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中想象着她说这话此话时义正严明的表情，欲哭无泪。

说起辅导员，用直白地话来说，就是位三十岁出头的阿姨；用比较时尚的话来形容，叫做剩女；而用我们男人的观念来

评价她，就是一个女人不该有的缺点她都有的极品。先天不足不是她的错，最大的错误在于她领着白领的工资，穿着比

中年大妈经典制服还要庸俗的衣服。

但是，这仍不是我对她表示愤怒不满的原因。

辅导员阿姨在接手我们班三年来，彻底贯彻了办公室墙上粘贴的辅导员准则，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摧残我们这堆

可怜的学子时，狠辣精准，凡是学校下达的命令一律遵守，凡是我们的人性要求一律驳回。

作为其中一位三年来深受本本主义残害的我，这次更为悲摧。

由于本人向来低调的风格，从不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也未在学生会谋得一席之位，更未涉猎任何国家级水准的比赛，整

个学院对本人的评价就是庸碌无为，孺子不可教，浪费了一张好皮相。

正是此源远流长的历史原因，学院内定的实习生名额中，本人华丽丽的被无视了。

当然，此点无伤大雅，同我一起悲剧的，大有人在。

这让我自尊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平衡。

于是，大三下学期刚结束，我顶着太阳公公那过度热情的爱抚下，辗转于各大公司，只为求他们能好心收留我二个月，

不让我继续在家不学无术。

在过五关斩六将之后，一家本市的连锁超市觉得本人还算是一个可造之材，每个月给我十五张毛伯伯的待遇下，我留在

总公司后勤部做个小翻译。

当天我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妈说我找到了工作，结果我妈一听我工资只有一千五，辛辣地讽刺了我对自身劳动力的廉价贱

卖，降低了一个名牌大学生该有的姿态水准。

好在两个月后，总经理大笔一挥，把我位置坐实，工资上涨到二千五，才让我在我妈面前找回了面子。

主管教育我，成为正式员工之后，就跟这个城市里成千上万的打工族一样，要绝对服从公司的规章制度，叫你今天工作

你就不能偷懒；命令你今天加班，你要求给加班费得声音不能太高涨；不是你的休息日你就得跟超人一样生不得病。因

为你脑子里得有一个严肃的观念，你身后数以万计的大学毕业生正眼巴巴地望着你的位置垂涎欲滴。他们之中，比你有

能力，比你有学历的不在少数，只要有一个星星之火的机会，他们都能借机博上位。

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辅导员大妈严重声明要我请假回学校，只为亲笔签字确认一份奖学金申请文件，我能不对他令人

发指的命令式报以仇视吗？

仇视吧，发完闷气之后，还得屁颠屁颠地奔赴学校签字，只为那令无数同胞学子眼红得跟斗鸡眼一样的八千块钱。

虽然这八千块钱用我爸的话来说，还不够他去饭店点一份像样的汤。

要知道，这八千块钱是我牺牲无数个挥洒青春的机会，埋头于图书馆苦战全院一千多人得来，不得到我心里过不去。更

重要的，是我妈跟我明白说了，那八千块你拿去请全院的学生吃干喝尽都无所谓，但那个烫着不知道什么明黄色材料的

本红红敢给我弄没了，要做好心理准备受她自创杨氏十大酷刑。

三年来，我妈那鬼见愁的巴掌十八式，没少给我心灵烙上不堪回首的记号。

鉴于此，我在主管如雷达般犀利的的眼神扫视下请假，开着我爸刚给我添置，苦于一直无用武之地的法拉利f430，拉风

地直奔C大。

毫无置疑，我的宝贝坐骑自从进入C大校门之后，回头率是百分之九十九，而剩下的百分之一，是弱视，能见度小于等于

一米。

这是从我爸送我车之后，一直在脑子里幻想过无数多次的场景，今日得以切身体会，让我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兴奋得

跟坐云霄飞车一样。

锁上车门，在无数的唏嘘声和鄙视声中，本人昂首挺胸得爬上三楼，拐过无数个九十度弯，成功抵达大妈办公室。

刚进门，就见大妈颤抖着双下巴，使劲睁着再怎么努力也是一条线的眼睛，奋斗于电脑之前。

此间正是课间，办公室里挤满了学习会签到的精英们。大妈的强悍就在于，在我一露面就能“心有灵犀”地抬头瞅住我

，粗嗓子来张飞一式吼。

“温杨，你终于现身了。赶快过来把信息确认了签字！整个学校拿奖学金的几千人，就没见过比你更大牌的。”

本来闹哄哄的办公室一瞬间安静下来。在十几双带着惊奇又羡慕的眼光洗礼下，我仍表情自然地同大妈打招呼，足以证

明三个月来的职场生活给我带来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大……咳……周老师，我这不是来了吗？您小声点，不然扁桃体又发炎了。”大妈做教师五年来，为她嗓子留下了极

其悲哀又不可避免的职业病，偏生她对自己嗓子不加以爱护，以至于不时就会操着沙哑版张飞嗓子在班上训话，恐怖程

度上升得跟做宇宙飞船一样快。

大妈一听扁桃体发炎，马上清清嗓子，摸摸喉咙，做矜持状。看来这病没少给在彪悍的心灵上摧残。

“最近工作怎么样？”就大妈这句话，我觉得她还是有药可救。

我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大妈跟前。凑近一看，才发现她脸上你的红色小山峰越发生机勃勃，繁殖速度跟大虱子生小虱子

有得一拼；有些成熟型痘痘顶端，还发展成了山顶堆白雪。

“马马虎虎，成天同Qinglish（中式英语）和English（英语）打交道，也就那么一回事。”超市这几年发展很快，不可

避免要同国际接轨。在我去公司之前，都是公司里对英语半生不熟的人翻译，其中的惨不忍睹啼笑皆非不可不算是一大

特色。

最令我发指的是，不知哪个傻逼竟然把干货翻译成了fuck food，。剩下的，不是离题太远，就是拼音和英语的杂交版。

大妈见我这样不够她心目中认为的认真态度，拍着我肩膀，极为语重心长地说：“年青人出来不要心高气傲，要学我这

样，敢于从基层做起，兢兢业业才能走得长远。”

放屁！你一名牌硕士研究生在这做一个本科生就能胜任的工作，还多年来被无数后起之秀抢了升职的机会，还能讲出这

样的话，不可不说是天下无敌。

不过我还是一个劲点头，做出比教徒还要虔诚地受教状，对大妈的教导给予肯定。

因为曾有哥们反驳她，结果被她关在办公室折磨了三个小时。那哥们回寝室后奔厕所吐了十多分钟，半个月食不知味。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大妈才想起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在翻过无数个红蓝色文件夹后，

终于从抽屉里的饼干盒下拿出一份被揉捏得皱皱巴巴的奖学金申请表以及附件材料。

看来此申请表和材料以及被无数只火眼金睛扫描过。

“检查一下信息是否正确，然后再下面签字。”大妈拿着粗壮的食指在表上指点江山。

我一个数字一个数字仔细检查，尤其是银行卡卡号，生怕又出什么问题。再请假的话，我怕我那主管会不会把我给生吞

活剥了。

检查后签字，这件事情算是圆满解决。就只用等两个月后银行卡上涨数字。

我起身准备告辞时，大妈一把拉住我。

“你这样的条件不考研浪费了，现在你努力拼一下，说不定还可以升本校的。”

“我数学成绩一塌糊涂，更何况忘得也差不多了，这一原因直接把我考研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大妈发飙，“谁叫你考理工类了！你就考英语还不手到擒来。不是我说你，学院里的保送名额本来也有你机会，你自己

连个申请都懒得写，我就想帮你也没个理。”

我扶额叹息，“我连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都不清楚，等名额拿出来之后你才打电话给我一通臭骂。我觉得我算是受

害者。”

大二开学之后，我就一直读走读。每天准时来上课，下课后立马回家。除了班长飞信通知班里事物时能进入我的视线，

其余的对我来说是空白状态。

也正是因为此，大一时好不容易培养的风云人物形象退出外国语学院的历史舞台。这一次我黑马杀进最高奖学金席位，

可谓是一块大石头投进死水里，响声透彻云霄。

大妈似乎意识到她的失职，有点怯怯然。不过沉静一会儿，又开口说道，“那你也该准备考研啊，你那成绩没什么问题

。”

“周老师，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铁定不会考英语的研。我这气质不是做学术的料。更何况，现在英语研究生出来

也不见得有多大优势，我们部门又新招了一比我们学校牌子更牛气的研究生，正拿着一千五的工资在我手下实习，见到

我还得尊称我一声‘杨哥’。”

周大妈的一线天使劲使劲地睁，一脸不可思议。

我心里暗叹，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了。大妈听这话居然来这反应，典型受教育制度残害的一革命青年。

她多年来待在这人蛇混杂的办公室里跟学生、文件打交道，不得提升，也就毋庸置疑了。

第二章：李楠楠

出了办公室，刚好是第三节课上课时间。

我记得这两节课正好是院长的课。基于这三年来从未和院长有过直接对话的经历，我决定还是去感受一下高级领导人授

课是个什么水准。

我从后门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随便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着。

院长大人是位学术严谨的老头儿，戴着黑框眼镜，半白头发。不过他最闻名学校的佚事，还属08年他在都江堰做讲座时

遇到地震，跟着同学一起撒丫子往外跑。跑到半路突然觉悟出作为一个教师不能这么不负责任，遂又回教室去疏散同学

。不料回去的时候，正见俩学生在讲台上左右站定，一人左手拿他钱包，一人右手拿他手机，另外两只手仍锲而不舍地

掏弄着他可怜的包。

院长还有个癖好，就是平生最讨厌迟到的人。

这不，我刚来就撞枪口上。

“那位迟到的同学，你站起来把这句话给翻译了。”

因为是大班课，教室里一百多人哗啦啦地齐向我看来，有熟识的女生甚至惊呼我的名字。

院长的命令可不能不给面子，我站起身来从善如流地把句子翻译了，班上响起片区性掌声。

拍掌的都是我的追随者，没拍的大抵都是仇视我的人。

我暗想，真是鲜明两级分化。

院长点了点头，表示还算满意。

我谦虚地坐下，严肃认真地听教授讲课。人家能从一无背景小讲师混到院长的位置，那算得上是真材实料一步步磨过来

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还没听到两分钟，短信就接二连三地来。

发短信的，都是那堆自从知道我是同性恋后，对我充满如春风般温情的关心和如护犊子搬爱护的腐女们。

大二的时候，和以前同班同寝室的唐磊顺其自然地由朋友升华到了恋人关系。那段时间我每天回家，我们相处的时间极

为短暂、朦胧却温情。不料大半学期过后，被我们班的一女生逮到在后花园将接吻，并迅速传播开来。

我这人性格淡然得很，传开了就传开了，反正又不是杀人放火的事。不料东窗事发之后，唐磊失踪一周，留我一个人在

学校受千夫所指，冷言冷语。

我从人性的弱点的角度来想，姑且原谅他这人心地不够成熟。

但是，一周之后，唐磊拉着艺术学院的的系花站在我面前说分手时，我彻底爆发了。

要知道，当初是他死皮赖脸在我面前指天发誓决不三心二意，否则天打雷劈。

事实告诉我们，有些不要脸的人发誓就跟放屁一样简单。当时威力或许很强悍，但是时间一挥发，就不见了踪影。就像

你现在铁定记不住你放过多少屁一样，他们也记不住何时何地对何人发过何种誓言。对天赌咒不过就跟放屁一样微不足

道，不要脸的还要倒打一耙。

我气不过，指着他们骂狗男女。

涂着满脸面粉的系花冷笑，“唐磊都同我说了，大一的时候他就追过我。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早就在一起了，还有

你的份？”

我瞪唐磊一眼，自以为聪明绝顶的我，怎么就没发现这人潜在的罪恶因子。当年那封情书还是我在网上给他下载，然后

临摹者正楷字帖写的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后来他见系花正同另一男生打得火热，临场退缩，把信给扔垃圾桶里。这事儿

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唐磊，想必你也知道这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耐心好得很。我等着。”

说罢，我很潇洒地转身离开。

然而，不知道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同学，录下视频放到网上。虽然只有短短几十秒，但整个学校都知道我被甩了，同情

又异军突起，那一周一度不想出门。

这件事成为我人生之中不得不说的奇耻大辱之一。

就因为这事，李楠楠没少在我面前感慨，我们班的班花是蕾丝边就算了，跟我没关系。怎么你也走上这条不归路，还是

以小受身份，想要掰回来还不跟叫我嫁女人一样。

我无奈，总不能让我回我妈肚子重熔再改造。

自那以后，班上的男生大部分同我处于千年寒冰状态，生怕我的接近就会让他们打上同性恋的印记。

女生则相反，一改她们以前对我报以敬而远之的态度，在舆论上对我大力支持，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痴迷。

而李楠楠就是他们其中的典型代表。

她是那种想做就做，性情比较豪放的女生，长得很漂亮。只是完全没有一个女生该有的矜持。

一见我现身教室，马上趁院长背过去板书单词的机会，猫着腰踱到我旁边位置上。

“你个卖屁儿的，怎么现在才露面，最近也不联系我，真没良心。”

尽管知道这是她口头禅，但听到她说“卖屁儿的”，脸上还是一沉。大二那段时间，比这更难听的话也有，但我就是听

着觉得不舒服。

李楠楠马上察觉到不对，扶着我胸口说：“息怒，息怒，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这人就是这样，口无遮拦。”

我叹口气，表示原谅，跟她生气确实太没价值意义。

“最近公司挺忙，压力也很大，哪来那么多时间跟你胡扯。”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这个月来确实是故意疏远她，让她冷

静冷静。只因她有看帅哥的怪癖，我招架不住她叫我讲述公司里帅哥的穷追猛打。尽管她那男朋友质量上乘。

“借口，都是借口！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是一穷大学生，配不上和你这种社会精英人士做朋友了嘛，想我当年……”这

人胡搅蛮缠的功力越来越登峰造极。

多年来我也培养出了对她所言如打耳边风的本事，盯着讲台听课。

李楠楠伸手扯我耳朵，“你又不理我，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话，毫无创新意识。我转头问极为真诚为她，“你到底想干什么，说吧。”

李楠楠马上笑逐颜开，“中午请我吃饭，给我赔罪。”

果然又是这个目的。

我点头，“中午待你做件拉风地事情。”

“什么事？”满脸好奇。

“暂时保密。”

“切！”

中午放学的时候，人群熙熙攘攘。刚下教学楼，唐磊在后面叫住我。

我回头，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面无表情。对于他，除了无视，我不知道哪种表情更适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