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颜负雪 中——苍负雪
苍负雪  发于:2011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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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听见叮──地一声。却不是来自淡月和扬月的方向。

柳望月手中的软剑从正面被什么东西给反弹回去,震得双手麻木了好一阵。

眼前飞速掠过几个人影。

苍负雪只稍稍抬头,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阮沁衣!”

阮沁衣的纱衣无风自飘。身周站着几个身形曼妙的女子。看样子都是潇湘阁的人。

听见苍负雪的声音,他只微微侧过头,再转回去,在安无倾身边蹲下,道:“主上,属下来晚了。您何苦为那人做到此等地步。”

安无倾没有反应。

阮沁衣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冰冷视线直射向柳望月:“解药。”

柳望月嗤笑:“笑话,你这主子逆我心意,坏我大事,毁约在先,你居然还有脸跟我提解药?”

阮沁衣沉默不语。

柳望月的视线移到苍负雪身上,并向他缓缓靠近:“苍公子,你的宫主被移魄弄得武功尽失,五感迟钝,连陪你出来玩儿也要带四个手下,你难道就一点没察觉到他已是个单脚进棺材的人了?”

苍负雪脑子里嗡地一声。

单脚……进棺材???????

……因为……移魄?

柳望月一脸满足地注视着苍负雪的错愕。

阮沁衣神色不变,一言不发拔剑就朝柳望月刺去,柳望月也瞬间出剑回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这时淡月和扬月趁机追上来,趁柳望月应对阮沁衣之时,同时瞄准柳望月空门。

柳望月察觉到身后异样,单脚点地腾空而起。

他跳得很高,却在半空中听见一阵怪异的声响。

那是琴声。

很微弱的琴声。

同时,他嗅到顺风飘来的一阵血腥气。

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只见白若菡呆呆立于树林远方,手里抱着断掉的寒玉琴。

已然断成两截的琴身,还是有一根色泽剔透的琴弦不甘心地留在原处。

白若菡轻轻拨弄着它。

而她身前身后,是那些还未彻底失去行动力的灵啻教弟子。寒玉琴发出的残余音波钻入耳中,那些人便一齐像发疯一样朝苍负雪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霎时,场面变得前所未有的混乱。

根本分不清谁是同伴,谁是敌人。

之前正与那少女缠斗的碧月和怀月转而开始应对那些行尸走肉。

而少女听见这琴声,行动似乎受到极大影响,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

柳望月紧蹙眉头,倏地朝着白若菡所在的方向,三两下飞到她面前,一剑刺穿她心口。

血溅出来。

白若菡随之倒了下去,寒玉琴摔到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但那些受制于琴声之下的灵啻教弟子,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而是敌我不分地开始了更加疯狂的厮杀。

她们面目狰狞,恶狼一样扑向在场所有的人。

阮沁衣瞥了一眼,便飞快将安无倾的身体扶起来,对身边的几位潇湘阁下属点点头。

之后,他又微侧过头来,留给苍负雪一个极冷的侧脸轮廓:“好自为之。”

语毕,苍负雪眼前轻纱一晃。

阮沁衣已带着安无倾和潇湘阁下属绝尘而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苍负雪再茫然地看了看剩下的人。

柳望月,碧月,怀月,淡月,扬月。

每人身侧都是那些该死的灵啻教弟子。任何人都无暇分身,无论是敌是友。

……好机会。

苍负雪又蹲下来,欲趁机将上官昊月带走。刚刚把上官昊月的手臂放到他肩膀上,眼角就不经意间瞥见身后有个影子。

苍负雪不用转头就知道是那个少女。她浑身颤抖,气喘吁吁,脚步都变得沉重,似乎是因方才的琴声而极为痛苦。

而她的手中,正高高举着剑。

“我若是得不到,旁人也休想得到!”少女的口中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这样美的东西……或许还是毁掉最好……”

她的眼神与声色忽而又变得温柔。

带着浓浓杀意的温柔。

带血的剑刃恶狠狠朝前刺去。

苍负雪躲避不及,什么都来不及想,身体下意识就作出反应,双臂紧抱住上官昊月,将他护在怀中,背部空门直直对着那少女。

时间静止。

呼吸停滞。

呼。估计我会被一剑穿心。苍负雪怔怔想着。不过,上官昊月……这样子,算不算还了你一个人情?算不算……我这个废物从恶魔的屠刀之下保护了你?

应该算吧。

精神都变得恍惚起来,仿佛他现在不是处于生死关头,不是置身于危险境地。脑中,心中,无任何杂念。所思所想,只有一个人,一件事。

安安静静地抱着他。

抱着他,连心境都可以变得安定。

即使他此时看不见自己,感受不到自己。

然而,就在少女的剑尖即将穿过苍负雪背部的那一刹那。

上官昊月的双眼猛然睁开。

没有片刻迟疑犹豫,他反手抱住苍负雪,将其用力一拉。

苍负雪重心一个不稳,已经和上官昊月一起滚到了地上,并被反压在上官昊月身下,整个头部被死死按在他的胸膛。

耳边只有一阵缓慢又微弱的心跳声。

无法呼吸,无法呼吸。

在一片朦胧中,一截染满鲜红的剑刃穿透上官昊月的胸膛,擦过苍负雪耳边,将他的一缕青丝钉在地面上。

大片大片的血色漫过苍负雪的眼帘,染红了眼前的朦胧。

睫毛变得异常沉重,苍负雪却仍然呆呆地睁着眼睛。

这一切一切,都是那样仓促。

仓促得令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苍负雪任凭那片血红弥漫在眼前,整个人就这样呆呆着睁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了。

柳望月,碧月,怀月,淡月,扬月。

苍负雪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看不到他们的反应。

这时,他忽然明白过来。

上官昊月是人。

只要是人,就会受伤。

只要是人,就会死。

那少女的脸都被染红。她大笑着,同时又用力把剑生生拔出,血肉被再次划破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气中。

她连连退开好几步,口中喃喃自语:“揽月宫主……哈哈……我竟然杀了揽月宫主……白若菡算什么?揽月宫主……又算什么?这天下的所有……”

之后的话全都含糊不清了。少女踉踉跄跄地迈开步子,眼神直直盯着远方的一片虚无。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正沉浸在那种巨大的快意中,神思恍然。这时,却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阵细微声响。

她有些疑惑,怔怔地回头。

上官昊月那被剑刺穿的身体竟然动了一下。

少女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停下脚步,仔细一看。

上官昊月的身体的确是动了。

却不是他自己动的。

被他压在身下的人满脸鲜血,却神情柔和,缓缓将上官昊月推开,小心翼翼地令他平躺于地面,手指攀上那张了无生气的绝美容颜,理顺他鬓边凌乱的青丝。

之后,苍负雪的手移到上官昊月的腰间,将冷月握住,一点一点拔出刀身。

那以往盈盈的紫光,此时却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焰,在苍负雪手中跳跃,翻腾。

苍负雪握着冷月,站了起来,呆立半晌之后,好似不经意一般将冷月随手一挥。

力道极为柔和。

“你……”少女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半个字还留在喉咙里。

喉头凉了一凉。

弹指之间,少女的头就滚落到了地上,鲜血顿时喷涌一地,将那张带着微笑的面容染得狼籍一片。

苍负雪这才转身,走过去,眼神直直注视着少女那死寂的躯体。

远处,厮杀还未结束。只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苍负雪与冷月的身上。

淡月等人一边挥动兵器,一边满脸错愕地盯住苍负雪。

最错愕的还是柳望月。他注视着苍负雪眼神中,比其他人更多了一丝畏惧。那握着长蛇软剑的手,开始微微抖了起来。

苍负雪慢慢走到少女身前,将脚边的那颗头狠狠踢开,同时又把冷月抬到眼前,细细端详了一阵。

片刻之后,苍负雪抬起头,双眼通红,血丝遍布,嘴角泛起浅浅笑意。

那笑意,柔和,冰冷,又令人毛骨悚然。

冷月被苍负雪悠然举起,刷地一下栽进少女的身体。

那本已无头的尸体随之倒下去。

苍负雪蹲下来,玩味般地看着这一切,便又毫无征兆地将刀栽进去。

一下,又一下。

重复了不知多少次。

重复了不知多长的时间。

直到淡月一剑挥开身周一群灵啻教弟子,大吼道:“苍负雪,你在干什么?!?!”

苍负雪听到那喊声,眼神随之一凛,手中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身边的无头尸体已经不成人形。

苍负雪只扫了一眼那一大群数不尽的灵啻教弟子,全身散发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怒意。

他身形一闪,化为一道白影。

白影所至之处,尽是响起阵阵鲜血喷涌的声音。

冷月所散发的光芒,不知何时已透过鲜血化为紫红色。

最终,苍负雪站定在柳望月面前。

柳望月无法置信地盯住苍负雪。

那握住冷月的人,仍然是笑着的,却笑得万分诡异。

他握住冷月的样子,夹带着滔天的戾气与杀气。

那样子……简直就如……

鬼神再世。

他几乎只用了一瞬间,就杀掉了所有的灵啻教弟子。每一具尸体的样子都是惨不忍睹。

不妙。一阵寒意陡然攀上柳望月的脊背。他用尽全身力气,倏地一下跳出数丈,施展轻功腾到半空中。

苍负雪一眨眼,柳望月已经消失了踪影。

只剩下四人还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

他冷笑一声,通红的双眼里早已看不清任何东西。“不……”只听见一人口中隐隐道,还未说完,苍负雪将手中冷月轻轻一挥,面前四人就这样毫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毫不在意地转过身。

冷月的刀身上都沾满鲜血,紫红色的光芒更加夺目耀眼。

苍负雪甩了甩刀身上的血,向上官昊月走过去,双瞳泛起艳丽色泽,如一片悄然绽放的红色莲花。

他步履轻盈,神色慵懒。

简直就如,鬼神再世。

突然,苍负雪意识一散,身影飘飘然就朝地上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冷月像是受不住紫色光芒的炙烤,刀身喀嚓一声,裂为碎片。

冷月的碎片掉落到地上,不规律地铺散了一地,如同一池璀璨晨星。

三十四.

苍负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

身下一阵冰凉。

在一片朦胧中,望见周围的陌生景色。

这似乎是一间废弃破旧的民宅。苍负雪顾不得那么多,忽地就坐起身来,视线焦急地朝四周搜寻。

才转过头,苍负雪就看见静静仰卧于地的上官昊月。两人之间不过相隔咫尺。

分不清是月白还是血红的衣衫,已从肩头褪至腰际。原本应存在于胸口和肩处的狰狞伤口,却不知被什么草药给敷得好好的。

胸前平稳起伏,血早就凝固成一片。

上官昊月身下铺了稻草,但面积很窄,苍负雪挨着他,也只能刚好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苍负雪想伸手过去试探上官昊月的鼻息,谁知刚刚一动,喉头突然一阵酸涩,胃中倒海翻江。他好不容易将不适感压抑下去,却还是头晕目眩。

……好典型的宿醉。

苍负雪扶住额头,手指推了推太阳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完全想不起来了。

只是隐约知道是他在树林里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把上官昊月从那片林子里拖到这里的。

四周全是尸体,成片成片的。苍负雪不敢去想,不敢去看,只是拖着完全失去意识的上官昊月往前,机械又盲目地行走。那时,竟忽然觉得内息平稳,丹田处沈甸甸的。

就像是莫名其妙又被谁注入了新的内力,呼吸都变得绵长。于是努力调整气息,把上官昊月拖到这个废弃的民房里,让他躺在室内唯一一处稻草上。

而他胸前的伤口无疑是致命的。

受这种伤也仍留了一口气在,上官昊月果然与常人不同。

但是别无他法,唯有意识涣散地为他疗伤,将所有的内力都凝聚于手心,注入他体内。

而自己到底是何时精疲力竭地昏倒在他身边的,苍负雪不知道。

亦完全不知道淡月她们现在怎么样了……估计找上官昊月已经找得快疯了吧?

还有……安无倾……

不行,太混乱了。

待到头疼稍微缓过一点之后,苍负雪重新把视线移向上官昊月。

上官昊月仍处于昏迷当中,丝毫没有要转醒的迹象。面色更是煞白得异常。苍负雪的视线笼罩于他的面庞,同时伸出手,覆过他瘦削冰凉的指尖。

真的很冷。全身都是这么冷。一如既往。

“知道吗?你……就像幻觉一样。”苍负雪兀自喃喃道,将他的手指握在手心。

不知怎么的,有点不想松手。

苍负雪慢慢替他把衣服拉上来,遮住身体。

如柳望月所说,你的身体……到底被移魄折磨到什么地步了?如果是这样,那之前在安府密林里,昊月阁里的武功全失,任人宰割,都是因为……移魄?

看来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伸手摸到上官昊月的发间,绛紫头带的死结,试图将其硬解下。可弄了半天,那死结依然纹丝不动。

可恶,这到底是什么邪门货?苍负雪咬牙切齿,又不敢用太大力气。

于是他暂且放弃。

不过转念一想,移魄竟会是头带这样的东西,夺魂呢?夺魂会是什么?柳望月说夺魂在自己身上,这东西又会藏在哪里?

苍负雪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什么奇怪的物件。

咳,可别告诉我说是内衣就行。苍负雪一边嘟囔,一边站起来,环顾四周,慢慢走向前方。

得做点什么。

这间屋内除了稻草之外,什么都没有。另外,除去大门,还有一个孤零零的门框立于眼前。

苍负雪径直走近那门框。里面是一个小房间,看样子是厨房,灶台完好,但没有柴火。

肚子顿时咕咕叫。

他叹口气,迅速折回来,顺便看看大门外。

这里似乎是个人烟不太密集的小镇,隐隐能看到远处嫋嫋炊烟。

到底……要带上官昊月离开这里去找淡月她们?还是暂且留下?苍负雪又在上官昊月身边坐下来,有点苦恼。

不管怎样,等他恢复意识再决定吧。

苍负雪伸出手,准备接着为上官昊月渡入真气。还没准备好,他就听见一阵声响,从大门口传来的。

一个原本已踏进屋内的人影迅速闪回门外。

苍负雪一声大喝:“什么人?!?!”

半天都没动静。

苍负雪再吼:“出来!”

那人似乎是吓了一大跳。在苍负雪的注视之下,从门外缓缓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小脑袋上嵌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

是个小姑娘,粗布衣裳,发辫梳理得整整齐齐。

一见是个小孩儿,苍负雪忍不住松了口气。

不行,不能放松警惕。

苍负雪立刻凶巴巴地问:“找谁呀?”

小姑娘被这句话惊得浑身都抖了一下。

这反应搞得苍负雪有点惭愧。再看那小姑娘一脸怯生生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哪个门派派来抓他和上官昊月的。

于是,苍负雪的表情自然就缓下来,虽谈不上笑容可掬,不过神色倒也和蔼。

小姑娘盯了苍负雪一阵,终于大着胆子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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