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家明三十岁生日时,子君买来一块巨大的蛋糕,摆在桌上足有半人高。
家明大叫:你从哪里弄来的?真可怕!
子君点燃蜡烛:家明,快来许三十个愿望,要诚心念。
家明忙闭上眼,在心里说:愿年年良辰美景,岁岁花好月圆。
主角:家明,段子君
配角:徐凡,吴梦,霍可达
其它: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第1章:
清晨,沈家明接到母亲电话,还算镇定,一边穿衣一边应:“几时的事?昨夜……嗯,好,我马上订机票回去,放心。”
挂了电话,呆呆看向天花板,须臾,去拉开窗帘,看到外面飘起了雨。
晚秋时节,南国初显萧煞。
女友吴梦从床上探出头来:“出了什么事?”
沈家明把颜仰起,扣上领带:“父亲昨夜病逝。”
肝癌末期,拖了两年之久,终于病逝。
吴梦吃了一大惊,忙穿衣给他订机票。
两个小时后,他抵达西城,直接奔赴医院。
病房里挤满了人。母亲一身素衣坐在病床边,拉着先生的手,神情憔悴。
沈家明把手扣在她肩上,轻声唤她。
母亲缓缓回头。
“家明,你来了。”
“妈。”
“你父亲死了,来,见他最后一面。”
母亲把儿子的手拉过来,放在先生手中。
先生生前最疼爱这个儿子,临终前还在念叨,家明何时归来?家明不爱吃肉,叫他以后别再挑食,对身体不好。家明早点
结婚,总要有个家。
王太太一世坚强,不愿在人前落泪,把头软软垂下。
家明握住父亲的手,那手已冰凉。
父亲躺在病床上,表情平静,皮肤呈死灰色,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他把头伏在父亲胸前。
丧礼办的很顺利,上下一切都由沈家明打理妥帖。
母亲一路坚强,直至父亲入土,也未掉一滴眼泪。然而回家之后,却倒地昏迷不醒。送去医院,医生说她心力交瘁体力不
支,需修养些时日。
沈家明从医院回来,觉得全身骨头都散了架。
家中无人,只有一只波斯猫陪伴。
时钟滴滴嗒嗒转。
凌晨一点。
这种时候最容易伤感,睡不着,丧父之痛如猛兽迅捷扑来,咬的他体无完肤。
也许有杯酒会好点。
他取过外套,驱车去了酒吧。
西城有很多酒吧,最有特色的,还是藏在深巷的“海市蜃楼”。
很久以前,他与那人于此相识,于此相爱,于此分别。
良辰美景,原来不过海市蜃楼。
家明推门而入。
吧里没有喧嚣欢腾的音乐,客人不多,钢琴师弹一曲《梦中的婚礼》。
灯光调的很暗,分成一束束打在地面。
这里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家明踩着那些光束,寻了个角落位置坐下,要了一瓶酒。
老地方,新人,今夜尤其伤感。
不知不觉一瓶酒下肚。
有个男人走过来,轻声询问:“可以坐下来吗?”
家明抬起朦胧醉眼,衬衫西装,脸蛋不错。哦,搭讪的男人。
不待他同意,男人便自动自觉落座,望着醉醺醺的家明说:“我叫段子君。”
“家明。”
“你喝多了。”
“不多,刚一瓶。”家明招手,又叫侍者开瓶酒送来。
醉酒的人从不说自己醉,旁观者却醉了。
喝醉的家明有一双无辜的双眼,看人的时候很风情。
段子君很有兴趣的抱住双臂,看着他。
家明饮完两瓶酒,直接倒地昏睡不醒。
段子君咦了一声,伸手推推他:“家明,家明。”
家明发出小小呜咽声,把脸埋在酒桌上。
“家明,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子君在他耳边轻轻说,“把你的住址告诉我好吗?”
家明没听见,他捉住子君的手,小小声叫着“徐凡,徐凡”。
徐凡?
段子君把手抽出来,温和的说:“我是子君,家明。”
“子君?”家明醉醺醺抬起头。
他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眼光温和而光亮。
“哦,不认识你。”家明又把头埋进桌子里,这次真正睡着了。
子君啼笑皆非,买了单,将他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喝醉的男人容易放纵,家明躺在床上,感觉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攀爬。
不是女友,也不是那个人。
是谁呢?
他怎么也记不起来。
那双手脱去了他的衬衫,又脱去他的裤子,再将他双腿架起来,进入他的体内。
一夜放纵。
次日醒来,沈家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体有不陌生的酸痛。
昨夜放纵一一记起。
男人嘛,没那么矫情,醉酒被侵犯,至多当放纵一回。只是父亲刚去世,这种行为颇不孝。
家明怔怔看向天花板,过片刻,卷了薄被单去洗浴间。
出来时,段子君已醒了,衣装整齐,甚至弄好了早餐。
效率真高!
段子君笑问:“睡得还好吗?”
“你认为?”做了大半夜,金刚也该倒下了。
家明擦完湿发,拿起自己的衣裳。
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鼻,他皱起眉头。
“你睡觉时磨牙。”子君笑,打开衣橱给他拿了两件干净的衣裳。
“我们身高差不多。”
家明不谢,接了衣裳换上。
衣裳稍稍有点大,不过穿上很舒适,款式也很好。
换完衣服,他拉开门准备走。
“家明。”子君在后面叫他,“不吃完早餐再走吗?”
家明转过身,盯着他那双笑眼说:“你想要我告你迷奸?”
那神情不似开玩笑,子君收起笑容。
门被用力关上。
沙发上放了两件脏衣服,衣服口袋里有一张身份证。
第2章:
母亲出院后,家明在家又陪了她些时日。
女友吴梦给他打来电话,问他何时回香港。
家明把电话收起,不便回她。
母亲看见了,心里明白儿子的好意,体贴劝道:“你回去吧,妈没事,家中有佣人照料,不必担心。”
“再陪您几天。”
“不必。你还有工作,别耽误。”
母亲摸摸他的头,像小时候那样,一缕一缕将他头发理顺。
她的儿子从小就爱说爱笑,自从那件事之后,突然变得沉默寡言。
家明伏在母亲腿上,不言声。
“家明。”
“嗯?”
“等你爸三月丧期满了,你就把婚结了吧。”
家明身体微微动。
母亲接着说:“你不小了,吴梦也是好女孩。早点成家立业,妈也放心。”
结婚?
也是,爱情摆其次,有个人在身边伴着总是好事。独自一人活到老,未免太寂寞。
“好,都听妈的。”
家明睁开眼,望着天空。
西城的天气永远明媚灿烂,就像从未有过阴霾。
临行那一日,沈家明才发现自己身份证不见了。
他到处找,忽然记起段子君来。
身份证一定在他那里。
家明脸色微微难看。一夜情的对象,本不该再有第二次会面。
他驱车开往段家。
循着记忆来到一栋公寓前。
公寓很普通,在西城属中等水平住宅。段子君却在门口围上一层栅栏,里头种满花卉,很鲜艳。
热爱生活的人才有此举,沈家明只会在家中制造垃圾。
刚想按门铃,门便自动打开了。
段子君提着水壶,穿着居家服走出来。看到他,一点都不惊诧,温和地笑:“家明你好。”
“你好。”家明打量他,那夜太迷醉,没来得及观察此人相貌。现在看来,还不错。
“来取身份证的是吗?等我把花浇好。能等吗?”
家明看时间,还早,便在栅栏边坐下,看子君浇花。
花洒中涌出一道道细小的水流,被阳光映射出一道小彩虹。彩虹盛开在花朵上,触手可及,却是幻觉。
那人也爱在家种花,却极少有耐性浇水灌养。每次花干死后,他又继续种。
一朵又一朵,花死了再种新的。
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早该知道不能谈情说爱,偏偏自己一头撞进去,结局自然比花更悲惨。
子君的米色裤脚被湿润的泥土黏脏。
他一点都不介意,在花丛中走,偶尔抬头对家明轻轻笑,笑容轻柔从容。
不大的花园却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浇灌。
回到屋中,子君煮了咖啡端给他。身上已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白色的居家服真适合。
“真抱歉,耽误你这么久。我只想同你多呆一点时间。”他委婉地说。
家明不语,端起杯子默默喝。
此行目的是取回身份证,勿须与此人多言。
子君又笑:“你不怕我在杯中下药?”
家明没回他的问句,朝他伸出手:“证件给我。”
“咦咦?真不礼貌,连我名字都不喊。”
手被捉住,掌心被亲了一口,家明来不及收回,手背又被亲了一口。
啪!
咖啡洒了一桌,染脏了雪白的桌布。
家明猛地站起来,有些生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请自重?
床都上了,太矫情。惊恐大叫?那是女孩子的特权。
他重新坐下,把领带松了松。
“请把证件还给我。”
子君摊手。
家明一瞪眼:“什么意思?”
“总要有个谢礼吧,譬如亲我一下之类。”
“混账!”沈家明扶额,他又生气了。
他真的许久未生气了,一日却被连气两次,撞邪。
下巴突然被轻轻捏住,段子君不知何时凑近来,仔仔细细打量他。
二人距离颇近,再往前凑几厘米,双唇便要贴在一起了。
子君看他的眼神太深情,连他自己都要怀疑是否曾经与之相爱过。
家明皱眉,不习惯与人太亲近。
来不及回避,眼镜又被摘掉。
子君往后退一步,欣赏地叹:“真好看,家明,你真好看。”
“别闹了。”家明揉揉眉心,“把我的证件还给我。”
“家明,我们是否可以再见一面?”
“不能。”
“为什么?”
“一夜情的对象没必要有第三次会面。”事实上,连第二次会面都是个错误。
段子君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无辜的笑。
“真绝情。嗳。”他转身去了卧室。寸旬后,拿来洗干净的衣裳与证件。
“抱歉,耽误你这么久,衣服我已替你洗干净。”
子君和善的说。
“哦哦,谢谢你。”
家明忙收起证件,拎着装衣服的口袋要出门,忽然想起那天向子君借来的衣服忘记带过来—他转身,子君已开口,仿佛猜
中他要说的话:“衣服就放你那,扔掉烧掉都随便你处理。家明。”
“我会给你邮寄过来。再见。”
门又关上了。
子君来到窗边,看着家明打开车门,发动车子。然后他大喊:“家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哦。”
家明隔着车窗瞪他一眼,走了。
第3章:
回到香港,生活一切照旧。
家明渐渐忘了段子君。
他在香港经营几间西餐厅,生意尚可,维持生计有余。
忙的时候就晕天转地,时常连饭都忘了吃,更别提母亲临行时的交代。
女友旁敲侧击,譬如:“家明,今日我逛珠宝店,看见一款戒指,真不错。”
“家明,我闺蜜也要结婚了,嗳,身边结婚的人越来越多。徒留我们两个单身汉。”
家明翻着报纸,漫不经心嗯一声。
女友终于不满,抱着他的肩膀咬,在心中默默念,沈家明,沈家明,花朵都要凋谢,你何时才肯娶我?
没有回应,家明只是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已彻底忘了结婚一事,直到母亲打电话来提醒,这才恍然记起来。
是了,娶妻生子。
母亲年纪大了,不能等。女友也快三十岁,更不能等。
那么自己呢?
沈家明抚颈,片刻嗒然。即便能等,又在等谁?谁能被他等?
十年光光,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下班后,家明去了珠宝店,打算买下上次女友看中的那款婚戒。
“开斯林”皇家珠宝。
店面装潢高贵,服务体贴周道,是订婚戒的好选择。
导购小姐将戒指装起来,放在他手中,微笑着说:“欢迎下次再来。”
家明心情沉重。
“咦?家明吗?”有人在身后叫他。
家明旋身。
世界多么小,居然是段子君!
他蹙眉:“你怎么在这里?”真倒霉。
段子君似乎很高兴碰到他,忙朝他走近,亲热的拉住他双手说:“我们真有缘——”话停顿一下,子君注意到他手中的戒
指盒,笑容微收敛,问:“你要结婚了?”
“嗯。”
“恭喜恭喜。对方一定是个好女人。”
“嗯。”家明把手抽出来,放进口袋里。
子君笑一笑。他今日穿着西装,不像是来此购物。
“我在这里工作。”子君说。
又是这样,每次他还未开口,这人就猜中自己的心思。
难道他有读心术?
子君说:“上次只是回西城休假。”
咦?
一旁导购小姐插嘴道:“段子君先生,开斯林总监兼设计师,先生不会没听说过吧?这里的戒指有一半都是他设计的哦。
”
家明微惊愕,子君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谦虚地说:“没有那么夸张。”
“嗯,真不错。请继续加油。”
家明冲他摆摆手,不愿再多话,想要离去。
手又被捉住。
“家明,明晚可否赏脸共进晚餐?”他急切地问。
家明摇头:“抱歉,我没时间。”
“我等你。这是我电话,记得打给我。明晚七点,Les Amis见。”
子君将名片放进他上衣口袋,笑着看他离去。
家明当然不会去,在路上就将他的名片丢进了垃圾桶。
当晚,吴梦接受求婚,面容又喜又悲。
婚礼很快定下来,三个月后在西城举行。
女友整日欢喜的忙着挑选新婚用品。家明心情却一日比一日沉重,犹如一只老鼠在心上缓缓啃噬,寝食难安。
这一日,他正在工作,下属突然来报告,说有员工闯了祸。
服务生不小心将牛排洒在了一名儿童身上。小孩没有大碍,不过家长正在发火。
家明连忙去餐厅处理。
在见到孩子家长时,他整个人如坠冰窖,只觉面皮死冰死冰,一步也动不了。
一家三口,女人正抱着大哭的孩子在哄。父亲则站在桌边,与家明对视。
还是老样子,轮廓清俊爽朗,难堪的时候嘴角有间歇性颤抖。
虽然育有一子,却未显老,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成熟了许多。
家明愣怔片晌,忽而嗤的失笑,天下可有比旧情人再见更糟糕?尤其对方已娶妻生子。
家明很有礼貌的说:“您好,我是这间餐厅的老板。”
那人也明显惊住,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口中呢喃:“家明,是你。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