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言依旧有些不自在，忙说：“他其实挺好的，也没有您说的那么坏。”

秦山峰大笑：“小言呀，你不用帮他说话。他爸妈说以前他连朋友都是很少的，也很少真心的为别人想过，一身的王子病。”

宁小言刚要回话，老太太从厨房里出来：“老秦啊，别光顾着聊天，来帮把手。”

宁小言忙站起身，“我来帮您吧。”

秦老太太刚要推辞，宁小言又有些腼腆地笑笑：“没关系的，我在家也常常做饭的。”

秦山峰呵呵笑两声：“对，没事。小言不是外人，以后啊就当这是你自己家。”

老太太点头，于是笑着拉着宁小言进了厨房。

厨房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和洗菜炒菜的声音。

秦子晋从阳台上走进来，走到厨房门口看着老太太一脸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妈明天下午4点的飞机到C城。”

老太太突然脸色一沉。

04.

由于老太太极力挽留，宁小言和秦子晋终于还是答应住到七号再回学校。

宁小言看着老太太拿给他的蓝色方格的睡衣有些为难。

那本来是秦子晋的，185的身高才能穿得下睡衣，现在要刚刚突破172的宁小言套上，怎么看都很勉强。

于是宁小言纠结了。

他坐在浴缸里，看着面前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愁眉苦脸。

他保证，要是穿出去肯定会被秦子晋笑话。

就在宁小言挣扎在穿与不穿之间的时候，浴室门被秦子晋一脚踢开。

同时还伴随着秦子晋很不爽地声音：“喂，你是在里面泡桑拿么？”

宁小言慌慌张张站起来，刚要迈出浴缸又发现自己赤裸，脸上一红又“噗通”一声坐到水里面，浴室被弄出很大的声响，浴缸里的水被弄的满地都是。

秦子晋挑眉看着不淡定的宁小言，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宁小言，你不会真的是女生吧，这么羞涩啊。喂，快点站起来让我验明正身，哈哈哈……”

“……我当然是女……男生……”

宁小言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或者一头撞死在浴缸上比较痛快？

但是他这样的反应让秦子晋更来了兴致，他跪在浴缸前面，把宁小言的脸抬起来，仔细瞅了瞅。

皮肤白皙细腻，眼眸修长，睫毛长的不像话，鼻子长得特别精致挺拔。水色的嘴唇死死抿着，脸颊上不知是因为泡澡泡的太久还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浮现两块红晕。

其实他长得挺可爱啊。秦子晋不禁默默想到，不过很快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宁小言被他看得发毛，“刷”地一声跳出浴缸，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迅速套上那套大很多的睡衣奔出了浴室。

然后听到秦子晋在背后很流氓地大声说：“宁小言，我看到了。你居然不是女生！！！”

最后那“不是女生”四个字说得特别铿锵有力，还包含了对宁小言不是女生这个事实的深切遗憾和强烈控诉。

宁小言飞快地跑了。

秦子晋笑了几声之后很快又沉下脸。

他为什么会觉得宁小言很可爱呢？难道自己很不正常？

秦子晋仔细回想了自己从小到大，包括各种萝莉熟女在内的无数女朋友，终于安心地爬进了浴缸。

片刻之后又弹簧似的跳出来，那是刚刚宁小言泡了足足有四十分钟的水，还没有换==。

宁小言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穿着大号睡衣回到客房，本来想好好睡一觉，结果却睁着眼睛全无睡意。

他仰面平躺着，用薄被遮住尖尖的下巴，睁着眼望着黑暗发呆。

也许是因为房间里面昂贵的味道让自己失眠了。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容易想起过去。好的坏的，愉快的悲伤的。像是走马灯剧场一样，一幕一幕不间断地放映，清晰又详细。

平时可以用学习和忙碌将这些过去搪塞掉，能不想起就不会想起。

然而，当突然放松下来，一个人独处时，才发现有些事情是怎么都忘不掉的。

不想起不代表已经遗忘，即使遗忘了也不能代表它没发生。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地真实着，让你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

宁小言翻个身侧躺着面向窗户，月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房间里昂贵的家具投出一大块一大块的重影。

他突然很想宁夏了。很想很想。

他想起宁夏半夜坐在月光下散乱着头发抽烟的样子，漂亮又不羁，单薄的白月光撒在瘦削的她身上看起来很美丽，就连香烟的烟圈都像是舞台唯美的布景。

每次看到月亮就会想起宁夏，而每次想宁夏的时候，他就特别想看看月亮。

尽管他知道宁夏使用什么方式供自己上学吃饭，也知道他人生中所承受的大部分苦难都是来自于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嫌弃和厌恶过她。

但是，宁小言的宁夏，始终都是一抹皎洁的月光。

在的时候没发觉黑夜因此而增色多少，然没有了淡淡的那一抹莹白才猛然惊觉黑暗的浓重和恐怖。

宁小言光着脚走下床，拉开窗帘让月光照进来。

他盘腿坐在窗前的木地板上，看着皎洁的月色嘴角轻扬。

宁小言这样看起来简直和年轻时的宁夏一模一样，有点冷清但是无损他们的美丽。

第二天早上，秦子晋看到宁小言吓了一跳：“你昨晚上是连夜赶到南极看企鹅去了吗？”

宁小言不明所以：“怎么了？”

秦子晋哼哼两声：“自己去照镜子。”

宁小言跑到浴室的镜子前一看，也是对着镜子皱了半天眉。

宁小言其实不怎么关注自己的外型，但这两个黑眼圈实在有些太明显，太突兀，太惊世骇俗。

那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烟熏妆。

吃早餐时，秦山峰夫妇也对宁小言的黑眼圈表示了亲切的慰问。

老太太还以为是床不够舒服才睡得不好，正张罗着要去换个床垫，宁小言连忙阻止。

下午秦子晋把车库里一辆黑色宝马开出来，坐在驾驶座上朝宁小言招手。

宁小言屁颠颠跑过去问要干吗。

秦子晋指了指副驾驶：“上来。”

“干嘛去啊？”宁小言扣着安全带，一边忐忑地问。

“接机。”

“接机？”宁小言缓了片刻才想起秦子晋的妈妈下午四点的飞机，“对了，你妈妈回来了。”

秦子晋转动车钥匙，扬长往机场奔去。

车子里放着一首法国老情歌，歌手的嗓音沧桑低沉，乐曲优美轻柔，同车内有些沉默尴尬的气氛形成对比。

秦子晋自顾自地开车，时不时看一眼车上的导航。

宁小言则有些坐立难安，瞥了眼秦子晋又赶紧将视线移开。

刚见了他的爷爷奶奶，现在又要见他的妈妈，心里七上八下东想西想，紧张得手心冒汗。

为了打破沉默，宁小言冥思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话题：“爷爷奶奶不一起去接你妈妈吗？”

“爷爷奶奶叫得挺顺溜啊……”秦子晋从后视镜看到宁小言脸上一红，又道：“我奶奶非常不喜欢我妈，连看见都嫌刺眼。”

“为什么？”好奇宝宝宁小言问秦子晋。

“我妈当年是国际明星，我奶奶却觉得那就是个戏子，她一直看不起这些明星。而且……我妈是英国人，跟我爸结了婚却不愿意住在中国，于是我爸妈就一直在美国定居了。我奶奶觉得我妈是故意抢走我爸的，就更不喜欢她了。”

宁小言点点头，又上下看了遍秦子晋才说：“怪不得你长得一副外国人的样子。”

“我本来就是外国人，小朋友。”秦子晋一边按了几下导航，一边道。

宁小言不乐意了：“你说谁是小朋友啊！”

秦子晋忽略宁小言的炸毛：“小朋友别闹了，帮我看看导航，刚来C城不久这条路我不熟。”

“不熟你还自己开车来……啊，你有驾照吗？”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认真的研究导航路线去了。

“没有驾照就不许我会？”秦子晋挑眉，颇为得意的样子，过了下又继续说：“就是因为路不熟才叫你来。”

“我只是来这边上学，对这里也不熟……”宁小言很是过意不去。

“……”秦子晋望了下天，继续看导航。

经过五十分钟的不懈努力，两个人终于顺利到达机场。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就有一个高挑时尚的外国女人热情地朝他们走过来。

秦子晋走过去拥抱住她，两人笑着亲密地说了几句话就朝宁小言走来。

“这是我妈。”秦子晋朝宁小言道。

宁小言看清了面前的这个女人之后才彻底明白了“国际明星”四个字的概念。

尤尼斯?克里斯汀，这个十多年前红遍好莱坞的国际传奇，拍过的电影无数，并且每一部都堪称经典。在音乐舞蹈各方面都有涉及还取得了不菲的成绩。却在人生事业的颠峰时期，为了婚姻毅然息影，在家相夫教子经营公司。

“您好，我叫宁小言。”宁小言显得有些拘谨，朝面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秦子晋妈妈笑了笑。

“你好，小言。”尤尼斯热情地拥抱了下宁小言：“我是Adrian的妈妈，你可以叫我阿姨，或者直接叫Eunice。不过我喜欢别人叫我名字，听起来比较年轻，不是吗？”

她中文说得特别地道好听，说完还朝宁小言甜甜一笑。

三个人上了车，往C城最大的酒店发动。

路上尤尼斯好奇地问秦子晋各种问题，秦子晋回答得不甚耐烦于是顺便发泄了下他们联合起来把自己骗回中国这件事的怒火。

尤尼斯也不解释也不反驳，哼哼哈哈地一边跟宁小言说话一边应付秦子晋。

“你奶奶有没有发脾气？”半路上尤尼斯突然问。

秦子晋摇头：“没有。但是脸色不好看。”

尤尼斯吐了吐舌头：“啊啊，我就知道。不过，这次居然没有发脾气，看来婆婆的忍耐水平进步了，嘿嘿。”

说完还吐了吐舌头，朝秦子晋和宁小言分别挤了下眼睛。

尤尼斯到达酒店定好房间之后声称太累，于是给了两人一叠人民币叫他们出去挥霍，自己则窝在酒店的床上开始补眠。

05.

剩下的国庆假很快结束。

国庆假一结束，尤尼斯没呆几天就匆忙回了法国的公司，一直到送尤尼斯上飞机的前一刻秦子晋才知道原来她不是特意来看自己的，只不过是恰好在C城有事而已。

这期间尤尼斯似乎很喜欢宁小言，一闲下来就带着两人逛街吃饭，还给宁小言买了不少礼物，让宁小言受宠若惊。

回到学校的宁小言一如既往地努力认真，秦子晋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闲人姿态。

国庆回来的同学们惊讶地发现，一脸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秦子晋大少爷居然能够跟宁小言这个好好地正常说话。

要知道平时他可是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基本不搭理人只干自己的事。

所以现在，文娱委员章苒拿着那张校庆节目的报名表站在离秦子晋不远的地方忐忑不安。

要是能让秦子晋报个节目上去，凭他的外形，绝对能够搏人眼球。但是想到他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禁犯难。

正巧这时宁小言抱回一堆改完的试卷正在讲台上发。

他正发到秦子晋的试卷，看了看上面大红色的六十分，又抬头看到最后一排正趴在桌子上睡大觉的试卷主人，宁小言皱了皱眉。

章苒像看到救星一样满脸堆笑地走到宁小言面前：“那个……小言，你知道校庆晚会的事吗？”

宁小言放下手中的试卷，点了点头，问：“怎么了？”

“我们班没什么人报名，节目凑不齐……所以想找秦子晋帮忙出个节目。”

宁小言又看了眼睡梦中的秦子晋，很是怀疑这件事的可行性：“他大概不会愿意吧……”

章苒咬唇摇头，“不知道。所以想请你帮我跟他说一下……”

“我？”宁小言拿右手指着自己，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他肯定不会愿意的，还是算了吧。”

“没事儿，你就跟他说说，实在不同意就算了。”章苒以退为进。

宁小言有些为难地接过报名表，顺便抽出了秦子晋的数学试卷。

“起来，要上课了。”宁小言推了推他的肩膀。

秦子晋被吵醒，不耐烦地抬起头，口气恶劣道：“干嘛啊，有病啊？！”

宁小言把试卷递到他面前：“你的数学试卷。”

秦子晋见是宁小言脸色略微缓和，点了下头甚至没看上面的分数，直接把它揉成一团丢进了课桌抽屉。而后继续趴下准备睡到下午放学。

“喂。别睡了，那个……”宁小言伸出手指戳了戳秦子晋。

“你还想要干嘛？”秦子晋提高声音，语气不善。

周围的其他同学转过头见他一脸不快，赶紧跑得远远的。

宁小言把报名表放到他面前，讨好似地道：“你看看这个呗，咋们班还差一个节目，你这么多才多艺，要不给报上？”

这个多才多艺，是放假期间宁小言从秦老太太那儿听说的。

秦子晋瞟了一眼报名表，压根没有搭理宁小言直接趴倒。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宁小言说了句“你再看看，好好想想再告诉我”就跑回座位上上课去了。

秦子晋根本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把报名表揉成一团同样往抽屉里丢，又睡了整整一节课。

下午上完课，宁小言屁颠屁颠跑到后面去问秦子晋要报名表，他从抽屉掏出一个纸团，懒懒道：“关我什么事啊，我为什么要报名？”

“这是班上的事，每一个人都有义务的。”宁小言把报名表捋平，继续说：“再说你不是会很多东西么，要是你参加的话，我们班一定会拿奖的。”

秦子晋不耐烦地皱眉，“宁，消炎。离我远点儿，本少爷现在心情不好。”

宁小言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秦子晋白他一眼：“你说呢？”

宁小言很自觉地闭嘴退下，打算把皱巴巴的报名表还给章苒。

宁小言回到座位上，摊开一本习题集开始做。

天色渐渐暗下去，教室里亮起了白色灯光。

这时秦子晋高大的身影突然挡住了上方的灯光，在习题的书页上投下一大块阴影。

“喂，陪我去吃饭，我就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参加。”

宁小言赶紧放下手中的笔：“真的吗？好的，你等一下，我锁一下教室门。”

秦子晋这才发现教室里人已经走光了。高一是不用上晚自习的，所以基本上上完最后一节课人就没什么人在了。

只有永远最后一个走的宁小言留下来锁教室门。

秦子晋不耐烦地抱怨了句麻烦死了，却还是走过去帮着宁小言把窗户关上。

刚入秋，夜里时不时刮起一阵凉风，不冷但是很舒爽。

宁小言跟着秦子晋进了一家西餐厅，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来。

宁小言有些郁闷地到看着对面认真点菜的秦子晋，心里纠结万分。

这里随便一道菜就是自己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生活费，即使只是随便点个饮料甜品也够自己在学校食堂最好的餐厅吃上好几顿。

“一客八分熟酱汁牛排，一杯柳橙汁。”说完又看了看对面对着菜单无动于衷的宁小言，问：“你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