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被立即打断。
“孩子的衣服我们将以十倍价格赔偿。”家明让下属取来一张VIP金卡,递与他,“真抱歉,因为我们的疏忽使您和您孩
子受了惊,再次表示抱歉。请收下这张VIP金卡,一年之类,在我店用餐将全部打一折。”
那人没收,却说:“家明,我是徐凡,你忘记我了吗?”
店里的人都在朝这边看,充满探究的眼神。
孩子母亲也在瞬间把头抬起,好奇的盯着二人看。
家明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状,偏要隔着一点距离,与他生分:“原来是徐凡。差点没认出来。好久没见了。”
“家明……”徐凡有些失望,原来他已忘了自己。
徐妻好奇问:“老公,你们认识?”
“呃……嗯,以前大学同学。”徐凡有些尴尬,别过脸轻轻咳。
家明笑笑。
孩子已经不哭了,眨巴大眼睛盯着他瞧。他注意到,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和地说:“孩子都这么大了,真可爱。
叫什么名字?”
“徐子豪。”徐妻答。
“子豪你好。”家明笑道,“真抱歉,把你吓哭。”
小孩子好像不爱说话,把身子缩进母亲的怀抱,躲避他的触摸。
家明不在意,把金卡送进徐妻手中,再次道了歉。
是老公熟人,徐妻也不好再为难,况且孩子并没受伤。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告别时,他与徐凡拥抱。
“有时间一起出来喝酒。”家明笑着说。
“好的。”
“我快结婚了,届时请来喝喜酒。”家明又说。
徐凡愣了一下。
“恭喜你。”
“谢谢。”
徐凡没多留,带着妻儿迅速离去,简直像做了坏事一般。
家明目送他们,直到背影消失。
尚来不及伤感,肩便被人拍了一下。
“家明。”
又是笑面虎段子君。
家明声无起伏,问:“要用餐吗?”
“不,不用餐。我是来看你的。”段子君顿了一下,这次他没笑,神情很是温柔,“家明,我都看见了。”
家明浑身一僵,面孔却有出奇的倔强与不在乎。
“你表现的真好,嗯,非常有风度,非常高尚。”子君温柔的称赞。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家明有点尴尬,拒绝承认。
“你不需要介意,深情热烈的爱过一个人并不丢脸。”
“闭嘴,段子君!”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真高兴。”子君笑了,拍拍他的肩,“需要喝杯酒吗?”
那声音蛊惑又温柔,谁也拒绝不了。
理所当然的大醉,理所当然的又上了床。
体内不停的律动,耳边的喘息,挥洒的汗水。攀上极乐的刹那,家明将手伸向空中,恍惚间又回到那一夜。
海市蜃楼里,他们狂欢狂醉一场,累了,相互拥抱着卷在角落里休息。
当时他还年少,脸上都是飞扬的稚气。
身边的徐凡也未为人夫,青春一大把一大把可供挥霍,怎么也花不完。
他伏在徐凡肩上,说:“等毕业后,我们也开一间酒吧,名字就叫蜃楼市海。”
“哈哈。”
徐凡大笑,笑着笑着就软软垂下了头。
“我们没有以后,家明。”
音乐声很大,家明大声问:“啊?你说什么?”
他分明已听见,两眼已蓄满泪水。
徐凡捉住他的手,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缓缓摘下来。
那是相恋一周年徐凡送他戒指,意为白头偕老。
头未白,自然不能偕老。
家明把脸别向一边。
“家明,对不起。我不能放弃接承财产,贫穷太可怕,儿时当私生子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一次。”
“嗯。我懂。”
“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了。”
“也好。”
三年前为他离家出走,四处打工挣学费生活费。再苦再累也不曾畏缩。
他还当,病贫困苦塌前相伴是守望,一饭一粥相濡以沫都是情。
原来不是。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也敌不过一个“钱”字。
家明喉间梗刺难咽,拼命忍耐,逼出一丝笑来:“我还以为生命悠长,人世苦短,有你在身边,总有极乐。原来不是。”
他起身,跌跌撞撞走回家。
徐凡没有追过来。
那一夜,他整夜未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将家中所有一切都摔得粉碎。
天亮之后,沈家明沐浴更衣,最可怕的一夜已经过去,今生不会再有第二次。
第4章:
家明悠悠睁开眼,枕边已被泪水打湿。
一只长手臂搭在他腰上。
肤贴肤,骨碰骨,四肢绞缠,体温颇暖。
顺着那曲线朝上看,入眼的是那眼角唇边始终有桃花为帜的男人。
子君将手滑到他唇边,轻轻摁,触手柔软。
“你睡觉时磨牙,真可爱。”
家明叹息,推开他,默默起身穿衣。
不该有第二次会面的一夜情人,在那种情况下却有了第N次。
“这么好的天气,你为何叹气呢?家明。”子君也起床,将窗帘拉开,享受秋日温和的阳光:“生命这么好,家明,你该
好好享受。”
家明抬头说:“我很享受。”
子君咦一声,旋即暧昧的笑。
那一笑真是情色感十足:“我会想歪的。”
“随你。”
不解风情的沈家明把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再戴上眼镜,一丝不苟的模样,很有禁欲的感觉。
手机响了,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没接,放进上衣口袋里。
子君问:“未婚妻?”
“嗯。”
“你感情不顺。”
“不,非常顺利,劳你烦心。”家明答的斩钉截铁。
子君却摇头,替他理好微皱的衣领,说着自己的观点:“你的婚戒放在上衣口袋中,你面露哀伤,背影落寞。没有将结婚
的男人是这副这样的。”
家明沉默。好一会,忽然脸容很倦怠,无力道:“结婚与恋爱是没有关系的。人人可以结婚,它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但爱
情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你的意思,你不爱她?”
家明没承认,也没否认,他说:“段子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好吗?”
“为什么?”
“我曾被负过,因此不想再负他人。那种痛苦不堪忍受。”他顿一顿,说:“她是个好女人,我需要对她负责。”
段子君真的就没出现过。
那两次意外事件,被家明深埋心底——婚前出轨是混账行为。
女友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依然欢天喜地等待婚礼。
偶尔一起路过开思林,女友要求进去逛一逛,都会被他婉言拒绝,而换下一家作为补偿。
再有数月便要结婚。
二人都已拜见双方父母,满意而归。
冬天来的时候,他有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
事事稳妥,人情已惯。
再见段子君,已是两月之后的事了。
他瘦了,黑了,提着一大包礼品袋来到他经营的西餐厅。
一进门,他就兴高采烈地喊道:“嗨,家明,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家明吃一大惊,老板椅往后滑出好几米:“阁下怎么黑成这样?”
“去了趟非洲。”子君答,将礼品盒递到他手中,“拆开看看,你一定喜欢。”
家明哼一声,打开盒子,撕掉乱七八糟的包装纸。哗!露出一个顶大的骷髅头来。
他意外极了,连忙将整个骷髅头抽出来,捧在手心里仔细观察。
是一副牛的头颅,两只空荡荡的大眼死命睁着,里头什么都没有。牛角坚硬,充满艺术感。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收藏这个?”
家明意外的说,抱着骷髅头不肯松手了,神情难得稚气,生怕别人抢了去。
“世上没有不知道的事,只要有心。”子君对他眨眨眼。
黑了的段子君依然英俊潇洒,轮廓因为瘦而显得更刚毅。出去走路恐怕会令一票女人发狂。
“无事献好,必有所图。这……”家明咬咬牙,把骷髅头推出去,“我不收。”
“嗳?”子君失落,“若说目的,也只是想讨你欢心啊,家明。”
“讨我欢心?为什么?”
“喜欢你啊。”
家明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
一夜情的对象突然对自己说喜欢,换成任何一人都无法相信吧。
他轻轻咳,十分的严肃:“段子君,我即将为人夫。”
“我知道。”子君很认真的答。
“知道你还……”他本想用追求这个词,又觉不合适,便改了说辞,“上次已经明说过,不要再见面。”
子君却说:“我喜欢你,追求你,只要你一日未成婚,我就还有机会。家明,我错在哪里?”
他说话和颜悦色,完全不生气。真是好脾气。
好脾气的变相说法就是厚脸皮。
家明沉默,将礼物都收起来推还给他,低头重新埋入工作中。
隔日,子君再来拜访,被拒门外。
不弃,再战。堵停车间,店门口,送花……所有能用的招数全部用上。
店间流传,沈老板最近桃花旺盛,遭美人追求,千金加美人,分量太重,他未婚妻可能地位不保。
口口相传,又有好事者添油加醋,很快传到吴梦耳朵里。
婚礼在即,出了这样的纰漏,谁都无法淡定。
本以为吴梦会与他大吵一场,谁知竟然牵出不为人知的事。
这世上,果无长情人。
第5章:
那日加班,他打电话给吴梦,交代她不要等自己,明早才能回家。
吴梦在电话那头体贴的说:“家明,好好照顾自己,加班太累,晚上少喝点咖啡。”
挂完电话,家明才恍然觉得,自己有好一段时日没与女友约会了。
自婚礼定下来后,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店里生意日益兴隆,他正筹划开第五家连锁店。有好几次女友都打电话来,满声
幽怨的问他有无时间陪她。
不是没注意到,却刻意忽略。
他渐渐难懂自己。
再有就段子君。
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多时间,每天都来骚扰,也不嫌累。
昨日他溜进自己办公室,又留下一张名片,临走前他说:“家明,有事打我电话,没事也可以哦。”
名片自然被他随手扔到一边。
家明扶额,眉心突突的跳,隐隐觉得不详。
天晚欲落雨。
窗外高楼耸立,千家掌灯,万户弦歌。
香港真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容易让人醉生梦死,忘记尘世苦恼。
他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先放下工作,回去陪陪女友。
到家的时候,天上果然下起了雨。
他抖掉身上的雨水,摸出钥匙,轻轻旋开门。
家中未掌灯,这么静。
眼睛在暗处瞥见一双男士皮鞋,停放在鞋架上。
他轻轻拧开灯,双腿顺着丢满地的衣服一直走,穿过客厅,拐过回廊,来到卧室门前。
就像推理小说,循序渐进,最终一刻终于见了谜底。
沈家明呆了。脑中山川砰然倾塌,重重的击,落入深谷,不闻回音。
是谁构思了这一幕?
这么坏!太坏了!不该如此滑稽——何时开始?当中几番步骤才瞒他到如此田地?
床上那双人相拥一起,女友雪白的胳膊探出来,绕在陌生男人的脖颈间。黑发凌乱跌在被单上,如一条情色藤蔓。
隐约听见她说:“再等我些时日,结婚后我会迅速与他离婚,得来财产我们才可双宿双飞。”
家明朝后跌一步,血往上涌,一时无言。
此时,那二人终于察觉有人,从床上坐起,惊诧异常,满脸狼狈与愧色。
女友忙捉来衣服披在身上,脸涨得通红:“家、家明……你怎么回来了?”
家明铁着一张脸,盯牢他二人。过片刻,他强压下怒火,拉开房门出去了,丢下一句话:“在客厅等你。”
几分钟后,吴梦穿好衣服出来了,与她通奸的那男人被她赶出门外。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没有开灯,将头软软垂下。
再没有比这更沮丧的时刻。
他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趁他不在的时候,睡他的床,盖他的被,在他的枕上,说着亲爱,策划阴谋。
吴梦在他前面坐下来,一脸羞愧。
“家明……对不起,我……”
“什么时候开始的?”家明打断她的话,声音没有起伏。
“我……我……三个月前……”
“哦,也就是我刚向你求婚的那段日子。”
怪不得求婚那晚,她的表情那么复杂。原来已移情别恋。
家明拨弄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指甲磕碰金属,发出细微的叮咛声。
“那你为何又答应我的求婚呢?”他又问,问完之后又笑自己傻,答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吴梦一声不响,脸孔渐渐转色,忽然流下泪来。
家明耐性等她哭完。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吴梦掩面痛哭,她说:“家明,我是知道的,凭我的姿色家世,原本配不上你。自从你我订婚后,不知有多少人嫉我羡我
。我也知道能嫁你真是福气,外头有多少女人眼巴巴等着王太太这个位置。”停了一下,她似乎极痛苦的道出重点:“可
你心中并无我,家明。你不爱我。”
家明听的一塌糊涂,半天才寻着一点眉目。
他惊愕的问:“谁?谁心中没你?谁啊!”
“家明,你不要再骗我了,七年来,我们貌合神离,同枕异梦——”
家明呆呆的,只觉得头痛欲裂。
“而那人,他真心待我好,爱我凡俗,重我,敬我。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爱情是甜蜜的。和你一起那七年,我觉得太累了
,总希望着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原来不会。”
吴梦抽噎着继续说,“我爱的,不过是一个心已成灰的男人,同你在一起,我看不到明天。”
“那么,你们是真心相爱的了?”家明突然问。
吴梦僵愣一下,然后点头。
“对不起,家明,对不起。”她泪如泉涌。面对七年来深爱过的男人,竟以如此不堪的结局收场,太悲哀。
家明的怒火已经熄灭,渐渐恢复冷静。
他说:“你不必向我道歉,这世上无非你负我,我负你,哪有什么对错呢?”
更何况吴梦的话句句在理。他沈家明若真爱惜面前这女子,也不会拿婚姻当任务,更不会与他人发生两次关系。
说到底,还是他先负了她。
家明进了卧室,过一会出来,提了一个旅行包,以及几份文件。
“你跟着我已有七年,虽然没结婚,但我也绝不能亏待你。”他将文件摊放在吴梦前,说,“这栋房子归你,明天我会找
律师来,将手下一半资产划给你。”
吴梦大吃一惊,羞愧至死:“不、不用了,家明,不用了!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