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磊白皙俊俏的脸上写满真诚，“恭喜你这次拿奖学金。”

我嗤笑，“我抢了你的位置。你来恭喜我，你不觉得自己特虚伪吗？”

唐磊脸上马上转变成委屈地快哭的模样，跟川剧的变脸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是真心的，你不要总我把想得居心不良。

”

我冷笑，“不是我把你想得居心不良，是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告诉我，你没安好心。”

唐磊张嘴准备反驳，李楠楠在旁边插话。

“靠！还有比你更不要脸的人吗？没抢赢就没抢赢，不要在这里黄鼠狼跟鸡拜年……真他妈不够爷们！”

我拉住李楠楠，阻止她对唐磊进行人身攻击，笑着对唐磊说，“唐磊，不要来招惹我了，对彼此都好。”

“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唐磊慌忙说。

听他这话，我真想给他一肘子。不过照顾我谦谦君子的公众形象，忍了。

“打住，唐磊，现在我在这里严肃地告诉你，以后我的方圆五米之内，不希望再出现你的身影，包括你那女朋友。不然

，不要怪我不顾同学情谊。”

唐磊似乎还要说什么，李楠楠甩开我手，上前就拿高跟在他脚上一踩。他痛得呲牙裂嘴，一张脸扭曲得跟黄土高原的褶

皱一样。

李楠楠笑得嚣张，“再敢缠着温杨，下次我踢到你不能人道。”

我郁卒地拉着李楠楠离开。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又为大学里无聊的童鞋们枯燥的八卦事业做出了不可抹灭的功劳。

刚走两步，李楠楠发疯似的惊叫。

“谁这么牛？靠！法拉利！跑车！我鄙视有钱人！”

我满脸黑线，答应带她出来是种极大的错误。

我打开车门，伸手做请的姿势。“上车吧，女王！”

我发觉说了这话以后，李楠楠一直处于颤抖状态。

车子开出校门之后，李楠楠才从呆滞中醒悟回过神来。

“你掐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请不要幼稚，您老以及二十二岁了！”

“杨杨，你要我了吧！”

我手一抖，方向盘都差点打偏。

“你老公不把我扔河里喂鱼才怪！”

“我妈跟我说，我的第一人生选择——高考——还算勉勉强强，嘱咐我人生第二选择一定不能出错。以前觉得选周建这

人还算有前景，但今天我严重发现，我把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绩优股给弄没了。”

我斜她一眼，“我工资还没你老公拿的一半多。”

“那可不同，他爸说我们结婚送一奥拓，生儿子送一套两居房子。而你呢，还没毕业就得一跑车，这是能比的吗？”李

楠楠嘶吼，“我要红杏出墙！我要嫁你家去！”

越说还越带劲了，直接忽视她。

过了一会儿，李楠楠突然伸手翻我衣领。

我吓一跳，冷着脸望着她；“你想干什么？”

“不要这么严肃，稍安勿躁！我没想吃你豆腐，就看一下你衣服的牌子。”

我好气又好笑，“有什么好看的？”

李楠楠睁大眼睛靠过来，神叨叨地说，“其实你所有的衣服都是真货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又喃喃自语，带着些微自嘲，“自始至终，我们才是跳梁小丑。”

我不置一词，这事太有历史气息。

大一的时候学校规定必须住校。我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搬进六人间寝室。除了我和唐磊之外，都是从二线城市里寒窗十

二载考上来的。

多年的清心寡欲让这堆豺狼野豹憋坏了，刚开学就四处物色女朋友。

可惜这几个哥们长得不咋的，衣服打扮也不咋的，偏生梦中情人很咋的。

我对面铺的那哥们貌似家庭条件也不咋好，偏偏很中眼隔壁班的班花。想尽办法间接对话，直接勾兑，甚至把她寝室里

的室友都请过两次，那女子仍没有答应。

而那个时候，追我的女生很多，那班花就是其中一个。

那女子并不高，只有155厘米左右，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五官和皮肤生得不错，再经过精心打扮，拿出手是实打实的美女

级别。

美女天生就是拿来瞻仰的，或多或少都比一般女子高傲一点，无可厚非。但此女子的行为作风却让我大跌眼镜。

在打电话给我无止境骚扰无效之后，直接把我约到学校湖边说清楚。

我斟酌一下，答应了。心里想着赶紧把这女煞星打发掉。那哥们已经对我仇视一星期了。

湖边见面后谈崩了，那女子竟然以跳湖为威胁，要做我女朋友。

我赶紧把她抱住，使眼神示意躲在树丛里的哥们出来。

哥们像拯救地球的奥特曼，英勇飞跳出来，抱住女生开始表白。

我见势赶紧闪人，人家花前月下，铁定不能做八百瓦探照灯。

没想到刚走几步，就听见那女的毫无形象地嘶吼，“你也不看看你长的什么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看看你身上

穿的是什么地摊货，就一民工样！哼！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我，认识你我都觉得丢脸。”

我的神，要是我敢和这样的女子谈对象，我妈不打断我两条腿才怪。

此哥们至此之后心灵受到重大创伤。在寝室低沉半个月后，向大家宣布不报复那女子，誓不为人。

我没发表任何意见，尽管我很想跟他说，你并不是真的多么喜欢她，一切都是你自尊心在作对。

那哥们开始奔波于各大商场做兼职，确实赚了不少钱。但追求的物质，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我的衣服都是我妈一手置办，尽管我怀疑她的品味很有乡土气息，但好在给我买的衣服还算过得去，我也生生受用了。

有次她给我买了几套秋装，我嫌麻烦，一个劲全搬到学校。

刚回寝室时大家都在，一起围着我看我新衣服。

有人旁边惊讶，“哇，D&G！”

那哥们一听，翻开商标看看，抬头问我，“多少钱的？”

我也不知道，估量着他们平时衣服的价钱回报，“几十块钱一件吧，我妈买的。”

“原来是水货啊！”那哥们大吼一声，拖着长长尾音，带着鄙夷。

当时我不懂，觉得莫名其妙。

不幸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我得以响当当的绰号——水哥，出自典故“水货专业户”。

第三章：寿司店

李楠楠曾经同我唠叨过想吃市中心的一家日本寿司。

我想着自己也从未吃过这玩意儿，也就兴致高昂地往那里去。

一路上难得没有堵车，到达的时候正好十二点半。

李楠楠今天格外兴奋，拉着我就一头冲了进去，污染了店里的清幽格调。

最衰的还在后面，李楠楠不知道怎么就冒冒失失地闯到两个大神——楚南和石毅。

楚南正是我所在公司的总经理，而石毅则是市场部经理。

我悲叹，人们说得对啊，不能做亏心事，真的有鬼来敲门。

石毅一把揪住想要低头溜走的我，“小杨这是要往哪去？”

我转头讪讪一笑，“原来是楚总和石经理啊，在这里都能碰到，真是缘分啊。”

“你不是说你妈重病在床吗？怎么会在这里。”楚总声音低沉得可怕。

我心里叫苦，当初为了请假顺利，我就编造我妈生病这一百试不爽的招，反正她前段时间也确实阑尾炎开刀来着。

李楠楠偏偏在这时候咋咋呼呼，“你妈生病了？那我要去看看她。”

楚南和石毅不约而同望向李楠楠，这个该死的罪魁祸首。

“你女朋友？”石毅挑眉。

“是。”

“不是。”

楚南脸色更难看了，“到底是还是不是。”

我连忙伸手一把蒙住李楠楠的嘴，真诚而肯定地说：“她就一我倒霉同学，脑子有点问题，不用理她。”

刚说完，李楠楠一口咬在我虎口上，我痛得心肝儿抽搐，赶紧放开。

李楠楠白我一眼，转头对楚南和石毅说，“我的意思是女性朋友，你们不要会错意了哈！还有……”转向我，“你脑子

才有问题，我快要饿死了，还不快叫服务员点菜。”

我暗忖，今天带她来也不是完全错误。

我呐呐向两尊菩萨说道：“能否有幸邀请两位共进午餐？”

楚南做出符合他一贯风格的点头。

石毅不置可否。

进了包间，李楠楠张牙舞爪地坐我旁边，对面是楚南和石毅。

我把菜单递给楚南，“我第一次来，你们点。”

石毅镜片闪光，意味深长地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李楠楠随即一拍桌子，响声阵阵，“说得真对，温杨阴着呢。别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老窖最深。”

我有种掐死李楠楠的冲动。

楚南点菜，“酱汤，寿司和天妇罗。”然后转向我，“你呢？”

“我随便。”我呐呐笑道。

楚南慢条斯理地放下菜单，面无表情。“轻易说出随便的人通常毫无主见，而对于这种随波逐流的人，我们公司……”

我腾地拿过菜单，朝服务员指到，“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说完抬头，见服务员瞪大眼睛瞅着我。

李楠楠缓缓转过头来，用难得一见的温柔语气说，“你吃得了三份饭团吗？”

“呃……”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脸色在红白间闪光，动感十足。

石毅扶了扶眼镜，表情高深莫测。“小杨今天怎么这么紧张，是生病了吗？”

灵机一动，我忙手无力地扶着头，做头疼状。“今天确实不怎么舒服。”

楚南在对面凉凉地说，“听说生病了吃不得凉的和辣的东西。既然这样，那你就看着我们吃完之后，再送你去医院吧。

你觉得怎么样？”

我全身发抖，跟发鸡爪疯似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没事儿，这点小病小痛一会儿就好了，完全不会影响我的食欲。你

看我现在就很好了，芥末都能干上好几瓶。”

石毅望我一眼，热情洋溢地同服务员笑到，“能多来两份芥末吗？劲道点的，给他去去寒。”

我算是听出来了，两人在变着戏法收拾我呢。

我转过头瞪李楠楠，该说话的时候又给我嘴巴闭得死紧。

那厮不为所动，依然怡然自得毫无出卖朋友的愧疚之感，正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奶奶的，老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石毅见我快处于崩溃状态，悠悠然地问，“今天你干什么去了？”

这次学乖了，老实回答：“去学校签字来着。”

“我自认为我管理下的公司没有残忍到连员工有合理要求都不予满足的地步，而要让他拿家人的健康来做借口请假。难

道说我错了？”楚南阴深深的搭话。

我哆嗦一抖，两眼抹泪，“总经理，是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回吧。我上有老下有……额……还

有我自己要养活。”

李楠楠结束她的观众角色，一把牵过我的手，满眼含悲地望着楚南，“楚总，你可千万不要辞了杨杨，他上有八十岁老

母，下有我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他要是没了工作，我们可怎么活啊！”声音之凄惨，语调之悲戚，绕梁三尺，余音袅

袅不绝。

我全身寒毛竖起，两眼抽搐。李楠楠，你这个千年祸害！

石毅两眼放光，盯着李楠楠小腹，似笑非笑地说，“几个月了？”

李楠楠发挥着母性的光辉，双手抚摸着肚子，嗫嚅着说，“十二周了。”

“真是好日子，就是不知道两位何时才会奉子成婚？”

李楠楠闻言转头，双手捧着我早已僵硬多时的手，眉目含情，“杨郎，你何时迎我入温家大门？”

我报以温暖一笑，“你等着。”

说罢，我拿起手机。

李楠楠见状一把抢过，其身手之敏捷，动作之迅速，真是不符合一位准妈妈该有的职业素养。

“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掉了该多可惜。”

李楠楠横眉冷竖，“想干嘛呢？”

“我正准备通知周建，说你怀了我的孩子，我要对你负责。虽然这会直接导致我和周建的哥们关系破裂，但你放心，我

一定不会扔下你们娘俩不管不顾的。”我回以深情凝望。

“去死！”李楠楠一脚踢来，笑得心花怒放。

楚南这时候插话，“你就是周建的女朋友？”

“嗯。”李楠楠马上娇憨一笑，整个一妖精在世。“楚总记得他？他这人虽然丑了点，但还算勤快，平时呢又傻了一点

，跟我约会都在念叨着公司里的事。楚总可一定要好好训训他，别有事没事都把公司挂在嘴边，视美女于无睹。”

“记得，能力还不错。”

“真的呀，既然楚总这么看重他，我还是大无畏牺牲一下，回头劝他一定要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石毅噗嗤笑出声来，“周建真是好福气，能把你这个妖精给收服了。”

第四章：外婆

石毅点了很多生鱼片，结果大多数都进了我肚子。第一口蘸了太多芥末，鼻子和眼睛冲得刺痛到不行，两行眼泪哗啦啦

地留，

出来之后，喉咙仍处于麻木状态。

真是现世报啊。

楚南见我扶着车门，张大这嘴巴扇风，走过来问，“你怎么样，还能开车吗？”

我嗓子“哈哈”喷气，就是说不出话来。

楚南瞟我一眼，转身把车钥匙扔给石毅，“你送她回学校，我送温杨回去。”

李楠楠刚才逮着小米酒猛喝，现人晕乎乎地耍酒疯，“我不坐奔驰，我要法拉利，那个才配得上我美女水准。”

石毅见她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赶紧拉住她，“我们不坐法拉利，我们坐林肯加长，这才配得上你。乖啊，你没乱动

，我马上叫周建过来。”突然石毅哀嚎，“哎哟，你悠着点，别扯我头发！”

虽然今天我委实狼狈，但见李楠楠这疯婆子样，我心里满足了。平时在我面前吹嘘自己千杯不醉，今儿个全露馅了，以

后要挟我时还能扳回一局。

我果然擅长给自己找安慰。

我正好开口洗涮李楠楠两句的时候，楚南粗暴地把我给推副座上。

“不会吃芥末还憨吃鼠胀，脑子里塞了豆腐渣。”

一贯教育我的语气，平时上班我没敢造反，今天可不同。我正气禀然反驳，“浪费粮食是可耻的！知道现在全世界有多

少人在挨饿吗？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死于饥荒吗？儿童都知道节约，我严重鄙视你们这种剩菜剩饭的不良行为，简直是给

知识分子丢脸，有辱斯文！”

偷偷告诉你们，其实是因为我觉得那生鱼片味道不错。

楚南熄灭刚发动的车子，凉飕飕地说，“既然你精神境界如此高尚，我想我还是去把刚剩下的菜给你打包出来给你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