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举步维艰地走过来，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走近后大手颤颤巍巍握着我的手臂，微微低头直视我的眼睛，嘴唇张

张合合：“你……那花……你……你是……”

我微微踮起脚尖，虔诚地吻上他凉而苍白的嘴唇，乐不可支地说：“你还记得对不对？如果我们谁走丢了，变得不认识

了，我们的暗号就是十七朵红色郁金香，用紫色的包装纸包好，用透明的花瓶装上，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我们二

十一岁的诺言，不想一语成谶。

楚南的手颤抖得更厉害，连着全身都抖动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松开手，很不雅观地跑下楼去，一路上跌跌撞撞

，楼梯叮咚作响。

我惊诧两秒，赶紧追了下去。

只见楚南粗鲁地抽出花瓶里的郁金香，凶狠扯开包装纸，把一朵朵花散落在沙发桌上，来回一遍又一遍地数，嘴里念念

有词，数着数着，两手捂脸蹲在地上。

我慢慢走过去，花尽全身力气抱紧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嘴里喃喃：“楚南，我回来了，你的卓卓回来了，你不再

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楚南回抱我，我颈窝里，有液体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我们放佛拥抱了一万年那么长。

窗外早已华灯初上，我肚子饿得咕咕叫，腿也麻痹得没有知觉，我忍不住趴在他肩膀嘟嚷：“楚南，我腿麻了，我饿了

，我要吃饭……”

楚南迟疑着推开我，赤红着眼睛凝视我脸，声音憨涩：“卓……卓……？”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吻上他脸颊骨：“楚霸王，高不高兴？”

楚南犹豫着伸手扶上我的脸，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是卓卓，只有卓卓才会叫我楚霸王，他总是在最高兴的时候和最生

气的时候才会这样叫我，高兴的时候叫出来最好听，声音黏糊糊的，听了像是被猫抓了一样。”

我心里当然高兴，高兴地快飞升了。

我庆幸我来找你了，找回你了，找到我们错落的爱情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肚子又不识时务地咕咕叫，我哭丧着脸望着楚南：“我真的饿了……”我们要先解决温饱问题，才能

奔小康。

楚南慌忙着拉着我起来，不想我们两人的腿都麻了，又重重摔了下去。

我趴在楚南身上大笑：“今天是你最狼狈的一天，丑死了！”

楚南没说话，慢慢地拉着我起身坐到沙发上，把我腿放在他腿上，帮我揉着小腿。时间仿若又回到了楚建业窥视到我们

奸情之前，楚南无条件宠着我，我努力折腾让他宠。

楚南边揉边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才来找我？”楚南语气冷冰冰的。

我的心又一次揪紧。我伸手环过他脖子，拿脸蹭他耳朵，柔和着语气说：“对不起。我记不得了，我太没用了，竟然把

你给忘了。”完了我疑惑地问：“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我那个……”

我正在纠结该怎么形容，楚南搂过我腰，一字一句地说：“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是卓卓就好。”沙哑的嗓子，此刻

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是最动听的情话。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紧紧地抱着楚南，汲取他身上的味道。我们折腾了这么多年，折腾了岁月，折腾了人生

，折腾了爱情。所以，我们要好好珍惜未来。

片刻，楚南大约是腿缓了过来，轻轻地说：“想吃什么？”

我戏谑着笑：“你会做？”说着我起身准备再次做白米稀饭。

“我们出去吃吧。”楚南拉过我，帮我整理弄乱的头发和衣服。

我想了一下点头。我们两人平时很少出去吃饭，稀有的几次也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了。

我们一起去卫生间洗脸，结果在镜子里看到两张大花脸。

而且，在那么一瞬间，楚南好像偷偷脸红了。

哎，没办法，刚强的男人流泪确实不是一件上得了台面的事情。我可怜的楚南，你这辈子也得栽在我的手里，就像孙悟

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随后我们俩又上楼换衣服。两人穿着正装出去吃饭太引人注目了，而且看着也别扭。

“客厅里的两个包是你扔的？”楚南拉开衣柜的时候突然问。

我正在换毛衣，愣了愣，点头。“还留着干什么，看着我不舒服。”看到报纸登出你订婚的消息，我怒气冲冲地收拾行

李，准备等你回来跟你闹分手的。结果……

楚南彻底回头望着我：“那天你就记起来了？”

我两眼顿时发直，耳根子火辣辣地烧起来。我记得那天我主动勾引他来着。

可惜楚南跟我想的完全是两回事，眼睛火气旺盛地盯着我：“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我脑中马上冒出四个大字：兴师问罪。

“我……那个……”我大脑小脑集体嗡嗡直响，对于这种可怕的时刻，总是没有免疫力。我迅速转移话题。“我饿了，

赶快换衣服！”说完，我心有余悸。

楚南沉凝了半响，没再追问下去，一脸沉静地转身找出一件黑色妮子大衣换下西装，看起来还是这么风度翩翩。这就是

成熟男人的魅力。

我跳动的心此刻才算平静了下来。

出门的时候，楚南竟然主动握着我的手。我觉得我仿佛身在梦中，飘飘欲仙。

“楚南，你变了好多。”我情不自禁想要表达我的观点。

楚南愣了愣，尔后回头在我耳边快速吻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拉着我地继续往停车场走去。一系列动作极其自然流畅，

仿若练习了千百十次。呵呵，在他心里练习的吧。

任我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老脸通红。这时候虽然夜幕降临，但小区里偶尔还是有人群出没，在这样的灯火阑珊之下，楚

南这个闷骚男竟然亲我了？

耳边残留着温润的触感，仿若一个印刻的记号，施了爱情的咒语，在脸上慢慢衍生开来，滋生着迟来的幸福。带着简单

纯净，带着你侬我侬。

我们错落的三年，我失去了记忆，换了身体，换了身份，变了经历；而楚南，想必也在这段冗长的岁月里，心理一定经

历过某种过程，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改变了许多吧。他或许在守着我们并不算短暂的记忆，回味和思索着我们曾经

的得与失，然后懊悔我们走得如此匆匆，没能十指紧扣，扣住我们的金色年华。

我们现在才领悟到，不算太迟，对吧。

第二十九章：释然

此时已经不是吃饭高峰期，饭馆里人并不多。我们随便点了几个菜，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虽然此刻我粗鲁的行为貌似

不符合我一贯严格遵守的做人要矜持的准则，但在自己爱人面前都要唯唯诺诺战战兢兢，那就不是爱人，而是仇人了。

楚南吃了少许饭菜，尔后一直盯着我猛瞧。

我不得不放慢饕餮速度，望着对面的专注眼神问：“有什么问题吗？”

楚南摇头。

“那楚先生，请您能不能不要像盯犯人一样盯着我吃饭，行吗？我心里有压力。”

楚南抿紧嘴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下，低声说：“你以前真的不记得吗？”

我好气又好笑：“要是我记得，我就不会做出那么多蠢事了。”想想我以前自己吃自己的醋，我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当年……我没想真的和唐小曼结婚……我只是想……”

我打断楚南艰涩的解释：“我听唐磊说了。”想了想我又紧盯楚南眼睛：“楚南，你心思太重了。当年为什么要瞒着我

，就连计划去荷兰，你连一个气泡都没冒过。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有权利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刚从山里出

来什么事都不懂得小孩子。”

楚南拿出根烟点上，刚吸一口又慌忙熄灭，满脸紧张地问我：“你的病……”

我摇头：“换了个身体，病也自然没了。”完了我强调：“你仍然不准吸烟，已经比我大十四岁了，我不想你扔下我。

”我一个人被孤零零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会疯的。

“嗯。”楚南点头，随即又自嘲地笑笑：“我老了，好像现在该自卑的是我了。”

我彻底失去吃饭的兴致，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说：“楚南，虽然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可是你都没发觉吗，我们心理从

来就没有平衡过。我现在都觉得很神奇，过去十五年，我们竟然在如此不平衡的心理状态下，基本上没有吵过架。这样

病态的状况下，我们是怎么走过这十五年的？”

读书的时候大家年轻都在乎相貌，所以我觉得我配不上楚南；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楚南害怕我不够坚定；工作的时候我担

心别人偷窥我们的生活；年龄大了我又恐惧社会的压力。自始至终，我们两人的心都没有安定过，但是却从来不把它们

提出来吵过架。

楚南错愕地望着我，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说道：“我们既然相爱了，就没有谁配不上谁，没有谁该自卑。你看这世界上的幸福夫妻，有几对是真正的郎才

女貌又家庭美满的。我们性别有别于他们，但是我们的生活也是同他们一样，按部就班地过下去。生活就是柴米油盐，

小吵小闹，我们没有必要那么刻意去制造虚假的完满，该怎么就怎么活。”

楚南呆呆地望着我，半响才回过神来：“我没想过要制造完满的假象。我知道那些年你担心害怕，所以我想着我们可以

去荷兰，就不用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可是办签证的刚好是我爸的老同学，我们肯定申请不到，我害怕你失望，所以一直

没有告诉你。而和唐小曼订婚就是一个契机，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了，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为什么你想要去荷兰，而不想想就在国内，我们努力了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楚南两眼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不是你说你想去荷兰的吗？”

换做我头大了。我绞尽脑汁想，过去几十年来，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楚南大概见我纠结得痛苦，帮我回忆：“零一年四月一日，你看报纸说的。”楚南的表情很肯定很肯定，不容置疑。

我抬头望天花板。“楚南，我记得我那天说的是，‘同性恋竟然可以结婚了，要是我们也能该多好！’。我一个字也没

提过要去荷兰。”

“可是你说你喜欢郁金香，想去看风车。”楚南的牛脾气犟了起来。

我无语问苍天。“喜欢郁金香的人这世界上数以万计，很多人对荷兰的风车都很向往。难不成他们每个人的梦想就是去

荷兰？楚南，我都不知道该是生气还是该感动。”

楚南闷着不说话。我想他肯定比我更郁闷。

哎，这人闷骚得太极品了。

我想了想，又问：“那你这次又在算计着什么阴谋？”

楚南愣了愣，淡淡地说：“我原本准备带你骨灰去荷兰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会绕的这么复杂？唐磊都说了，他是准备了三年。

既然不想告诉我，那我就慢慢调查吧，总有蛛丝马迹。

“你爸……真的是他找人撞的我？”

楚南沉默几秒，闷闷地点头。

我虽然早已猜到，但得到证实，心里还是有点不好过。

我宁心静气很久，说：“他是你父亲，血浓于水，我不希望你们有什么矛盾。当年是我们不懂事，才让这么多年来，大

家都不好过。这次他的位置也没有了，他就只是一个老人，一个父亲，以后有机会，还是和他好好谈谈，我们争取他的

谅解。”

“这件事情你不需要操心。”楚南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神情肃然。

我火气腾地冒了起来：“当年你也是这句话，结果呢，结果是我丧命车轮之下！”你当宽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吗？害

我死一次，我阿爹也间接被他害死，你还真当我是圣人啊！原本我很自责，因为我，而让你们父子违和。这么多年来，

我们都尽量避免这方面的话题。但是结果，还是如此糟糕狼狈。

楚南再次沉默。

我不自觉想起了以前老师骂人的一句话：我真想敲开你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成分！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语气和缓地说：“如果你还想和我以后好好过日子，我请你以后安生点，行吗？我知道你智谋超

群，才高八斗，能跟天斗。但是，我要的爱人，是能和我一起平平淡淡过日子的普通人，不需要权倾四方，家财万贯，

只需要在我孤单寂寞的时候陪着我，在我高兴得意的时候分享我。如果你做不到，我们还是分手的好。”

如果注定到不了天堂，我不会再一次爬那架云梯。从高处摔下来的时候，真的很疼。那么，我宁愿一直留在地面上，仰

望天堂的美丽。

“你想都别想！”楚南回过头狠狠地盯着我，语气冷冽狠辣。

我的心像是被推土机无情碾过一样，压抑着闷痛，连带着全身寒毛都竖立了起来，毛骨悚然。“楚南，我已经不是那个

不懂事的小孩子了，我不怕你的威胁。我现在有家人，有朋友，我的世界里，不再是仅有你的存在。”

说完，我起身离开。活了两辈子，我知道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走到门口正准备招出租车，楚南从后面追了出来，在大街上毫无顾忌地抱住我。楚南力气大的惊人，我胸口压制得无法

呼吸。

我使劲推他，结果搂着我腰的手反而更用力，灼热的湿气喷洒在耳边：“卓卓，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不要离开我

……我爱你，比你想象的还要爱……”

我使劲闭眼，把眼泪拦住。

“放弃你的计划，好不好？”我抬手扶上他的背，来回安抚。

“你不离开我，我什么答应你，什么都答应……”楚南连忙回答，头靠在我颈窝摩挲。

我抬头看向天空，苍穹依然云层厚重，但似乎快要守得云开见月明。

回去的路上，我妈打来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家。这两天我妈提心吊胆的，一直唠叨着我回家，恨不得去澳大利亚借个袋

鼠妈妈的口袋把我装了放在胸前。

我耐着性子安抚了她一番，直到我爸在那边都忍不住吆喝了，她才恋恋不舍的挂段电话。

“我妈就是这样，大惊小怪的。”望着闪光的电话，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南在旁边淡淡地说：“以后要好好对她。”

“嗯。”我点头。楚南刚才的语气有几分失落，或许是因为他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去世的关系。“以后我们一起好好

孝敬她。”

楚南点头。一路上没再说话。

第三十章：揭秘

回家后我先去楼上洗澡，出来之后换楚南进去，而我则打开电脑看今天的邮件。靠！结果又是唐磊的温情攻势。最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