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颜负雪 上——苍负雪
苍负雪  发于:2011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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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关我什么事?人家身子骨硬,绷得起!

门外一位素衣女子道:“公子请随我来。”

苍负雪匆匆地跟着女子的步伐,心里忽然一阵颤动,如履薄冰。

昊月阁。

苍负雪一踏进去就被迷了双眼视线。

整个揽月宫中,昊月阁的装潢尤为奢侈,连天花板都雕刻上了繁复的花样。和自己暂住的房间相比,简直就是玉宇琼楼和

陋室茅屋的区别。空旷的昊月阁清清冷冷,若烟似雾,宛如置身于人间的月上广寒宫。

和上官昊月倒也十分搭衬。

四下安静得不同寻常,苍负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回响在整个昊月阁中,而这条宽敞又寂静的路,似乎永远都没有

尽头。

真不愧是揽月宫主居住的地方。

苍负雪机械地朝前迈着步子。

在感受到些许的怠倦时,苍负雪的视线不由得移向一个清寒寂寞的身影。

前方数丈。

如谪仙一般的揽月宫主,那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他就是整个揽月宫的神邸。

亦是世人永恒的追逐。

苍负雪注视着眼前这幅清远画卷,还有些无法相信这人是真正存在于世上,存在于自己眼前。

一瞬间竟然有丝嫉妒的情绪油然而生。

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上官昊月坐在椅子上,单手撑住额头,双目轻闭,呼吸平稳均匀,似乎是睡得极沈。黑玉般的发丝柔柔地垂在肩头,嘴角

还泛着丝缕若隐若现的笑意。

从未见过他这般安详的模样。

这时他注意到上官昊月身边还立着一个少女,极年轻。芙蓉花一样的脸仍然稚气未脱,而眼神却是出乎意料的深远静沈。

能如此近距离接触上官昊月的人,地位肯定不会低。

上官昊月能这样对她,看样子也是完全没有戒心。

那女子见了苍负雪,起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将视线移到上官昊月的身上。

而上官昊月却像是没发现一样,并未理睬。

苍负雪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种态度,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与上官昊月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少女没有任何阻止他的行为,只是盯着上官昊月看。

苍负雪的影子覆上揽月宫主的面容。

上官昊月忽然就转醒了,苍负雪还没注意到他将眼睛睁开,就看见一片明晃晃的紫色扑面而来,再回过神的时候,冷月已

经抵住了苍负雪的咽喉。

苍负雪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只是一瞬间,上官昊月就已经将冷月拔出,眼底则是望不到底的冰冷。

身边的年轻女子抿嘴一笑,恶作剧般对苍负雪吐吐舌头。

等看清楚眼前的影子是苍负雪的时候,上官昊月神色不惊地收回冷月,淡淡抛出一句:“下一次,绝不能擅自靠近本宫。

以为老子想靠近你吗?苍负雪心里升起一股鬼火。

明明是他叫老子过来,他却在哼哧哼哧打瞌睡,还差点被他削掉头。

实在让人忍无可忍,忍无可忍!!

苍负雪立刻装出一副无辜神情:“宫主大人……”

忽然间就换为痞子嘴脸:“宫主大人召小的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见上官昊月长时间不接话,苍负雪接着说:“还是单纯为了秀秀冷月的威风?”

上官昊月抬抬手,对身边的妙龄女子说:“淡月,你先退下吧。”

名为淡月的少女微微行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苍负雪已经打定主意和这位目中无人的宫主对抗到底,于是有些挑衅般地笑道:“宫主大人到底有何贵干?小的这等平头

老百姓可是忙得很呐,哪像宫主大人,闲得都睡着了呢。”

说了一番自认为拽拽的话,却丝毫无法激起上官昊月眼底的波澜。

上官昊月一如既往的沉静。手指覆上额间的绛紫色头带,然后问:“你叫苍负雪?”

正是老子。

苍负雪嘴里的这句话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但想了想还是忍了回去。

他为何知道我名字?

心里始终有一股闷气。昨夜这位宫主大人可是差点将他变成水鬼,不过也好,那日在安府密林里也是自己害得宫主大人吃

鳖,居然还能欣赏到宫主大人被打得吐血的精彩画面,两个人算是扯平了。

不过,上官昊月又为何会带着冷月出现在安无倾家里?

苍负雪疑惑地盯着眼前人,发现上官昊月竟然也盯着自己,心里一惊,低低地把头埋了下去,态度也重新变得恭敬:“回

宫主,小人正是苍负雪。”

上官昊月又问:“你认识倚潇湘?”

看来这人是准备挖他的历史。

苍负雪害怕别人问他的来历,于是抢在上官昊月之前将以前应付安无倾那番说辞重新复述了一次。

与安无倾不同的是,上官昊月似乎对他的身世没有一点兴趣。

“宫主大人救命之恩,苍负雪没齿难忘。”将电视里学到的一套酸不拉叽生搬上来。语气假得令他倒胃口。

上官昊月瞥他一眼,保持一贯沉默。

看见他这样淡然的神情,苍负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宫主大人带我回揽月宫是有何要事呢?”

和上官昊月仅一面之缘,而且那个时候我还那样戏弄他。

当他以惊艳姿态出现在潇湘阁并将自己救下的时候,就已经够引人怀疑了。

怎么看,上官昊月也不像是那种能不计前嫌的人。

当然他的目的是带走冷月。可是,有什么理由非得把我拉上?

只怕在场的人都以为柳剑山庄的大少爷与揽月宫的上官昊月有段不为人知的风月之事。

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所见到得正是揽月宫主本尊,一定会气得吐血而死。

无数个疑问让他的头开始昏沈起来。

只听上官昊月道:“本宫命令你,留在揽月宫里。”

如一声惊雷炸响在原本寂静的昊月阁里。

啊?

啊啊??

他是在开玩笑吗???

连苍负雪这样低级的智商都猜得出,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自己的老巢里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再看看上官昊月的神情,似乎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苍负雪无奈地笑了笑:“宫主就不怕我是江湖上的人派来的奸细?”

这招叫欲擒故纵。

如果有人怀疑你是某某可疑身份,你故意问那人“你就不怕我是某某可疑身份?”,对方的戒心反而会大幅度降低。千百

年来,屡试不爽。

上官昊月干脆直接转移视线,那行为就仿佛在告诉他“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奸细呢”。

苍负雪以为上官昊月是在逃避“我相信你”这样的回答,一下子心情大好,问道:“是不是包我吃住?”

本来嘛,留在揽月宫也没什么不好。这时代这么乱,人人都拿刀持剑上街,苍负雪这样的软脚虾,哪天走在街上说不定就

给人乱刀捅死了。

与其整天担惊受怕,不如趁早找个强大的靠山。

这个靠山,已经出现。

揽月宫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被挑掉的门派。

揽月宫主亦不是盏省油的灯。

在揽月宫里长时间免费吃住,顺便再勾搭一两个美女,成功之后再以这身绝世轻功跳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苍负雪的嘴角逐渐浮起笑意,即使淡若云烟,也仍被上官昊月看在眼里。

那么,苍负雪这一笑,万般诡异,也算是答应了。

不过也由不得他不答应。

因为,那是揽月宫主的命令。

这么多年来,敢于违抗宫主的人,从不曾有过。

八.

如果苍负雪知道,那样的留下就相当于被软禁在揽月宫里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答应的。

人最怕的,其实莫过失去自由。

当然自由的定义有多种。

疾病,是失去健康的自由。死亡,是失去存在的自由。

不能出去探访外面的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对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苍负雪整日只能窝在揽月宫里,不,应该是窝在房间里。因为他并没有得到随意参观揽月宫的权力。就算给他这样的权力

他也是不会使用的,揽月宫这样的是非之地,铁定是机关重重。

随时随地都会担心踩到尸体,或者丢掉小命。

相比之下,还是待在房间里最安全。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长,身体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手上却还是缠满了纱布,看来真是伤到了经脉,还需要多加调养。

平日里,很少能见到上官昊月。

无法主动见到他。果然是大忙人一个。

妈的,我为什么要想主动见到他?

苍负雪摇摇头,将逐月端进房里的糕点狼吞虎咽地全部吃了下去。

我吃穷你!吃穷你!吃穷你!吃得你倾家荡产!

逐月笑道:“公子慢点,别咽着自己了。”

哼,都是和上官昊月一伙儿的人,不甩你。

苍负雪原想赌气不理逐月,谁知方才囫囵吞枣一样吞下的糕点到了喉咙就突然胀大十倍,全部哽在那里,他脸色发青地跳

起来,手指捏住脖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奇怪声响。

逐月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苍负雪那只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手碰倒了桌上的茶杯,逐月才回过神来,赶

紧给苍负雪倒了茶,服侍他喝下。

苍负雪刚刚将茶水送进嘴里就后悔了。

那茶几乎没烫掉他的舌头,吐也不是,吞也不是。他含着这一口茶水,舌头麻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逐月被吓得几乎已经丢了魂魄,慌张地拍着苍负雪的背:“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苍负雪仍然不动。

这个时候,一名女子径直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连门也没敲,苍负雪二人甚至没有听到脚步声。

逐月慌忙跪下:“见过淡月大人。”

淡月挥挥手,示意他起身。再看看已经被咽得快死掉的苍负雪,神色一黯,大步跨过去,伸手对着苍负雪的背就是一阵猛

拍。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热茶和膨胀的糕点也被苍负雪拼命硬吞了下去。

总算是活过来了。

舌头依然一片麻木。

苍负雪仔细一看眼前的女子,正是曾在昊月阁里见过的淡月。

她当初明明知道上官昊月在休息的时候不许人随意近身的习惯,却还是没告诉他,目的也无非是想让人出丑。

一想到这里,苍负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淡月姑娘门都不敲就冲进来,是不是想入室非礼啊?”

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似乎说得有些露骨。

人家毕竟是个古代姑娘家,难免保守。听见自己这样说话,会不会羞愧得自杀呢。

淡月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本姑娘就算是去非礼宫主,也不会非礼你的。”

这一回轮到他羞愧了,半天接不上话。

言下之意就是,我看不上你。

能够这样拿上官昊月开玩笑,看来他们还真不是一般的熟。

既然目的不是入室非礼,她还能有什么事?

刚想发问,便听见淡月开口道:“公子不必自作多情了,淡月此番前来不是来找公子的。”随后将一抹视线移向他身边的

逐月。

苍负雪忽然感到一点失落。

不管人品怎样,这淡月毕竟是个美女。

美女冲进房间里来,开口就说看不上他,并且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而来的。

这让他的自尊心难免有点受伤。

逐月惊讶道:“我?”

淡月道:“正是。昊月阁那边有些琐事需要人去做,现在宫内人手不够,你待在苍公子身边很是清闲,暂时先跟我来吧。

逐月看了看苍负雪,随即高兴地回答:“小人遵命!”

淡月再用眼角瞥了苍负雪一眼,道:“公子若是觉得空闲,也可以跟过来。”

凭什么跟过来?

……算了。

好男不跟女斗!

就这样窝在房间里,人都快发霉了。出去走走,做点事情,也没什么不好。

老子可不像这些古代贵族一样拿不起放不下,穿个衣服洗个屁股还得让人伺候!

苍负雪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走就走!”

淡月的神情微微一惊,随后点了点头。

很久没见到上官昊月了。

这一次到昊月阁,说不定还能见到他,把心中的疑问弄清楚。

这个人平时都在忙些什么呢。

他有几个女人呢。

他杀过多少人呢。

忍不住去偷偷揣测这位大人物的私生活。

而且,将我这个来历不明者留在揽月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无奈,只能跟在淡月那轻盈的身姿之后像个乌龟一样爬行着。淡月走得极慢,但同时脚步也极轻,落到地板上毫无声响。

那腰间的佩剑跟随着她身形的晃动幅度一上一下,好不威风。

这女人会武功?

苍负雪盯着她,忽然就心生疑问。

沿途碰到不少揽月宫的门下弟子,身着色泽鲜艳的衣裳,见到淡月的态度很是恭敬,行欠身礼,问候一声淡月大人,颇有

几分官僚风范。

淡月总是报以淡淡一笑。

走着走着才发现,淡月领着他们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去往昊月阁的方向,而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方向。苍负雪连忙问她:

“淡月姑娘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呢?”

淡月斜着眼睛看他:“本姑娘没料到你会真的跟来,临时改变主意,不去昊月阁了。”

……原本以为能和上官昊月促膝长谈解疑答惑的梦想破灭了。

莫名其妙就有点失望。

淡月看出他面上的失落神情,轻笑道:“宫主今日并不在昊月阁中,你即使掘地三尺也见不到宫主的。”

啊?

谁跟你说我想见他了?

苍负雪的一张脸顿时就涨成猪肝色,烫得要命,把头侧开不再搭理淡月。淡月随即对二人说:“不过,我会带你们去一个

更好的地方。”

无所谓了。

其实随便去哪里都无所谓。

身边的逐月则是一脸的欣喜若狂。苍负雪看见那双眼睛里的崇敬,或者这是逐月第一次与淡月做如此亲密的交谈与接触,

难免有点小兴奋。

若是把上官昊月拉来给逐月瞧瞧,大概就好比一个疯狂迷恋某明星许多年的人忽然见到了自己偶像。

毕竟,揽月宫主对于世人来说,是如此特别的存在。

就连男人见到他,也会被无端吸引,堕入深渊。

比如那位唯一听说过的柳剑山庄的老庄主,定是在上官昊月的身姿里彻底迷失了自己。

这样甘愿自缚为茧,画地为牢的人,也是不计其数。

也不知道如今的江湖喧嚣成了什么样。

应该说,直至化作烟尘,化作灰骨,江湖永远喧嚣。

人人都应该知道柳剑山庄的大少爷被揽月宫的人带走了,而冷月又从柳少爷手里回到了揽月宫人的手上。

柳剑山庄的命数,只怕也不长了。

那么,无情又绝情的揽月宫主,是否真真正正的爱过哪个人呢?

若这个人真的存在于世上,会是怎样的一位璧人?

两人的爱情,又会是如何的一种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想得有点远了。

苍负雪是被一阵臭气给熏回神的。

此时淡月已经停下了步子。

这阵臭气简直臭得熏天黑地。苍负雪刚好正将嘴半张开,刚吸了一小口空气,立刻就干呕出来。

有酸酸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从胃往喉咙里冒,苍负雪连忙捂住口鼻,同时屏住呼吸。

从来没有闻过如此令他作呕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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