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苏安+番外——五代
五代  发于:2011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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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怀杨抓住我不断踢着的脚,继续揉着:“价钱便宜,离你又近。”

“呸!谁乐意离你们近!放开我!”

“哎呀苏小哥,人家要跟我租这屋,你怎么还不乐意了?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们娘仨喝西北风啊?”孙寡妇抹着眼泪开始

唠叨。

百里怀杨停下手,笑着看我:“或者,你出个比我们高点的价钱,把那屋也租下来?”

“我……”

我被他噎得没话。我要是有钱,还能让它空着?

07.小院四合

我阻止不了他们住进来,我自个儿搬走还不成?搬出这屋子,搬出徐州,像几年前那样,逃得远远的。

我在床上摊开一块布,开始往上面放东西。

衣服、靴子、袜子……对了,还有最重要的盘缠。

我打开墙角的木柜,从最里面掏出个木头盒子,拿钥匙打开来,里面是零零散散的一些铜板。

我全掏出来数,越数越沮丧。抱着侥幸心理又重新数了一遍,二百二十三文,怎么数也还是二百二十三文。一个月的工钱

就五百文,过年置办年货花了好多,如今只剩下这些,连雇马车都不够,靠着四条腿能搬到哪去?

走到床边,颓然躺下来,连钱也不收拾了,就这么摊在桌子上。

百里怀杨,当初我选择离开,其实对谁都好。你为何还这般固执,咬着我不放?我都逃到徐州了,你还待如何?逼死我不

成?他安知秋对你也算是有情有义,你落到这般田地也没舍你而去,你还有何不满的?这个无路可走的棋局里我选了退出

,成全你二人,你为何还要追来?好好当你的王爷不好么?多年驰骋沙场得来的功名利禄就这么扔了,你是傻子么?

眼前渐渐开始模糊,伸出手来已经看不见了。今天本就晚回来,现在别说澡,连脚都没洗。

算了,动都不愿动。

耳边听到脚步声,有人走进来,关上门,接着是稀里哗啦的收拾铜板的声音。我听着他收拾完了,脱了衣服爬上床来,钻

进被窝。

我侧过身躺着,将他搂住,像溺水之人那般紧紧抱着他。

“小福,咱们走不掉了……”

***

元宵,客栈又是歇业一天。

不用去客栈,我便在床上多赖了一会儿才起身出去熬粥。一打开门,就看到安知秋在院子里耍剑。小福坐在一边的石头上

,看得入神。

百里怀杨他们搬进来后,小福倒是跟对安知秋挺亲近,时不时找他玩。我有些纳闷,小福竟不怕他那一副冷冰冰的死样子

淘好米,倒进水,再把锅放到炉子上,生起火,再来就只要看着不让火熄灭或不烧糊了便行。

我坐在炉灶旁边闲得无事,索性把椅子搬到厨房门口,也跟着看安知秋耍剑。

看安知秋练剑,其实是件很赏心悦目的事。他的剑法如行云流水又干净利落,一招一式都透着轻盈。

武林世家出来的,就是厉害。虽然我不知道他跟百里怀杨相比,谁更胜一筹。

前刺,转身旋刺,挑剑,踢腿,平沙落雁,横扫千军……

正看得入迷,忽然瞧见他练着练着有些往这边偏移,脚都踩过那条黑色的线了,忍不住出声提醒他:“过界了,你的脚。

他练得好好的,突然听到我的话,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

用剑支着身子坎坎稳住,他抬起头,用杀人的目光瞪着我。

我缩了缩脖子,用手指着那条线:“我是提醒你,越界了嘛……”

院子中间有一条用木炭画出来的线,从后墙一直延伸到大门口。

这是我画的,在他们搬进来的第二天。本来想画正中间,想了想,又往东边偏了一步。

画得尽兴的时候,他们从外边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

我回头一看,百里怀杨正倚在照壁边,安知秋抱着剑站在他身侧,淡淡地看着我。

拍拍手里的灰,我开始跟他们解释:“这是界,跟墙是一个用处。这边是我们的,那边是你们的。今后你们不管是走路吃

饭还是什么,都不许越过这条线。大门也一样,一家走一半。”

安知秋听完,用看蠢人的目光看我:“说你是疯子真是高估你了。分明就是三岁孩童,心智还未开窍呢。那厨房怎么办?

可是在你那边的。”

我心想,也对,怎么倒把它忘了。拿着手里的炭条走过去,在厨房门口改了改,饶成一个缺口。

“这里是共用的,除此之外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不得越过这雷池半步。越过的东西,就是我家的了。”

百里怀杨挑了挑眉,反而有些兴致:“照你这般说法,过了线那边的,就是你的?”

我点点头,接着便看到他一个大步迈过那黑线,站到了这边。

“抱歉,我一时不注意,越界了。真对不住,劳烦您把我捡回家吧。”

我一时无语,掂了掂拿在手里的炭条,直接扔了过去。

“你在煮什么?”安知秋把剑收好,走了过来。

“粥啊,白米粥,清水粥。”我打开锅盖,拿勺子搅了搅,又盖回去。

说是共用,其实这厨房还是只有我偶尔在用。他跟百里怀杨都是生下来就是有人伺候的,哪里会做饭?搬进来几天,他们

俩就没踏进过厨房半步,我都不晓得他们是在哪里吃的饭。

君子远庖厨,也只有我这等下人出身的才会干这活儿。

粥煮好了,我把炉里还烧着的木柴夹出来,用水浇熄。再拿出碗来,盛好。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人,突发慈悲:“你要

不要来一碗?”

“好。”

……你倒没跟我客气。

我又拿出一个碗来,洗干净了,盛上粥递给他:“一碗一文。”

他楞了楞,接过粥点点头:“你若做得好吃,以后多做些,把我跟他的份也煮了,价钱由你定。”

还真把我当成下人使唤了不成?我冷笑一声,不理会他。

他倒没发觉我的脸色不对,自顾自拿起桌上的筷子,就着咸菜喝了起来。

我把粥端到桌上,不经意地问他:“他呢?你就只顾着自己吃?不管他了?”

他嘴里喝着粥,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他还未醒,你若有剩下,等他醒了我再端去给他喝。”

我觉得奇怪,以前他都是天色微亮就起床的。练剑也好,早朝也好,练兵也好,如今怎么就变成懒骨头了?

“自从受伤之后,不到辰时末,他就起不来。起来了也浑身酸痛,尤其是伤口的地方。柳时文也说了,一年之内,他最好

不要再拿剑。打坐冥思还行,若跟人过招动了真气,旧伤就更难好全了。可惜……如今他内力已经所剩无几,跟个不会武

功的人没什么两样。”

我端着碗,一阵沉默。我晓得他没说出口的那个可惜后头是什么。这一切若要怪罪起来,不知该怨谁?皇上?柳时文?他

自个儿?安知秋?还是我?兴许谁都没错,又兴许谁都犯了点罪过,所以大家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今后还有什么呢?再难,也不过就如此了。

他抬起头,淡淡地看着我:“你不是最会逃的么?当初从平王府出逃,一逃就是三年,还瞒过所有人,让大伙都以为你早

死了。如今怎么不走了?”

我扭过头,咳嗽了一声:“没银两……”

“……”

身后一阵沉默,我知道他又该看低我了。不过也无妨,我不也同样讨厌他。

正要出去叫小福来吃饭,忽然听到东边那屋传来一阵咳嗽声。我还楞在原地,身旁早有个身影掠了过去,开门跑了进去。

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我低下头默默走出门,朝小福走了过去。

等攒够盘缠了,我就走。

***

云来客栈里的伙计素来都以笑脸迎人,因此客源也多,很多都是熟客。可今日,客栈的气氛却有些不一样。从掌柜的到跑

堂小二,个个噤若寒蝉,远远地就绕过柜台,贴着墙根跑。

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还有我。

我拽过那人的衣领,狠狠地低声道:“百里怀杨!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住进我家便罢了,如今连客栈都要来染指。你究

竟懂不懂何谓厚颜无耻?别得寸进尺了!”

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拿过肩上搭着的抹布在我手上擦了擦:“掌柜的叫的是谁?不是说皇上已经收回了御赐的姓氏了么

?”

“……苏怀杨!”

他趁我不注意,背着众人在我手上亲了口,又笑着跳开去:“掌柜的记性真不好。小的适才才说过,小的姓苏,单名一个

三字,是店里新来的跑堂。”

我瞪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刚刚被他嘴唇碰过的地方还残留那软软的触觉。

他亲了我的手?他竟然亲了我的手?

我浑身颤抖着,拼命压制下胸口涌起的致命的熟悉感和某些不明的东西,朝着站在堂中的那人怒吼:“你这泼皮无赖!趁

早死了干净!”

在店中用过饭,愤愤地牵着小福往家赶,却怎么也甩不掉后头那人。

“苏童,你走得慢些,当心摔着。”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转过身瞪着他:“百……苏三,你究竟要跟着我到几时?跑堂又不好好干,我回家,你做什

么也跟着走?”

他摊开手,颇为无奈:“这是什么道理?我家也在那里,不走这条路,难道你要我飞回去不成?再者,我跟老板商量的时

候你不也在场么?我每天少干几个时辰,工钱也少些。如今不正是回家的时候?”

我气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骂:“你就跟安知秋一样去医馆帮忙?客栈那么多家,你就偏要去云来?你看看你如今这

副无赖样,哪里还有点将军的范儿!”

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得想咬舌头。果然,他的神色突然间黯淡下来,转过头平静地看着远处:“早就已经不是将军了,

哪里还管什么意气风发还是落拓狼狈?”

我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弥补。这些个话,最是在他面前提不得的。他如今官也没得做,王府也没了,武功也几乎

没了,能不消沉已经是万幸,而我却还在他伤口上撒盐,哪壶不开提哪壶。其实想想,他能放下架子,心平气和接受这些

个转变,当个庶民自力更生有何不可?我有何立场、有何资格骂他?

双手突然被他握住,人也给带到他怀里。

“我风华最盛之时有你,最为落魄颓废之时亦有你,此生足矣。”他看着我的眼睛,缓缓道。

我看着他,双目渐渐通红,觉得眼前这人越发可恨起来。拼命挣开他,抹了把眼睛指着他:“这些个话你该对着安知秋说

,不是我!是,你年少轻狂又意气风发之时有我,如今你狼狈不堪之时有他,你是不是觉得很自豪?你百里怀杨多了不得

,不论何时都有人陪有人疼,从来不怕谁会舍下你一人。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有了一个还不知足。左拥右抱非是帝王才能

享受,我知道你们这些王公贵族都好这口。可你有没有把人当人看?我苏童虽算不得什么,好歹是个人,我亦有自己的坚

持。想让我当个娈童般伺候你,不管你有多少新欢我都不能过问?百里怀杨,你休想!”

他上前一步,焦急地开口:“我说过,那是因为……”

“我不管你是为着何因,当初你既然给了我承诺,就不该贪恋他。你既无法再单喜我一人,我索性离开王府成全你二人便

是。如今你有了他,就不该还来招惹我。你想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希望我与他无怨无悔共处一室尽心伺候你。你这般

如意算盘打得好,可你可曾想过我与他的感受?”

说完这些,我用袖口狠狠擦了把脸,鼻涕眼泪都糊在上面也不管了,转身拉起小福就走。

身后传来他低低的声音:“我没有……”

我心里哽咽得难受,空着的左手握得死紧。我得要狠狠掐醒自己,才不会再去贪恋那人分毫,才能狠下心肠说出这般绝情

的话。当年都已经做出离开的决定,如今还想着妥协岂不可笑?

百里怀杨,狠心的非是我,是你……

08.刺客

“小二,来两壶好酒,一碟炒花生,外加一碟牛肉。”

“好嘞,二位爷稍等。”

我站在柜台后,拨拉着算盘,偶尔偷眼瞄瞄在客人之间跑来跑去上菜抹桌子的百里怀杨。

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如今反过来赔着笑脸招呼客人,他倒是适应得快。明明以前没干过什么活儿,当起小二来竟然也有

模有样的,越做越顺手了。

上次把话跟他挑明了,之后他虽然便再没做出那些个轻佻的举动,但偶尔回头间,还是能捕捉到他未来得及转开的视线。

若不小心碰着面了,他又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如今反倒变成我躲着他了。怕触及他的眼神,怕听他说出来。那里头装

着些什么,又藏起来什么,我皆不敢去猜。

自从他来之后,我到底有多少个夜晚睡不着了?一闭上眼,就是那些纷纷扰扰,睁着眼,又都是他的影子,把牙咬碎了也

止不住心里撕扯般的疼。话虽说得绝,可他每天就在眼前晃着,无论是客栈还是家中,怎么可能真的做到视而不见?若真

如话里说的不再有一丝留恋,我也不是苏童了。

再忍一忍罢,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敛下眼,我拿起毛笔把刚刚算好的账记下。

光线一亮,门口挡风的棉布帘子一掀,又有客人走了进来。

“几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上些你们店里上好的菜,不要酒。”

“好嘞。”

嗑啦啦几声兵器的碰撞声传来,我抬起头一看,靠门的桌子上坐着几个人,该就是刚刚进来的。桌上放着几把刀剑,离得

远了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名堂。那几人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客栈一眼,见我在打量他们,还瞪了我一眼。

我低下头,继续记账。看他们一身紧身黑衣的打扮,不知是否行走江湖的人。不管如何,都是我惹不起的。还是少多事为

妙。

临近饭点,店里开始忙了起来。

有桌客人要女儿红,前堂已经没有了,得到后头的酒窖里去装。偏偏人手不够了,我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儿,出来帮忙。

拿过酒坛子往后头走,刚进了厨房,冷不防被站在帘子后头的人抓住手,一把扯到墙边上。

后背撞在墙上,撞得我眼前发晕,酒坛子也差点脱手。回过神来看清楚眼前的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做什么?前头都忙得晕头转向的,你还在这儿偷懒!我……唔……”

“嘘!别吵。”百里怀杨捂住我的嘴,悄悄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又神色凝重地放下来。

我狐疑地看着他的动作,不知他在搞什么把戏。嘴被他捂着说不了话,人也给他压住贴在墙上动弹不得,只好抱着酒坛子

就着这姿势看他。

他转过头来,放开捂住我嘴的手,小声问:“外头刚来的那几个人,你可瞧见了?”

我点点头,用眼神询问他。

他贴进我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那几个,是宫里的暗卫。”

我睁大了眼,有些不知所措:“你、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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