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屎不知高了多少个境界。
屎?
苍负雪往前一看,前方是一栋低矮建筑,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逐月以衣袖掩面,脸色由为难看,那淡月倒是一脸的
怡然自得,似乎早已习惯这样惊天的臭气。
苍负雪刚要爆发,听见淡月缓缓说道:“就是这里了。”
这就是淡月这女人所说的“好地方”?
苍负雪勉强开口说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淡月理理头发,神色不惊地回答:“茅房啊。”
茅房。
呆滞了半晌,苍负雪才反应过来,这女人所说的好地方,就是眼前这个茅房,还是个超大号的。
而臭气的来源,也正是这个超大号茅房。
看来是揽月宫的下人或者弟子的专用。
还没等苍负雪怒气满溢的质问声爆发出来,淡月抢在他前面说:“你们两个,把这个地方给我打扫干净吧。”
打扫茅房???
苍负雪想大叫,刚一张嘴,又是一阵熟悉的臭气钻进口鼻里。
真的差点吐出来了。
逐月的眼眶变得红红的,却还是没种地回答:“小人遵命。”
苍负雪看到逐月那个窝囊的样子简直想揍他。不过转念一想,古代等级制度森严,逐月这个样子也是形势所迫,更何况这
淡月看上去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自己要和她硬碰硬,一定吃大亏。
于是苍负雪将心中的火气强压下去,满脸堆笑:“淡月姑娘,淡月大人,淡月大美人,我才吃过东西,您这是何必呢。”
淡月看都不看他,自顾自地说:“本姑娘已经说过了,揽月宫里人手不足。公子是自己跟来的,难道你想让宫主来替你做
这种伤心的事情吗?”
苍负雪刚想回答“有何不可”,只要想想那画面就觉得万分劲爆。
不过想象总归想象。
嘿嘿地干笑两声,苍负雪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说服这位淡月大小姐了,无奈之下不再说话,淡月就当他是默认了。她笑盈
盈地对苍负雪和逐月说道:“一个时辰之后,我会来重新考察。”语毕,倏地就消失了踪影。
快得苍负雪连她的影子都没捕捉到。
老子要掀桌!!!
二十一世纪的独生子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情么?答案当然是完全否定的。
苍负雪已经在原地抓狂。
原本以为只是清扫一下房间之类的简单事务,却没想到淡月那女人初来乍到就下这么猛的料!
没有任何办法,苍负雪脸色铁青地走进茅房里,逐月战战兢兢地拿着清扫工具跟在苍负雪身后。
“公子……”逐月低声道,声音细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对不起……都是逐月连累公子……”
苍负雪早已失去耐心,立刻打断逐月:“少说话,免得被臭死。”
话一出口,才发现了一个事实。
值得逐月道歉的事实。
这些人的卫生习惯如此之差,令苍负雪瞠目结舌,半天合不拢下巴。
脏乱差啊,不是一般的脏乱差啊。
蚊蝇成群,污渍遍野,不知道已经几百年没有人来打扫过了。
拜托这些使用者将目标对准茅坑里啊!
苍负雪听到稀里哗啦的水声,抬头就看见茅房尽头有一个男人正在小解,身前的墙壁居然湿了一大片,足以证明晃动幅度
之大。那男人一看见苍负雪正哀怨得像个鬼似地盯着自己,立刻大惊失色,提起裤子就开跑,不过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
了。
他妈的,这样的射程都可以创吉尼斯记录了!!!
脏到这样的境界,不知道这些人如何下得去脚啊!!
只能祈祷自己运气够好,能在茅厕里发现个密室,捡到块黄金之类。
苍负雪已经懒得捏鼻子了。逐月提来清水,四处泼洒。
两人开始了此生最脏最累的清扫工作。
那过程,之令人作呕,苍负雪不想再多回忆半分。
而他,也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找到所谓的黄金或者密室。
后来淡月来反复考察了多次,每次都不合格。
这女人分明存心折腾他们。
苍负雪早就闻不到臭味了,眼神茫然地继续清扫。
直到夜里,淡月才松口放他们回房梳洗。
在回去的路上,偶尔有几个弟子经过,嗅到他们身上那股臭气,皆是掩鼻而笑。若是平日,苍负雪肯定以眼神回瞪,现在
,那笑声却无法刺激他分毫,他只知道,他真是快累死了,连发脾气的力气都已经在茅房里用得一干二净。
等回到房间,才发现已经有人替他烧好了热水。
苍负雪见到那屏风之后的雾气就想立刻跳进去。
即使手上还有伤,此刻也管不得这么多了。要是现在让他不洗澡,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逐月一脸疲惫地走过来,想要伺候他沐浴。苍负雪看见逐月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告诉他:“你也累了,下去沐浴歇息吧。
”
“可公子手上的伤势还未……”
苍负雪勉强笑了笑,“不碍事,我自己来就好。辛苦了。”
逐月道谢,顺从地退下了。
门一关上,苍负雪将衣服利索地一脱,整个人顿时一丝不挂,精神也立即大好,连忙越过屏风,想要跳进大木桶里。
屏风后氤氲一片。
热气腾腾的水面上漂浮着些许红色的花瓣,像是细碎的红色浮云,美极艳极。
苍负雪似乎看见眼前有什么东西。
一具完美的男子躯体正侧坐在里面,雾气衬得那面容模糊而朦胧,额间一缕绛紫,眼神迷离,湿润的发丝正柔顺地搭在肩
头,散发着微微的水香。
上官昊月的唇边泛起雾样的浅笑。
百媚顿生,千娇亦醉。
那是怎样的一种美。
苍负雪觉得眼前的一切蓦地模糊了起来。
心跳骤然增快了数拍。身体亦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
令人无端想要更加靠近,更加靠近……
苍负雪伸出手,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穿越了雾气,仿佛就要触碰到上官昊月的眉梢眼角,这距离是如此之近,足以令苍负
雪心驰神往,无法自拔。
这个时候,也是在那蛊惑人心的身影里彻底迷失了自我。
突然,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他。
苍负雪猛然睁眼,再揉揉眼,眼前除了浴桶,热水,红色花瓣,以及雾气,别无他物。
没有上官昊月。
上官昊月,从未出现过。
无法捕捉到一丝一毫上官昊月的踪迹与气息。
原来,只是浮梦一场。
梦醒之后,物是已人非。
苍负雪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一片。
九.
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一片。
苍负雪拼命摇头,发现刚才的景象的确是自己的幻觉,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幻觉?
为什么?
为什么?
……
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
苍负雪不知道眼前为什么会无端出现那样的场面。
上官昊月对着自己笑。
即使是幻觉里的笑容,恍若镜中月,水中花。
倾倒众生,足矣。
难道自己真的动了心?
苍负雪有些呆滞地愣在原地。
难道自己真的……动了心?
难道自己真的……对上官昊月……动了心?
苍负雪的眼神迷惘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
去你妈的!!老子会看上男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上官昊月是好看……不过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因为那张脸太极品我才会…
…
刚才一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对对对,是的,是的,我一定是太累了……我只是太累了……
这样想着,抬起腿跨进浴桶。一条腿刚没入热水里,那阵急促的敲门声又再次响了起来,敲得惊天动地,气势非凡。
“谁啊!!!”苍负雪不耐烦地吼回一句。
“快出来!本姑娘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女子的声音。
不用怀疑,正是那淡月小姐。
苍负雪一听见“好地方”三个字就觉得一阵恶寒,下意识地回答:“茅厕?”
屋外的淡月欣喜地说道:“非也非也,宫主找你呢。”
上官昊月找我?
苍负雪的心跳骤然增快了几拍,一下子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踩在浴桶里的那只脚一打滑,整个人就刷地猛扑进热水里,发
出哗啦一声巨响,半天也没露出头来。
淡月听见动静,连忙问:“死了?”
这一跤摔得不轻。苍负雪在水里抓刨半天才找到方向感。他将身体靠在浴桶边缘,回答道:“没死没死,活得好好的。”
淡月知道苍负雪是在沐浴,大笑几声后说道:“你快点洗,本姑娘在门口给你把风!”
苍负雪大叫:“把什么风啊!”
淡月道:“公子不是很害怕有人入室非礼么。”
这下,苍负雪被彻底哽住。
门外的人安静了下来。
苍负雪叹了口气。水的温度令肌肤泛起浅浅的红,在一片沉默与寂静里,靠在浴桶边的人将整个身体都埋进了水里。他在
水中将眼睛睁开,蓦地,就再一次看见了上官昊月清冷的双眸,模糊的容颜,雾锁江天。
又是幻觉……
连幻觉都如此真实,如此令人心悸。
苍负雪不敢再看下去,抬起头来,擦干面上的水,眼神躲闪游移,不敢再朝任何地方看。
因为幻觉中的那张脸,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如此真实,如此令人心悸。
淡月在屋外等了许久,终于失去耐性,开始疯狂敲门:“快点!!!”
只听见里面的人波澜不惊地回答了一句:“好了。”
待到一切就绪,苍负雪立于门前,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颤抖着双手,推开了那道雕花木门。
淡月望着眼前人。
及腰的青丝还是湿润的,偶尔有水珠滴落下来。
流光勾勒出雪色轮廓,单薄身影。
倒映出清冷月色的眼睛。
美得深沉,又宁静。
“淡月姑娘。”
终于听见他开了口。
淡月站起身来,冲苍负雪说:“跟我走吧,这次可真的是好地方了。”
苍负雪假笑着说:“揽月宫主的专用茅厕?”
原本是句有意思的玩笑话,却看见淡月的神情突兀地黯淡了下去,低下头没有接话。
苍负雪疑惑问道:“怎么了?”
淡月抬起头,直视着苍负雪的眼神道:“宫主已恭候多时。”
恭候多时?
上官昊月这个时候找我,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也好,自己心里的一堆疑惑,相信今日能够得到解答。
朝着昊月阁的方向走去。
奇怪的是,淡月只是带他经过了昊月阁的门前,却没带他进去,急急地就忽略了过去。
难道说,上官昊月不在昊月阁?
这个时候不在昊月阁,那会待在哪儿呢?
苍负雪想问,但看见淡月似乎从方才起就一直不正常的表情,终究还是知趣地闭上了嘴。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揽月宫大得简直像个迷宫。正当苍负雪走得晕头转向之时,淡月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她的眼睛望向前方。
苍负雪顺着着淡月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前面竟然是一片漆黑,隐约能看见建筑物的轮廓。大门正中高处空空如也,本应悬
挂于此的阁名牌匾已经不知所踪。门大敞着,屋内没有任何灯光,借着月的丝丝光线,苍负雪极难看清屋内的任何情景。
淡月突然拍了拍他的背。
“干……干什么?”苍负雪哆嗦了一下,完全不知道淡月是什么时候退到他身后去的。
淡月埋头道:“公子请进吧。”说着就要离开。
苍负雪望着屋内那片望不到底的漆黑,心里有点虚:“你要走了?”
淡月道:“公子只管进去就是。”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任凭苍负雪在身后如何喊她,都没有理睬。
留下苍负雪一个人。
这女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郁闷???
还有,请问这是什么鬼地方???
苍负雪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正常人见了这样诡异的场景,都会有点害怕的吧。
一个步子一个步子地走了进去。冷风在耳边拼命地吹,吹得他内心更是没底。
上官昊月真的在这里?
苍负雪开始严重怀疑淡月的用心。
会不会一进门,就又从门后窜出来一堆黑衣人,把我迷昏,然后捆起来,严刑拷打?
……我有那个价值么?
管他三七二十一,进去再说。随机应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终于放开步子狂奔进了漆黑的屋子。耳边仍是只有呼啸的风声,苍负雪拼命地往屋内跑,离大门越近,诡异与不详的感觉
就增加一分。
在他的脚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苍负雪的头突然感觉到一阵撞击般的晕眩。一些模糊的黑白画面疯涌过来,从大脑中一闪
而过。他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连忙扶住身边的门。
刚刚那是什么?
虽然是一组黑白画面,但苍负雪一点都没有看清楚。
算了。
无关紧要。苍负雪站定,再次迈开步子朝屋内走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是一间比昊月阁更奢侈精致的屋子。
绣金锦缎铺天盖地,珠玉门帘溢彩流光,青色地板镂上层次分明的繁复花样,墙壁上刻有九天凤舞,雍容华贵,万般典雅
。
其奢华程度,绝对是前无古人。
不过,欠缺的是生气。
整个屋子,清寒落寞程度也是后无来者了。
苍负雪忽然嗅到一阵淡淡的香,转头一看,在房间的角落里,竟有一个极袖珍的水池。
水池里,几朵莹白的睡莲漂浮在水面之上,在暗夜里无声地散发出幽静的莲香。
莲花池?
苍负雪觉得稀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异样,于是再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大堂算是参观完毕。苍负雪朝屋内正前方走去,撩开那幅珠玉帘,便看见一张雕花木床正放置在几步汉白玉高阶之上。
苍负雪闻到浓浓的酒香,扑面而来。
雕花木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苍负雪害怕将那人惊醒,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直到他挨近床榻,才勉强看清床上躺着的人居然是上官昊月。
床边散落了一地的酒壶碎片,酒也被泼到地上,溅落出奇特的纹样。
夜色微凉。
上官昊月就这样躺着,青丝蜿蜒地缠绕在被褥上,如同大片温润的黑玉。
他衣衫半敞,隐露冰肌玉骨,无尽风华。
苍负雪在原地站立了半晌。
想逃开,立刻逃开,逃得远远的。
害怕上官昊月又拔出冷月,抵在自己喉间,眼里是一片望不到底的冰凉。
这一次又是这样,明明是他要我来的,自己却在这里睡他的大头觉!
当我是什么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
苍负雪忽然间就有些恼怒,连忙转身想跑,衣角却被一只手扯住了。
那力道极轻,不知为何,苍负雪再也无法挪动步子半分。他怔怔地回过头,望向仍在沉睡的上官昊月。
上官昊月已经微微睁开眼,深深地凝视他,那眼神,如同月下寒潭,云烟缭绕。
苍负雪心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那样迷离的神色,与方才在沐浴的时候所见到的虚幻景象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