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错落+番外——子生
子生  发于:2011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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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毫不犹豫承认了。我立即领悟到,楚南压根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告诉石毅我们的关系。石毅并

没有表示什么,但是他望着我的眼神里,我没有错过那丝鄙夷。

石毅走后,我质问楚南为什么要这么做。楚南冷笑,他喜欢你,我当然要肃清情敌。

我大骇,石毅从来就没有表示过,也不像是我们同类。

楚南坐在沙发上眼神冷冽,你都能看出来的话,他就不是石毅了。

那时候我们其实并没有多么刻意遮掩,把互相的关系撇的很清,而同学之间也并没有过多怀疑,哥们之间交情好从表面

上看实在是很正常。直至不久后吴谦和高志远的恋情曝光,在我和楚南心里横亘了一根深得这么多年也未拔出的铁刺,

让我们不时痛得有口难言,也让我们这么多年来恋情埋藏地底下,仿佛永世不得不得超生。

我抱着楚南依存在我颈窝的脑袋,望着天花板轻轻地说:“我们去看看高志远吧。”

楚南猛地抬头,深邃的眼睛在清晨的白洒中似乎想把整个我吞没。我们就这样无言对望,彼此沉默几分钟,楚南才重重

叹一口气:“你确实要去?”

我坚定地点头:“其实我背着你去看过他很多次。”

楚南望我一眼,翻身靠在床头,似乎想要去柜子上拿烟,半路又想着所有的烟已经被我扔垃圾桶了,继而悻悻地缩回手

来,一把拎过我靠在他胸前。

“我一个人也去看过他很多次。”半响,楚南低沉说道。

十多年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公然谈起吴谦和高志远,我的心再一次为他们揪痛得厉害。“每次想到他们,我就觉得自己

的幸福是偷来的。”我忘不了吴谦出事前抱着我说一定要幸福,把他们的那份幸福一起用掉时的凄凉。与其说是他们让

我们相信这世界上有真爱,还不如说,是他们让我们亲身见证了世界的残忍和那个年代的悲凉。

“你出事那段时间,我就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来,我们为了不重蹈他们的覆辙,过得那么小心翼翼,结果到头来还是一

场空。”楚南紧紧握着我的手臂,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以后一定要好好享受我们的幸福。”

这话从楚南口中说出来很别扭,但我心底仍然感动得无以复加。这个世界不是没有真爱,只是真爱都容易腐朽在现实和

时间的洪荒中,得不到长长久久。

起床后,我打电话给小杨,简单询问了一下公司的业务并把今天的一些工作安排稳当,叮嘱她把一部分适合的岗位都内

定给我们学院,再把需要我过目的文件都传真过来。

挂断电话后,一直沉默的楚南突然说:“我一直没发现,你其实也可以如此优秀。”

我呆愣了几秒,随后无奈一笑,“给我那么大一个舞台,我就得跳合适的舞。”我知道楚南话里面的意思,但真的无法

诚实回答他。多年来,我几乎不在公共场合出彩,以至于和我们接触的人基本上都记住了楚南而忽略我的存在。倒不是

我这人多么内向自闭,而是我必须做出这样的牺牲,我要维持我和楚南的长长久久,就像吴谦说的,要把他们失落的幸

福一并用掉。

匆匆吃过早饭,我和楚南驱车去郊区精神病医院。

今日是难得的暖阳,晒在身上温暖而美好。医院干净明亮的花园里,高志远坐在轮椅上,专注地望着头顶的大树,细细

碎碎的阳光穿透还未来得及黄透飘落的榕树叶,洒落在他线条柔和的脸上,像是圣洁的佛光普度众生一样,带着神圣的

光辉。

我又想起了多年前的水泥地篮球场上,骄傲得跟孔雀一样的高志远,挺拔潇洒地三步上篮,尔后回头灿烂一笑,迷倒众

生。

“志远,我们来看你了。”尽管他已经不认得我们,我还是像以往一样自然的同他打招呼。

高志远不为所动,依然盯着榕树发呆。

我和楚南对望一眼,慢慢蹲下来,轻轻地说:“看到吴谦了吗?”

“嗯。”志远马上低下头望着我笑得一脸幸福。“谦谦说他今天要做作业,不能看我打球。”

眼泪刹那间像泄了闸的洪水,止不住往下掉。我低头隔着裤子轻轻按摩他已经萎缩的小腿肌肉,压着声音问:“谦谦今

天还说什么了?有没有骂你不爱干净?”

志远像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谦谦又骂我刚打了球就往他身上蹭。”

楚南也蹲了下来,沉默着帮忙按摩志远的右脚小腿。

我忍不住问:“还记得张卓吗?还有楚南,读大学时和你同寝室的。”

志远依然沉浸在笑容里,自言自语:“谦谦怎么不来看我打球呢?难道真的生我气了?不对,谦谦那么好,一定不会真

的生气的。他一定偷偷在哪个地方躲着看我呢。”说罢又抬头凝望榕树,笑容越发温柔。

我有一丝失望。随后又自嘲的的笑笑,除了吴谦,还有什么能让他疯了都能记在心上。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听得到,但

依然像往常看他一样,细细诉说我们的生活:“你一定觉得我很陌生,但我告诉你哦,我是张卓。上次和你讲楚南变心

了是假的,他还是爱我的,就像你和谦谦一样的矢志不渝。你一定要乖乖听医生和护士的话,快快好起来。谦谦一定和

你一样,在世界上某个地方等着你去找他呢。我们相信因果循环,你看我死了之后都能活过来,谦谦说不定都已经轮回

转世了呢,他那么善良美好,上天一定会祝福你们的。”

志远奇迹般地低下头望着我:“谦谦在等着我?”

楚南立刻回答:“对。谦谦等着你,等着你好起来以后,吵着你背他回家。”

我的眼泪再一次涌出来。志远小腿已经瘫痪了,就算谦谦真的回来了,他也不能像多年前那样,背着他在林荫小道上飞

驰,笑声盖过五月漫山的野花灿烂。

志远又一次笑了:“谦谦,我的谦谦……”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眼祈祷。在那一瞬间,我瞥见志远病服袖子下若隐若

现的白皙手腕上,似乎又新添了几道丑陋刺眼的伤痕。

正此时,我们背后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石毅抱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整个身体沐

浴在阳光之下,一脸平静地望着我们。

第三十二章:看望(二)

我缓缓站起身来,想像以前一样和他打招呼,但楚南突然一把拉着我的话。“你也来看志远?”

石毅略带惊讶地望我一眼,淡笑:“真巧。”

确实很巧,第一次我们三人聚齐了来看志远。

楚南不等我作答,抢先一步说:“我带杨杨来看看志远。”我稍愣一下,微笑点头附和。

石毅深深望我一眼,依然维持着淡笑走过来,蹲在志远面前,轻声细语地说:“志远,我来看你了,最近还好吗?”

志远闭着眼念念有词。石毅没有在意,笑着望着志远。

志远温柔呢喃很久才睁开眼来,但一见石毅,即刻一把扯掉百合花,惊叫起来。“谦谦,谦谦,谦谦……”同时还挣扎

着要站起身来,差点就跌倒下来。幸好楚南眼疾手快,冲上前一把摁住志远差点掀翻的轮椅。随后医生和护士也赶了过

来,小声地安慰着将他送回病房。临走时,护士瞪了石毅一眼。

我心里咯噔一下,偷偷瞟了瞟被推挤到一边的石毅,只见他垂头自嘲,带着无可奈何。

我疑惑,按说当年志远和石毅关系应该是不错的,怎么志远一见他就有这么过激的反应。我偏头看站我旁边楚南,依然

是一副死鱼表情,看不清他对这事儿是个什么样态度。我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修习的功力是我做火箭也追不上的,

换了个年轻好用的脑子也一样。

前方的志远还未平静,口中一声声呼唤着谦谦,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更是凄厉哀伤,榕树叶子飒飒作响,随风飘落旋转

成一曲无声的古典舞,长久后才得以尘埃落定。

我遥望着志远渐渐平静地离开我的视线,强忍着辛酸。

我们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志远和吴谦,同一班同一个寝室。吴谦虽然和我一样只有一米七,但不似我的苍白平凡,长得

比女孩子还要乖巧漂亮,一双含水大眼睛更是耀眼,轻轻一笑就会弯成唯美的弧形。他跟我一样都是来自于农村,说话

那个温和得跟四月春风吹拂一样,所以我们一拍即合成为了好朋友。相应的,楚南喜欢足球而志远喜欢篮球,但这并不

妨碍他们成为知己好友,称兄道弟。

虽然是这样,就像我和楚南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吴谦和志远也格外要好。

后来大半学期过后,吴谦才神秘地同我说,他和志远在高一点的时候就好上了。我当时吓了一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吴谦拍着我脑袋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我们是同类,就像做坏事的人总喜欢同伙作案,因为那样就会觉得自

己没有被摒弃在世界之外。

我大呼神奇地同楚南说这个惊天大秘密,不乏渲染了一下志远和吴谦两人的甜蜜恩爱历史。结果楚南鄙视我,也就你这

个木鱼脑袋才这么迟钝。我很委屈,因为我是真的没看出来,一直以为他们是高中同学所以才那么要好。

那时,石毅也同我们一个寝室。石毅是我们和楚南在初中就认识的铁哥们,但我觉得我似乎和吴谦更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吴谦是敏感心细的人,而且和志远有过丰富作战经验,所以给我讲这个圈子时,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甚至把怎么做

掩护的绝招都传授给了我。我也就是那时,思想上有了一个重大升华,第一次领悟到这个圈子的残酷。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我思想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升华,却是大二的血色教训。

就在同石毅公开我和楚南恋情不久,吴谦和志远突然间双双被学校开除,原因是有人写了密信给校领导,说他们是基佬

,并且附有一张他们高中时候亲吻的照片。那个年代对同性恋是个什么概念,只要有点火苗子,直接扼杀!

也就是在那个年代,对农村孩子来说,考上大学就是鱼跃龙门飞黄腾达。可想而知,被学校开除,对吴谦以及他的家庭

,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前途的渺茫和家人的失望,任何一个都是致命的。虽然他们被开除的原因并没有公开,但私下

里早已传了个遍,整个学校闹腾得跟外星人来轰炸地球一样义愤填膺。

志远的家族是当时的名门世家,在得知志远的事情之后,直接断绝关系。而吴谦也被父母赶出了家门,两人真的像是丧

家犬一样凄惨。我和楚南只有悄悄地接济他们。

可是不想几日之后,吴谦公然到学校来找我,同我坐在草坪上聊了一下午的天。在初夏明媚的阳光下,笑着谈爱情,谈

理想,谈未来,似乎那场巨变只是一场虚无的梦,不曾发生。

我当时觉得奇怪,但见吴谦那双希冀水亮的眼睛,也没往深处想,还暗自庆幸他坚强。

晚上楚南从家里回来之后,我和他谈起这件事情。他站在阳台上望着墨黑天空沉思很久,突然神色焦虑地拉着我一起去

找吴谦和志远。

我们在他们临时租的房子里找到了正在睡觉的志远,却没有见到吴谦。那时候打有线电话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品,

更何况手机。我们发动寝室里的人一起寻找,在偌大的学校里,凭借着路边微弱的灯光,无声寻觅。

最后,志远领着我们三人,在学校楼顶找到了吴谦纵身向下的影子以及一张遗书,上面是血写的冤枉以及控诉志远的无

辜,字字珠玑,在上玄月苍白的照射下,刺得眼睛生疼。

我们当时拉住了嚎啕的志远,却拉不住他绝望的心。

几日后,就当学校还志远清白的时候,志远撬开锁上的铁门爬到同一个地方决绝跳下。志远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

。他幸运地活着,但是半身瘫痪,并且疯了。

那是我和楚南第一次亲身经历,书本上和别人话语中描述的这个世界的残忍。我眼睁睁地看着朋友从天堂一瞬间掉入地

狱,除了无尽的悲伤,就是未来的渺茫以及对所有关于同性恋字眼的禁忌。以至于那么多年来,除了石毅和楚建业,没

有第五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卑微又小心翼翼地守着,我们偷来的幸福。

我们遗憾的是,当年的告密者不得而知。

石毅突然说话,打断我的回忆:“很久没见你了,最近怎么样?”

我一愣,反应很久才觉悟出这是在和我说话,遂收敛神情转过头,淡笑着点头:“确实好久没有见过了,我记得我们上

次见面还是你送我回家来着。”

石毅扶了扶眼镜,微微弯嘴角:“举手之劳罢了。”完了又望了一眼楚南和我十指紧扣的手,抬眼说:“看来我出差一

趟,错过了很多故事。”

我挑眉,“刚好啊,今天请你喝喜酒。”

楚南握着我的手紧了紧,随即也附和:“一起去吃中午饭吧。”

石毅无奈地摊手:“今天还有一点事情要去处理。”

我瞅了瞅他身上的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促狭地说:“看你这装备,难不成是要去参加《不真诚就不要来骚扰》栏目?

那还不得让其他男人都立马就自惭形愧,睡几天都恢复不了红眼圈。”

石毅喉咙波动,一下子笑出声来:“一把年纪了还是不去丢人现眼了。今天和一个老朋友约好了。”

我睁大眼睛,赤裸裸地表明我的求知欲:“老朋友?”

石毅扫了一眼楚南,坦诚回答:“唐小曼。你也认识的。”

“哦。”偃旗息鼓。

楚南突然放开我的手,从大衣里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石毅:“把这个带给唐小曼。”

我好奇望了一眼,是我老家地址。

不过我这次学乖了,没吭声。如果自己智商不是高手级别的,那也不用担心,因为很多人都和你一样平凡。但是,如果

不想退化成智障那个水平,必须把忍耐力给练好了。

石毅接过去轻轻瞟了一下,复又抬头望我一眼,乍见我不动声色,瞳孔收紧。

我笑眯眯地说:“怎么了?”

石毅随即恢复以往云淡风轻的表情,微微摇头:“没什么。……对了,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去酒吧怎么样?还是我们上

次喝的那家。”

“好。”我爽快答应,我刚好也想去那里,找一个老朋友问点事情。

石毅点头,“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晚上见!”

石毅走两步又回过头望着我们,欲言又止。

我笑着和他摇手,他随即也扯开笑容摇手,转回头大步向大门走去,挺直的背有不输于楚南的坚毅。石毅,石毅,当初

给他母亲给他取这名字的时候,大概也是希望他坚毅不拔吧。

抛开张卓的身份,回头接触石毅,又让我对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楚南说得对,我自诩足够了解石毅,实际上我完全

没挖出过他内心深处的心思,反倒是他把我了解个通透。就像是刚才那声老朋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时候唐小曼

和他关系如此之好,能让他用老朋友这个名词来形容。

我低头看过地上被踩得凋零破碎的百合,只觉得人生有时候不能太强求什么,比如真相。就像以前老师在修辞课上讲过

的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生:这个世界上除了骗子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多么矛盾的一句话,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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