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性情也变得有些古怪,越来越易怒,甚至演变得有些暴戾。而且只要有小即墨在的时候,圣上就会越阴冷,那种
模样,真让人害怕。”
“有一夜,沈府来了位不速之客。年纪与大少爷相当,模样生得极好看,衣服里露出的脖子上有暗红的藤子。这位不速之
客,听说是与圣上一同修行的另一位弟子,抢小即墨是因为小即墨身体里的莲毒,可以助他修行。沈府上下,为了保住小
即墨,死了不少人……包括夫人和老爷。”
“大少爷抱着小即墨,我抱着二少爷从地窖暗道里逃出去,在泥泽地里躲了四天。四天时间什么都没有吃,圣上发现我们
时,大少爷因为疲劳过度,加之饥饿,见到圣上时,便晕了过去。”
“会到沈府之后……见到的那一幕,”老人家鬓角颤动,几乎快要把持不住,“满地都是血……没有一个或者的人,夫人
,老爷,都没有了。二少爷只有十一岁大,在我怀里一直哭。”
“那一夜我们住在青玉山庄中,却发生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小墨睡在二少爷旁边,圣上住另一间屋子。夜里我与大少爷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像某种啃食咀嚼的声音,我们都没
有从白天的惊蛰中醒过来,我吓得不敢睁眼,大少爷听得声音是从小墨那里传过来,怕出了什么差错,硬着胆子点起了灯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幅景象:圣上白色衣服上满是鲜血,将小墨抱在怀里轻轻舔舐他的脸,像某种凶猛的野兽享受猎物
前的征兆一样,下一刻似乎就该将小墨吃进肚子里。”
“大少爷与圣上争执起来,在屋外,我听不真切,最后只听见大少爷哭了,哭得声音都不成样。”
“后来才知道,是圣上与那另一位弟子,修那名字叫‘魔心种莲’的功,已到最后一步,已经近乎癫狂,那位身体上有莲
纹的弟子,天性能够压制这种魔性,却也屠戮无数人性命。能够压制这种魔性的人,却只有小即墨一人。坊间传闻:喝了
小即墨的血,就有可能修度过这一劫。所以不论圣上还是那另一位弟子……都想要得到小墨。”
“圣上终于放弃了修行,当月回京,正式即位。也是同月,圣上另一位弟子,也就是岳麓宫少宫主,亲人在一夜之间全部
离奇去世。第二月,圣上将大少爷接进宫中,二少爷由我带着,带了不久,因为沈家已实没有留下多少东西,老爷的世交
楼员外膝下无子,便将二少爷过继,作了楼家继承人。”
“大少爷京中来书写到,皇上已经恢复正常,原来一切也是由那种神功所致,我也放心了。”
“却不想,竟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小即墨家,被满门抄斩,一个千人府邸,只剩了小即墨一人。少爷悲戚,说是皇上魔性
再次攻心,将小即墨强留在身边,以男宠之名禁锢在身边。少爷信中说,他担心皇上留着即墨的原因是要再度修炼莲心种
魔,一直揪在心底,少爷体质本弱,再加之日日担心,终于也走了。”
“后来关于圣上为何要毁了自己姨母全家,将小即墨强留在身边,我也不得知。但我想,除了想要小即墨身体里的莲毒,
还会有别的原因么?”
“坊间还有传闻,那个妖宫宫主也修了莲心种墨,并且也曾一度走火入魔,皇上将小即墨留在身边,是为了有早一日能够
通过小即墨来对付他。”
原来也不过是筹码。
末了,老伯说,“事情大概就是这些了。其他的事,纶公子也清楚的,我不知的,纶公子也许比我知晓得多一些。如果有
哪里言语冒犯,还请多担待些。”
老伯说完,十分恭敬的对纶公子拱了拱手。
“那位公子想知道这些,是与皇上有什么亲缘么?”
我站起身,脚力却突然有些不稳,走得却比平日还要快,跨出门去,飞快跑了几步,听见屋里一声喊声,不知为何却跑得
更快了。
一切似乎变得再明白不过。
本来心里还抱有侥幸,此刻过后,是什么也没有了。
……“你要清楚,你只能是我的。”
我的战利品,怎可容他人垂涎?
……“墨儿,我怕失去你。”
以为死疼惜珍视的哭泣,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弥心大谎,还如此卑微的当了真,动了容。
……“万世也容不得你背叛。”
若背叛你,将身体交给灼城,便再无利用价值,只是个过弃的废品。
多么有意思的游戏啊。
把一颗心都搭进去了的游戏。
还未越过半月门,胸口被环了一下,转过身来,是随后追上来的纶公子。
我冲他笑了笑,“我就随便走走。”
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不正常了,也只能笑了。再僵硬,也是笑。
“能知道这些……真好。”
依旧是我一直说着,他不能开口,也留步得机会给他开口。
纶公子,我再相信不过的人就是你了。
可是谁又能担保,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单纯无杂的?
纶公子,你装,我也装。
“人心不古,若是到了可以利用的时候,就是身边最亲的人也不会放过吧,”我说。
好一出傀儡戏。
傀儡从来不分贵贱,阴谋也从不分亲疏,该利用时,谁都不会退一步。
“纶公子……在这里,我几乎都可以闻到血的味道。”
双手撑在案几上,这个扑了尘对轩窗的案几,往日是沈大少爷看书作画的地方。
身后呼吸有些浅,那馨香的气味一点都没有变。
我拧过头去看他。
他倚在我旁边,与我相同的姿势。我转了个身,双手环上他的腰,将身体贴上去,将他整个人抵在案桌上。
抱着他感觉很舒服,微凉却安心。
而他却似乎正好相反,轻轻颤动,似乎有些不适。
“纶公子。”我抬头来,默默看他。不管猜测结果如何,我不想再被欺骗下去了,下一刻死死咬上他的肩。
他在我双臂里迅速抽动了一下,像是极痛苦的痉挛。我抱得越紧,紧得手臂几乎脱臼。
我难受,也信他此刻比我难受千万倍。
难以克制,他往前倾了身体,只是微微倾斜,整个人重量压到我身上。一个趔趄,我整个后背重重撞上了柜子,疼得眼泪
几乎迸出来,嘴上依旧紧紧咬着。
“呃……”
怀里人细碎的呻吟,勉力的克制着疼痛而不发声。
屋顶有琳琅声响,是人踩在瓦上疾走的声音,稍时屋外风声一动,脚步落在了门口。
月色下金属锐器冷光闪过,只觉身后森冷一寒,纶公子本已失了血色的脸,此刻变得更为苍白。
第三十四章 巧笑如兮
“玄凤……不要伤他。”
带着喘息的虚弱声音,却还是可以辨别出是谁的。
寒光一闪,一把断成两截的剑落到地上。
身后试图对我用剑的女子,一把将我拖开,我后退两步,举了手擦嘴。与此同时纶后退几步,女子赶紧冲上去扶他。
我拿袖擦了擦嘴,腥味就着唾沫,缠绕齿唇,“纶公子……你真会开玩笑。”
纶静静开我片刻,沉默只是不言,轻轻低了头,手触在耳前。
手动了动,揭下的是一层薄薄的面具,再抬头看我时,依旧相似的轮廓,依旧是绝美,只是少了安宁淡谧,多了鬼魅一样
的妖娆。
后退一步,悄然笑了。
其实一开始,我便有些怀疑。所谓纶公子,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绝不会单纯。
原本是不确定,直到今天他带我到这里,并让沈府老伯告知我这一切。
那日在顾朱弦书房背后,灼城受伤的地方,和纶被夜冷轩所伤的地方,是一样的。
偏生在灼城养伤的时候,纶公子便有事不在青玉山庄中。
想要莲毒修炼莲心种魔,还会有谁。
玄凤小心的扶着他的手肘,“主公,为何不拿东西捆了他,把他带回去,严刑逼他从了,岂不省事!”
灼城脸色依旧不太好,黑色发越衬得皮肤惨白。
我对玄凤说,“你们主公可能没有告诉你,他碰不了我。修炼莲心种魔,已经到了这一步,根本受不了莲毒这样刺激。只
要我不听话,抱他,或者咬他一口,堂堂岳麓宫宫主,也许就会魔心深种,气绝身亡。”
“你们主公一直在尝试,可是每次都是徒劳,”在宫中遇他那次,和在青玉山庄那次,灼城都试着控制我身体的莲毒,两
次都失败了。第一次,元气尽失,几乎没有力气说话;第二次,被我咬了一口,便被逼至吐血,“我想……想要莲毒的身
体,前提是我乖乖听话配合吧。”
玄凤惊诧,瞪圆杏眼,怒斥,“你住口……你再说,我杀了你!”
灼城似乎忍了许久,加之方才失力,话音极低,“玄凤,你先出去。”
玄凤又气又委屈,“主公……他要是再上来伤你,我怕……”
“出去。”
玄凤委顿,委屈的走开,经过我身边时瞪了我一眼,侧身出去关上了门。
他扶了肩,后退一步倚在案几上。
“江南那日见你,只觉得熟悉,你身上的气息被某种力量压制,本不太确定。所以用莲针引出你身体里的血,直到看到针
伤处由此引出的莲纹,这才确定就是你。”
我默默看着他,心里任何一种感情都像被紧紧锁了起来。
我接上他未完的话,“随后你所说三月期限杀我,其实是想要等伤势一旦复原,就来取我莲毒,却被夜冷轩发现,险些失
了命。”
回想那一夜被他带出宫,强行要了身体,在我痛到倒进草丛里,他说话时也没有了力气,“你带我出宫,却发现一旦碰我
身体,你自己也会受到极大伤害。”
他静谧是还是那个纶公子,只是此时黑发落下来,却比纶公子要多几分妖孽似的妩媚。
“所以你故意接近我,以纶公子方式接近我,只想解除我的禁忌,好让你取莲毒无忧无扰。”他不说,我一层层将我的臆
断说出来,抽丝剥茧。
他沉默,整间屋子因我话音落尾,久没有声音而更安静的让人惶恐。
“你只说,是,或不是。”
“你说得没错,”他不看我,月光给他的睫毛镀了霜。
一瞬间胸中只觉一股酸痛,绵长的挫痛。
纶公子,你可知我本有多么相信你。
还是说,这世上本就没有人可相信。得了答案再往回来看,一切都变得十分滑稽。
“可是你又带我来沈府作什么,”我又怀疑又觉好笑,“其实那日从山下回来,那夜你本就可以得到这身体……和体中莲
毒,又是为何无缘无故等到今日,还作如此失败的决定,带我来沈府,让我知道这一切,也由此让我觉破你身份?”
睫毛阴影下,他的瞳仁越发晦暗失光。
“这世上谁都可以欺骗我,宫主,你偏要做好人。”
沉吟过后,他说,“贺即墨想要什么。”
避过我的问题,他还是知道我作的决定。我说,“赌一场。”
“若是赢,我将整个身体交给你,丝毫不留的属于你的。”
“若是输了,一切罪责惩罚由我承担,与你无关。”
以我的身体为筹码,无论输赢,于他都没有害处。他不表示态度,沉吟良久,“不论输赢,你都得不到什么,这赌局真不
公平。”
我笑,“欺过我的,我定要毁他。让我流过泪的,便要加倍奉还,我想要就这么多。”
背着光,他唇边轮廓阴影轻轻动了动。
“我陪你到底。”
也在同时,外面进来三个黑衣女子,也是在他身份是纶公子时,一直隐藏在他身边的岳麓宫护卫。
他吩咐备好马车,不到一刻钟时间一辆素色马车停在了沈府门口,三名女子持剑在后,沈府老伯微颤颤的走出来,隔着门
打开的缝隙往外看。
车夫回头问,“宫主要去哪里?”
灼城想了想,揭开车帘,“去太平村,我常去的地方。”
灼城说完,玄凤讶异的插了句嘴,“宫主现在找玉面那个女人做什么,莫不是要让玉面帮贺即墨?”
玄凤身旁另一位女护卫揪了她一下,玄凤转头去看一袭白衣的灼城,再不说第二个字。
灼城也不看她,马车摇摇晃晃的驶了出去,窗帘偶尔迸进月光,倾满车中。他侧了身,不知是在看这荒城还是看月色。
“斩月,”青丝垂到腰际,“你去青玉山庄,让顾药师过去。”
玄凤身边叫斩月的女子,比玄凤沉稳一些,得了灼城的命令,揭了车帘要出去,灼城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等。”
“主公还有何吩咐?”
“不要告诉他,我带着小墨。否则他不会去。”
斩月立马意会,出去的时候,玄凤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灼城也没有抬头,“玄凤留在这里。”
玄凤讨好的垂头,耷拉着脑袋坐下来。灼城狭长狐眼看着外面,余光似乎瞟过玄凤,玄凤脸都吓白了。
“小墨。”
“嗯?”
我只觉身心俱疲,微微斜着身子倚靠在马车上,身体也随之轻轻摇晃,听到灼城叫我时,毫不迟疑的应了一声,再抬头来
时,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听到那一声小墨,心里有些抽抽搭搭,不想要回答,没有办法接口。我转过头去,“宫主,我累了,想歇会。”
第三十五章 妖妃玉面(上)
被灼城喊作小墨,虽然与纶公子时同一人,感觉不一样了,只觉得怪怪的。
坐马车,真的很好睡觉。也许是真的累了,颠簸微震,不时冥神睡了会,什么梦都没有做。
再醒来时,灼城靠在窗边,眼睛已闭起。媚眼细成一条缝,眼睛的线条很长,微微上挑,似乎不小心就会有泪从那里流出
来。那双眼只要一睁开,灼城整个人立马染上了浅浅的妖的媚气。
不羁的轻傲,比静谧时的纶公子还要好看一些。
静静看着他,恨意就想潮水一样袭来,不是单纯心痛,是某种不被自己控制的力量,全身血液都涌到胸口,心脏不堪重负
,缓缓地抽痛起来。
绵长的痛,在沈苑便开始了,疼痛同时只觉得有心脏扩张的舒缓的快意,整个人因为不明充斥头脑的恨而变得舒畅得可怕
。
身体微曲,额顶冷汗都涔了出来。
马车突然趔停,车帘陡然拉开,玄凤探进脑袋来,“主公……主公到太平村了。”
灼城轻轻动了动身体,缓缓睁开眼来,玄凤赶紧上前来扶他下马车。揭帘门时,灼城回头看我,“小墨,快跟上。”
声音轻柔虚弱,其实若不是因为他对我做过的事,我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将他当做那个纶公子。
下了车,玄凤扶着灼城走在前面,我开始四下看着这村子。
太平村,很多村子有意无意都重了名,也真是个很普通的村子。是夜,十分安静,偶然走着,不是会看见几座孤零零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