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颜负雪 上——苍负雪
苍负雪  发于:2011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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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乖巧温顺的孩子,每个人都是打心眼儿里喜爱的,苍负雪亦在其列。

但对于那种顽劣到了一定程度,哭闹个不停的小孩儿,苍负雪就没有那个耐心去哄他们了。

别说让他哄,就是看一眼也嫌多余。

不过面前这两个小孩,皆是锦衣华服,穿金戴玉,几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来,挥舞在半空,煞是可爱。

他们在抢球。

作孽啊!

这是哪家的小孩子啊?连衣服都穿得这么奢侈,完全忘记了勤劳节俭是传统美德一说了。

难道是上官昊月的儿子?

如果的确是他的儿子,也不枉来此红尘走一道了。将上官昊月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继续传承下去,本身就是一种罪孽,那几

个小孩儿若是继承到他的十分之一,放出去也算一绝色。

儿子真多。

这个时候,苍负雪看见在一片九重葛的深处,还立着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安静地注视着正在嬉戏的孩童,整个

身形都隐藏在九重葛中,唯有几缕青丝被微风吹得轻轻飘起。

这也算是个小孩儿。不过……这些人都是谁呀?

苍负雪正准备细看几个小孩儿的面容,却发现眼前居然一个影子都没剩下。

三个小孩儿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无踪。

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不见人影了?就算是在追逐打闹,也不见得闪得这么神速吧?

这几个小孩儿会瞬间移动?

或者……

刚才的一切根本就是自己眼花以后出现的幻觉?

苍负雪顿觉一阵心惊。

为何我最近老是喜欢出现幻觉?

那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至今犹在耳畔,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苍负雪的耳膜。

不单单出现幻觉,而且还幻听。

太诡异了!

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脊背上噌地窜上一股寒意。苍负雪惊得连忙抬头,正准备起身,却正眼对上一双如水的眸。

“你为何会在这里?”

苍负雪定睛一看,竟是淡月。于是他将头转开,冷然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

淡月瞥见苍负雪脖子上那隐隐绰绰的点点红痕,便立刻将视线移开。

“逐月若是找不到你,可是会受罚的。方才他怕极了……怕你离开……若你真的离开,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这一席话听得苍负雪心里咯!一下。

做得真好。

上官昊月大概是料定自己不会不顾他人性命随意离开,随便找个新来的下人就想牵制自己。

他妈的,老子要疯了!

上官昊月一会儿叫老子留下来,一会儿又让老子滚远点,请问他到底是想干个什么事情出来?

一想到自己离开揽月宫的机会渺茫,苍负雪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少拿别人的小命儿来威胁我,老子受够了!他妈的上

官昊月到底想干什么?你们又到底想干什么?”

淡月的脸色一瞬间就沈了下去,嘴唇微微张了张,似乎打算说什么,却终究还是话到喉里,没有吐出口。

“公子,请回房吧。”

淡月只是冷冷说出一句。

平时极少听见淡月这样讲话,苍负雪不禁愣了一下,但又立刻恢复了满面怒容,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淡月拦住他,道:“公子走错方向了。”

苍负雪立刻觉得万分窘迫,头也不抬地直接调转了方向,埋头就向前狂奔。

不知道到底跑了多远的路。直到累得气喘吁吁,苍负雪才舍得停下来。

等他发现眼前又是陌生场景的时候,原本应该在身后跟随着的淡月已经不知踪影。

听见一阵奇异的声响。

循着那声响而去,苍负雪走进一个小小的院落。

全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苍负雪走进去,直接就看见了上官昊月的正影。残日余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为那月白的衣衫渡上了一层浅淡的金。

苍负雪没料到居然会碰见上官昊月,慌忙就躲在了墙后边。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慌张地就躲起来。

上官昊月似乎并未注意到暗处的苍负雪。他手持冷月,顺手就是一挥,刀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凌厉的紫色弧线。

随后,上官昊月的身形开始跟随着冷月翩翩而行。风驰电掣,行云流水,踏雪无痕。这一套刀法从头至尾一气呵成,整个

小院落里皆是冷月留下的紫光残像,看得苍负雪一阵眼花缭乱。

那身形,清冷无欲,宛若游龙。

自己,是决计做不到如此地步的。

在那样翩然的身姿里,苍负雪有些呆了。

上官昊月停止了动作,并未立即将冷月收入鞘中。而是突然将冷月抱在怀里,双臂交缠,紫色的光线映照着如月如雪的面

容。他双目低垂,像是抱着一件至爱的宝物一般。而那双清冷墨瞳中的眷恋爱怜,却是一丝不漏地被远处的苍负雪看在眼

里。

即使那份眷恋掩映在幽深的睫羽之下,也是如此深沉浓烈。

那样如水一般的眼神,是在思念着谁?

那份如水一般的温柔,又是留给了谁?

苍负雪不由得一阵怔忡。

这个时候,上官昊月的眼神迅速一转,恢复了那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他默默地将冷月收入鞘内,再缓缓朝着苍负雪走过

来。

被发现了?!

一块巨大的石头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儿。

周围是如此的寂静。听得见上官昊月规律的脚步声,以及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我到底……在怕什么?

怕他会杀了自己?

直到上官昊月的影子完全覆上苍负雪那单薄的身形。苍负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平稳了呼吸,抬起头,直面向上官昊

月的脸。

上官昊月却只缓缓地与苍负雪擦肩,就像是未曾注意到这个人一般,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过苍负雪一眼。

清冷的视线直直地穿越了苍负雪的身体,投向了他身后那片无边的寂静与虚空里。

就这样走了过去。

昔日屈辱的画面再一次涌上心口。

苍负雪暗地里攥紧了拳头,上下牙咬得咯咯作响,双腿却僵硬得无法挪动半分。

不由得心下一颤。苍负雪正准备尽力挪开步子,尽力远离这个能看见上官昊月的地方,却听见上官昊月缓缓道:“等等。

苍负雪的身形微微一滞。

“方才看见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上官昊月说完这句话,留下苍负雪独自愣在原地,蓦地就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哈哈!

苍负雪在原地放肆地大笑起来。

上官昊月真是个奇怪的人。

如果是平常的人,一定会对自己说,那天晚上我强上你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

但是上官昊月却因为被我瞧见了他宝贝地抱着那把破刀,让我别把这事告诉别人。

本末倒置。

他害怕别人认为他有恋物癖?

况且……我还能告诉谁?我在揽月宫很吃得开么?

揉了揉笑得有些酸痛的肚子,苍负雪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空荡的院落就只听得见自己夸张的笑声,久久回荡。

只是笑着笑着,顿觉些许苦涩。

回到了自己房间里,苍负雪一眼就瞥见了呆坐在地上的逐月。那副失神的模样,看得他一阵心惊。

逐月一见到苍负雪回来,清秀的面庞上立刻绽开了一朵花:“公子,你可回来了!逐月还以为……”

以为我赌气离开揽月宫了?

抱歉,耍脾气离家出走这种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

等等,我刚刚说,家……?

看来我真是脑子有些不清醒。

苍负雪懒得跟他多作解释,点点头,淡淡地笑道:“我只是出去走走。”

逐月依然不死心地说道:“公子下次若是想出去走走,可别忘了告诉逐月一声,逐月可以陪同公子……”

苍负雪打断他:“知道了。”

逐月退下之后,苍负雪躺在床上,想到上官昊月今天的奇特反应,立刻就全无睡意。

这种时代本来就够无聊的,只怪自己没有投身到某位大侠身上去,但现在既然人在揽月宫,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坐以待

毙?

揽月宫一定还有无数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天在公共茅厕没有发现密室,那就证明别处一定有密室。

这一下,苍负雪的探索欲被彻底激起。脑子里忽然就萌生出一个史无前例的大胆想法:夜探昊月阁。

揽月宫太大,于是,目标锁定在昊月阁。

按照那些武侠小说里所写,揽月宫主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应该会有什么机关,机关之下有什么密室才对。

这种地方没有一两个密室,显得太不正常。

而我不去探得一两件值钱物件,只怕今后想离开揽月宫的时候却不够盘缠。

哼哼哼。

冷月,上官昊月一直是宝贝得要死,二十四小时随身而带,所以想都别想。

踩到狗屎的话,也许还能寻到那传说中的夺魂与移魄的身影。那样吃香的武功秘籍,拿出去拍卖或者量产的话……多少钱

都会有人要的。

既然已经知道上官昊月是睡在那间装潢奢华,甚至带有莲花池的屋子里,那么,夜里他理所当然就不会待在昊月阁了。

好,就这么决定,探密,寻宝,准备盘缠。

其实,苍负雪都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一般人的话,莫名其妙来到一个危机四伏又无聊至极的时代,行为的唯一目的一定会是想回去。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回到

自己应该存在的地方去。

可是,苍负雪是的确不想回去的。

一直以来,对那个时代都不存在什么期待。人情淡淡薄薄,人心冷冷清清。

生活简单平淡。毫无波澜。没有任何惊天异事,亦没有任何豪言壮举。日子飞速而过,寡淡得如同流水一般。

拥有的东西,只是对无聊生活的抱怨,以及对冷漠社会的不满。

看韶华易逝,红颜易改。

自始自终,总是在逃避。所以,亦不曾眷恋。

十一.

凉夜如水,寒月如霜。

苍负雪身着一袭黑衣,长发用抽屉中找到的玉簪随意挽起来,只随身带了一把匕首用于防身,轻装上阵。

依稀还记得去昊月阁的路。

听淡月说过,那里是绝对的禁地。寻常弟子未经允许,绝对不能靠近半分,违者,直接哢嚓了事。

上官昊月就这么怕别人看到他的脸?而且还是在自己家。

巡夜的宫内弟子提着油纸灯笼,一摇一晃,走两步就打个哈欠,满脸倦意。

苍负雪等到那昏黄灯光逐渐淡去,略施轻功,轻盈的身子跃上屋顶,再!!!几步点足向前。

耳边听见风声,苍负雪脚尖几乎不沾地,身下恍若无物,冷风刮得那黑色衣裳往身后翩翩地飘起来,如同暗夜中舒展双翼

的黑色蝴蝶。

近了,近了,近了……

昊月阁正坐落于眼皮子底下,苍负雪的心跳也随着揽月宫的映于眼底而加快了数拍,再居高临下地望着一片黑暗中的昊月

阁,浅浅一笑。

看来今天这宝贝是偷定了!

苍负雪暗运真气,悄悄然就落到了地面上。

正准备往前走,前方忽然昏黄一片,脚步声随之而至。

苍负雪立刻攀上身边的横梁,侧身一闪,再以四肢为依附,整个身体就这样贴在天花板上。

我成蜘蛛侠了?

一阵久违的兴奋感。

又是一名巡夜弟子经过,脚步声哒哒哒哒,由远及近。

苍负雪垂目一瞥,那人就从苍负雪脑袋底下走过去,同样是满脸倦意,眼睛半睁半闭就晃了过去。

上官昊月还真是养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或许也根本没人料到某人忽然有夜探昊月阁的胆子和打算。

待那脚步声消失之后,苍负雪却不敢再下地了。他费力地在天花板上挪动身体,缓慢前行。

昊月阁里漆黑一片。

上一次在上官昊月酒后乱性那鬼地方,也是这样漆黑一片。

突兀地就生出不详的预感。

苍负雪轻轻跳到身下的窗沿上,站稳,轻轻将木窗堆开,侧身闪进去。

屋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望见一片无边的黑暗,对着望不见底的地面,苍负雪有点心虚。他再重复之前的怪异姿势攀爬到天花板上,整个身体粘得

稳稳当当。于是开始手脚并用,一丝一丝地,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

什么都看不见。

眼睛逐渐习惯了屋内的光暗,眼前的一切开始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个时候,苍负雪看见屋内居然有个人影,手一软,差点从天花板上掉落下去。

赶紧抓稳。

那身影,已经再熟悉不过。

上官皓月盘膝坐在绣金软垫上,似乎在练功,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半点动静。

这场景,似曾相识。

第一次见到上官昊月的时候,也是这般景象。

现在,苍负雪是完全不敢动了,连呼吸都觉得万分困难。

憋了半天,上官昊月仍是没动静。

失策!失策!彻底失策!

上官昊月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算了,闪人!

苍负雪正准备移回窗户边,原路返回。

忽然,头上用于束发的玉簪猛地不堪地球引力,直直地朝地上落去。

玉簪坠落到地面上,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响彻整个昊月阁。

苍负雪的一头青丝也随之流水似地倾泻而下,悬于半空,如同一片最暗的夜。

只听上官昊月轻声道:“谁。”

苍负雪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脸都憋得青紫,听到上官昊月的声音,心知完蛋,于是四肢齐松,从天花板上重重地落到地上

咚地一声闷响。

苍负雪趴在地上,依然强壮镇定,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微微抬头道:“宫主大人……”

原来这家伙在,怎么从来不点灯??

苍负雪心里疑惑,只是此时已经吓得丧失了思考的能力,除了一声矫情的“宫主大人”,再也没吐一个字来。

“出去。”

上官昊月的回答简洁得不可思议。

苍负雪几乎怀疑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就这样放过我了?

太诡异了。

上官昊月平静地合着双眼。

越是平静,就越是令人觉得奇怪。

这下子,苍负雪反而不愿意走了。

只见上官昊月仍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哦哦哦!我知道了。

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

正好比那次在安府那林子里的时候,上官昊月也是这样一脸弱相。这个时候的他,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武功,甚至丧失了

行动的能力,连一个小小黑衣喽罗都能将他打到重伤吐血。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苍负雪立刻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宫主大人,身体无恙?”苍负雪还是有点怕,不敢上前,只是试探着问道。

上官昊月淡淡地看了看这个一脸邪气的黑衣少年。青丝如夜,肤若初雪。那双眸子里带着些许戏谑的笑容,一瞬间,恍若

回到了那最初的相遇。

苍负雪。

又是如此。

上官昊月心神一散,双目一闭,身子就软软地向后倒去。

苍负雪没料到他会晕得这么快而彻底,大惊,再也顾不得那么多,飞身冲上去将上官昊月稳稳扶住,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真

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至上官昊月体内。

暖流流遍全身。

如同三月春风拂面。

上官昊月稍微恢复了些微神智,睁开双眼,模糊中,对正托着自己身体的人咆哮道:“滚开!!!!”随即而来的是一阵

剧烈的咳嗽声,似乎这样的两个字就已经用尽了上官昊月全身的力气。

从未听见过上官昊月这样激动地说话,苍负雪吓得浑身一震,一时半刻竟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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