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濯清言 上——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1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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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缥渺,来去无踪,心下虽吃惊,却也不以为怪,只是挂心床上醉酒的人。

他几步走到床前,见柳言初呼吸细细,睡得甚熟,全身上下完好如初,不见半点伤痕,想必那白衣人并无害人之心,只不

知为何半夜出现在义弟的床前。他心下踌躇,只是放心不下,也不回房,便在客房的书桌边坐下,盘膝运功,替柳言初守

夜。

柳言初幽幽醒转,天已微明,屋内星光隐去,黯黯地看不分明。他微微移动了一下,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四肢软

绵绵的全然使不上力来。勉强撑起身体欲下床找水喝,却觉一阵天眩地转,支持不住,一下子重重摔回床上,心中隐隐明

白自己是生病了。

他此次回家再离家,心绪烦扰,忧思郁结,一路来风餐露宿,饱暖不知,到了南宫山庄后未作休息,便与南宫清把酒共饮

,吟风赏月。此时正值春末夏初之际,天气忽寒忽热,自己身体又不算结实,必是风寒入体了。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禁不住微微苦笑,这病来得真是时候,单单等到了南宫山庄才发了出来,若是病在半路上,只怕又是

一番折腾。慢慢地一阵倦意滚滚袭来,也不思量喝水了,闭了眼睛又睡了过去。

南宫清运功已毕,睁眼望望窗外天已大亮,见柳言初仍静静地躺着睡得人事不知,不禁一笑。走到床边将他半盖的丝被拉

了拉,拢住全身。蓦地发觉他呼吸粗重,面色绯红,心中一惊,伸手探了探额头,果然灼热滚烫,竟是发了高烧。

南宫清急急地将庄中大夫唤了过来,大夫诊过脉后回道:“公子路途辛劳,风寒侵体。只要好生休养,便可痊愈,没有大

碍。庄主旦请宽心。”南宫清松了口气,嘱咐下人按照大夫所开药方取药煎药,又让管家吩咐下去今日无论何事一概不可

扰他,方才回到客房专心照顾柳言初。

柳言初昏昏地直睡到午时方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双眼,觉得凌晨的无力感似是减轻了几分,便慢慢支起手臂撑坐起来。

南宫清见他醒来,急忙过来扶他坐好,笑道:“贤弟真是会算,跑到我这儿来,正巧生病了。”柳言初微觉不好意思,笑

道:“让大哥费心了。”南宫清不再逗他,伸手将药碗递了过去:“醒了便好,快喝了吧。”柳言初接过一饮而尽,笑道

:“便是知道大哥这儿舒坦,就是生病也要巴巴赶来这里生的。”南宫清笑骂道:“只是一年不见,你的嘴巴倒是贫了不

少。”柳言初吐了吐舌头道:“大哥最是纵容我了,我岂会不知?”南宫清道:“你知道便好。只是现下我要与你说件事

,你听了也不要害怕。”柳言初奇道:“什么事,竟值得我害怕了?”

南宫清沉吟半晌缓缓道:“昨夜你酒醉沉睡,我放心不下,便过来探望。谁知竟见到一个白衣人坐在你床头,时值深夜,

我未看清那人脸面。这倒也不奇,奇的是我挂心你,出手伤他,那人见我出手,竟疏忽不见。看你又没有损伤,想必那人

并不欲害你,只不知为何深夜在你房中?”

柳言初心猛地一跳:“难道是他?他来了吗?若果真是他,我……我该如何面对?”他心下傍徨无计,既希望那人便是白

玉,以慰自己相思之情,又希望白玉仍在凤落山中过那神仙似的日子,不曾前来,一时竟恍惚起来,默不作声。

南宫清见他神情突地十分犹疑,以为他心中害怕,暗暗责备自己不该随便说了出来,宽慰道:“言弟,你不要害怕,有大

哥在此,便是那人有伤你之心,也不会让他轻易得逞。”柳言初一愣,忙道:“大哥,你误会了,那人昨夜既未伤我,想

必与我并无恩怨,岂会又来害我?只怕……只怕是他走错门了。”

这“走错门”的理由着实牵强,南宫清听了叹息道:“言弟,你心思怎地恁般单纯!南宫山庄虽不是龙潭虎穴,却也不是

任人走错门的地方,况他什么门都没错,怎地你一来便错到你门里去了?”

柳言初脸忽地一红,低头不语,暗想:“若真是他,难不成还走到别人房里么?”南宫清见他莫名脸红,又沉默无言,心

中十分疑惑,问道:“言弟,你怎么了?”柳言初忙道:“没什么。大哥,已过午膳时辰了吧?我有些饿了。”南宫清听

他转移话题,显是不愿多谈,心知必有缘故,也不计较,只微皱了皱眉,出门吩咐下人准备午膳送到客房。

一时下人摆齐饭菜,柳言初穿衣下床,与南宫清坐在桌边用膳,他惦着白玉,食不知味,心不在焉,南宫清与他说什么全

未听进耳里去。南宫清心中更是疑虑,当下也不吱声,两人闷头吃饭。

饭罢,南宫清吩咐下人收拾已毕,回头发现柳言初仍默默坐在桌前,双眼迷茫,神色痴惘,不禁微皱眉头。走过去坐到他

身旁,轻声问道:“言弟,你究竟是怎么了?”

柳言初被他一言惊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慌慌张张道:“大哥,我已经吃饱了。”南宫清笑道:“我知道你饱了,若是

不饱,你哪有精力去发呆啊?”

柳言初脸上一红,岔开话题道:“大哥,我久未到你庄里来了,你不领我四处走走吗?”南宫清挑眉道:“自你离开后,

庄中也无甚变化。只是你如今倒有雅兴了,想逛逛我的山庄?”柳言初笑道:“大哥庄中有一处竹宛,却是小弟最最喜欢

的,不知隔了一年,是否还如去年般青脆可人?”南宫清笑道:“你既喜欢,下次我将那竹苑改了,盖个院子,以后你来

便住那里吧。”柳言初喜道:“那是最好了,有劳大哥了。”南宫清又道:“只是今天你的病尚未痊愈,不可到外头去吹

风,给我好好呆在屋里歇着吧。”

柳言初的目的原本便是转移南宫清的注意力,现下见南宫清不再提那事,松了口气,也不再勉强要求出门。其时他高烧方

退,身体疲软,此时用过午膳,越发倦累,不再坚持,依了南宫清上床午睡,不一会儿便已鼻息沉沉,睡熟过去。南宫清

见他睡得安稳,嘱咐门口的下人好生照看,方放心离开。

第二十九章.

柳言初迷迷糊糊地似又回到了青脆葱笼的凤落山中,那人浅笑吟吟,倚着门静静地望着他。他心中大喜,飞奔过去,正欲

扑上去搂住那人,却见那人倏地变了张脸,却是白雪那张清丽出尘的容貌,双唇微动,冷声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吗?

”说着,一掌直冲他劈了过来。

柳言初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一样物事,只觉得那样物事温暖柔软,细细再握,竟是一只人手,他心下迷惑,

顿时张开眼睛。

只见床前一人乌丝高挽,白衣如雪,风姿楚楚,眉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一只纤长的手尤被他抓在手中。

柳言初恍如便在梦里,一时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抚上眼前绝丽的容颜,喃喃道:“白玉,白玉,我

好想你!”白玉微微一笑,坐到床头,将他半身抱在怀中,柔声道:“我也很想你!”

柳言初回不过神来,返身抱住他腰身,低低道:“既是做梦便不要再醒了!我不想再醒过来,你不知道,我日日想你,想

得好苦啊!”白玉搂着他轻轻道:“既如此,为什么要离开?”柳言初迷蒙道:“离开?为什么要离开?难道便是梦里也

不许我在你身边吗?”

白玉见他神智糊涂,微微皱眉,继续问道:“是谁不许你在我身边的?”柳言初蓦地忆起梦中白雪美丽的脸,心头一振,

顿时回过神,彻底清醒过来。

其时已近黄昏,淡淡的夕照斜斜地照射过来,屋中亮堂堂地踱了层金光。白玉背光而坐,神色平静,双眸清澈,默默地拢

了拢扒在自己怀中的柳言初轻轻问道:“说好了一起回家,为什么独自离开?”

柳言初怔了半晌,慢慢坐起身来,推开白玉,自己拣衣穿戴,默默无语。

白玉眉峰微敛,一把拉住他的手,问道:“怎不说话?”柳言初淡淡地看他一眼,问道:“说什么?”白玉一怔,眉头蹙

得更紧:“你不声不响突然离开,却不向我说明原由吗?”柳言初低头道:“白姑娘没跟你说吗?”白玉道:“她骗我龙

脉有异,我回来不见你身影,便知必是她助你离开的。只是你可知道,我在你身上施了血盅之法,若你自己不愿意离开,

便是她也是帮不了你的。”

柳言初依旧低着头沉默,半晌,忽抬眼望望白玉,目光缓缓移向别处,淡淡地阐述:“不错,的确是我自已要离开你的。

”白玉凝视着他,忽道:“若是你自已要离开我,方才为何那般模样?”柳言初道:“方才?方才我未曾清醒,也作得数

吗?”

白玉不想他竟会如此回答,脸色渐渐放冷道:“便是你自愿,也需要个理由。我却不信你是如此薄情之人!”柳言初面无

表情,仍旧淡淡地说道:“你与我相处时日也不能算长,又怎知我不是薄情之人?”白玉怔住,突地涩涩一笑,长叹道:

“我修练三千年,总有几分识人之术,确实不信你会是那负情之人。”

柳言初慢慢走到窗前,凝视远处夕阳,静静道:“这世上之事千变万化,便是人,明朝也未必和今朝一样的心思。”白玉

望着他的背影道:“便是负情,也总得有个原由吧?”柳言初直视着窗外道:“你我……人妖殊途……”他似是十分犹豫

,说了一半再未往下说去。

白玉默然半晌,忽地苦苦一笑:“人妖殊途?那日你未见异态,我原以为你必不以为异。不料半日不到,你竟省得你我人

妖殊途了。”柳言初不语。白玉叹了口气道:“我终是放你不下,你……”柳言初打断他的话道:“你回凤落山吧,从今

往后你自修仙得道,我留凡世沉浮,再不要见面了。”白玉道:“倒是你狠心了,只我办不到。想我白玉三千年修行,矢

志不移,难道竟憾不动你的心吗?”

柳言初见他纠缠不清,心里酸涩难忍,咬牙道:“我却不想再见到你了。”白玉默默望了他半晌,忽地苦笑道:“你既不

愿见到我,我总不会让你再见便是。”他说完忽一甩袖,人已不见。柳言初回头望着空空的床头,痴痴默立。

是夜,南宫清担心柳言初身体,吩咐厨房专为他做了银耳燕窝粥,亲自捧了送到客房来。柳言初笑道:“大哥,你可把我

当重病的人了。我哪有那么娇弱,一点小小的风寒,现下已经好得差不多啦。”南宫清正色道:“你过段时间进京赴试,

路途遥远,身体不好怎么能行?现在既在庄中,我务必得把你养的强壮一些,也省得到时担心。”

柳言初忍俊不禁:“强壮一些?大哥,我身体很好,不需要再强壮了。”南宫清笑道:“不如我教你习点武艺,除了强身

健体外,若遇个小毛贼的,也不必害怕。”柳言初连连摆手道:“大哥还是饶了我吧,舞刀动枪的可非我所好!再说,便

是小毛贼,惦记的是大买卖,象我这种进京赴试的文弱书生却是看不上眼的。”

南宫清不理他,皱眉道:“不说我倒是未曾在意,此去京师路途遥远,你一人赴京,我却放心不下,便是遇不上毛贼,若

又生病谁来照料你?”柳言初道:“大哥,我已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不会照料自己吗?”南宫清充耳不闻,继续说道:“

也罢,反正最近庄中无事,我送你进京也好。”

柳言初吓了一跳,忙道:“这可使不得,万一庄中突然有事,如何是好?”南宫清挑眉道:“无妨,我庄中用的人也不是

吃白饭。就这么定了,我送你进京。”

柳言初听他三言两语便敲定下来,知他担忧自己,心中十分感激。想着自己心情不佳,一路上有人陪着也可聊解寂寞,便

不再坚持,欣然同意了。

柳言初在南宫山庄住了一段时日,一边养病,一边等着南宫清料理交待事情,倒也过得十分安祥,只是时常念起白玉,不

知他是否已回凤落山?更会想起在凤落山的那段愉快的时光,有时想得狠了,便把那玉笔洗掏出来把玩半天,低低地对着

笔洗诉说思念之情。偶尔两次被南宫清撞见,也只匆匆遮掩,不作解释。好在南宫清为人十分大度,便是看在眼里,见他

不愿提及,也便不提,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两人收拾行装,南宫清向山庄管家交待清楚,陪同柳言初进京赴考。

南宫清顾念柳言初身体文弱,一路缓行,走走停停,行了将将两个月,方到得京城,此时离秋试只剩十日时间。南宫清取

了令牌,两人到南宫世家在京师经营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柳言初才华横溢,胸有成竹,眼见考试日子将近,也不在意,却是拉着南宫清在京师大街小巷乱窜。南宫清知他文采非凡

,并不担心。随着他一路玩耍。

秋试三场很快结束,南宫清不急着回家,念着总要等着放了榜才能放心,又见柳言初试后神清气爽,兴高采烈,不忍拂他

的心意,索性陪着他将京城附近的风景之地游了个遍。

第三十章.

转眼一月匆匆而过,已到了张榜之日。南宫清一大早梳洗完毕便来到柳言初房中,想与他同去看榜。甫一进房,却见柳言

初扒在桌上,手上攥着本书,睡得甚熟,不禁摇头一笑,走过去将他扶到床上躺好,叫了掌柜来,吩咐他去看榜,自己取

了本书,坐在房中陪着他。

柳言初蒙蒙胧胧醒了过来,见南宫清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不觉一怔道:“大哥,你怎么在我房中?”南宫清道:“今日放

榜,我本想与你同去看榜,谁料有人睡得人事不知,我心地又好,不忍心吵了他,只好一个人在此等候了。”柳言初愕道

:“我倒忘了,昨天看书看得晚了。”南宫清取笑道:“你这两日倒爱看书了,便是考前也不见你如此用心!”

柳言初晃晃脑袋,得意地道:“我自是胸有成竹,便是不中头名,榜眼、探花之流应不在话下。”南宫清大笑道:“我只

见过脸皮厚的,却未见过厚到这般程度的。”柳言初笑道:“这倒让你长见识了。”

南宫清叹道:“不过厚归厚,你的运气着实不差,方才掌柜已来报过,说你荣冠三甲,是今科的状元,只怕马上便会有人

前来报喜了。”柳言初愣道:“这……这倒是不差了。”南宫清笑道:“我已吩咐他们备好赏银,你不会要亲自封赏吧?

柳言初“砰”地一下跳了起来道:“大哥你安排好了,这种事我可做不来。只是你说若我得中,便得请我喝那三十年的紫

金醇,可还算数?”南宫清道:“我何曾骗过你?今天天气甚好,我已叫他们将酒菜送到郊外的墨竹林去,你我这便过去

吧。”柳言初大喜:“还是大哥知我,我们这就去了。”两人也不等那报喜的人来,直接出了城门,往京郊竹林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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