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小时之后，大家陆陆续续回来。我仔细打量在杨彦搀扶下笑得满脸幸福的唐小曼，宽松的白色毛衣下腹部已经
微微隆起，只是她那双三厘米高的高跟鞋着实不太陪衬这个运动场地和一个合格妈妈该有的职业道德。
我爸和大舅仍然声情并茂地讨论着时事政治，唐磊最后回来，边擦汗边说：“年叔刚才打电话说中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现在过去刚好合适。”
此时已然是中午，大家也都饥肠辘辘，各自驱车一溜烟往唐家大宅子奔去。
相比第一次来唐家时的心情低落，这次显然对于这个风光秀丽的地方报以欣赏的态度。沿途公路都是热情似火的枫叶，
周边的常青树看起来也雄纠纠气昂昂的，着实让我羡慕一下。
唐磊的母亲在门口迎接，很有女主人的威严又不失落落大方，真不愧是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千金。而她对于不请自来的
楚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仿佛早就知晓一般。对了，差点忘了，唐磊和楚南是表兄弟，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我们貌似
才是外人。
午餐并不丰富，除开一份我亲自点名要吃的醉虾，大部分都是一些精心烹制的蔬菜瓜果。唐磊母亲解释说，这是她亲自
在园子里种的，纯绿色无公害蔬菜。对此，我们受宠若惊。
唐磊俨然忘记了我曾经同他说过大舅是不能碰酒这一铁血禁律，豪情万丈地吩咐年叔搬出两瓶陈年茅台，无视除楚南和
大舅以外所有人的怒气冲天，悠然自得为大家倒上满满一杯酒。
我爸是一只绝种老狐狸，一见形势不对，马上和坐下方的杨彦换位置，鸿飞冥冥。最后的结果就是大舅左边坐着楚南，
右边是他倒霉儿子杨彦。我揣摩着楚南酒量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也就没拯救他出水深火热。
饭桌子上本来兴致高昂地气氛随即演化成古语教导的食不言，识相的都以比赛的速度解决自己温饱问题，逃之夭夭，就
连杨彦也聪明一次，趁大舅拉着楚南说话之际溜之大吉。
我偷偷摸摸地把那盘醉虾给搬了出来，一个人溜到厨房解决嘴馋。
唐家的厨房在一楼，靠近后花园，坐在桌子上透过窗子正好可以欣赏园子里的名贵茶花开得糜荼。我情不自禁想到大一
上学期，十二月的时候，C市整个月都阴雨绵绵下个没完没了，而那个时候正好也是学校花园里茶花开得最华丽多姿季节
，经过连日雨水洗劫纷纷掉落在地，路人无不扼腕叹息。有一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我在寝室里和唐磊感慨，夜来风雨
声，花落知多少，可怜的茶花！唐磊笑笑不置一词。
第二天早上，唐磊顶着冷锋过境的凛冽起得很早，大家在睡梦里连连称奇。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唐磊打电话催促我起床
往教学楼去。我本想耍赖，可唐磊一改往日骄纵我的温柔性子，严肃声明必须快速到达，不然后果自负。
我对后果自负这四个字很没有免疫力，苦着脸还是匆匆洗漱后裹着大衣打着伞，风萧萧往教学楼走去。此时真的很早，
天也没有大亮，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我睡眼迷糊地爬上四楼，唐磊一把拉过我，往厕所方向的楼层边上走去。
走到楼层尽头的栏杆处，我顺着唐磊的手指一看，只见楼底草坪上用大红色茶花堆着一个硕大的桃心，而那茶花粗略一
计至少也有上百朵，朵朵鲜艳。我的心被狠狠撞击个猛烈，呆若木鸡。半响，我哆嗦着手指问唐磊，这是你弄的？
唐磊温柔地点头。
我笑逐颜开，随即又皱眉问，你该不是采花大盗吧，被保安逮着了就惨了！
唐磊依然温柔地摸着我脑袋说：“学校里所有落在地上的茶花我都给弄到这里来了，保证合情合理合法，我身上的雨水
和泥土都是证据。”
那一刻，我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在那个我被孤立摒弃的大一，除了唐磊，我一无所有。我想，大二的时候他表白我能那
么顺利地答应他，这次浪漫而唯美的茶花事件有不可抹灭之功。
而如今，见到唐家院子里如此娇艳的茶花，我依然情不自禁地微笑。
正此时，院子里花藤下传来唐磊说话的声音。我两手剥着虾子感慨，今天真是我的黄道吉日，老天注定让我再一次体验
听墙角的美妙！
既来之则安之。我微微侧身，让自己的身影完全脱离在他们视线之外，心安理得屏息凝听。
“……妈，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我快受不了了……”唐磊声音低沉萎靡。
片刻，唐磊母亲叹气，“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自从我们答应他那一天开始，我们就不可能回头了，你忘了两年前
他给你的教训了吗？俗话说，无欲则刚。他就是抓住了你的弱点，才让你不得不受制于他。……更何况，我们的目的也
是一样的。”
唐磊声音依旧有气无力，“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答应他，就凭我们母子也可以……
”
唐磊的话突然被他母亲厉声打断：“民不与官斗。不要以为你现在拿着唐氏一半的股权就可以趾高气扬，从古至今，不
识时务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这样的合作对我们来说最有利，你不会做白白牺牲。”
“我不忍心……”
唐磊母亲说：“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骑虎难下。就算你现在告诉他真相，他也不会相信你；就算相信你，他也不会原
谅你的所作所为。你要明白，只有坚持到最后，你才是赢家。况且……快结束了……”
唐磊陷入沉默，良久，闷声回答：“我知道了。”
两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我思量很久也没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有继续剥虾子沾芥末发泄心中的闷气。这娘俩真够狠
，干嘛说得这么神秘，连个名字都不透露，让我连猜带蒙的机会都不给。我听了比没听还要憋屈。
第二十一章：入梦
两人刚走没多久，电话铃声兴高采烈地响了起来。我现在才回味过来，要是刚才两次听墙角时响铃的话，该是多么经典
的桥段。我庆幸老天没给我经典的机会。
慢条斯理地洗完手，才接过电话。
“李大小姐，请问有何贵干？”大家工作之后，通常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跟大学那会儿经常煲无营养电话粥有质的区
别。
李楠楠依然没改大大咧咧的性子，扯着嗓子吼：“没良心的，你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在唐磊家。”我把电话拿开一点，免得让耳朵受伤了。
李楠楠喷气：“上次你搬家时请了他，我已经很给面子没给他难堪了，你怎么还跟他厮混来着。你要谨记，你现在是有
家室的人了，不要这么随便。”
我叹气：“这事儿下次见面跟你详谈，你先说你找我干嘛？”
“你个没良心的！……我和周建明天下午去XX唱歌，邀请你和楚总，对了，把那个石毅也叫上。你看，我够大方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去XX唱歌是免费的吧！”
李楠楠讪笑，“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那本来就是公司发的福利，我这个董事长还算勉强合格。”
李楠楠继续打哈哈。
我灵机一动，说：“我记得学校图书室存有过期报刊，你能不能帮我把三年前C市都市报都给我借出来？”
“啊？……你自己人力物力在那里，干嘛还要剥削我！”李楠楠抗议。
我要能用还会欠你人情？虽然我爸把公司全部交给了我打理，但实际上都是他的眼线，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进他老人家耳
朵里，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我轻笑，细声细气地说：“那好，我现在去找别人帮忙。”
“别……”李楠楠连忙打住，“我不帮您我帮谁啊，对不？不过你要那么多干什么？就算查什么东西上网不就完了，况
且能不能借出来还是一个问题。”
“能在网上查到还用麻烦你？你先帮我问问到底有没有，如果不能借出来我亲自来一趟。对了，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
你老公。”车祸在C市每天都在发生，但不是每件都能上得了台面。而且，报纸上的时间连贯性不可替代。
李楠楠顿时神秘兮兮地说：“搞什么机密工作呢？我瞬间都觉得自己伟大起来了。”
我呸她一声，“以后再告诉你。”
“切！”
挂断电话，我慢悠悠地转到饭厅，只见饭桌子上楚南仍在和大舅拼酒狂侃中，两人皆兴致勃勃。我由衷佩服这两人。
得知我爸和杨彦都坐麻将桌子上后，我真想为发明麻将这一伟大娱乐项目的大师歌功颂德，其作用是多么强大啊，赌博
娱乐打发时间，一个不落！
我昏昏沉沉地让佣人带我去客房睡上一觉，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大，我得先休养生息！
诡异第三次入梦。
十七岁的夏天，阳光明媚。
我和石毅坐在长途大巴上，兴致高昂。
“你家是什么样子的？”我仰着头问。
十八岁的石毅戴着眼镜，白净斯文，“嗯……不好解释。”
我撅嘴，“我们家就是竹子盖的房子。你们家是什么材料盖的？嗯……还是说跟市里面的房子一样？漂亮得无法形容？
”
石毅淡笑，“都跟你说了是农村。”
“可是你跟楚南他们一样，长得好看，穿衣服也很好看。”我不信。
石毅望向窗外，没有回答。
我闷闷不乐，突然又说：“你说楚南知道了我们俩把他甩了，他会不会生气？”
石毅摇头。
我思索一下，肯定地说：“我十五岁之后他就没有再打过我了，应该不会生气的！”
石毅透过镜片看着我，嘴唇微微张合，没有说话。
大巴车在一个镇上停下。下车后，石毅拎着包带我到镇上最宏伟的一幢两楼小房子里。
“爸，这是我同学，张卓。”石毅向客厅里坐着的一位长相凶恶的中年男人说道。
我恭敬地说：“叔叔好。”
中年男人点头，转头问石毅：“放多长的假？”
“两个月。”石毅回答。
男人点头，嗒巴着旱烟，没再说话。
我和石毅拎着包上二楼。我悄悄地说：“你爸长得好吓人，跟你一点都不像。不过，你妈妈呢？”
“我妈过世了。”石毅指了指墙上的一副黑白照片相框。
我缩了缩头，敬畏地望着墙上的一幅画。照片中女子素颜却很漂亮，淡淡的笑，贤淑温柔，和石毅五分相像。这样漂亮
的女子怎么会和石毅爸爸那个凶神恶煞的人结合的，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我没敢问石毅，他今天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在石毅家住了两天之后，石毅才隐隐约约谈起他们家的状况。他爸是这个镇上的镇长，而他妈妈是文革下乡的女知青，
以前是一个生产队的，后来就好上了。
我还是觉得疑惑，他妈妈那么漂亮的知识青年，怎么就看上他爸那么个五大三粗的老男人，跟楚南的爸爸真是一个天上
一个地下。
我在石毅家做客五天之后，楚南竟然出现了。
不过那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我看到都浑身战栗。楚南在石毅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把我拎着坐上回C市的长途大巴
。
车上，楚南头上乌云罩顶。“说吧，给你三分钟解释。”
我埋头，“你先说你要同你爸一起去三亚的。”本该理直气壮的话，说出来怎么就跟自己认错的味道呢？
“那你就跟石毅私奔了？！”楚南怒吼，车上的乘客不约而同望了过来。
我蒙脸，太丢人了。
过了一会儿，我说：“我都答应你不回家去在C市陪你，结果你自己要去旅游。石毅叫我去他家里玩几天，我当然就答应
了。”
楚南脸色铁青，“我说过我一个人去吗？”
“啊？”我抬头。“不对，你同你爸一起，当然不是一个人。”
楚南伸手过来掐住我脖子，咬牙切齿：“本来准备带上你的，结果全让你泡汤了。说，以后还敢不敢不打招呼就同石毅
一个人出去？”
在我断气之前，我使出吃奶的劲摇头。
楚南放开我，“以后不准单独和石毅一个人出去，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不平等条约就是在这里签的。
C市，晚上，楚南家。我和楚南面面相觑。
楚南爸爸一个人去三亚旅行了，家里只剩我和楚南两个人。
我们两人都不会做饭，饥肠辘辘。
楚南拿出冰箱里剩下的唯一一个苹果，咬了一口递给我，“以后学做饭，听见没有？”
我小声嗯了一下，狠狠咬了两口苹果。实在是太饿了。
待我准备咬第三口时，楚南伸手一把抢过，就着我刚才咬过的地方咬一口，说：“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的，脸皮还真厚，
就你一个人饿吗？”说完又把苹果递给我。
我拿着苹果，很委屈。
我们俩就着一个苹果一人咬一口充饥，然后早早睡上床，避免能量消化太快。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楚南家，也不是第一次和楚南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但今天特别紧张。因为家长不在家。
楚南像往常一样抱着我放在胸前，可以闻到沐浴露的味道。我发觉楚南今天好像也很紧张，全身都僵硬的。
“楚南，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对我这么好了？”自从楚南害我门牙掉了那次过后，我一年都没有同他说过话。后来初三
刚开学，楚南拉我去医院补了牙，然后就突然对我出奇的好。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冷言冷语，但是不再打我，经常带我到
他家里住，甚至还不再嫌弃我长得不好看，抱着我在一张床上睡觉。
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楚南突然在头顶问：“卓卓，你喜欢我吗？”
“嗯。”我毫不犹豫点头。“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得不行。”
“以后只喜欢我一个人，对不对？”楚南低下头望着我，眼睛在月色下闪亮闪亮的。
我摇头，“我也很喜欢石毅的。”石毅对我很好，除开楚南就他对我最好了。
楚南猛地把我拎上来，脸对着脸。“你再说一遍。”
我浑身得瑟，寒毛直直竖起。“我……我……”
“以后只准喜欢我一个人。”楚南喷着粗气。
我眨巴眼睛，“可是石毅……”
“石毅只是我们的朋友，跟我们俩不一样。”
我问，“哪里不一样了？”
“想知道？”楚南两眼绿幽幽的。
我犹豫一下，点头。
楚南伸手猛地扯下我睡裤，我赶紧抓住：“你干嘛？”
楚南没说话，坐起身来把睡衣睡裤迅速脱掉，翻身骑到我身上，在我耳边说：“今天晚上教你做一件事，以后这件事就
只能我们两人才能做。想不想学？”
我想了一下，摇头。
楚南没理我，直接剥裤子。
我反抗，“你以为你楚霸王呢，我不答应，打死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