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脸色很不好看。
屋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脸冷酷。
“家……明,你回来了,快进来。”子君把他拉进屋,像辟邪似的远远离开老男人。
家明发觉,子君的手心在冒冷汗。
“嘿,段子君,好手段。”门口那人冷笑,继续打量家明。
不知道为什么,家明觉得那人的目光很淫邪,看的他浑身发毛。
子君朝他移了一步,用身体遮住那人的打量。
“刘总,好走不送了。”
“嘿,好好,不送就不送。”那被称作刘总的人带上门,没过一秒,又推开门对他说:“段总,好好考虑我的条件,觉得
合适了,随时等候您的电话。”
他走了,留下一室污浊空气。
家明问:“他是谁?”
“一个客户,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你没必要记住他,赶紧忘了。”
子君揉着眉心,坐下来,额发遮住他的双眼,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直站在旁边冷眼观看的年轻人,忽然做起来自我介绍来。
“我叫霍可达,是段总的助理。”
家明伸手与之相握。
“出了什么问题吗?怎么会找到家里来?”
“在香港想找一个人太简单了。”
子君向霍可达挥挥手:“你先回公司,我马上过去。”
“是。”
霍可达推门离开,临走前,他特意看了一眼家明,眼神很古怪。
家明却没察觉到,他一心安抚受挫的段子君。
“子君,资金的事情……有眉头了吗?”
子君黯然摇头。
所有银行简直就像约好似的,一齐拒绝他们的借贷。
这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
几张支票递了过来。
子君仔细辨认,才看清支票上的数字是七个零。
他猛地抬起头,惊诧万分的看着家明:“家明,这是……?”
家明微微笑:“借你的,等公司好起来,记得还我。”
“你哪里弄来这么多——”
子君恍然,捂住嘴。
“家明,家明。”他用力抱住他,声音轻轻发颤,“你怎么这么傻。”
傻吗?
或许。
沈家明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推心置腹,把心都挖出来送给对方。只要对方不骗他,不负他。
第11章:
家明最近清闲的很,忙了十多年,突然停下来,颇有些不习惯。
不过再无聊,他也不会去寻欢作乐。
子君去上班,他就在家乖乖做个好男人,做饭洗衣,打理花朵,等爱人回家。
等过了这段时间,他打算再去找一处店面,重拾老本行。
子君的公司据说已经回转很多,再过些日子就能把钱都还给他了。
他说不要急,反正不急着用钱。
子君却不同意,若不是情况紧急,他绝不会接受伴侣的血汗钱。
家明就笑:“你还和我见外呢。我们以后还有很多路要走,互相扶持是必须的。”
子君感动,把他扑到在床上。
天气渐渐变冷了,阳台上的花几乎全都凋光了,枯萎的葡萄藤,缠在阳台栏杆间,好像在做垂死挣扎。
家明将它们都砍了,留下小小根茎,裹在暖布里施上肥料,小心呵护。
等到明年,又能满树葱郁,硕果累累。
届时还要与子君在葡萄树下饮酒赏月。
这天,在家里实在闲的无聊,他把从西城托运过来的母亲遗物都仔细理好,放进橱柜里。
母亲生前最爱穿的衣服,最爱的书籍……
也有自己年轻时喜欢的运动包,当初带过来时,是想给自己的青春岁月留下一个记忆。
他拿起那款XX包,盯着它发了好久的呆,然后轻轻叹息,将它塞进衣柜里。
嘭!
一道沉闷的声音。
从包里掉下一款录像带。
他拾起来,研究好半天,也没能想到是什么,就随手放进播放器,打开。
屏幕上先是雪花点,过了好几分钟,才隐约出现两道人影。
家明脸色顿时雪白。
那是他十八岁时,与徐凡拍下的性爱录像。
当时分手分的急促,还没来得及销毁。时间久了,居然就这么忘了。
他手忙脚乱的想关掉,可是越忙就越乱。
房门被推开,子君边扯下领带边喊他:“家明,我回来了。”
二人相视一愣。
很快的,子君就发现屏幕里的内容。
他盯着那录像,眼睛一眨都不眨。
家明吓坏了,忙把录像关掉,手忙脚乱的解释:“子、子君,你听我解释。”
子君微微笑。
“我没误会,你要解释什么?”在他身边坐下,温和的说,“那是好多年前的东西,我怎么会计较?你有你的过去。”
“呵呵,子君,你真是个君子。”家明欣慰。
“哦哦?又说我是君子?”子君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较情色的话。
家明顿时面红耳赤,恼火的瞪他一眼:“下流。”
“本来嘛,他就是没我大。所以你肯定最爱我。”子君坦然的哈哈大笑,扑过去抱住了他。
激情过后,家明躺在床上,全身无力。
子君从浴室出来,问:“家明,那卷录像带要扔了吗?”
“嗯。”家明点头。
“也好,以后有需要,直接找我就行,看那些也没用。”
家明恶狠狠瞪他一眼。
子君抽出录像带,去了客厅。
几秒后,他听见录像带落入垃圾桶的声音。
天气愈发的冷。
近来,家明总觉心神不宁,焦躁难安。
子君说他是气候神经症,需要放松,于是排出休息天,打算带他出去走走。
出发那天早晨,子君忽然称公司有事,叫他先过去。
他急匆匆留下一个吻,就走了。
沈家明关上门,将门仔细锁好,一转身,从走廊尽头那面仪容镜里透出来的身影,眉间隐有不祥。
到了目的地,等了半天,子君还是没来。
他无聊的紧,便决定去喝杯咖啡打发时间。
店里人不多,一眼就看见子君那个助手,霍可达,还有那个被称作刘总的男人。
二人脸色不佳,似乎在做什么争吵。
隐约,好像提到自己的名字。
家明犹豫了下,最终决定在他们隔壁位置坐下。
偷听别人谈话内容好像有点不道德。
家明害羞的挠挠头。
霍可达说:“段总已经说了,条件他不会答应你。”
“过河拆桥,段子君还真做的出手,就不怕我曝光他?”
“请随意。如今开斯林已无对手。”
“嘿。”刘总嗤笑,“也是,先是在公司夺权,再整垮唯一的对手徐凡。段子君用计可谓之深,就是可怜了他那个小情人
,被玩死还当人家一心一意。”
“不是只求目的,不问过程和手段么?一将功成万骨枯,要到最上面怎么可能不血腥满手。”霍可达的声音跟他人一样,
极端冷酷。
“连人家小情人的血汗钱也骗来,真有本事。”
“想要无后顾之忧,就要做的干干净净,让他无任何本钱还手。这个道理,刘总您怎么不懂呢?”
“我要求再玩一次沈家明。”刘总声音压得低低的。
“段总说了,请您另寻他人。”
“感恩戴德,这个词段子君没学过吗?当日他做成我这笔生意,直升副总,是谁给他的恩德?”
“这是条件交换。”
“喏,也是。加州旅馆里,那个小情人的身体真美妙。”刘总陷入遐想,忽又道:“该不会是玩出感情来了吧?”
霍可达冷笑:“段子君,无爱。”
隔壁,有杯子滑落的声音。
霍可达下意识朝那看去。
只见沈家明手慌脚乱,一脸惊诧。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指着他说:“看,那不是录像门的男主角吗?”
“嗳,真的是!”
“真无耻,甘心被男人插。”
“厄洛斯董事长徐凡的床技应该不错吧,他那么享受。”
家明尚不能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闪光灯,询问声,哄闹声。
家明耳边嗡嗡作响。那真相像是平地里起了一根忽喇喇的旱雷,震聋了他。
不知是怎样离开那里,不知怎样开的门,回的家。
他呆呆坐在沙发上,一双手抖得像筛糠似的,如遭雷殛,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卡死在胸腔里,腿像浸了醋,塞了棉花
,手足无措。
从酒吧相识,到珠宝店偶遇,到后面的照顾,加州旅行,被强暴,再呵护,再到甘愿为他死,再到……
那么多的事情,串联在一起。
原来只是陷阱。
他拧开电视,几乎所有台都在播放那则新闻:厄洛斯总裁徐凡,惊现录像门事件。与一同性男子有染。
所有网络都在疯传那卷带子。
家明想起来,那晚子君问他:家明,那卷录像带要不要扔掉?
其实没有扔掉。
段子君用那卷录像带,将他送上行刑台。
电话铃突然响了。
他抖抖索索接过。
“沈家明!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徐凡在那头几乎要掀桌子。
家明恍恍惚惚,问:“什么好事?”
“你我的录像带,怎么会曝光!那卷带子只有你有。你想报复我吗?你就是恨我当初抛弃你,才想把我毁了是不是——”
啪。
家明把电话挂上了。
他坐在那里,继续呆呆的盯着电视。
段子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了。
家明坐在那里,还维持着上午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神情呆滞,眼底散着一层灰。
“家明。”子君轻轻唤他,在他面前坐下。
家明回过神来,看着他,又好像在看他身后的空气。
电视机上还在播放那条新闻,简直没有止头了。
家明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
“你当初说,永远不负我,不弃我,不践我。我那时很感动,所以决定跟你在一起。”
“你带我去加州度假,那里阳光的确好,海也美,我玩的很高兴。虽然后来被强暴了,可是我心里开始渐渐向着你。”
“家明……”
“你后来对我悉心照料,逗我欢颜。又为我挨刀子,我很感动。”
“家明……”
“是你把我从人生低谷中解救出来,小心翼翼呵护,才让快要成灰的我再次重新活过,我很感激。”
“家明……你听我解释。”
家明轻轻的摇头,轻轻的,轻轻的。
“不要解释,一解释,就下作了。”
他喉咙沉重,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加州那次,你是为了升职,特意安排的吧?根本不是为了让我放松心情,是吧?
”
子君不再抱有解释的念头。
加州那次的确是他亲手安排,当时他正在朝副总的位置攀爬,公司竞争力太强,那个时候只要有一把东风助他,他就胜券
在握。
东风就是富商刘。
富商刘曾与徐凡合作时,无意间看见他钱包里放着家明的照片。自此后,念念不忘。
家明又问:“在西城第一次会面,你就知道我有那卷录像带了?所以特意来靠近我?”
子君依旧沉默。
很久之前,他就开始调查徐凡的背景,个人喜好。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殆。
有天,霍可达来告诉他,徐凡喝醉了酒,说出了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就是录像带。
子君的沉默,让家明心如刀割。
他整个人像要崩溃似的,坐在那里,脸上披满了的绝望。
小心翼翼,再次将心交出去的结果,竟然就是这样的。
难道他的真心就那么轻贱?谁都可以来践踏?
为何那人又是段子君?
日夜相对,肌肤相亲,换来的报答就是这个?
子君忽然说:“家明,对不起,贫穷太可怕了。以前我跟你说,我被大户人家收养,那是我骗你的。我从小到处流浪,三
餐不济,睡桥洞,与狗抢食,什么没尊严的事情都做尽。后来完全凭着自己一双手,往上爬。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我绝
不会放弃。那种日子我今生绝不想再过第二遍。”
“那我呢?”家明声音更轻了,他指着自己,问段子君:“你拿我,来换你余生荣华富贵?”
“对不起,家明。”
“我可以牺牲,但绝不可以出丑。你让人来强暴我,把我隐私公布于世,叫世人都来耻笑我。”家明胸口突然一阵滚烫,
血上涌,溅了一地。
“段子君,你怎么对得起我!”
那天,他问子君:“你不会骗我?”
子君说:“我永远不骗你。”
他不放心,又说:“我和你在一起,你不可弃我,践我,负我。”
子君告诉他:“我永远不会负你。”
沈家明以手掩唇,忽而嗤嗤失笑。
十几年的光景,到头来,原来是一场春光大梦,两手空空。
他无力挥挥手,突然感觉倦怠。
从来没有这样疲倦过。
“你走吧。”他对子君说。
子君看了他好一会,软软垂下了头。
“家明,保重身体。”
门,关上了。
终章:结局
五个月后。
开斯林代替厄洛斯,取得英国代理权。
董事长段子君,举行庆功宴,宴请众宾。
段府内,金碧辉煌,好一片繁华热闹。
有名媛窃窃私谈。
“听闻厄洛斯几近倒闭。”
“那是,两个月前那件录像门,足以将他打垮。”
“段董年轻有为,听说相貌也很好,他在哪里?”
“诺,在那里,最光亮的地方——”
段子君面带微笑,那亲和力教每个来宾都对他欢喜,尤其是那些尚未出嫁的名媛千金。
他举杯,优雅说,Cheers。
如今,他已集财富,地位于一身。
霍可达过来,小声汇报:“沈家明已死。”
子君愣了一下,问:“怎么死的?”
“五脏六腑郁疾太深,无法医治,死在西城某山村茅草屋内。”
“据说他最后那段日子过得极其……穷困潦倒。”
子君沉默。
过一会,他说:“我知道了,派人给他找个好风水好的墓地,把他安葬。”
“是。”
霍可达离去。
段子君来到花园里,坐下。
桌上摆着一盘葡萄。
去年中秋时,家明过生日,子君买来一块巨大的蛋糕,要他许三十个愿望。
家明忙闭上眼,在心中默念:愿年年良辰美景,岁岁花好月圆。
他很老实的念了三十遍,才吹灭蜡烛,心满意足。
子君抬头。
夜凉如水,一轮满月挂在天边。
有名媛过来搭讪,又有贵宾过来敬酒。
他一一举杯,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眼前是金碧辉煌,美酒佳肴。
五月的花开的正好。
真正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