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故人——李阿夸
李阿夸  发于:2011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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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这是一个有关记忆与爱情的故事。我们每个人的记忆,其实都是建立在掩盖与重建的基础上的。比如小时候碰到难过的事

情,就可能想要特意忘记它,结果,就真的不记得了。

那么,当你真的发现,原来事情是“这样这样”而不是记忆中的“那样那样”的时候,你会有什么反应呢?

故事的主人公叫叶郁,一直很平静地生活。即使他离开了五年的情人齐名,也没有太过悲伤。

这一切,都在他遇到一个叫方其风的人之后,发生了改变。

他阴差阳错,住进了一幢深宅,进了一个文物拍卖公司,发现了自己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主角:方其风,叶郁

配角:齐名,托尼

01.出走

我拎着衣箱,在齐宅门前最后看了一眼。

不是舍不得,只是事到如今,还做那哭哭啼啼的怨男有何用。五年的感情,也哭过笑过,抱过闹过,到头还不是和我手里

轻飘飘的衣箱一样,什么都不剩。黄昏来临,秋风渐起,路灯渐渐地亮起来,天气也和我的心情一样发霉,就差来只乌鸦

从我头上飞过了。我抬头看顶层,以前,那里有一盏小小的灯光是属于我们的。

我19岁认识齐名,那时候不过是一个懵懂的大学生而已。第一次见他是在兰桂坊的酒吧,我不过是个勤工俭学的侍应生,

他是来买醉的齐家少爷。这样的事酒吧里从不缺少,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到了与众不同。那天晚上他一进来,整个酒

吧好像都为他安静了。不过是普通的暗纹西装,格子花纹条绒裤加马靴,为什么穿着他身上就这么好看。我去给他送酒,

不敢看他星样的眼睛,紧张到把酒撒到他衣服上。

比起害怕被责骂,更多的却是连自己也不清楚的隐隐期待。我赌赢了,他果然没像其它客户般为难我。我向他道歉,抬起

头来正迎上他迷醉的眼眸,带着微微的戏谑和了然。

呵,就这个恶俗如八点档的麻雀变凤凰桥段,把我送到他怀里。

当夜,我就去了他家。不是没有过犹豫,但我内心深处实在是太孤单。从小父母离异,父亲远走他乡,寄人篱下的日子早

已让我放弃什么叫尊严。在十九岁的我眼里,他就是我的一切。这样的怀抱,一呆就是五年。

他手把手把我领上了这条路,让我爱上了灵与肉的极乐世界。欲海浮沉,算是刻骨铭心的初恋,也几乎不避讳公开自己的

感情。而这一切,在他告诉我他要结婚的时候戛然而止。

记得刚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也是逢场作戏,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地腻在一起胡闹。跟他在一起,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

和未来,可是总觉得自己还年轻,我还有明天。后来,后来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呢?

“郁,你又生病了,看你瘦的!”不满的语气,送到嘴边的抹茶蛋糕,一口一口喂进去。

“郁,你来看看这样做是不是更好?”明明自己刚进商场做错事情,却是宠溺口气加手把手的带路。

只是那时候,我还傻到以为起码有人可以放在心里。可是他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才知道到今天,我还是什么都不是

是啊,自己又算什么呢?虽然大学毕业后很快成为了齐氏家族企业的左膀右臂,和他一起在商海中拼杀,几年的时间,让

我见足了世事,飞快蜕变成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所谓白领精英。经历过多少股市浮沉的惊涛骇浪、大小战役,

不再是那个缺乏安全感的纤弱少年。曾经以为可以和他并肩到永远,为齐氏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以为这样可以让我更有尊

严,以为有些话不说出来就当没有发生,可是齐家的大少爷,最终还是要接受家族安排的政治联姻,与安家的小女儿上演

王子与公主的好戏。

齐名没有说分手,我知道他不忍心说出来,也许也不会说,可以继续做着金屋藏娇的好梦。不忍心说就忍心做?好吧,那

我自己演足戏份。给他留下纸条,我转身退出他的人生舞台。可是到了门口,我还是忍不住回头一望。那是我最恣意的青

春,留下的最无法磨灭的痕迹。

齐名,齐名,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哭哭啼啼求你不要离开的那种人,我叶郁也是说到做到的男子汉大丈夫!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裹紧风衣领,上了计程车。本港的秋天就要到了。

02.偶遇

我搬到酒店,关机关门,几天下来不要说出门,就连床都很少下。彷佛要一下子弥补过去的种种辛苦,在酒店的几天,我

除了吃,就是睡。人失恋的时候,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也是合情合理的。好在本港物产丰富,足不出户也可以享尽美食。黑

森林蛋糕牛丸虾多士番薯园马豆糕煎酿三宝烧仙草,不管热量,我都一口一口吃下去,看得侍应一愣一愣。以前跟齐名在

一起的时候,他总说我不长肉,现在终于可以放纵自己。人心痛的时候,哭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不如找一件事让自己

一头扎进去,好得还快些。

一周之后,我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的脸和苍白的眼神,我决定痛下决心停止自己这种放纵的状态。既然这样,用其他的事

情充实自己就是唯一出路。我算是从齐氏跳槽出来的,以我这几年在金融界摸爬滚打的名声,找我的猎头怕已是排成了一

个廉署。但我想特意避开齐名所在的行业,于是特意挑了之前相熟的、几个行业跨度比较大的猎头打过去。很快,一位在

国际猎头INT的薇薇安小姐跟我定下了约谈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我去浴室冲了个澡,把胡须剃掉,虽然黑眼圈是没有办法覆盖,但刮过胡须的苍青色反而更衬得双目炯炯有神,轮廓分明

。换上一身杰尼亚,我叫上计程车匆匆赶到中环。

INT名声在外,薇薇安果然十分专业。一身藏青色西装套裙和黑框眼镜下面,看不清她的真实神态。这会儿,她手握咖啡

杯,玩味地看着我。

“呵,大名鼎鼎的叶先生怎么会想到要换行呢?”

这还难不倒我。我抛出一句含义不明的话:“我只想从头做起。”

“其实也好办,以叶先生的经验和名声,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下面的职位。”她笑了笑,似乎意思叫我放心,她不会继

续追问我的私人问题。接下来的职业建议自然很专业,只是以我过惯了千万大生意的手,还没有想到真有一天会去给人做

职业经理人。好在薇薇安给的行业却是千差万别,我大可以挑一个适合我口味的行业。其实于我来说,只求做一个朝九晚

五的职员,消失在本港这茫茫人海中,再也不要见到齐家的任何人才好。

不过听着薇薇安的描述,某些职位和我的差别之大还是吓了我一跳。“文物拍卖?这个就算了,颜小姐你知道我没有做过

这一行啊……”

“呵呵,叶先生过谦了,我记得叶先生大学的时候念的是艺术史?那其实这个挺合适的。”薇薇安果然有专业素质,很快

就拉近和客户之间的距离,让我有话说话,坦诚以待。

“嘉德拍卖?”

“是啊,这间拍卖行专以明清文物和海外收藏为主,他们现在找职业经理人,我想叶先生应该是这个职位的最好人选。”

我仔细端详着他们的信息,但看来看去不过也就是短短一行字。嘉德拍卖,战后在本港起家,很快做大,现在已经是数一

数二的国际拍卖行。听说信誉颇好,而且资本不容忽视,更重要的是和金融行业完全没有关系。老板姓方,很普通的一个

姓。去看看儿时梦想的历史遗珠,就当是休息,倒也不错。我最终同意了薇薇安的这个建议,答应去嘉德见工。

道别时,我已对这个职业干练的港女有相当好感。走出咖啡厅,迎面而来的凉风让我不由得裹紧了风衣。谁说地球变暖,

本港的气候可是一日冷似一日。刚想找地方吃饭,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在酒店寓居的这几日,不想被任何人找到,一直没敢开机。其实人家没准忙着终身大事家族基业,根本把你忘了呢。这回

为了见猎头,才匆匆开机。一接电话,那边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叶郁!你终于开机了!我找你好久了!”

“托尼?你不是在加拿大吗?怎么回来了!”这声音还是那么令人愉悦,听着都叫人嘴角不由得勾了起来。托尼是我的高

中同学,港英混血,典型外国人性格。当年他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而我籍籍无名,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却成了好朋友,

他说我的脸有东方人的神秘。他知道我的性向,也在寂寞无聊时暧昧过,不过最终还是决定做朋友。

“你知道嘛,都回来打江山了,我也是被逼啊!你在哪儿,晚上吃饭?”

“好啊,山顶吧,七点见。”

看到托尼的时候我不禁啧啧称奇,秋风乍起,城中的潮女连雪地靴都穿上了,他还是一身短打,夹克加短裤,露出小腿上

精壮的肌肉和棕褐色肌肤。“这是刚从乞力马扎罗打兔子回来啊?”我打趣他。

“小郁!你怎么瘦成这样!”他看到我也吃了一惊。纵然黑色杰尼亚把身材掩饰得很好,眼窝深陷是没人看不出来的。“

还是那么诱人!”他大步走近,给我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几乎把我弄折在他怀里。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他问起我的近况,在别人那里不能说的话,到他这里反而变成了理所当然。我们干掉了两瓶20年的

红酒,我向他讲起齐名,讲到后来,我已无话可说,局面变成了他安慰我。他把我搂过去:“小郁,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你才二十四,要什么有什么,怕什么?”

我红着眼睛穷凶极恶,一定是喝多了。“我不是伤心他,是伤心我自己!”这话这态度我对着齐名绝对说不出来,今天一

定是醉太厉害这样口不择言了。

骂过疯过之后,反而觉得心情轻松好多。我们互相搀扶着站在山顶,两个大男人倒有点相依为命的意思。眼睛还是红红,

我的头发被吹起来,他的手指细细拂过。“小郁,你的眼睛真美。”

我立刻警觉地退后。“托尼,你别乘人之危啊!”

“真是的,我真心夸你,反而收到这种回报。”这人苦笑一下,但很快掩饰过去。“对了,你现在住哪儿?”

“我?衣箱吧?”我轻笑。他许是猜到了我离开齐名时决绝的姿态,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对了,我有个朋友

,有个花园别墅在赤柱,你要不要租?”

“赤柱?我净身出户啊大哥,等着翻本呢,独楼我哪里租得起啊!”其实不是租不起,只是我现在特别不想住到哪怕有一

点可能见到齐名的地方。

“他不在城里,想找个朋友帮他看房子,半卖半送,据说真的很好啊,你去看看吧!”他不依不饶。这么好的价格,哪里

去找?经不住他软磨硬泡,我终于答应去看看。

当夜,我一个人钻出计程车,走进酒店。一个踉跄,与出酒店的一人撞了个满怀。满身的酒气加上这么一撞,我差点全吐

在了他那一身名牌西服上。

“对……对不起……”我集中精神捋直舌头,但还是一副要揪住他领带才能站直的狼狈相。

“先生,你要不要紧?”有力的臂肘不动声色地挽起我,讲话彬彬有礼,温和从容。我这才抬起头,看到他的脸。即使醉

成这样,我也能看见,这张有故事的脸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他的目光灼灼如星,肤色是晒过的小麦色,与城中大部分保

养良好的矜贵男子不同。他询问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你住几层?我送你上去吧?”

失恋加上心事,让我的舌头不受控制。他这一问,我倒是来了兴头:“帅哥,要不要陪我再喝几杯?”

再自然不过地,我们走进了酒店的酒吧。我们要了一瓶占边,彻底把它喝了个底朝天。深夜,安静的爵士在我们身边回响

,客人寥寥,而我今夜的心事,让我非要找一个人吐露不可。我忘了自己絮絮叨叨地向他说了什么,可能左不过是齐名那

几句话吧。除了托尼,陌生人更能听懂我的话,以及作出积极的回应。

我不记得是怎样被送回房间的,我后来的回忆中,只记得在满屋酒店香水味的房间中,有一个臂弯把我抱到了床上,有一

双温柔的手帮我解开了衬衫领口。我没有放他走。最后的意识里,我只记得自己告诉自己,既然把人家勾上了床,要做就

做全套,何况他的嘴唇那么柔软,带着些许胡渣的亲吻彻底勾起了我本不想放纵的欲望。我只记得我情动如火,使尽浑身

解数要让我这帅气的一夜情对象服软,过度的挑逗让我经历了最彻底的高潮,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早上的阳光很好。我摸摸身边,还好,人已经不在了。我最怕一夜情之后要留电话啊吃早餐一类的尴尬局面,在夜里认识

的人就要在夜里离开。只是我起床整理时,发现我的衣物竟然被整理收好,浴室里的热水不烫不凉,正是我想要的那一种

我有点后悔没问他的名字。

03.深宅

第二日午后,托尼开车带我向往赤柱方向开去。昨夜的宿醉未消,头痛还在,旧友重逢的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从逼仄的酒

店房间到清风拂面的沿海公路,我支颐看着窗外,沙鸥飞翔,南中国海金光粼粼,让我觉得前尘往事,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一样。

车子随着盘山公路旋转而上,一转弯,竟是一条银杏累累的林荫道。正是仲秋时节,银杏的叶子将黄还绿,将日光反射得

斑驳点点,照在托尼金棕色的头发上,煞是好看。金秋金秋,也只有银杏才当得起金秋二字。我望着这混血儿挺拔明亮的

侧脸,不由得朝他微笑。托尼腾出一只手,拍拍我的手背,表示安慰。

这条林荫道愈开愈窄,我便知已经到了山顶的私家车道上。树木越来越繁茂,除了银杏,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南亚物种

,大如榕树,小如灌木,把这天日遮盖得繁繁密密,投下的光影也越来越少,天气好似变换了一般,从晴朗变成了多云。

虽然是热带地区,但能把植物种植得这样繁茂的私家园林也是少见。齐家走的是现代极简风,见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园

泳池,看到这里不禁心中一亮。

车子停在半开放式的花园门口,我们按了按门铃。过了一会,“吱嘎”一声,半旧的木门被打开。一个清癯的半老管家迎

了出来。托尼显然与他见过面,向他介绍了我。老管家抬起头,慢慢打量我。虽是个下人,却像是在面试我一般,我被他

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好一会儿,他才收回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向我介绍道:“在下姓方,叶先生叫我方管家就好。”

我本来是喜欢热闹明快的地方,皆因小时候寂寞孤独、成年后又遇上齐名这么个好动的主儿所致,看到这半旧的木门,不

禁心下失望大半,又看见这园子寂寂无人,只有这么个半老老头,以后还不被他憋闷死去。所以迈入园门的时候,心里也

不抱太大希望。谁知到一进去,这园子的景致却叫我心里一震。

外表不过是普通陈旧的小白楼,面积也不大,但显然是经过著名设计师的联手设计,别墅虽小,却处处呈现出动人的风景

。一进门的客厅是航海帝国时期风格的设计和威尼斯东方美学的东西合璧,高贵却满含书卷气,投射出这屋主曾经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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