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墨景鹤,你还能为他做什么呢?
深邃的眼眸里,静静的无奈而仓惶。
抬眼看着皎皎月色,映出莫小桥的笑颜,暗自许下诺言,再等等,小桥,很快,我就会让你幸福,让你不再那么辛苦!小
桥……
只是,透过那张笑颜,墨景鹤隐约看到了另一张有着同样笑容的脸庞,同样那么纯洁明朗,那么娟好肆意,那么天真无邪
。
捂着胸口,踉跄后退,清晰的疼痛在身体里疯长。
墨景鹤颓然一笑,怅然若失,这样的折磨到底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雨帘。
夏夜的促织一声高过一声的鸣叫,荷塘月色,摇曳生香。
于是,在这样的焦灼中,迎来了夏季里最热的时刻,三伏到了。
瑞安是典型的北方城镇,夏季时,不同于乌衣镇的多雨湿润,而是真正的干燥炽热,阳光褪去了温和安然,尽显刀子本色
,笼罩世间万物,猛烈的似乎要生生的燃烧起来。
莫小桥自被救起后,就一直生活在乌衣镇,薛爷爷说过,江南天气温润,适合养生,所以莫小桥过的无比惬意。
如今,在瑞安,夏季的阳光穿透云层,空气粘稠的缓缓流动,这样的气候让莫小桥有些不适应。
楚音尘看着侧卧在床上的莫小桥,薄薄的亵衣微微敞开,露出晶莹的肌肤如玉,额上,却是有了密密的汗珠,不禁叹一口
气,伸手给他捋了捋发丝,轻轻的摇着团扇,几乎凝固的空气有了些许凉风。
小桥和自己不同,他的脉象是紊乱而虚弱的,平日里,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但楚音尘知道,这样的小桥就像一个琉璃娃娃
,稍不注意便会碎裂。
楚音尘微微笑了,但是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小桥!
莫小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晨曦的薄雾静静的淡去,露出清晰的光芒。
抬眼,便看到拿着团扇兀自睡过去的楚音尘,不禁笑了,轻轻的抽掉楚音尘握在手里的团扇,尽量不惊醒他的坐起来,然
后洗漱出门。
天空空寂而湛蓝,依然是艳阳高照,骄阳似火。
莫小桥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离重新升堂的时间只有一天了,可是,依旧没有新的有利证据证明杜笙元有罪。
难不成真的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逍遥离开?
莫小桥沉了沉眼睑,眼神里,一闪而过阴鸷。
大理寺。
纷乱的卷宗洒满了整个房间,莫小桥斜靠在躺椅上休憩,膝头上,盖着繁杂的资料和卷宗,实在是太累了,每天都是重复
着同样的事情,加上如此燥热的天气,让莫小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困乏和疲惫。
裴圣从堆满了卷宗的桌子上抬起头,不经意间,便看到了在椅子上阖眼小憩的莫小桥,心头一沉,涌起深深的愧疚。
轻手轻脚的踩过去,凝视着已经瘦了一圈的莫小桥,抿抿嘴,然后小心的把他手上的文书拿出来,看他一会儿,带着疲惫
离开。
“裴圣,……”
裴圣的身子僵了僵,尴尬的转过身,勉强笑笑:
“小桥,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呵,不用在意。”莫小桥摸着脑睁开眼,微笑的看他:“我没有睡着。”
莫小桥顿了顿,转了话题,轻声道:
“我在想,什么才是慧明公主所说的板上钉钉的铁证?”
这些日子以来,莫小桥和裴圣一直在为寻找这样的证据所努力,然,饶是再努力,两人依旧像进入了迷宫,怎么样都绕不
出去。
裴圣沮丧的摇摇头,颓然的坐下:“小桥,我很后悔。”
莫小桥怔住了,看着向来都是精神百倍的裴圣,不明所以。
“后悔,让你卷入这场纷争。”
裴圣不傻,当初希望莫小桥能帮忙是因为在他身后给予他支持的男人,是这个大盛朝的最强的男人。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真的太天真了。
莫小桥愣了愣,继而无谓的笑笑:“裴圣,不要这样,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为什么?”裴圣猛的抬头,紧紧的盯着莫小桥,眼眶发红:“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从容淡定?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的处境
吗?”
莫小桥眨眨眼,看着失控的裴圣,微笑:
“对我而言,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至于结果如何,无所谓了。”
“小桥,……”
裴圣眼眶发酸发涩,只觉得有种凉凉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这就是所谓的无比强大的友谊之情吗?
莫小桥淡笑的看着裴圣手舞足蹈的在房间里跳来跳去,心境依旧难以驱散郁结,仰头看着窗外日渐西沉的天空,过了今晚
,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056.扁舟-夜中交战
煌煌的月色下,即便是燥热难耐的三伏天气,也能暂时褪些炎热,让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能够有个安稳的好眠。
然而,在这样安静的夜色中,也有人不睡觉到处乱跑。
房梁上,跳跃的人影灵活而敏捷。
而那个人影的目标,则是空置已久的前兵马大元帅府。
楚音尘直接找到了杜笙元的书房,本就繁杂的房间里被楚音尘一通乱翻,变得更乱了。然而,楚音尘却是纠结且烦闷的站
在尘埃满地的房中央,挠挠头,借着月光在房间里左右打望一番,真是奇怪了,怎么都找不到想要的那样东西呢?
凭着自己登堂入室的经验,那么重要的东西,应该是留在书房里的啊!可,为什么翻遍了整个杜府,还是没有找到。
像杜笙元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大部分都有些扭曲的不正常心里,楚音尘以前就曾经偷过一个富豪,结果无意中,发现
这个在当地口碑甚好的人,居然有恋童癖,不仅玩弄幼童,还把这种事写了下来。
于是,从那以后,楚音尘在偷盗之余,还会看看有没有什么难得一见的秘闻。这也算是工作之余的一种乐趣吧。
这些日子,莫小桥为了寻找确凿的证据,一直在努力,而且很辛苦。今天晚上,是最后的时限了,如果还没有进展,那之
前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所以,楚音尘想来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诸如“信笺”、“账簿”之类的东西,也许还会有转机,不过,……
楚音尘四下看看,无奈的叹口气,真是浪费我大好的睡觉时光。
打个哈欠,楚音尘抄着手准备离开,眼角的月光却落在了角落里的那抹荧荧的绿光上。
是什么?楚音尘来了兴趣,寻摸过去,清理一下布满灰尘的书桌一角,目光落在眼前的东西上,彻底怔住了,愣在原地,
动弹不得。
“夜……夜……明珠!”还是半个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
楚音尘擦擦嘴角的哈喇子,眼睛都直了。右手开始不受大脑控制的伸了过去,这绝对是习惯,习惯!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那颗夜明珠的刹那,楚音尘眼前忽然浮现出莫小桥浅笑的神情,瞬间缩了回来,摸摸右手,盯着那颗夜
明珠发呆,答应过小桥不再偷东西了,怎么又动了这样的念头!
不过,杜笙元已经是阶下囚了,顺手牵羊的拿点东西不算偷吧!
呼,楚音尘晃晃脑袋,算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免得小桥又生气。
想到这,楚音尘带着不甘,带着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杜府。
月上中天,沐浴着这样明净月光的楚音尘,心境豁然开朗,嘴角噙着笑,脑海里不断的浮现那张在不知不觉间占据整个心
的脸,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楚音尘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是自己眼花,很快,停下脚步,看着黑影闪过的方向,紧紧的皱眉,然后轻轻一笑。
呵,真想不到,除了自己,居然还有同行!哼,那就让我看看,是哪里来的小毛贼!
然后运足气,飞快的跟了上去。很快,便看到那个鬼魅的如同幽灵的身影。
楚音尘不自觉的沉了沉眉,好快的速度!这不是一般的小贼!是个一顶一的高手!
伸出右手,快速的做了个运气的手势,将所有的气都凝聚在脚底,速度立刻倍增。
如果,这一夜,有人运气好的话,便能看见这场精彩绝伦的轻功比拼,闪电般的黑影在夜幕下一闪而过,快到几乎让人察
觉不到。
楚音尘一直和黑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然而,神情却越来越严肃。
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内力所引发的气流在身体各处乱窜,楚音尘能感觉到消耗了太多的内力,所以不能很好的控制住
呼吸了。
暗暗皱眉,调节一下呼吸,保持着之前的速度,勉强跟了上去。
同时,心里的疑惑却在不断的扩大。
已经到这样程度了,那个人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迹象。到底是谁有如此高深莫测的轻功?
楚音尘的轻功在同辈之中算得上个中翘楚,但是,这个素未谋面的黑衣人,轻轻松松的就把自己比下去了。
他是谁?在这样的深夜里,又要做什么?
楚音尘在心里连续做了几个问句,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跟着,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楚音尘看到了答案。
紫红的千斤大门、尖锐的木栅栏、高大厚实的院墙,还有手持武器全副武装的侍卫。
这里是,大盛朝的天牢!
楚音尘心头一惊!为什么会是这里?那个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一个走神,黑衣人已经闪过众多的侍卫,进了天牢。
楚音尘来不及细想,也飞快的跟了进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跟踪游戏了,楚音尘敛了神情,屏住呼吸,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多年的偷盗生涯练就的一双眼睛,即
便是黑夜里,也能看的清晰如昼。
神秘的黑衣人轻盈的跳跃,然后忽然停住了,透过粗糙的木栅栏,楚音尘看到了里面的人,是杜笙元!
楚音尘暗自皱了皱眉,愈发小心的把身体隐藏在黑暗之中,凝神静气,不动声色的看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在看到杜笙元的瞬间,楚音尘闪过一个念头,联想小桥和裴圣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不定这个黑衣人是来劫狱的。
然而,很快的,楚音尘就被眼前的迅雷般的局势惊呆了。
杜笙元被一条拇指粗的乌金软鞭缠住了,紧紧的吊在窗边,挣扎着发出细微的呜鸣声,双手死死的抓着软鞭,双脚乱蹬,
脸庞因为恐惧而扭曲,神情痛苦异常。
而那条软鞭的主人,就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楚音尘目睹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下意识的想要伸手相救,然而,却又生生的停住了。
且不说杜笙元十恶不赦,罪有应得,更让楚音尘犹豫的是,那个黑衣人的内力深不可测,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贸然出手
,一场骚乱在所难免。
以自己的身份,难免尴尬,更何况还有莫小桥在身后,决不能让他牵扯其中。
楚音尘咬着牙,攥着手掌紧紧的盯着那个杜笙元从顽强的挣扎到最后无力的撒手,整个过程不过须臾。
黑衣人用软鞭轻轻的把杜笙元放回原处,收好软鞭,起身敏锐的四下看看,犀利的目光直射楚音尘躲藏的方向。
被发现了吗?楚音尘咬着牙,死死的攥着手掌,身体贴在墙壁边缘,眼角的目光落在离自己不远的人身上,心脏砰砰乱跳
。
没有照面的两人就这样隔着距离对峙,楚音尘的衣衫已经湿透,却丝毫不敢放松。
直到那个黑衣人转身离开,楚音尘才松了口气。
“嗖——!”“嗖——!”
电光火石般,两道寒光就在楚音尘脸颊两侧闪过。
楚音尘本能的闪到一边,然后就见自己刚刚呆的位置上一道深深的凹痕,尘土飞扬。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楚音尘就被那条柔软如蛇的软鞭逼得节节后退。
仗着自己的轻功,楚音尘勉强躲过黑衣人一次次的攻击,踩着树梢的枝桠,飞跃出天牢的高墙。
黑衣人并不打算放过楚音尘,立刻追了上来,手上的软鞭没有停,舞的虎虎生威,撩起的风在楚音尘耳畔掠过,身上的冷
汗被风一激,忍不住颤抖。
楚音尘一边逃一边躲过身后凛冽的攻击,实在太厉害了,那个黑衣人,虽然只有一只手臂,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攻击力。
和之前遇到的那些西玄的黑衣杀手,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
暗夜里,深邃的眼眸里有着浓烈的杀意,即便是三伏的炎炎夏季,这样的眼神让饶是见惯风浪的楚音尘不寒而栗。
那条乌金鞭在那个黑衣人手里灵活的如同针线般,快的几乎看不清动作,编织成了一条缜密的天网。
楚音尘皱着眉,瞧出空隙,飞快的抽出了缠在腰上的软剑,堪堪的挡住乌金鞭,一白一黑缠在一起,发出啷当脆响,在空
寂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勾旗没有想到会有人跟踪,更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久都杀不了他,一想到这里,勾旗就怒火中烧,手底下的软鞭攻击的更
为猛烈,几乎是没有破绽。
楚音尘已经露出了窘态,光是防御都已经很吃力了,更别说反击了。这是第一次,楚音尘混迹江湖以来最狼狈的一次。
在脑海中计较着如何脱身,楚音尘把所有的内力都凝聚到脚底,手上的软剑挑刺,变得凛冽而咄咄逼人了,每一招都直指
黑衣人的要害。
勾旗皱了皱眉,这个人的武功路数很奇怪,没有一板一眼的招式,看上去杂乱无章,但每一招都极具攻击性,稍不注意,
就会被剑风伤到。思忖着,渐渐的收起了凛冽的攻势,每一招都变得小心了。
要得就是这个!
楚音尘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瞧准时机,虚晃一招,趁着黑衣人收回软鞭防御的时候,飞快的跳出软鞭的包围圈,高
高跃起,没再犹豫,趁着月色,溜的无影无踪。
勾旗被楚音尘的假动作骗到了,就是这一分神,楚音尘已经跑远了。握紧手里的软鞭,勾旗抿着嘴唇,萧杀的表情恐怖狰
狞。
能和自己打成平手的人,除了飞月,他是第一个!
勾旗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派出去的人全都死于非命,是这个人!这个神秘的少年,是他做的!
垂头思索一下,勾旗忽然想到了莫小桥,心中大骇。是了,这个人一定和莫小桥有着关系,否则,今夜的事情不会那么巧
合。
山顶的风吹过淳于朗的脸颊,微微有些凉。
淳于朗嘴角轻轻勾起,眼眸里有着一丝笑意,一袭白衣在沉沉的黑夜里衬得诡异非常。
“事情都办好了吗?”
轻渺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清冷的没有温度。
“是,王。”
勾旗单膝跪地,静静的回答。
“呵呵,那就好。”
淳于朗轻笑出声,心情很好的样子。
勾旗却似乎没有想象的那样好兴致,想起那个不知来历的少年,心里就涌起莫名的不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杀掉那个男人?”
淳于朗面对多话的勾旗似乎也不生气,转过身,耐下性子说道:
“杜笙元吗?嗯,要说原因,大致有两个吧。首先,决不能让莫小桥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不然,西玄会有麻烦。如今的
西玄,还不足以和大盛抗衡。”
勾旗眉头微蹙,心沉了沉,没有说话。
“至于,第二个原因,那就是我们欠某人一个人情,时不时的还他一个人情,也没关系。而且,还附赠着能看一场闹剧,
有什么不可。”
说到这,淳于朗忍不住微笑。
“可是,王,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杀掉莫小桥?干嘛要做那么多事情?”
淳于朗忽然敛了笑容,直直的盯着勾旗,嘴角的笑容变得讥诮而冷寒,转过身,静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