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继续人生

脑海里的景象又倏地转换。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我睁开眼的时候，那个声音又说。

我坐起来，看了站在我床前的两个男人一眼，伸手盖住眼睛。

父亲……理查德……

我逃避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回来了。

“克里斯，你终于醒过来了！”年轻一些的男人惊喜得拥抱住我。

“是的，理查德。”嗓子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显得干涩，我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能帮我倒一杯水吗？”

“当、当然！”理查德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笑里的疏离。

将一杯水全部喝下肚，身体里的各项机能又重新开始运作起来。

“我睡了多久？”我抬头问那个绿眼睛的男人，撒霸特的王，也就是我的父亲，将我变成血族的人——迪克兰·加尔布雷斯。

“50年。”

“是么？”我轻笑着说，垂下眼，模糊的实现完全变得清晰，“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开始准备吧，我有很多事情要交给你处理。”迪克兰说。

“我？”

“克里斯？”

不光是我，连理查德也吃惊地呼出了声。

“是的。”迪克兰淡淡瞥了理查德一样，理查德立刻低下头去。

“是么？呵呵……哈哈哈……”我笑了出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张狂，整个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我的笑声不断回荡着。

突兀的收住笑，我盯着迪克兰，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我的工作难道不是每天晚上在床上撅着屁股等候您的临幸吗，我的父亲。”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克里斯，绝对不敢再迪克兰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但现在的我已经不同了，那些被真正的克里斯抛弃的回忆全部都涌入我的脑海，就像是我亲身经历过的那般自然。

让我觉得，我和克里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我以为迪克兰会发怒，但出忽我意料的，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生气。

“天就快亮了，你可以再休息会，明天的元老会上我有一项决定要宣布，希望你能够参加。”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克里斯，你休息吧，我也不打扰你了。”理查德也准备走，不过又被我叫住。

“理查德。”我闭上眼，脑中闪过他当初对我做那些事时候的景象，“如果你想要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理查德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脸上一红，逃似地快步走了。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我睁开眼，看着这间近乎陌生的房间。

当初迪克兰我带到撒霸特的首都温尔密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间房里，虽然实际上我并没有在这里住过几次。

是的，这里就是撒霸特的行政中心索伦萨尔堡。

在赫蒙斯经历过的那些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梦，或者说，它根本就是一个梦。

我都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原来，在我沉睡的这50年里，我一直活在自己的过去中。

……

在那间小屋里被迪克兰强暴以后，我想起了那些莉莉丝替我消去的记忆。

那些蜂拥而至的回忆像潮水一样飞快地将我淹没，让我痛苦不堪。

我发疯一样地去佩格达纳城堡找费立安。

他的寝宫内，满地的空酒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酒味。

此时的他，优雅不再，满脸的颓靡之色，下巴上甚至还长了无尽的茫然与绝望。

我告诉他我的过去，他的表情很麻木。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早就知道了。

因为莉莉丝。

我哭着求他，勾引他，取悦他，告诉他我有多么爱他。

我想让他上我，狠狠上我，用来消去迪克兰留在我身体上的痕迹。

他满足了我，用上全身心的热情。

却也在同时将我打入了地狱的最底层。

他说，他可以爱任何人，甚至可以爱人类，但他不会爱撒霸特人。

他说，他永远不会爱我，我对他来说，就只是发泄的玩具，仅此而已。

说完这些，他疯狂地射出来，在我的身体里，然后，将我扔下了床。

迪克兰在佩格达纳城堡外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浑身蜷缩成一团的我。

他把我带回了温尔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陷入沉睡。

这一睡，就过去了50年。

50年里，我的时间一直停滞在过去，而血族社会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撒霸特和卡玛利拉的关系急剧恶化，两党之间勉强为之的平衡被打破。

这几场战争，被喻为千年之战重现。

因为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所以两方于三年前在迈斯密地区签订了停战协议，协议中的约定今后的一百年内谁都不能再挑起战争。

战争几乎摧毁了整个血族的三分之一，现在双方都处于战后恢复期，大力发展经济，稳定民心。

虽然在50年前曾经遭到了长老会的弹劾，但现在卡玛利拉的帝王还是费立安。

卡玛利拉在他的领导下恢复得很快，马上就能够恢复到战前的水平。

费立安无疑会是一个很好的帝王，是的，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

第二天，我参加了元老会，以撒霸特帝王迪克兰后裔的身份。

“什么？”当迪克兰说出他的决定以后，几乎在场的所有元老会成员都立刻提出了反对。

“让克里斯担任外交大臣？”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射向了我。

“是的。”迪克兰坐在最前面，十指交叉淡淡地说，丝毫不觉自己做出的这项决定由多么令人匪夷所思。

我坐在迪克兰一遍，面无表情地坐着，就好像他他们在说的事情与我无关。

“陛下，您忘 了，所有大臣的职位都只有出身高贵的贵族才能担当，而克里斯他是……他是……”元老会成员站起来反对，虽欲言又止，但他未说完的话大家心里都明白。

撒霸特是个高度集权的社会，几乎没有人权可言，贵族可以随意杀掉平民，而受害者的亲属朋友必须还要高呼“万岁”，否则就会因为对贵族物理而受到惩罚。

撒霸特崇尚暴力和性开放，每年两次梅斯罗威宴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在梅斯罗威宴上成为血族的人在这个社会中的地位是最底下的，如蝼蚁一般，连一般平民也可以将他们踩在脚下。

而我，就是在梅斯罗威宴上变成血族的，在两百多年以前。

“将克里斯变成血族的人是我，只要凭这点就够了。”迪克兰站了起来，绿色的眼睛扫过在做的每一个人，“克里斯是我的后裔，他有这个资格担任这个职务，而且……”

“我做出的决定，你们谁都没有权利说‘不’！”

随着迪克兰的这句话，那些投射向我的视线中又马上掺杂进了很多种的负面情绪，有不屑的，有鄙视的，也有憎恶的。

每一个在这里的人都很清楚我的身份，在他们眼中，我只是迪克兰的性玩具而已，虽然事实上的确是这样，而如今，我企图靠着屁股爬上外交大臣的位置。

和卡玛利拉的长老会不同，撒霸特的元老会说到底只是一个听从帝王一个人的命令的摆设而已，并没有实质上的权利。

迪克兰的决定很快就被确定下来。

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何用意。补偿吗？我不认为他会做出这种没有意义的的事情。

而且，为什么是外交大臣？

作为外交大臣，势必会与费立安见面。虽然已经过去了50年，但我依然不知道我改怎样面对他。

与他最后的那一次，他对我说的那些话依旧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50年的时光并没有剥落它们的颜色。

我依然彷徨。

第七十六章：被摧毁的一切

我走进迪克兰的寝宫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喝“人鱼之吻”，几名衣着袒露的侍女围在他身边伺候着。

看到我进来，那些侍女在行了礼之后纷纷退了出来。

我在他面前站定。

“我知道你会来。”他淡淡的说，他一直看着手中的酒杯，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为什么？”他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不为什么。”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外交方面的食物一直都是由理查德负责的，他对这方面的事物很熟。”

理查德是迪克兰的弟弟，在他们还是人类的时候。

“那又怎么样？”

“我不想管，也没有兴趣。”

变成血族以后待在他身边的那些年，除了如何取悦男人以外，我什么也没有学到，而且当年我放任自己陷入沉睡的时候，我就决定不再与费立安见面了。

停战协议签订以后，两方正在尝试着重新建交，外交大臣在处理两方的关系上将会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

“那是你自己必须克服的问题，与我无关。”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我低头苦笑。这么多年没见了，他还是这个样子。

专横，我行我素，从不听别人的意见。

“你可以先跟理查德学习一段时间，我想他很乐意教你。”

他对我和理查德之间的事一清二楚，当年他一直把我当做他的所有物，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他关了理查德很久的禁闭，直到我消失了才把他放出来。

“我不想做这个外交大臣是因为我不想见到费立安。”犹豫再三，我还是说出了实话。

听到这句话，迪克兰终于抬起头来看我。

“你还是对他余情未了？”

“是的，我一直爱他。”说到“爱”字，我突然觉得很好笑，于是真的笑了出来。

爱……吗？

我还有资格说出这个字吗？

迪克兰注视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

“‘爱’吗？”他反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却不知该怎样回答。

他站了起来，把杯子放在桌上。

“‘爱’吗？”他又重复了一遍，而这次声音中带着嗤笑，“那他呢？”

我沉默。

费立安不爱我，永远也不会爱我，这我知道。

他仇恨撒霸特人，即使爱上人类他也不会爱上撒霸特人。这我知道。

50年前我像一个傻子一样祈求他的爱，而现在，我不会再奢望。

“我有一个东西想要给你看，克里斯。”迪克兰说着，走到寝宫的中央。

他的寝宫很大，比费立安的寝宫还要大。整个寝宫都布置成黑色，黑色的地毯，黑色的大床，上面挂着黑色的床帐。

我记得我当初刚来到索伦萨尔堡的时候，我还嘲笑过他说他的床帐看起来像挽联。

他笑着没有说话。

随后没多久，那张黑色大床就成了我的噩梦。

寝宫的中央有一个黑水晶砌成的圆形水池，里面的水是从外面引进的活水，水池中还养着几条黑色骷髅鱼。

迪克兰在水池壁上点了一下，轻声念了几句咒语，水池中的水就开始剧烈翻腾起来。

翻腾的池水慢慢升起，在水池中形成了一道水帘，几条黑色鼓楼鱼争相跃起，又陆续落入水中。

池水平静下来以后，水池中间赫然出现了一面水镜，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晶亮的色泽。

“这就是幻境，十三圣器之一，滴一滴你的血到水池中，然后你就能看到你的过去或者你想看到的人。”迪克兰站在我身边说。

我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入水池中。

水镜中渐渐浮现出画面。

黑暗的城堡中，楼下人声鼎沸，轻歌曼舞，而楼上……

如霜一般的月光洒在城堡顶楼上，就像铺上了一层薄纱。

我躺在地上，在剧烈的晃动中不断哭泣求饶。

而压在我身上的男人，是理查德，他喝醉了，他闭着眼，露出两颗尖尖的犬牙，在逐渐升起的灭顶快感中加快冲刺。

有鲜红的血液混着白液从我们交合的地方溢出，在铺设着大红地毯的地上化成淫靡的一滩。

迪克兰在门口出现，他打晕了理查德，而跟在他身后的人是……费立安。

“费立安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后来你在赫蒙斯出现，他才会接近你，因为你是我的后裔，也因为你和莉莉丝很像。”

“是么？”我低声笑着，闭上了眼，胸口空洞的地方早在50年前就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睁开眼，我知道你想见到他。”迪克兰又说。

虽然很不愿意，但双眼还是有自己意识般的睁开了。

水镜中出现了一张金色大床，莉莉丝与费立安站在床前，似乎在争执些什么，莉莉丝的表情看起来很激动。

费立安看了他一会，忽然搂住她的腰，强吻她。

莉莉丝挣扎了一阵，用力捶打他的背部，然后双手停了下来，攀住了他的肩。

最后，他们倒在了身后的那张金色大床上。

“这是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情，接下去是昨天的。”

“不，我不想看了。”我转过头，却被迪克兰抓住下颚拝了回来。

“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看看你爱的到底是怎样的男人！”

水镜中的双人大床剧烈摇晃着，床上的棉被也在剧烈抖动，看不到下面的人，只能看到有紫色的长发与金色的卷发纠结在一起。

一条雪白的大腿从棉被垂落下来，无助地晃动着，又立刻被一只手捞了回去。

从那条腿的长度来看，那个女人应该是沙伯琳娜。

“他可以有很多女人，你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迪克兰一字一句地说。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我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泄欲的玩具，而且还是个玩厌了的玩具，那么您呢？我的父亲？”我冷笑道，“您把我养大，把我带到这里，又把我变成血族，然后您带给我的又是什么？只有侵犯与侮辱！您让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等待您一次又一次的临幸！您又把我当做了什么？”我不顾一切地吼出以前从来不敢再他面前说出的话。

迪克兰没有说话，他冷冷地看着我，绿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阴鹜。他咧嘴一笑。

“这是你醒来以后第二次冒犯我了，克里斯。”他说。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侵袭到全身，我后退了几步，呆愣地看着他，然后低下了头。

“抱歉，父亲，我只是太激动了，抱歉……”

我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事，我早就已经战胜了对他的恐惧，却不知道那种恐惧早已铭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永远也无法消除。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知道他会以怎样的方式惩罚我。

他盯了我一会，然后走会桌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人鱼之吻”。

“你走吧，我今天不会惩罚你，但不会有下次了。”他说。

回到自己的房间了，用力的关上门，我重重喘了口气。

我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坚强了些，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懦弱依旧。

幼时的我骄傲的对迪克兰说，要做一个像他那样出色的男人，但他以他的方式摧毁了我所有的自尊与骄傲。

我甚至连恨他的勇气都没有。

独自在房里呆了十几分钟以后，我听到有人敲门。

“殿下，克里斯殿下！”是女仆的声音。

我打开门，女仆交给我一个盒子。

“殿下，是理查德殿下派人送来的。”女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