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晋感受到宁小言的紧张，走到地下停车场时突然停下来看着他认真道：“宁小言，你没有配不上我，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好。恰恰相反，一直不安的人其实是我。我怕自己做得还不够多还不够好，我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你。你也许觉得我骄傲又自大，看起来不近人情高高在上，可是在你面前我却很自卑，很怕你觉得我不好。”

宁小言一直紧握着秦子晋的手，所以尽管他说话时语调平常神情如初，宁小言还是感觉到了他的颤抖和紧张。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驾轻就熟的大少爷秦子晋，会流露出这样情绪的时候大概是少之又少。他宁小言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这样一颗真心。

“傻瓜，你哪里需要自卑……对于宁小言来说，没有比秦子晋更好的人了。”宁小言微笑着道，眼里却躺下温热的泪水，“宁小言的秦子晋，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秦子晋低头温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泪水，将他拥进怀里。

宁小言紧紧回抱他，头埋在他颈间。

两个人都虔诚真挚得像拥住了一整个世界。

我们相识相知相爱，有过争吵误会和分歧，经历过分离和互相伤害，也曾经绝望地以为会相忘于江湖从此陌路——然而即使这样我想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已经拥有过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人。真的很高兴我们最后还是找到了相爱相守的勇气，所以曾经的那些或美好或悲伤的回忆也因此成为了最最亮丽的装点。现在我们依旧在一起，将来，或者更长久的以后，我们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显然上帝还是心存仁慈，他让人哭泣绝望让人痛苦挣扎身心俱疲，却总是不忘给我们希望的曙光，让我们到最后终于还是沐浴幸福之光。

两个人吻得忘我，丝毫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这时一辆车从后面直直驶过来，宁小言没反应过来，差点就要撞上。秦子晋急忙拉着宁小言退开，车身几乎是擦着两人的手臂驶过的。

宁小言惊魂未定，整个人吓出了一身冷汗。秦子晋却异常冷静，皱着眉看着那辆车开出停车场。

“那辆车……”宁小言抬头看着秦子晋，见他眉头皱得很深，问道：“怎么了？”

“顾惜。”

宁小言诧异，“什么？”

“刚刚那人是顾惜，那辆车我认得。”秦子晋揽过宁小言往自己的车走去。

宁小言往回看了眼，车早已经走了。

“走吧，别多想。”

一路上宁小言却突然心事重重，一直回到家，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秦子晋坐到他旁边，掰过他的脸，“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宁小言看着他，突然垂下眼睛，“我不是想要瞒你……可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而且，我怕我说了，你会不要我……”

“笨。”秦子晋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

宁小言扁着嘴巴，很难开口的样子。秦子晋也不急，只是等着。

过了好一阵，宁小言才道：“这五年，我跟顾惜一直都有联系。他很照顾我，对我真的很好……要是没有他的帮助我可能就饿死或者病死在巴黎的某条街上了。我一直都很感激他，但是绝对没有除了那之外的任何感情……”宁小言抬眼看向秦子晋，见他不说话，有些忐忑地问：“你生气了？”

秦子晋摇头，过了下笑道，“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哈？”

“圣诞节那天我见过一次顾惜，他自己跟我说的，那天似乎他也在找你。”

宁小言闻言脸色变了变，“是嘛……”

“怎么了？”秦子晋觉察到他的异样，问。

“秦子晋……我……你知道我个性比较闷，常常有事不说……所以我们之间才总是磕磕绊绊，误会不断。现在我吸取教训，想什么事都跟你说，把我真正的想法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秦子晋微笑着将他拥到怀里，“嗯，老婆真乖，有长进了。”

“可是，有些事，我却很害怕我说出来你会不要我……”

“我说了我不会的。”秦子晋咬住宁小言的耳朵，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和顾惜……”宁小言咽了口口水，声音都有些颤抖，“……做过……”

闻言秦子晋动作一僵，拉开宁小言，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有些冷：“你自愿的？”

宁小言忙摇头，心里涌过强烈的不安，他低下头，水滴滴在眼镜片上，视线也变得朦胧。“那之后，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肮脏，我想过就这么自暴自弃算了，反正也没有人会介意了……但是后来又遇见你了，你把我从大街上带回去……看到你我突然就所有的理智都没有了，我知道我要是再一次错过你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我知道我很自私，因为不想被你嫌弃，所以一直不敢说……就算知道自己很恶心，也还是一直……”

宁小言话说得乱七八糟的，声音哽咽带着哭腔，秦子晋原本的火气被他的泪水一浇最后也只是冒了下烟。他捧过他的脸，一点点擦掉宁小言脸上的泪痕，“你怎么这么没用，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吗？”

明明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温柔得叫人心疼。

“我的人不能谁便叫人欺负，知不知道？”秦子晋看着他，一脸正经道。

宁小言耷拉着脑袋，之前的不安总算一扫而光。这件事他一直无从开口，是真的害怕，常常做梦梦见秦子晋突然有一天知道了然后抛弃了自己，到最后却是越来越难开口。现在说出来心里的包袱就少了一个，但是宁小言也知道，秦子晋并不是真的丝毫不介意。

他一直是霸道的，但是为了宁小言，他已经献出了比他所了解的更多的温柔。

“要是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就干脆把你锁在家里不准出去。”秦子晋轻轻地打了下宁小言的屁股，过了下又说：“不对，有我在这种事永远不会再发生。”

26.

蜜里调油的日子虽然美好，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直到小林第N次给他打电话叫他速速的回去上课准备毕业事宜，宁小言终于狠下心要回那个几乎快被他遗忘的学校了。

一直到安检前，秦子晋还是一副怨念的样子。

“那破学校咱不上了，老公养你。”秦子晋在机场狭窄的厕所里，将宁小言压在墙上一边啃一边说。

宁小言笑，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好歹还是理智主导：“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别咬行么，脖子上全是……”

“是什么？”秦子晋依仗着身高优势，垂下眼睛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声音还刻意带了点低沉暧昧。

宁小言脸皮向来薄，羞赧地推开他，“色狼。”

秦子晋看着他的样子没由来地觉得有趣，咧着嘴淫荡道：“我要是不色你困扰的可是你哦～”

宁小言被那个扬起来的尾音弄得有点被雷到的感觉，正经道：“好了，我要走了，不然误了班机全怪你。”

秦子晋无奈，帮他整整被自己弄乱的外套围巾，然后又在他柔软泛着水光的唇上啄了一下才闷闷地说：“误了班机才好呢。”

宁小言被他突然而来的孩子气弄得满心柔软。本来以为这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多少也会成熟一些，看他处理工作井井有条俨然一副有为青年的样子。那身笔挺的昂贵西装穿在身上看起来禁欲淡漠，给人的总是一种成熟有魄力的感觉。然而相处下来才发现，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

特别是只为某一个特定的人存在的一些东西。

比如说秦子晋的温柔体贴粘人，妻控。

宁小言突然踮起脚攀上秦子晋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间，用力地呼吸着来自秦子晋身上特有的淡淡的味道。不只是古龙水的味道，还有一种只有宁小言才闻得到的叫人心安温暖的味道。

“怎么办，不想走了……”宁小言的声音闷闷的，浅浅的呼吸落在秦子晋脖颈间。

“那就不走了，放心，我养得起你～”秦子晋顺水推舟。

宁小言却放开他，扶了扶眼镜，摇摇头道：“再不出去我觉得我会真的不肯走了……秦子晋，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说完就打开隔间门出去了。

秦子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一向弱弱的宁小言居然也会说这种话，还挺理直气壮底气十足的，那小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

秦子晋笑着追上他，不顾机场人来人往硬是将他的手紧紧地簒在手心里，微微侧过身子低下头在宁小言耳边低声道：“秦子晋别人可要不起，只给宁小言一个人。”

宁小言听了低着头笑，用力捏了捏秦子晋的手心以示认可。

秦子晋宠溺地看着他的侧脸，干干净净的书卷气，斯文纯净，比起高中时期的漂亮，现在的宁小言反倒更多的让人觉得温润儒雅，褪去了稚气，却依旧纤尘未染，美好得像是晶莹纯白的初雪。

只是最后再怎么不舍再怎么不情愿，宁小言还是坐在了长途班机上。

他取下眼镜戴上眼罩准备睡下，旅途还很长，然而从手指离开秦子晋的手心那一刻起，想念已经疯狂席卷而来。

飞机起飞前，宁小言给秦子晋发了条短信：怎么办我想你了。无所不能的秦子晋，你能截住这班飞机让它永远不起飞么。

秦子晋当时正迈出机场大厅，看到那条短信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打个电话问问航空公司，能不能把自家那个可爱的家伙从飞机上赶下来。

然而，一码归一码。

世界其实很小，并且地球是圆的，也许你觉得你终生都不会再遇见的某些人，莫名地哪天就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你面前，杀你个措手不及。

所以当宁小言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过了好几秒才摘下眼罩带好眼镜，望向右边唤自己的人。

有些眼熟的俊朗五官，记忆中这副人畜无害的温和样子曾让自己想起来都夜夜心惊胆战。

宁小言看到他有些懵，过了很久才不确定道：“李筠？”

李筠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似乎很意外很高兴的样子，“宁小言，你还记得我。”

宁小言这时已经从惊讶中抽离出来，温和地笑了笑，点头道：“嗯，我记性向来挺好的。”

李筠没有看错，这真的是很温和很平静的笑容。没有了刚认识时的疏离和冷漠，也没有了之后的恐惧和厌恶，而是仿佛遇见了多年的老同学那种感觉，无波无澜温柔地保持着距离却又不疏远。

宁小言也说不好为什么，他看到李筠再也没有那种厌恶害怕的感觉了，他可以心平气和地把他当作一个许久未见突然重逢的熟人。年少那些事，虽然对自己来说依旧是污点是阴影，但经过时间的治愈和缓解，它们早已不那么刺痛人心。更何况现在的宁小言真的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全感，他知道自己的世界一定和平温暖，所以连带的自身也变得平静淡定起来。

他不再有那种整个世界都要毁灭的恐惧感，也不再自怨自艾埋怨伤感，他开始明白这个世界的好和美。

“你样子都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李筠朝他笑笑，很普通很友好的寒暄。

宁小言微微侧着头看着他，末了也勾勾嘴角，“变化还是有的吧，毕竟年纪也不是白长的。”

李筠静静地看着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宁小言闻言似乎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答：“挺好的。”

李筠被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弄得失笑，“这个问题很难吗？”

“呃，倒是不难……没办法，平时老爱钻牛角尖，想问题都成习惯了，呵呵。”宁小言自嘲地笑笑，看得李筠愣愣的。

宁小言见李筠没再说话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过头看窗外飘过的浮云，白白的一大团一大团的从自己眼前过去，宁小言觉得很有趣。

就在宁小言以为李筠不会再开口了的时候，又听他感慨道：“你性格倒是变挺多的。”

“嗯？”

“开朗了，让人觉得有生气。”李筠如是评价道。

宁小言皱着眉略带疑惑地道：“是吗？难道我以前不开朗？”

李筠想到他曾经一副自闭儿童的样子听到这话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宁小言却笑了，“逗你玩儿呢，我以前什么样我知道。是不是跟个刺猬似的，见谁扎谁？”

李筠汗颜，这性格真的不止变了一点点啊。“真想见见让你改变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宁小言闻言温柔地笑开，满心满眼都是装不下而溢出来的柔情，漂亮宛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仿佛在闪光，“你认识的，秦子晋。”

李筠因惊讶而微微张大了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感叹：“没想到你们俩真成了，还一晃这么多年……我当时还觉得就你这冷冷冰冰的样子再配上他那个少爷脾气，估计成了最后也得吹了，真料不到啊～”

“是吧，我当初也觉得我跟他没可能。”宁小言笑笑，却见李筠突然问空姐要了张毯子，仔细地盖在了他右边那个熟睡中的人身上。

李筠的样子很细心很温柔，宁小言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时间不停地走，世界每一天都在变。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散落在这个蓝色星球的各个角落，构筑成我们命名为“生活”的这个东西。它虽反复无常喜怒不定，但每天总有一些好事发生吧，宁小言想。然后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境。

宁小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李筠身旁的男孩正紧张又甜蜜地轻轻用嘴唇碰了下熟睡中李筠的脸颊，然后对上宁小言清明微笑的目光之后羞赧得满脸通红。

宁小言朝他友好地笑了笑，男孩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礼貌地回了宁小言一个笑容。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特别招人，晶莹的眸子是那种纯到看不到一丝瑕疵的干净剔透，长睫毛像对不安分的翅膀随着眨眼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扇动，白皙地脸颊上两抹红晕让人很想去捏一捏咬一咬。宁小言在心里给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孩打了个高分，心赞道李筠眼光不错。

然而，宁小言这上下打量的目光却让小孩儿非常忐忑。也不知道是不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宁小言这打量人的神态越发地像秦子晋了，那双看起来波澜不兴的眼睛总能让被看者莫名地紧张不安。

也不怪小孩想太多或者自作多情什么的，他那副小白兔样儿总是遭受各种如狼似虎的目光，所以一有人这么全神贯注看自己就紧张。

宁小言回过神，见小白兔很纠结很忐忑不安的样子，宁小言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忙朝他笑笑以示自己是善类。可是小白兔显然不这么想，宁小言一笑他更怕，就像大灰狼盯上了小绵羊的那种感觉。

宁小言郁闷了，他的样貌虽然比不上秦子晋但至少能看得过去，而且，明明自己发散的都是温和友好电波，为什么那小孩儿一脸惊恐？！

下了飞机之后，宁小言突然就悟了，然后掏出手机给秦子晋又发了条短信：亲爱的，我觉得我能攻。

然后，帝都。

正在开会的秦子晋翻开这个短信之后，表情瞬间精彩了。

他很想立刻打电话过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家的万年总受老婆产生了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