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了,撩起淳于朗的发丝,伴随着清寒的语调,勾旗听到了没有情感的话语:
“勾旗,你以为本王不想杀了他吗?哼,可是啊,如今的希溟,不再是独身一人了。那个大盛朝的皇帝,似乎对他格外关
爱!呵呵,这样也好,就让他成为那个人的弱点吧!”
寂静的郊外,空无一人的偏僻荒原上,风传来的讯息里,有了焦躁的不安。
瑞安大街。
时不时的犬吠打破沉静的黑夜,小小的院墙里,紫薇和木槿安静的伫立,没有一丝风。
不远处的拐角处,敏锐的目光落在那个悄无声息的翻进院子的黑影上,陡然变得锐利,正要冲出去,冷不丁的被人按住了
肩膀,猛的回头,愕然:
“飞月……大人……”
月色下,飞月脸上的刀疤翻卷而恐怖。
“别去。”
“可是,……”
小小的暗卫不明白,明明很可疑,为什么不行动呢?
夜空下,一片乌云,悄悄的飘过,挡住了本来澄明的月色,大地笼罩一片黑暗中。
飞月神色平静的注视着那个小小的院落,没做解释,只微微蹙眉。
我要的人,从不是这个小角色,而是……那个人!
目光从院子里移到了黑沉沉的房间里,庄严而正容。
057.扁舟-宿命纠葛
莫小桥翻了个身,手臂打在空荡荡的床板上,细微的脆响陡然惊醒了。
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撑开眼皮,目光落在身侧,没有见到那个人,疑惑的挠挠头,左右看看,没有人。再看看天色,还是
沉沉的黑夜,音尘……去哪里呢?
正想着,房门忽然开了,莫小桥惊了一跳,回头道:
“音尘?是你吗?”
楚音尘笑笑,缓缓的靠近,摸摸莫小桥的头,柔声道:
“嗯,是我。”
莫小桥放心了,笑道: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语气里,有了自己不曾发现的撒娇还有满满的依赖。
“我刚刚去茅房了。”
“哦。”
莫小桥忍不住朝楚音尘靠近了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楚音尘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揽过莫小桥,暖在怀里,忍住几乎要落
泪的声音,温柔的抚上他的背脊,轻声道:
“睡吧,小桥。”
“嗯,好。”
扶着莫小桥睡下,楚音尘看着重新露出的月色,依旧觉得无法平静,那个独臂的黑衣杀手,目的到底是什么?和杜笙元有
什么过节?还是有着某种……阴谋?
然而,不需要楚音尘猜测,第二天他就明白了杜笙元的死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把莫小桥和裴圣逼入了绝境。
几乎在墨景鹤得到杜笙元死讯的同时,慧明公主和刘逵就带着一众大臣闯入皇宫,要求墨景鹤处死莫小桥和裴圣,理由是
因为莫小桥和裴圣毫无证据的审判,损害了杜笙元的清誉,才使得他一死以正清白。
原本在军改中持赞成意见的大臣,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大部分都倒向了慧明公主一方,只有少数人还在中立观望
着。
莫小桥和裴圣的处境在一夜之间逆转,如果说原来的情形还算占上风,但是现在,两人就如同困在了孤岛上,后援无力。
元庆宫。
莫小桥看着声声讨伐自己和裴圣的慧明公主和刘逵,第一次有了恐慌和惊惧,茫然的看向案几后面的墨景鹤,那个人神色
却是异常平静,平淡的看着堂下众人,静静的没有说话。
莫小桥凄凉的笑了,忽然开始想念楚音尘,想念他怀里安静的世界,不会这么喧嚣和嘈杂。
只有楚音尘和自己的世界,是远离俗世的静谧。
墨景鹤眉眼跳动,看着莫小桥,这样的场景是何其的熟悉,只是物是人非,曾经的那个少年,也用这样茫然无助的眼神看
着自己,希望自己能伸出手。
然而,那时的自己,却没有这样的力量,最终选择了袖手旁观,徒留那个涉世未深的孩子独自面对纷繁的世界。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墨景鹤死死的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勉力维持着一个君王应有的风度。
“皇上,请你一定要严惩这两个人,为我公公报仇!我公公可是先皇亲赐的‘勤王’,又是西征兵马大元帅!受到这样的
侮辱,一定要有人为此负责!”
慧明公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毫无公主的风范。眼角的余光在莫小桥身上扫过,忍不住得意的在心里偷笑。得知杜笙
元的死讯时,慧明公主就知道他不是自杀,但是这有什么关系,这是一个击垮莫小桥和裴圣的绝佳时机,不能放过!
墨景鹤皱着眉看着喋喋不休的慧明公主,慢慢的尝试着把事情的头绪理清,但很枉然,难道说,慧明为了击垮对手,会派
人杀了杜笙元?
莫小桥慢慢的冷静下来,垂眸思索,到底是谁杀死了杜笙元?杀了他,有什么好处?只是为了对付自己?还是说,目的是
……军改?
裴圣站在一旁,头疼的听着那个公主的指责和谩骂,内心一片哀嚎!杜笙元死了,我的仕途啊,绝对一片灰暗啊!仕途啊
……
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仿佛炫耀般叫嚣,衬着装潢华贵的房间苍白无力。
慧明公主被墨景鹤打发走了之后,莫小桥和裴圣也随后退下,毕竟,折腾了那么久,两人都累了,尤其是莫小桥,刚一出
皇城,烈日下,脚下一软,几乎跌倒,幸亏裴圣眼快,一把扶住了他,担心的问道:
“小桥,怎么样了?不舒服吗?”
撑着城墙,莫小桥克服眩晕,勉强笑笑:
“没什么,就是有点头晕。”
“别说话了,我马上送你回家。”
裴圣没再说话,立刻扶着莫小桥上了马车,一路送回到莫家小院。
楚音尘的这一天过的极不安稳,坐立不安的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远远的听到马车的声音,楚音尘立刻窜了出来,然后,看
到脸色苍白的莫小桥被裴圣搀扶着进了院子。
楚音尘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焦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抱起莫小桥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留下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的裴
圣,受惊过度,半晌没回过神来。
有谁能告诉我,这,这,是什么剧情?
被楚音尘公主抱似的回到卧室的莫小桥,已经无力再挣扎反驳,只是很释然的把自己交给楚音尘,从头到脚的放松和安然
。
楚音尘怜惜的擦擦莫小桥脸上的汗珠,小心的把他湿透的长衫褪去,轻手轻脚的把莫小桥放在床上,这才仔细打量已经疲
惫不堪的莫小桥,消瘦的面颊,青黑的眼圈,还有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疼,抚上他的脸,指腹在莫小桥太阳穴两侧柔柔的
按摩,将自己的内力透过穴位输送到莫小桥的身体里,让疲惫到极点的莫小桥得到彻底的放松。
莫小桥脑海里的那根弦渐渐松开,然后,头脑里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渐渐被赶出去了,只留下乌衣镇那抹清澈的风,垂柳
、扁舟、和烟雨,空灵而宁静。
夕阳西沉,在田里劳作了一天的农夫,提着瓦罐,扛着锄头,光着膀子悠悠的回家了,准备享受劳累一天之后的宁静夜晚
。
楚音尘看着侧卧在坑榻的莫小桥,脸上的表情要平静了许多,脸色也不再是那样苍白。
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杜笙元的死确实让小桥承受了太多的辛苦。楚音尘想了一天,要不要将昨晚的事情告诉给小桥,但是
,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实在太让楚音尘在意,从交手的情况看,那个人极有可能是西玄国的精英杀手!
他们的介入,会给小桥带来另一种麻烦。
楚音尘扭头看了看莫小桥安静的睡颜,不可否认,自己还存了一点私心。这是个契机,让莫小桥离开朝堂,离开那个人的
契机!
凝视良久,楚音尘静静的伸手,环住莫小桥,放在自己心口上,眼眸里有了一丝歉疚,对不起,小桥,让你这么辛苦。可
是,无论如何,请原谅我的自私。
我已经过够了孤单一人的生活,不管用什么方式,我都要把你绑在身边,不离不弃!
元庆宫。
墨景鹤撑着额头,疲惫的阖上眼,这场军改从一开始就没有顺利过,还是自己的力量不够吗?
墨景鹤嘴角溢出苦笑,果然,和那个人沾上关系,都不会有好结果。
可是,还是无法做到摆脱。
佛说,人生七大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
自己和那个人纠缠了怨憎恨,经历了爱别离,最终还是求不得。
莫小桥,不管如何相似,终究成不了自己摆脱命运的救赎!
“皇上。”司徒南轻声唤道,浑浊的眼眸满是肃容:“我们必须想办法扭转这样的局面。”
墨景鹤从手掌里抬起头,疲惫的看着司徒南,有些消极的说道:
“呵,现在的局面?早就混乱不堪了,还有办法扭转吗?”
“有!”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困境,司徒南不愿意说接下来的话,但是,就像慧明说的一样,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而这
个人,不是莫小桥,也不是裴圣,而是:“丞相!魏丞相,只要他出面,局势就能扭转!”
墨景鹤蓦的瞪大眼睛,看着言之凿凿的司徒南,满脸惊愕,瞬间,身体颤抖的不可抑制:
“魏……丞相?老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司徒南料到了墨景鹤会很难受,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压了压眼眸,提高声音继续说道:
“老臣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皇上,如今,只有让丞相出面!”
“不行!”墨景鹤有些失控的拍案而起,怒目圆睁的看着司徒南,喝道:“你以为,仅凭他一个丞相的能力难道就能超越
皇权吗?”
“当然不!”司徒南在墨景鹤十六岁的时候就担任了他的老师,此后漫长的数十年,都是相伴他左右,要说有人能了解墨
景鹤的话,非他莫属。
关于墨景鹤和魏连瑜的那段纠葛,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当莫小桥出现在墨景鹤身边时,自己就知道了,墨景鹤终究还
是没有放下魏连瑜,依旧那样执念。
“皇上,你别忘了,当初刚登基时,是谁站在你前面,帮你平定混乱不堪的朝政!魏丞相,有这样的能力。”
墨景鹤紧紧的盯着司徒南,呼吸渐渐粗重,咬着牙根,说不出一个字。
“如今,正是军改的关键之际,出了这样的事情,莫大人的处境岌岌可危,仅凭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平息这场骚乱。放
眼整个朝堂,只有魏连瑜才适合站在你的前面,为你挡风遮雨。”
墨景鹤慢慢的收紧手掌,骨节的用力声让他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
就因为这样,才让他站在风口浪尖上吗?真的是很残忍呢!墨景鹤。
仰头,看着窗外的明月,映出那个人熟悉的眉眼,单纯而静好的笑容,一如往昔。
雨帘,……
满园的石榴花,红艳似火,即使是暗夜里,也能感受到灼灼的光华。
魏连瑜躺在椅子上,捧着一杯清茶,微笑轻酌。
景鹤,你应该快来了吧!
058.扁舟-前尘往事
夜晚的瑞安城格外寂静,寂静的一声乌啼都显得突兀和幽魅。
马车声声碾过,平稳的在瑞安大道上响起,那是一辆外表看去极为普通的马车,只因为坐在车里的人,这辆马车的身份变
得无比尊贵。
墨景鹤闭着眼,靠在车壁上休息,随着马车的轻动而轻缓着身子,对于夜色沉静下的世界,没有丝毫的兴趣。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早就深深刻在骨子里的眉眼,丝丝缕缕的清晰,一点一点的拼凑成了那时的天高云淡,那时的
红花绿叶,那时的甜蜜幸福。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本应该相爱如斯的两个人,却要彼此折磨到以死相向。
辽远的草原上,相爱的男子十指缠绕,安静侧卧,稍长的男子温润如玉,年少的男子清丽绝尘。
“景鹤,你就要做皇帝了。让我进宫做你的男妃,好不好?”
“傻瓜,”年长的男子温柔的轻抚少年绸缎般的长发,轻言道:“以你满腹经纶,才智学识,聪慧机敏,做男宠,实在委
屈你了。”
“不,不会!景鹤,我要的,就是留在你身边,一生一世。只要留在你身边,我就不委屈。”
少年倔强的摇头,漂亮的眉眼,有着青涩。
“现在天下初定,人心不稳,雨帘,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我需要你的帮忙,你我二人,一起定下江山,可好?”
明媚的阳光洒在少年的眉眼上,闪过一丝犹疑,然后带着些许不甘点了头。
墨景鹤笑了,亲吻少年的眉,少年的眼,少年的唇,眼眸里满满的踌躇满志。
接下来,又是什么呢?
墨景鹤蹙了眉,隐忍的苦痛。
“皇上,……”
寿英的是声音蓦的响起,墨景鹤睁开眼,目光黯淡。
到了吗?墨景鹤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当初和司徒南设下杜笙元这个计,就是为了避免和魏连瑜见面,然而,没想到还是走
了这一步。
墨景鹤站在丞相府门前,眼神里有了一丝悲伤。
雨帘,你做了那么多,应该或者不应该的,那么多事情。
只是为了见我吗?
是啊,景鹤,我做了那么多事情,甚至不惜嗜血,只是为了见你一面。
不是君臣,不是仇人,而是……恋人。哪怕是曾经的恋人。
我也想见你一面。
魏连瑜仰头看着群星璀璨的夜空,嘴角溢出苦笑。
风乍起,吹乱魏连瑜的头发,迷了眼。风住,魏连瑜撩开发丝,眼眸里,光芒涌动,笑意凝聚。
“景鹤,你来了。”
墨景鹤站在魏连瑜面前,深深的凝视,垂了垂眼睑,低声道:
“是,我来了。”
话音刚落,怀里就用涌入一个身子,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禁不住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背脊,消瘦的只剩下骨骼。
“景鹤,你真的来了,真的……来了!”
手底下的身体轻颤着,带着溢于言表的激动和不安,紧紧的箍着自己,似乎一松手便会不见了。
墨景鹤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道:
“雨帘,别这样,我有话给你说。”
“雨帘?”魏连瑜从墨景鹤怀里扬起脸,欣喜而难过:“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呢。景鹤。”
墨景鹤一怔,那个笑颜让他恍惚,恍惚回到十五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呵,皇子?这位帅哥,你是不是在说笑呢?”
……
“哼,就算你真的是皇子,那又怎样?我还是才子呢,大盛第一才子!”
……
“哈,墨景鹤,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你再不放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唔……嗯……”
……
一帧帧或明亮或纯净或忧伤或喜悦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频繁闪现,墨景鹤皱着眉,没来由的烦躁,这就是为什么
不愿意来见他的原因,只有面对他,自己才会真正的失控。
“来,景鹤。跟我来。”
手掌被魏连瑜拉起,然后直奔回屋。
甫一进门,墨景鹤的唇便被吻住了,炽热而颤抖的唇覆在墨景鹤的唇上,带着迫不及待和压抑的狂喜,柔软的舌尖,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