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又抬起头看了看苍白着脸对着他，温柔的笑着。

“残忍，叫医生，叫医生！”他恨残念没错，可是，他不想看到残忍下辈子没了，要杀他，也是他残心亲自动手，残忍动手的话，太残忍了。

四周的声音，残心的声音，那人痛的呻吟声音，很清晰的在他耳边，残心说叫医生，是啊，叫医生。

可是，他为什么开不了口。

他想开口，他想大吼，他想说话，可是，为什么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为什么他无法说出话，为什么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最后是这样的局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爱的那个人。

为什么……是他决定要好好爱他的那天。

血这种东西，残忍以前很喜欢，看着红色的液体在面前缓缓的流淌，他心里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可是，此刻，他眼前满布红色，很多红色，各种红色，血腥的味道，铁锈般的味道，让他兴奋的味道，此刻却让他反胃的想吐，他接受不了，也无法接受，他接受不了，这样炽眼的红色，这么血，这些都是从那个人身上流淌出来的。

猩红的颜色似乎是在告诉人这血液的新鲜程度，残忍握紧拳，全身颤抖，他控制不住自己，他蹲下身子，抱紧自己，却还是觉得很冷，那双手，就是那双手，亲手，杀了那个人。

陷入呆滞的残忍，残心完全放弃了，看了一眼已经有些晕眩的残念，残心微微叹气，弄成现在的局面，说到底，都是他牵扯出来的，摸索到旁边的电话，按下通话键，冷冷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带医生，现在，立刻，马上，过来。”

残心不知道残念还能不能救，毕竟那一刀是残念用尽全力自己刺进去的，说实话，他现在很矛盾，残念背叛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他想杀自己，依照自己的性格，从来都是有仇报仇的，可是，他没想到残忍会过来，也没想到最后会这样，刚刚的局面，他完全来不及阻止事态的发生。

第四十二章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那种从心里深处发出的沉默感，压抑着这间屋子里的所有生物跟人都无法喘息，残心将视线移开，他突然发觉他怕了，他连直视残忍都不敢，今天的事情，可以说一切都是他引起的，如果他沉得住气，如果他在看见残忍的时候就收住话语，如果他不刻意用残忍去套残念的话，如果……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

残忍还是听到的，也如他所愿，刻意曲解了所有理由的目的，也如他所想，残忍动手了，只是，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承认，他恨残念，他不知道残念为什么要背叛他，也不知道残念这么做的目的，不，或许该说，他清楚残念做这些事情的所有目的，他人生的最高目的，那就是带残忍脱离组织，去一个只有他们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每天一起吃早餐，一起买菜，一起散步，很普通的生活，不用像现在，躲躲藏藏，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明明相爱却始终背对着彼此，他要的，只是他跟残忍不用再过这种每天机械般杀着人的生活，只是因为爱。只是因为爱。

这场以爱为名的背叛，用着刺痛所有人心脏的速度，幻灭了所有。

心很痛，残心发觉他心很痛，残忍亲手动的那一刀，他能感觉到他心有多痛，撕心裂肺在此刻不过是个形容词，他心痛得无以复加，从一点点，到撕心裂肺，到无以复加，到心完全死了。

残心知道，残念不一定能挨得下去。

鲜血无法抑制的持续留着，残心很清楚，如果还不包扎的话，他随时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死亡这个字眼，离他们从来就没有遥远过，他们每天只能接触两种人，一个是前一秒还活着的人，一个是后一秒已经死了的人。

残念很典型是属于后者，除了血流不止之外，他受伤的地方正好是要害，那一刀是贴身刺入的，而且他并没有躲避，可以说他完全是迎着上去的，那一刀正中他的要害，刀子刺入的太深，不管拔不拔出来——他都会没命。

血这种东西，残心不喜欢。他讨厌那股腥甜的味道，现在，整个屋子都充满着那股味道，残念在的位置，一大猩红，像是染红的地板，鲜艳艳丽绝美，有种失去所有的绝望，除此之外，他们三个现在的样子，完全就像是在凶杀现场。

残忍此刻就像是个木偶，他有思绪，只是那些思绪像是牵线木偶的线头，在脑海里，混乱成一群，缠绕着他的神经，他混乱，满脑子的混乱，他无法呼吸。

他试着想要冷静下来，却发现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冷静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他找不到。

此刻的他，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氧气很充足，可是，他无法呼吸，轻轻的喘息从他口中传出，他很痛，他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很痛，他的手不可抑止的颤抖着，他不敢相信，这双手，就是这双手，上面还有血渍，就是这双手，亲手杀了那个他原本想着背叛全世界共度一生的人。

痛，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冷，残念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抬头，看着失神的残忍，残念想开口说些什么，痛楚却让他张大了嘴没有发出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却突然觉得整个人像是缺氧一样，一阵晕眩猛然传来，他抬起沾满了血的手看了看，然后无力的笑了，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注定要拥住他所以的爱意，一起逝去，用力的眨了眨眼，用尽全力想将他印入自己的眼眸，残念笑的温柔，极其温柔，让看见的人想要痛哭的温柔。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也越来越迷茫，重重的喘息着，伤口太深，他流了很多血，雪白色的地板，暗红色的血迹，像是祭祀般妖娆，更多的却是让人无力再看的刺眼。

对不起，其实很爱你。

对不起，只是因为爱你。

对不起，以爱为名的伤害。

对不起，不能陪你到最后。

对不起，影子最终在黑暗里还是无法存活的。

他是影子，他想要阳光，残忍是他的阳光，为了这一束光，他付出了所有，他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让自己此生无法得到救赎，他像是路西法，为了阳光，从天使堕落成撒旦恶魔。

敲门声响起，残心快速的抬头，门一开，他楞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是冷熠，结果却不是，不可否认的是，此刻他想要看到那个人，虽然他心里还是很讨厌那个该死的黑帮头子，不过，他否认不了自己的心，他想要看到他，这个时候，可是，门口站着的不过是一群黑衣人，为首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他面型比较阴柔，与其说他混黑道，不如说他是牛郎店的红牌，这人，他见过，在蓝颜的时候，虽然灯光昏暗，他又坐在角落，但是他还是观察到他的。

他身后是一个白大褂的医生，推开门的瞬间，看到屋子里场景那一瞬间，风诺跟身后那群黑衣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满地的猩红，一大块一大块，然后旁边有些一小滴一小滴的，猩红的颜色仿佛在告诉别人，这里刚刚发生过如何的凶案过场。

不愧是老练的人，一看这场景，风诺立马招手让身后的医生去诊治残念，医生快速的走近他，把仪器放在地上。

风诺走过去把残心扶起来，让他坐在床上，未发一语，倒是残心开口了，“他……”

“放心，这医生是冷门的医生，这些伤他会弄。”话虽这么说，可是，看此情景，风诺有些头痛，眼前这人一看就是被刺中要害，刀还在身上，那个位置中刀，拔不拔刀都会死。

“不用了。他已经死了。”医生正欲拿出止血药水时，残忍一句话犹如惊雷一样在这间沉默的房间爆炸。

说完，残忍面不改色的走了出去。

残心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用他无可控制的速度，从十岁开始，他就没有哭过，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他都没哭过，老妈死的时候，没哭，被组织带进去训练，被枪打中，满身是血，没有医生，没有药水，只有自己拿衣服随便绑住止血，他没哭，受伤时，痛苦得觉得都要世界末日了，他没哭，训练时身体到了极限，难捱得受不住时，他都没有哭过，可是，现在，因为残忍一句话，他全身都只剩下想哭的感觉。

眼睛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掉下了那颗被称为眼泪的东西。

残心将头转过去，沉声说道，“带他走吧！”

风诺没说话，现在这种情况，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他说不出口，他不是冷熠，对眼前这个人没有感情，他们曾经是敌对对手，现在还是别扭的存在，所以，他无言以对，况且，这样的情形，他除了无言以对之外，更多的就是无能为力。

“我让人来清理一下这里吧！”

“不用了，麻烦关灯。”

风诺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叹气，帮他关掉灯，关掉门，就走了出去。

四周很暗，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外面的月光，刺鼻的血腥味在黑暗里蔓延，沉默，从刚刚一直蔓延下来的沉默，一直在房间里，让人有种歇斯底里大吼大叫的疯狂。

抬起自己的左手，在黑暗里残心仔细的看着他，如果是他动手，如果是他，那么，结局又会不同，他不会这么难过，残忍也不会如此痛苦。

残心握紧拳头，然后又慢慢松开，他还记得，那时候他们刚进组织的时候，他每天是跟残忍一组训练的，在ZERO，每一项训练都是玩命的，为了活命，他们必须杀了自己的训练对手，杀了他，自己才能活命，这是一种比赛，用最残忍的手段却训练杀手的绝情，杀手是无心的，他们是没情的，不管是谁，只要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自己的路，他们都会被杀掉。

他跟残忍一组，残忍是个强敌，他们每次动手都无法将对方弄死，可是，每次训练都会有最后留下的人跟死去的弱者，很简单，就是今天留十个人，但是有二十个人，那就是说要杀掉十人，那时候他跟残忍从来都是杀掉其他两个人，然后换自己的一条命，很残忍，踩着别人的命往上爬，可是，没办法，想要活命就得找命来换。

每次他跟残忍训练的时候，残念都会在玻璃门的后边看残忍，大家明知，只是都没有说出来，都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在私底下传残念是残忍的影子。

不过那个时候，残念只是远远的看着残忍，不说话，不接近，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像是影子，在有阳光的瞬间，出现在他身后，可是，ZERO是黑暗的根据地，更多的时候，他都是远远的看着他，他总是一步一步靠近残忍，然后残忍一步一步的后退，他们用互相爱着的心，背驰着走了不同的路，他们拥抱过，只是时间太短。

以前他无法拥有，还能默默看着，可是，现在，他连远远看着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有了阳光，以后都不会再有晴天，不会再出太阳，黑暗是他们打滚的地方，以前他跟残忍会渴望阳光，可是，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他知道，残忍后半生的阳光都在刚刚失去了，消失了。

没有了影子，有阳光又如何。

第四十三章

黑，很黑。没有一丝光亮，也不想要一丝光亮，在黑暗打滚的人，总是渴求阳光，想要触摸阳光，即使知道那光会让自己粉丝碎骨也控制不住自己去追逐，可是等到触摸到阳光时候，感受到灼伤的伤痛时，才会真的明白，黑暗中打滚的人，渴求阳光，却在触摸到阳光的那刻才会发现，自己全身都沾满了黑暗的尘土，即使再怎么用力，也无法融入阳光里。

他们不过是一群在黑暗里爬生的木偶。

扭过头，看向旁边的墙，用力捶下去，然后无力的捂住胸口直喘气，手上上有伤，被这么一折腾，伤口肯定裂开了，他咬紧牙关，忍住这一阵阵灼痛感。头低着看着地板，残心无力的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他不过是个可笑的人，当所有的真相揭开时，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他卖命的组织，他从不反驳的组织，竟然从一开始就想这利用他，他不过是颗棋子，一颗比其他杀手更加有用的棋子，只是棋子。

棋子，可以用来杀人，可以用来当木偶，最重要的是，棋子从来不会反驳下棋的人，棋子永远都是棋子。

他不过是M手里的一颗棋子，没有生命力的棋子，可是，当他有了思想，当他明白一切后，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阴谋，所有的东西都明白了，他不过是个可笑的棋子。

残忍是，残念是，他也是。

在台北的所有一切都像个梦，他接触了太多黑暗的东西，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