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濯清言 上——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1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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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环山绕水,四围景色怡人,树木茂盛,山色青脆,流水潺潺,常有游人踏青赏玩,柳言初独爱北面一丛墨绿竹林。偏

巧竹林四面围绕,走到深处,却有一片空地,席地而坐,竹叶沙沙,微光隐隐,十分惬意。两人自从找到这处地方,便常

来此饮酒赏玩,今日赶到时,下人已铺好油纸,摆好酒菜,两人相视一笑,席地对面而坐。

此时已至中午,夏末的太阳高悬中天,仍是十分炎热,独独此处竹林茂盛,细密的竹叶挡去了灼灼烈阳,只留了些许斑斑

点点的微光洒落下来,微风轻拂,却是一丝热气也感觉不到,两人心情舒畅,开怀大饮。

正饮到酣处,突听林外人声鼎沸,更有人尖声高喊着:“冲进林去了,冲进林去了!”两人正欲再听,却见得一只玉雪洁

白的兔子窜了过来,那兔子抬头望了望柳言初,红通通的眼中竟似闪过一抹异色。一扭身,躲在了他的身后。

柳言初讶道:“怎会有只兔子?”伸手将身后的白兔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见那只白兔毛软色纯,耳长眼红,十分可爱,

不由暗起怜意,轻声问道:“是谁在追你呢?”话音甫落,林内已绕出一群人来。三三两两,四面围住,约有十来个,中

间两人锦袍玉带,一着紫衣,一罩白袍,俱都面目俊朗,气度不凡,此时四只眼睛望着南宫清和柳言初,暗暗打量。

南宫清起身作揖道:“在下兄弟在此饮酒游玩,不知诸位有什么事情?”着紫衣的人一脸霸气,哼了一声却不言语。白袍

者面目温文,眼睛却直盯着柳言初,拱手笑道:“在下兄弟今日在此射猎,方才见这兔子十分可爱,故此追赶,不想惊了

兄台。”南宫清笑道:“贵兄弟真是好兴致,如此烈日下竟到此处射猎!”

白袍人不妨他如此不客气,微微一愣,正欲再答,紫衣人却已满脸不耐,喝道:“我们兄弟做什么事,哪轮得到你来多嘴

?快把白兔送过来。”白袍人见兄长出言不逊,也不着急,双眼只是望着柳言初。

南宫清微一皱眉道:“这位公子说话倒是横得很啊,我与弟弟在此饮酒,并未犯着你们,却是你们来扰了我们的酒兴,不

陪礼也便罢了,如何口出狂言?”柳言初亦是微微皱眉,双手搂紧了怀中的兔子。

紫衣人神色一冷,方要发作,白袍人抢口道:“实是对不起,原是我们兄弟不对,只是这白兔却是我三哥看中之物,还烦

公子归还。”他最后一句话是冲着柳言初说的。

柳言初道:“这白兔可是你们家中所养?”白袍人一愣道:“不是,是方才在此游玩见到。”柳言初脸色一沈道:“既不

是贵兄弟家中所养,何来‘归还’一说?况它与我亲近,我也十分喜爱,却是不便给你们了。”他方才见那兔子瑟瑟发抖

,知这二人必定追了不少时辰,他自幼怜弱惜贫,怕这二人将这般可爱的小兔逮了去杀了做汤食,决心已定,必不能将小

兔交还给他们了。

白袍人料不到他竟为只兔子与自己翻脸,一时想不出话来。紫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今日不给也得给了!”说着一

挥手,四周围着的人纷纷弯弓举起,箭矢正对着站在原地的柳言初两人。

白袍人一惊,忙道:“三哥,不可。”急急对着柳言初一躬道:“公子若是喜欢兔子,在下定会遣人另送异兔,相信不会

比这只兔子差,公子何必为了这只兔子以身犯险呢?”柳言初冷冷道:“贵府上既然另有异兔,何必定要这只兔子?”白

袍人见他不听劝,三哥却已是脸色发黑,急得团团转。

紫衣人耐不得多言,一挥手道:“你若再不还来,休怪我心狠手辣。”柳言初道:“这里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阁下要为

只兔子杀人吗?”紫衣人道:“便是杀了你又如何?若是我喜爱之物,就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柳言初也不惊慌,淡淡道:“阁下好气魄!既然如此,阁下便动手吧,我是不会将这兔子交给你的。”话毕,转身对着南

宫清一笑道:“却叫大哥为难了。”南宫清哈哈一笑,大声道:“你平日文文弱弱的,不料为只兔子也能有这般豪气,可

见我南宫清的弟弟果然与众不同!”柳言初笑道:“大哥又取笑我了。”他二人笑语嫣然,竟似未看见四周箭气森冷,弓

满弦张。

紫衣人脸色发青,不理白袍人的劝阻,挥手下令数箭齐发。南宫清见他竟然当真杀人,不由变色,身形突起,腾挪闪跃间

,十几只箭已尽握手中。

紫衣人见他身手不凡,喝道:“竟是高手,待我来会你一会。”南宫清眉目森然道:“那倒要讨教了。”两人身形骤起,

立时战在一处。柳言初知道自己帮不上忙,退到一边。白袍人神色凝重,望着场上恶斗的两人,双眉紧锁,神思不属。

南宫清游斗中记挂柳言初,不禁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孰料一望之下,大惊失色,大喝一声:“言弟,快闪。”却见一支

箭矢正对着站在一边的柳言初,疾射而来。

原来林中的弓箭手有一人乃紫衣人家仆,见主人喜那白兔,偏柳言初不识抬举,软硬不吃,现下主人与那高手战在一处,

这书生身边无人护持,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便想抢得那白兔邀功,一箭便冲着柳言初射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眼见柳言初便要血溅当场,南宫清目眦欲裂,故不得身后紫衣人的杀招,合身扑了过来。白袍人也大惊失色,疾飞而来。

然而那箭矢石力强劲,速度奇快,两人身法再高,也是不及。柳言初避让不开,轻叹一声,暗暗苦笑:“想不到今日竟为

只兔子死了。”合目等死。

他静静地立了半晌,仍未感觉半点疼痛,周围突地寂静无声,心中不免好奇:“原来人死了却是不疼的!”

他正胡思乱想,不料一声悠悠地叹息在耳边蓦地响起,只听有人轻声道:“你总是让人放心不下!”这个声音如此熟悉,

如此悦耳,柳言初心中一恸,站立不稳,身形微微一晃,一只清润温暖的手稳稳扶住了他,那人低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竟真的再不愿见我了么?便是睁眼看我一眼也不愿么?”柳言初紧闭双目,默然半晌,突地睁开双眼,直直地看着面

前的白玉叹道:“你又来做什么?”白玉苦笑道:“我总是不放心你!”柳言初默然。

南宫清已与那紫衣人罢手,此时心有余悸,走上前来对着白玉一揖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白玉看他一眼淡淡道:“

我救的是他,与你何干,却要你来为他道谢?”南宫清被他噎在当场,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白袍人心下计较万千,拱手道:“公子身手不凡,不知是何方高人?”与他同来的紫衣人脸上现出隐隐钦佩之色,嘴里却

是蛮横无礼:“管他什么人,一并杀了。”

白玉神色倏地一变,忽地一扬手,一片竹叶紧紧粘在掌中,他轻轻摩梭竹叶边缘,冷冷道:“我知你是什么人,倒不便杀

你了,只是……”他手指轻轻一弹,那片竹叶箭般飞出,“噗”地一声刺穿了一名弓箭手的胸膛,尸体摔落下来,正是方

才偷袭柳言初的家仆。只听他继续道:“这人竟敢心怀不轨,偷袭于他,若我未曾赶得及时,伤了他一根头发,就是逆天

,我也要你们统统陪葬!”

他这话缓缓说来,冰冷无情,兼之方才手法狠毒,功力非凡,在场诸人莫不惊惧,出声不得。南宫清心下疑惑,不知义弟

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号狠辣的人物?

柳言初自白玉出现后便心神不定,一直低头默默无语。白玉恐吓完毕,不再理睬场中众人,转身凝视着他,缓缓道:“你

真是再也不愿见我了么?”

柳言初慢慢抬起头来,眼神复杂,神情似喜似悲,一手抱着小兔,一手轻抚那滑顺的雪毛,只怔怔望着白玉,却半句话也

说不出来。

白玉轻轻一叹道:“我还是不信你那日所言,但若你真不愿见我,我又怎能强迫于你。”说罢,他双手伸出对着柳言初怀

中的小兔斥道:“还不快过来?”那小兔睁眼望了望柳言初,突地从他怀中挣了出来,跳到白玉的手上。白玉一手抱着白

兔,一手轻轻抚了一下柳言初的脸庞,喟叹一声,身形一晃,已自不见。

众人见这人风资卓绝,相貌脱俗,仿如仙人,却又心狠手辣,来去无踪,一时都怔怔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白袍人首先回

过神来,向着柳言初一揖道:“今日多有得罪,让公子受惊了。公子气度不凡,在下十分仰慕!只是今日在下兄弟还有别

的事情,他日若有缘,必定登门拜访!”

他心中极为钦仰柳言初,又恐三哥性子暴燥,心狠手辣,若让他知道此人的身家姓名,只怕日后会对其不利,故而也不敢

问其姓名,只暗想:“此人举止优雅,言谈不俗,想必定非常人,如今各地举子进京赶考,莫不是赶考的士子?便不是士

子,费点时间也能察访得到。如今却得赶快拉走三哥,免得引起事端。”随即吩咐下人抬起地上尸体,收拾好所带之物,

自己拉着紫衣人领头急匆匆离去。

南宫清默默望着仍然怔怔立着的柳言初,心中犹疑不定,忽地想到那晚自己庄中神秘的白衣人,不禁一惊,暗道:“看来

这两人是一人了,只是言弟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也不急着询问,轻轻拍了拍柳言初的肩膀道:“言弟,人都走啦,

我们还继续吗?”

柳言初被他一拍,终于回过神来,冲着南宫清歉意地笑了笑道:“大哥若还有兴致,我们再喝也无妨,只是这里……”他

环顾了一下四周,皱了皱眉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一片竹林。”南宫清叹道:“也罢,我们回客栈继续喝吧,也好去去这

霉气!”柳言初笑道:“大哥说得甚是。”两人当下离开竹林,进城回了客栈。

当晚,客栈因出了个状元而显得喜气洋洋,柳言初不耐应酬,关在房中与南宫清小酌。

酒过三巡,南宫清见他已有醉意,终是忍不住问道:“言弟,你我兄弟交情如何?”柳言初醉醺醺地道:“大哥待我有如

同胞。”南宫清道:“好,既如此,大哥有话问你,你可愿实话实说?”柳言初苦笑道:“大哥必是要问我,今日林中救

我的那人究竟是谁?”南宫清笑道:“你倒是明白得很。”柳言初叹道:“大哥,你说情为何物?”

南宫清冷不防被他问出这么一句,一时摸不着头脑,应道:“这……这倒是问倒我了。这情么……”柳言初截断他的话道

:“大哥不知,我却是知的。这情么,便是想与心上之人日日相伴而已。只是,若因了这情,却害得那人万劫不复,却又

当如何?”南宫清更愣,柳言初继续说道:“我岂是那薄情之人,只是若与我在一起,却要他受那剔骨剥筋之痛,叫我于

心何忍?”他眼泪慢慢转了出来,猛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身体软软地伏了下去,低声道:“大哥,我心中实是万般苦

楚,他还能来埋怨于我,我却是向谁去说。”

南宫清恍然大悟,原来义弟竟是喜欢上那个白衣人了,看那白衣人的神情语气,想必对义弟也是情根深种,不由皱起了眉

头。

当今世道,男风甚重,原也不是什么奇事,但南宫清自幼接受正统教育,虽不排斥,却也不喜,此时见柳言初为个男人神

智不清,不禁暗暗埋怨:“世上的好女子何其多矣,如何独独喜欢一个男人?便是那白衣人确实不凡,又当如何?现下把

自己弄成这般模样,倒是不值了!只不知那白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言弟迷成如此模样?”

他轻声道:“你心中既不痛快,如何不与大哥说说?便是帮不了你,说出来也是痛快的。”柳言初喝得猛了,醉眼迷离,

只觉心中伤痛源源不断,再也忍耐不住,将自己如何跌落深谷,如何遇到白玉,如何与他互诉衷情,又因何而离开源源本

本地说了出来。

南宫清大惊,义弟喜欢一个男人也就罢了,这个男的居然还是个妖精,妖精身边居然还有个妖精,这还了得?自己万不能

看着义弟深陷泥沼,万劫不复,必是要想个法子断了义弟这番痴念。他心中暗暗思量,已有了计较。

第三十二章.

柳言初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是白玉的模样,清冷的白玉、深情的白玉、温和的白玉,最后都化作了苦笑的白

玉,绝丽的身影带着淡淡的寂寥与哀伤,深遂的凤眼涩涩地凝视着他,朱唇微启,似在问着:“你真的不愿再见到我了么

?”

他心中酸涩凄楚,再抬头望时眼前站的却是秀美的白雪,冷冷地望着他:“只愿你为着他好!”忽而又是白玉,脸现痛苦

之色,身上鲜血直涌,望着他惨叫:“我是为了你受这苦的!”柳言初倏地一惊,大叫一声:“不”,直直地坐了起来,

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冷汗淋漓。

他静坐了片刻,缓了缓心神,掀被下床,慢慢走到窗前,凝视天际一弯银钩,怔怔出神。

突听背后一声轻轻的叹息,柳言初吃了一惊,转身一望,蒙胧的月光下,清丽如仙的白雪脸色复杂地默默望着他。

柳言初微微一笑道:“白姑娘寅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白雪愣了片刻,敛身一礼道:“多谢你今日相救!”柳言初想

了想道:“原来你便是那只兔子。”白雪点头道:“我原是凤落山中的一只白兔,一千多年前蒙主人相救。”柳言初点头

道:“此事我已知晓,只是你怎么会在京城,还遭人追捕?”

白雪目光微微下垂,低声道:“主人自从寻了你回到山里后,茶不思饭不想, 一月前他突然吩咐我好好守山,自己要出

门寻你,我……我便偷偷跟着他。谁知到得京城后,竟跟丢了。京城王气太重,我虽有千年修行,也不易维持人形。那日

在郊外寻找主人,不慎被那两人发现。”她说道此处,忽然蛾眉微敛,想了想道:“那两人王气十分强烈,只怕是皇族中

人。”

柳言初也不惊异,慢慢道:“皇族中人么?”白雪道:“今夜我吸取了月光的精华,可得维持人形两个时辰,故来谢你相

救之恩。”柳言初道:“这倒不必了,真正算来,救你之人也不是我,便是我自己也差点性命不保。”白雪道:“总是你

先护住了我,我虽是一介小妖,也知是非。”柳言初微微一笑道:“你还想留在京城吗?”白雪神色微微黯然,淡淡道:

“主人已发现我跟过来了,命我今夜便回凤落山。我此次是来谢你救命之恩,也是来向你告辞的。”她忽地一咬牙又道:

“只盼你记得我所说的话,不要违背自己以前的承诺。”柳言初淡淡问道:“他不回去么?”白雪低下头涩涩道:“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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