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言讪讪地笑：“我现在不怎么饿……要不你先吃吧，我等下回学校要是饿了再……”

秦子晋没理会他直接对服务员道：“再来一份黑椒牛柳意面，一杯可可。”

宁小言呆呆地看着他点完单，心如死灰地想自己接下来几个月就吃馒头过活吧。

“傻样儿，没叫你买单。今天我请客。”秦子晋看着宁小言耷拉着脑袋的样子突然有种养了宠物狗的感觉，很想上去摸摸他的头。

宁小言听到这话第一感觉其实是松了口气，毕竟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奢侈代价太沉重。其次才觉得平白无故让秦子晋请客有些不妥。

“诶？可是……这样不好吧……”

“难道你要请客？”秦子晋看着他，斜斜地勾着嘴角，看戏似的表情。

宁小言低下头静默不语。

十一月中旬就是校庆，校庆前一天作为班干部的宁小言不得不和其他班的一些干部在礼堂准备舞台布置和清洗整理道具。

秦子晋最后还是在宁小言的软磨硬泡之下报了一个节目，弄得章苒激动了好久，还特地请宁小言在食堂吃了一顿高级餐。

宁小言爬上梯子，准备将刚洗干净的舞台幕布挂上去。

下面替他扶着梯子的女生正在兴奋地大声打电话。

宁小言听到她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你知道吗，我们学校那个混血帅哥秦子晋啊……啊对，就是他刚从美国回来的。听说他也报了节目，在校庆晚会上有演出呢……好想看啊，你也来嘛，反正那天是周六，你们学校放假……”

宁小言失笑地看了眼下面的女生，秦子晋确实是少有的漂亮大男孩。但其实比起他完美的五官，更吸引人的大概是他给人的那种近乎冷漠的高贵和距离感吧。

宁小言挂好幕布，正准备下来。

下面的女生没有注意，还在继续漫不经心半倚着梯子讲电话。

宁小言下去时转过身换个方向，梯子重心突然不稳，身体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感到身体里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脑袋里头嗡嗡作响。

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突然的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马上发现有人受伤很快围拢过来。

这时秦子晋和一些参加表演的同学正好赶过来彩排，突然发现舞台上围着的一大堆人也很好奇地围过去。

秦子晋本来不欲去凑热闹，但听到“宁小言”三个字时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冲过去拨开人群就看到昏倒在舞台上的宁小言。

06.

当我们生活得不够好的时候，难免会对这个世界心生怨怼。

这真的不是件多么恶劣的事情，只是有时候这样的不满常常会让我们看不清前方的路，也错过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美丽风景。

我曾经抱怨过生活的不完满，也常常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最不幸的人。

但是，如果这些年不好的境遇仅仅是为了遇见你。

那么，我甘之如饴。

——2008年4月宁小言

秦子晋坐在宁小言的病床前，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脸色苍白得厉害，淡到透明。长而密的睫毛偶尔轻轻抖一下，眉毛始终轻轻蹙着。

病房里的各种仪器有节奏地响着，使整个空间不至于那么寂静。

秦子晋想起当时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宁小言时，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当时的心情，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害怕多于担心。

害怕宁小言真的出什么事，害怕他有万一。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子晋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情绪，已经是宁小言安全从手术室出来之后的事情。

这时宁小言输着液的手动了下，缓缓地睁开眼睛，侧过头就看到坐在一旁的秦子晋。

“你笑什么？”宁小言看着秦子晋问。

秦子晋反应过来，见宁小言醒了道：“醒了？”

宁小言点头，一动只觉得全身都痛，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我去买点吃的，你呆着别动。”秦子晋看他一眼，起身抓起外套套在身上。

“没事，我不饿。你快回去上课吧。”

秦子晋看着他突然笑了下，不像平时的嘲笑或者带有距离感的微笑，而是很温暖很贴近心灵的笑容，像极了窗外洒进来的金色阳光。宁小言看着看着有些移不开视线。

“今天校庆，不上课。”

宁小言皱眉想了下，反应过来大声道：“校庆？你不是有节目吗？”

秦子晋点头，满不在乎道：“我不去了，本来也不想参加。”

“那怎么行？节目都安排好了，你不去到时候会很麻烦的。”

宁小言撑着身子坐起来，脑袋一阵眩晕，眉头因为周身的疼痛而蹙起：“你快回去吧，我没事，真的。”

秦子晋看了他一眼：“你真没事？要不我叫莫柯来？”

宁小言摇头，“不用麻烦了，也不是很严重……”

秦子晋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的样子，而且医生也说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身上摔了些淤青但并不严重，便揉了下宁小言碎碎的头发走了。

宁小言被他突然的亲密举动弄得有些失神，怔怔地看着关上的病房门，苍白的嘴唇缓缓勾起，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晨曦里特别好看。

秦子晋刚到校门口，就看到莫柯满头大汗朝他跑过来。

“啊，你可来了。老师到处找你呢，还以为你临时怯场了……”

秦子晋眯眼看着他，莫柯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讪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快去换衣服上妆吧，就快轮到你了。”

“知道了。”秦子晋丢下三个字大步往前走，突然又回过头朝正拍着胸脯喘气的莫柯喊到：“你去医院陪着宁小言。”

莫柯有些不情愿，“什么？可是我想看……”抬头见秦子晋一脸隐怒的样子马上改口：“我去。”

“谢了。”秦子晋很满意地笑，很快消失在莫柯的视线里。

莫柯垂头丧气地往医院走，心中暗奇秦子晋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同学了。

秦子晋提着打包的鸡汤回到医院时，莫柯正在滔滔不绝地跟宁小言描述校庆的恢宏场面。

宁小言微笑着听他说，修长的眼睛弯着，但没有什么焦点，只是时不时回应一句“是么”、“真的啊”。

秦子晋径直走到病床前，将莫柯从椅子上拉起来，坐了下去问，“没事吧？”

宁小言摇头，“没事。表演怎么样？”

“挺好的。”秦子晋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突然闭嘴的莫柯道：“你要有事就可以走了。”

莫柯两眼放光，问到：“蓝曼曼的节目应该没有到吧？”

蓝曼曼是学校的校花，莫柯从军训见到人家第一眼起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秦子晋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不过你现在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说不定还能看到几个节目。”

莫柯像是受了鼓励一般，说了句“拜拜”就一溜烟跑了。

宁小言问：“蓝曼曼是谁？”

秦子晋随意答了句：“校花。”

“哦。”

秦子晋打开餐盒，拿出勺子递给宁小言：“吃，今天还没吃饭吧？”

“谢谢。”宁小言朝他笑了笑，接过勺子一勺一勺认真地开始喝鸡汤。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微风轻轻吹起白色的窗帘，阳光均匀地撒了满室。

宁小言低垂着头喝汤，病号服穿在他瘦削的身子上显得很大，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瘦弱不堪。

“你也喝一点吧？肯定也没吃饭……”宁小言抬头看着正玩手机的秦子晋。

秦子晋朝他笑着摇头，手抚上宁小言的头，揉了揉：“乖，我吃了过来的，自己吃。你这么轻，应该多吃点。”

宁小言皱眉，认真道：“谁说我轻，我很重的。”

秦子晋笑：“我抱你过来的，能不知道你多重？”

宁小言脸红，一时局促得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了“谢谢”两个字。

秦子晋弹了下他的额头，“读书都读傻了，爬个梯子还能摔。”

“一不小心没站稳就……”

“这次还好没事，下次小心点。”

宁小言乖乖点头，过一会儿又问：“我好像一直忘了问……你表演的节目是什么？”

“就唱个歌。”秦子晋突然笑得很灿烂，琥珀色的眸子直看到宁小言心坎里：“怎么，想听？”

宁小言咬笑着点头，“不过好可惜……”

“下次唱给你一个人听。”

宁小言张着眼睛呆呆看着秦子晋漂亮的笑脸。

“真的，快喝汤。医生说你没事，下午就能出院。”秦子晋按了下他的头，宁小言欣喜地点头。

宁小言继续安静地喝汤，唇角始终轻轻翘着。

秦子晋收起手机，不说话只看着他。完美的五官如一双灵巧的手雕刻而成，叫人挑不出缺点。

浅色的瞳孔静静注视着宁小言秀气的侧脸，眼神专注温柔。

那是秦子晋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柔情暖意。

2002年的冬天不知不觉已经悄悄靠近，淡金的阳光穿透层层浓雾照出一排排教学楼隐约的轮廓。

清晨的空气寒冷清新，说话时会呼出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像极了一朵一朵的云。

早餐时间，宁小言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脑袋埋在一堆仿佛永远也做不完的参考书中。时不时放下笔搓一搓有些僵的手，眼神却始终专注地盯着书页。

这时班主任杨青过来敲了敲窗户玻璃。

宁小言抬头，见是班主任很快放下笔走出教室。

“老师，有事吗？”

杨青笑了下，刚透过窗户看到宁小言正在做的是一本奥数题集，不禁欣慰。

“小言啊，张超转学了，你就暂代一下班长的职务吧，算是帮老师一个忙。”

宁小言有些为难地道：“可是……”

“你的能力老师是知道的，拿出信心来。”杨青笑着拍了拍宁小言的肩膀。

宁小言咬唇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好好干的。”

杨青点头，看着宁小言常年有些苍白的小脸道：“11月份的奥赛初赛考得不错，复赛继续加油。但是平时也要注意休息，适当调节才好。”

“我会注意的。”宁小言抿着嘴点头。

宁小言看着杨青的背影发了下呆，回过神来不自觉地低下头笑了下。

被认可被相信到底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宁小言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加油。

秦子晋坐在宁小言的座位上看着站在走廊上的宁小言，朝他招了招手。

宁小言立刻跑进去，“怎么了？”

秦子晋狐疑地看他一眼：“该不是在告我的状吧？”

宁小言赶紧摇头保证：“没有没有，老师只是有事找我说一下而已，你别乱想。”

秦子晋这才满意点头，努了努嘴示意宁小言桌上摆着的牛奶面包：“又没吃早餐？”

“正准备去食堂……”

“吃吧。买回来我又不想吃了。”秦子晋站起来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宁小言，对上宁小言带着笑意的眼眸又不自觉别扭地别开了头。

宁小言拿起面包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朝秦子晋说了声“谢谢你”。

“切～又不是特意帮你买的。”说完就走了，留给宁小言一个骄傲的背影。

宁小言正式作为班长的第一天，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

杨青朝站得笔直的宁小言道：“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李筠同学，你作为班长多照应一点。”

一旁的李筠见到宁小言，突然笑起来：“老师，我们初中的时候就是同学。”

杨青很意外，半晌笑道：“那更好了，有什么不懂得就多问问小言。”

李筠点头，很友善地朝宁小言笑开。

宁小言却在听到李筠的名字时，不自觉地开始双手颤抖，说不出话来。

他有些呆呆地看着面前长得很儒雅俊朗的李筠，眼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震惊。

“小言？”

宁小言回过神来，颇不自然地朝看着自己一脸疑惑的杨青牵了牵嘴角：“我知道的。”

杨青点头，“好了，那你们上课去吧。”

宁小言沉默地走在前面领路，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惊涛骇浪。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来干什么？

“喂，走这么快干什么，我会吃了你？”李筠追上他，拉住宁小言纤细的胳膊。

宁小言皱眉甩开他的手，看着李筠的眼睛里三分厌恶七分恐惧。

“你想干什么？”

李筠像是被他的问题逗笑了，兀自弓着腰笑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捏了捏宁小言的脸：“我能干什么呀，你想太多。”

宁小言不相信地看着他，眉头皱得更深。

“真的，”李筠摊开手，退后一步突然又将脸凑到宁小言耳边，轻轻呵气，“还是，你想要我干什么？嗯？”

宁小言电击似的慌忙退开，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俊朗的脸上嘲弄似的表情。

“你们在干什么？”

宁小言闻声转过头，看到站在楼梯上双手插着口袋的秦子晋。

他英挺的眉蹙起，半眯着的琥珀色的眼睛里泛出一丝愠怒。

07.

宁小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李筠转过身看到秦子晋时眼里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惊艳，旋即笑道：“你好，我叫李筠。”

秦子晋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越过他走到宁小言面前：“快上课了，你到处晃什么啊？”

宁小言显然是听到一向迟到早退的秦子晋说出这样的话太过震惊，嗫嗫地开口：“刚到老师办公室……”

一旁的李筠丝毫没有被无视的尴尬，自顾自笑了几声朝宁小言道：“小言，你不带我去教室吗？”

宁小言皱眉，看了眼李筠，却是对秦子晋说：“走吧，要上课了。”

秦子晋瞟了眼李筠，拉过宁小言的胳膊将他拽着走开了。

李筠跟在后面看着两人一高一矮的背影嘴角高高扬起，笑得意味深长。

李筠的到来，又在班级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人长得好看，还跟秦子晋不同，对谁都很友好，性格温和很绅士。同时，据说成绩也是难得的优异，几乎与年级第一的宁小言并驾齐驱。

比起秦子晋那张生人勿近的冰山脸和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间烟火，显然李筠这样的类型更有人气。

女生是天生的八卦爱好者，听说宁小言曾经和李筠是同学，都忍不住前来打听情报。

“班长，你和李筠熟么？听说你们以前是同学啊……”

宁小言放下笔，摇了摇头：“不是很熟……”

“那你知道李筠有女朋友吗？他会喜欢什么类型的？”

宁小言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女生，惊诧于她问得这样大胆，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不住地摇头微笑。

其实宁小言更想回答她们：他没有女朋友，男朋友倒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