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水长东 下+番外——墨夏
墨夏  发于:2011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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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索性连碗一起打翻。身边侍从越是服侍得小心在意他情绪越坏,送上来的膳食他也没胃口,一日比一日吃的更少

,本来不甚严重的病症被他这么一拖就逐日加重了。

开春以来天气渐暖,他的病却每况愈下,眼见竟然大有要就此一病不起的架势,褚震岚也有些慌了神。宫内严密封锁了

静懿王重病的消息,宫外仍在热热闹闹地为这位王爷筹备婚事。

褚贻潇近来时常靠在软榻上昏睡,他现在连坐起来都很吃力,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正在慢慢地衰败下去,但是他仍然不肯

服药进食。这一日在昏睡中竟然恍惚听到了沈祁的声音,又有人在用手探自己前额的温度,似乎是安彤。他猛然睁开眼

,果然见到安彤、沈祁以及数名静懿王府的仆役都围在他身边。

许久没有见到这些熟悉的脸孔,他一时有些以为自己在做梦。沈祁见他醒了,欣喜地凑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褚贻潇

的手经过了这段时日已经变得骨节突出,见棱见角,沈祁眼圈一红,哽咽道:“主子,你怎么不好好爱惜自个儿呢?若

非皇上召我们几人进宫服侍,还不知道您要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

褚贻潇勉强笑了一笑,道:“我心如枯槁。不过,能在死前见到你们几人,倒是莫大的安慰。”

安彤扶他坐起来,递过来一碗参汤,褚贻潇摇头示意不用,安彤便正一正脸色道:“王爷您这一去是一了百了,可有想

过他人的生死?”

褚贻潇疑惑地望着他,安彤又说了下去:“皇上召我们几人进宫之时便下了令,若是不能将您服侍得好起来,我们与这

延庆殿内的所有人都要给您陪葬。我们这几人追随王爷多年,命是您的,随您去了也不是多大回事儿,可其余人呢?更

何况,王爷您想过么,皇上已经下旨将戴总兵的小姐赐婚给了您,那么戴小姐生死就都该是您的人,今生断无改嫁的可

能,您若是去了,戴小姐便只能素服孤灯了此残生了!”

褚贻潇凄然一笑,终于开口:“原来如此。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啊!”他伸手接过了参汤一饮而尽,沈祁与安彤见他郁

郁寡欢的神情都觉不忍,但好歹他不再萌生死志,倒是一件好事。

沈祁待他喝完了汤,气息平顺地躺下了,便替他理好被褥,极快地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白门主来了。”感到

褚贻潇身躯一震,沈祁直起身来,用正常大小的声音道:“王爷您安歇,属下去吩咐人为您煎药了。”

078.韩京

褚贻潇有了安彤沈祁等人的照顾,心情开朗了不少,也不再排斥服药,总算慢慢地将养得好起来了。他病中也没忘了问

起林葭萌和囡囡的近况,知道这两人一直待在王府内,过得还不错,他心情又更好了一点。至于白云从的事情,他身边

耳目众多,他不敢问,但是那日沈祁对他耳语的几个字,已经给了他莫大的力量,他从来不知道,仅仅是想着一个人,

原来也可以令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他不知道白云从是如何绕过褚震岚的眼线暗中到了京城,到了他身边,但偶尔也会担忧另一个可能:这一切会不会是褚

震岚故意为之?褚贻潇极为小心地藏好自己的忧心忡忡,有了前车之鉴,他连面对沈祁和安彤也再不敢透露心底的想法

了,他养病的这些时日里将过去种种都仔细回忆了一遍,但仍然全无头绪。

他的身边真有褚震岚安插的密探?抑或,这不过是褚震岚设下的一个空城计?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白云从存在的?褚

贻潇在病中睡觉极易惊醒,于是他又在午夜之时听到了从西三所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共听到过两次,他记得很清

楚,一次是在三月初,一次是在五月末。那声音的确是一个女人发出来的喊叫,像是被什么酷刑折磨着,痛不欲生。延

庆殿内的宫人对此绝口不提,便似是浑然没有听见一般。

褚贻潇让沈祁暗地里去探视过一次,沈祁在冷宫内也没有见到什么异常的景象,他倒是见到了方才人,方才人当时正同

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晾晒被褥,她举止正常,不像是发作疯病的样子。毕竟身为静懿王侍卫探访冷宫是犯禁之事,沈祁

也不敢多停留,褚贻潇听了他的回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将此事抛诸脑后。

六月中,镇守西域已逾十年的韩京回京城述职,韩京与两位自小在一处长大,他原本也是出身名门,前途不可限量,但

他却在十七岁时自己请缨去了西域,远远离开了京城,此举令不少朝中大臣疑惑不解。

镇守边疆的官员按例应是五年一次返京述职,而五年前韩京担任河西道行军副总管之时正逢西域的羌人叛乱,直到八个

月后这场叛乱才被镇压下去,韩京也错过了述职之期。两年后韩京因军功而升任西域都护府尹,这是他十年前赴边疆之

后第一次回到京城。

褚贻潇与韩京又有许久未见了,韩京面圣述职之后便请求探望尚在养病的静懿王,褚震岚恩准了,但只令探视半个时辰

韩京在偏殿内见到了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之下的褚贻潇,韩京一本正经地向褚贻潇行礼请安,褚贻潇“哧”一声笑了起来

,摆手道:“快些起来,这般大礼我可受不起。”他两人自幼在一处长大,褚贻潇身份又不同于褚震岚,故而他们之间

反而亲热随便得多。

韩京仔细打量着他,道:“我不日就要返回朔方城,看来是没法参加你的大婚了,不过我已经备好了一份礼物,明日就

派人送去你的王府。”

“那就多谢你费心了。”褚贻潇想到大婚,不觉意兴阑珊,懒懒地道了一声谢。

韩京道:“俗语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我瞧着你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怎么了?”

褚贻潇道:“氏族的联姻是如何一回事,想必你也不会比我知道得少吧?说实话,我很羡慕你,当年能够自己选择远离

京城。”说到这里,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西域的天空,委实比京城要辽阔得太多了。”褚贻潇又环视了一下身周一

大堆侍从,自嘲地道:“你瞧,就连我来见一见你也逃不脱这许多双眼睛。”

其实皇室宗亲如褚贻潇者若是与外臣交从过密,本来就是犯忌讳之事,更何况韩京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这次他执意

求见静懿王,是担了极大风险,他也明白此举必定会惹得皇上疑心,但是他不得不来见一见褚贻潇——这一别想必又是

数年,以后还能否见面都是未知。他幼年便小心翼翼地生活在皇亲贵胄中间,周旋于政治漩涡的最中心,他厌烦这样的

生活,所以他勇于作出远赴边疆的决定,身边亲近之人惟有褚贻潇与他心意相通,更难得的是,褚贻潇虽然也会应势玩

弄些手段,但赤子心性始终未曾改变过。

079.鸾凤和鸣

韩京轻轻咳了一声,道:“你这次被囚在宫内,也是为了这个吧?你在皇上面前也太不知收敛了,还白白地闹了一场病

,结果呢?还是得乖乖地成亲,何必呢?”

褚贻潇摇了摇头,关于白云从之事,即使是韩京他也不能透露。

韩京倒也并不是要问他为何拒婚,他似乎亦是心事重重,面有忧色,但他既不说,褚贻潇也就不问。

“婚期拟定了么?”

“尚未拟定。皇兄令钦天监测算吉日,但是也不知那帮家伙成日在做些什么,这许久了也没个动静。”褚贻潇撑住了额

头,又道:“当日皇兄大婚之时,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看着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大婚张罗,他自己呢,可倒好,整

个的‘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现在啊,我总算有些明白他的心境了。”

韩京忍不住一笑:“得了吧,皇上与皇后琴瑟和鸣,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戴将军与我在西域共事过几年,他的小姐人是

极好的,性情没得挑。你娶了她,若是能好好地过一辈子,那也不算枉自过了这一生。”

他说到最后几句话时,语气中带上了几许怅惘,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褚贻潇心中一动,盯着韩京,缓缓说道:“莫不

是……你对戴家小姐……”

韩京却只是笑:“说什么呢!我是祝你与戴家小姐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褚贻潇心知韩京刚才偶然流露出的忧色定有内情,只是人多眼杂,两人都不便多谈。褚贻潇听了他刚说的“白头偕老”

的话,只得苦笑。

不错,皇上与皇后在外人之前倒是鹣鲽情深,他也曾经听到过宫女太监们私下里说过,“当年唐玄宗与杨贵妃何等恩爱

咱们没见过,可是想来,也不会比咱圣上和娘娘感情更好了。”可是,即使皇后的确因美貌聪慧而受宠,这样的感情有

多少是出于权衡各方势力作出的考究选择,又有多少是出于真心?褚贻潇没有忘记,在褚震岚大婚之前,他们在天坛时

的那一番对话。

当然,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皇后目前的确非常得宠,她又是宫内惟一怀了龙种的人,若是能生下皇子,这就是嫡长子

,是毫无疑问的皇位继承人,母凭子贵,皇后的地位就无人可以撼动。

至于他自己与戴月明,注定了是被黄金枷锁套在一起的人。这桩婚姻,害了他,也害了戴月明。

韩京在三日后启程返回朔方,或许是褚震岚知道褚贻潇再如何不愿大婚也已再不能抗拒,他也放松了对褚贻潇的足禁,

允许褚贻潇可以出宫在北城门送一送韩京。褚贻潇站在了城楼上目送韩京一行人,韩京的随行诸人都是他西域都护府中

带来的卫士,有一个披着绛红披风的人回首望了一眼京城,褚贻潇一怔,这个人好生眼熟,是西域都护府中军都督崔莫

宁。

崔莫宁身为中军都督按理是不应轻离职守的,但若是回京述职,他应当身着相应的服色,他此时的装束却只是一个普通

的军士,显然是不愿暴露了身份,他大老远地从西域到了京城,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褚贻潇认出了他之后心下立

即起疑。再联想到当日韩京明显地满怀心事的样子,褚贻潇忽然有点明白了。

080.琴瑟离弦

静懿王与戴将军之女的婚事终于议定,定在了九月初三日。

褚贻潇这些时日仍然被囚在宫内,待得他身体痊愈之后,沈祁安彤等人又被下令离开宫内,他得不到一点来自外界的消

息,不知道白云从对他的婚事做何感想。从去年的七月他离开杭州,直到如今,他们两人再没有见过一面,他惟一担忧

的,是白云从会因为他伤心。

直到九月初二日,大婚前一日,褚震岚终于解除了对他的控制,令他回王府准备第二日迎亲。

静懿王府已经是张灯结彩,王府所在的一整条街上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与帷幔,褚贻潇轻袍素服行走其中,只觉莫大的

讽刺。若非明日就要举行婚期,他这准新郎还得被继续关在延英殿内。

褚贻潇瞧着自己的王府,生平第一次对被装点得金碧辉煌的正门产生深深的厌恶。他从东北的角门悄悄入府,守门的小

厮也面生得很,并不认得他,见他意欲进府还喝令他拿出腰牌,褚贻潇简直哭笑不得。

角门之后正是后院的马厩,养着他惯常用做坐骑的几匹马,只有一匹玉花骢不在其内,想必是为着他明日要骑着这匹马

去迎亲,单独将这匹马令置他处。马厩中另有两匹马,都是他亲自养大的,闻到他的气味都抬起头来望着他。养马的小

厮想必这时忙着喝酒赌钱去了,府中人十之八九都为这桩大喜事忙活,不相干的人自己免不了要偷偷懒。褚贻潇叹了一

口气,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马鬃,马儿也亲热地打着响鼻。

“贻潇。”身后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轻轻地唤他。

褚贻潇正在抚摸马鬃的手停顿了,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听岔了。

“贻潇。”那人不见他回头,又叫了一声。

褚贻潇缓缓转身,眼中一瞬间蓄满了泪水,目光所及之处,是白云从消瘦的身影。白云从微微笑着看他,但眼泪已经忍

不住滚滚而下。褚贻潇向他走过去,执起他的手,两人一时之间竟然都说不出话,只是相视流泪。

白云从送他离开杭州之时说过的那句“办完事就回杭州,我等着你”还犹在耳边,但一年的时日过去,再见面已不啻沧

海桑田。

“你这一次让我等了好久。”白云从勉强笑了一笑,打破了沉寂。

褚贻潇想要问他何时来到京城,又想问他这些时日过得怎样,又想辩白自己的真心,但末了只说了一句:“你不生我的

气么?”

白云从摇头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褚贻潇听着他这句话,仿佛蒙尘许久的一颗心被温泉水洗涤着,那种惬意的温润令他瞬间想要嚎啕大哭,他也只能勉强

笑了一下,说道:“你瘦了很多。”

“你不也是吗?我听沈祁说,你被囚禁在宫内,还大病了一场。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褚贻潇握紧了他的手,道:“我那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到这里,他猛然警醒一事,“对了,你的身边有没有可

疑之人出现?我皇兄他有没有……有没有……”

“你放心,我好好的,没事。我在京城这件事,你皇兄不会知道。”

褚贻潇道:“这里不便说话,我们进屋去吧。”

白云从有些莞尔:“说得是,我们在这马厩旁站了这半天,可不是煞风景得很?”

静懿王府为大婚一事将主要的房舍都修葺了一遍,这期间招募了不少工匠与侍从,白云从一直扮作王府的普通侍从,他

行事低调并不出众,又是总管带进府里的人,别的下人也没太在意他,还以为他是总管拐弯抹角的亲戚,趁着王府操办

婚事进来讨点油水。

两人便直接去了花厅侧面院落的耳房,这几间房舍建造得十分精致,推窗便能见到一个独立的小花园与一片湖泊,耳房

之外还有水榭廊桥,雕梁画栋迂回于水面之上,衬着水中倒影煞是好看。在整座王府之中褚贻潇其实最钟爱此处,只是

这里临窗靠水,水汽氤氲对他的哮症极为不利,一年中他只是在夏日里会在这里盘桓几日,故而这时并无别人在场。

081.锦夜

进了耳房,掩上门,两人对视了片刻,也没说话,忽然不约而同地伸臂拥抱在一起,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吻,直至衣衫凌

乱气息不稳。白云从辗转吮吸着褚贻潇的唇,自己躺倒,拉着他扑倒在自己身上。褚贻潇一怔,随即会意,吻了吻他挺

直的鼻尖,轻声道:“还是你来罢,我怕伤了你。”白云从也不答话,闭了眼睛亲吻着他的胸膛,手去解他下身的裤带

褚贻潇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全身的血液都似沸腾了起来,这是第一次,白云从主动躺到了他的身下。望着白云从微微

颤动的眼睫,他忽然觉得一阵心痛:白云从是怕失去他,所以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他们属于彼此。

想到此处,褚贻潇不再犹豫,扳过白云从的身子,一边细细吻着他的后背、脖颈,一边呢喃似地道:“我不会离开你…

…”

云雨之后,褚贻潇小心地伸出一只手抚摸着白云从的鬓角,另一只手在被褥之下与他的手紧紧相扣。两人的头发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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