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三更想这么说。可他说不出来。
“到巷口了,下车吧。”骆玥说。三更打开车门下车,说了声谢谢,便走进巷子。
“哎三儿,等一下。”骆玥又叫住他。“下个周末你要不用补课,就到我家去。我有事想叫你帮忙。”
“什么事?”
“到时候再说。快走吧。”骆玥启动车子,呜啦一下开走了。
回到家时果然见老爹和艾晨坐在院子里,见了他劈头就吼:“三儿!你上哪去了?怎么不跟你哥说一声?要出什么意外
怎么办?”
“老爹,别吼,我错了。我无聊出去逛了一下,忘了跟哥说了。”三更安抚老爹。
“三儿,你可把我们急死了。巷子里都问遍了,哪一家都不在,也没人知道你去哪儿!”
“哥,我错了,别说了好不?”
“下回出门记得跟咱说一声,要是没人在,你就写个字条贴在门板上。知道吗?”
“知道了。”
“去洗个脸上楼睡觉去。”
灯熄了,路灯微弱昏黄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来。三更闭着眼试图入睡,可骆玥的脸一直晃来晃去,那张脸,年轻英俊
傲气张扬嘲弄冷淡……
“三儿,睡觉着了吗?”
“没。”
“你今晚跟谁逛去了?”
“我自己去。”
“一个人?”
“开始是,后来在商场门口碰到骆玥,然后他把我拉进麦当劳,所以才回来晚了。”
“三儿。”
“嗯?”
“没事,睡吧。”
“唔。”
三更睡不着。趴在枕上望着对面别墅。那别墅里亮着许多色彩柔和的路灯。第一次进去时,三更就喜欢上灯杆上那些精
致的铁质雕花灯座,形状有些像菊花,有些像荷花,还有些像卷叶草。每根杆上放两盏,灯泡是小气球般大的,很可爱
,不像日光灯惨白的光芒,而是明亮的暖黄色。这种暖黄将别墅白色的墙壁染上一层淡金粉。每次三更看了,心里总有
种暖暖的感觉。
从这窗口望过去,角度偏差,看不到李姐家,也看不到骆玥家。如果把床换到另一面……你是偷窥狂吗艾三更!三更心
里狠狠鄙视自己。骆玥整日在外边混,你就是搬了床也不定能见他呀,再说,那混蛋要是带女人回来……心里酸酸的,
三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骆玥跟女人在一起。
啊!不想了!三更甩甩头。
不过他说有事找他帮忙……他能帮他什么事呀!不会是叫他帮他雕东西吧?如果真是这样,他好像没什么时间,不过,
要是小东西,倒是可以考虑……到时候要多收他工钱。三更笑眯眯想。
卷十一:搅乱春水
三更一天天数着日子。今天是周六了,呆会儿下课,就可以去骆玥家了。
下课铃一响,三更飞快收拾好书本冲出教室。急急走了二十来分钟,到小区大门口,跟门卫说找D栋骆家。门卫查了一下
,又看他一身学生样,放他进去了。
远远看见李家院子,三更怕万一碰上李姐或李哥,不好意思,便偏走另一头拐到骆玥家。大门紧闭着,他按了几下门铃
,没反应。再按了一阵,还是没反应。三更沮丧非常,竟然忘了问他电话,竟然忘了问他什么时候在家,竟然忘了问他
是周六还是周日,竟然……果然是笨蛋!
三更抱着书包坐在门前大阳台的木板一角。这里架着一片藤蔓植物,很隐蔽。大白天的,三更不好意思坐在大门口等。
干坐了将近半小时,三更拿出书本,复习今天老师讲的内容。复习完后又拿出练习题来做――高中生涯,被没完没了的
练习题充斥着。
“哎,你谁呀?怎么跑这儿来坐!快走。”一个清脆嚣张的声音传过来。
三更抬头看,大门口站着个男孩子,好像是上次看见的那个打架的,叫骆桑的?三更把书本放包里,起身说:“我在等
骆玥。”
“你等他?你是他朋友?我怎么没见过你呀。进来等吧。”骆桑打开门。踢掉脚上的球鞋,率先进屋。三更弯身把骆桑
乱飞的鞋子也放鞋架上,自己也跟着换上拖鞋进屋。
骆玥家的屋型跟李姐家一样。不过,看这装修就知道这屋主单身且年轻了。跟李家的暖色调不同,骆玥家主体是灰色和
蓝色的。灰色的水泥墙,深蓝色的沙发,深蓝色的玻璃桌,灰色的水泥质地板,从玄关处到过道,水泥地中规律铺陈一
排形状不规则的褐色原木板,有曲径通幽的之感。墙上挂有大大小小的油画,全是深深浅浅的蓝白红黄。桌上的摆设品
都是单件且是蓝白两种色的。
“怎么样?这房子设计的还行吧?”
“嗯?”三更愣了一下,收回四处打转的眼神。“不错,跟主人挺像的。”
“嘿——”骆桑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苦苦思索。“我怎么没见过你呀?你真是骆玥的朋友?”
“也不算是。”
“那你之前怎么说是啊!骗我?说,你进我们家有什么企图?”
“我之前也没说是啊。”三更叫屈。
“没说吗?”骆桑想了一会,点头。“好像是没说。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找他干嘛?”
“是他叫我来的。”
“他叫你来!?他叫你来自己怎么会跑去跟人家约会啊?你叫什么?我打个电话给他?”
“别!我回去了。”
“哎等等。你叫什么呀?”
“艾三更。”
“艾……艾三更?这名字怎么这么土?!不是!我说着玩的,嘿,坐下来,跟我聊聊天吧。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几点了?”
“嗯,三……快四点了,你饿了?我看看冰箱里有吃的没。”
一会儿,骆桑拎了两罐饮料过来,拧开递给他。“什么玩意儿也没有。只有这个,喝吧。”
“不了,我还是回去了,晚点我还要做饭呢。”
“才四点钟你急什么!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嘛。”骆桑扯着三更坐在沙发上。自己去碟架前翻了一下,抽了张碟放碟机
了。打开大屏幕。又从抽屉里翻出摇控,然后整个人倒睡在沙发上,头还不客气地枕着三更的腿。
三更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呼气。他不自在地说:“骆桑,你可以靠那边扶手。”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骆桑的脑袋从屏幕上转对三更。整个五官纤毫必现,双眼直勾勾的,让三更不止紧张,还脸红
。
“我,有一次你跟别人在院子里打架时,我刚好在隔壁做工。”
“你不是读书吗?做什么工?”
“读啊。放假的时候帮李姐雕两块屏风。”
“你会雕刻?”骆桑挑眉。三更点点头。骆桑又高兴的问:“那你能帮我雕个小东西吗?”
“现在不行。我要上学。”
“不会担误你很多时间的。”骆桑坐起身来,笑兮兮道:“就雕个花钗子,送给女孩子的。”
“你怎么不直接买个玉的或者水晶的?”
“人家不希罕这些随便在商场里就能买到的!要送就送个特别的。”骆桑两亮晶晶道。“行吧艾三更?哈?求你了。”
骆桑像个孩子一样扯着他袖子拖着音调撒娇。
“你……”三更不知道该说什么。闷了好几秒才出声:“你几岁了啊?”
“讨厌!怎么能这么直白地问人家年龄嘛!”骆桑一副万花楼的妓女样儿象征性的挥了一下手掩嘴,顺带飞了个媚眼。
三更看得眼珠暴凸。好半晌才又问:“那公子您今年贵庚?”
“呵呵。刚二十一年华,青春又帅气。怎么样?我帅吧?!”骆桑扯着笑脸问。三更点头。“帅。”
“艾三更,那你答应帮我这个帅哥忙喽!”
三更想说不。可看骆桑一脸殷切,这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好说:“那你拿木头给我。”
“YES!”骆桑大喊一声再次睡倒。“明天这时候你来这儿好吗?我在这儿等你。”
“不要。你明天要是过来了,就转到屋后的围墙边叫我。我家对住隔壁李家对面。”
“嘿?这么近啊?”
“看起来近,真要从我家那边走到这儿来,差不多一小时呢。”
“哎!你老实说,你会不会常常从你家偷偷望过来呀?啊~怎么办?我以前洗了澡出来常常都不穿衣服的!那不白白让
你给看了去了?!艾三更,你要负责啊!”骆桑抓着三更衣摆假嚎。让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没见过什么奇怪人物的三更又
是目瞪口呆。
“我,我家窗口角度不对你这儿,我没见过你没穿,裸身。”
“这样啊……”骆桑松手,顺道扶平被他抓皱的地方。然后指着他衣领处问:“你是三中的呀?高几了?”
“高二。”
“人家问你什么你怎么就答什么呀!你怎么不问我呀?”
“我干什么要问?”
“呵,也是。不相干的人。不过,你要不问,以后怎么相干?”
“相干了做什么?”
“也是。相干了也没什么,朋友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相干最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毫无瓜葛,艾三更,所
以你别问。”骆桑脸上的笑没消失尽,又添上一层冷漠,极怪异。
“骆桑~”三更看不惯他这表情。骆桑愣了愣,随即又笑了。
“艾三更,你爸妈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土名字?”
“我觉得挺好的。”
“哪里好?三更三更……怎么念怎么别扭!念艾三更更是别扭!你兄弟姐妹是不是叫艾一更艾二更呀?”
“我哥叫艾晨。”
“艾晨这名字就比艾三更好上百倍。你爸妈偏心呐!”
“我觉得艾三更很好啊。”三更坚持。
“得,你说好就好。反正是你的名字。不过,我念着难受,以后我叫你小三吧,或者阿三?印度阿三?哈哈哈~印度阿
三!”骆桑自个乐。三更不知道印度阿三是什么,所以只能瞪眼看着他乐。
“呵,小三,你喜欢谁的歌?”骆桑将原来碟片退出,起身到碟架前重新翻找。
“不知道。我很少听歌。”除了老师教的革命歌曲。
“那我就随便挑喽。U2,Oasis,嘿!”骆桑抽出一张碟递给三更。“The cranberries,我喜欢这乐队。”
“那你放吧。”
骆桑将碟片推进,大屏幕上马上出现像古惑仔一样的三男一女。“很棒的一支爱尔兰摇滚乐队,你听听。”
是很不错!当放到第三首时,三更凝神细听:
……
Unhappiness,where when i was young
And we didn’t give a damn
Cause we were raised
To see life as a fun and take it if we can
My mother,my mother she hold me
Did she hold me,when I was out there
My father,my father,he liked me
Oh he liked me,does anyone care
……
我讨厌这首歌。三更听见骆桑这么说,声音虽然很轻,但三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可我又喜欢这首歌。隔了一会儿,骆桑又说。
卷十二:惨绿少年
我这身体从十四岁后就停止发育了。十四岁时,我跟艾晨一般高。
三年多过去了,我不仅身高上比艾晨矮了大半个头,样貌也还是一副青涩的少年样。而艾晨,已经是高高壮壮的男人了
。
有时候我会羡慕他,也会问老爹我是不是以后就这样了?老爹总会捏捏我的手肘,膝盖处,说:“三儿,你这骨架以后
肯定会长高个子的。
话是这么说,可没见长呀!艾晨说我是晚发育型的。可能是吧。
唉,反正不能拔苗助长,不如安心等待吧。
很想知道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儿,是像艾晨那样端正阳刚,还是像骆玥那样。
骆玥是什么样?
我无法形容。但我想我永远不会像骆玥。
——三更。
三伏天的下午,窗外太阳白花花的炙烤着清水砖墙,屋里气温高得吓人,大风扇开到最大档,吱吱呀呀摇摇晃晃的狂转
,还是吹不散那股烧到底层的热。三更一个人在家,二楼太闷热,呆不住,便拿了书到一楼大堂看。而艾晨一早就被朋
友叫走,也不知道干去了到现在还没回。
“小三!”
“艾三更!”
三更听到骆桑叫他,忙放下书跑出屋外。
“拿着。快点!晒死我了!”骆桑戴着墨镜和一顶棒球帽,脸上热汗狂流。三更接过木条,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要?
“最好能今天啦!”骆桑咧着白牙笑。
三更想想,一根钗子雕好也用不着多少时间。随即应道:“过三四小时这样,你过来叫我。”
“这样?”骆桑想想。道:“要不你过来雕吧,我可以开车去接你。”
三更考虑了一下,说:“你先拿着这木头,在这等我一下。”说完便跑回家,留了张纸条说自己去朋友家,大概六点半
回来。然后上楼拿上自己的刻刀和绳子,锁上门。
把绳子一头结好,抛给骆桑,让他绑在柱头。他抓着绳子攀上去,再滑下。
“真聪明啊,小三。你晚上是不是兼职副业啊?这么熟练?”
“以前在李家做工时,中午都这么爬回家的。”三更把绳子捆好,放袋里。一骆桑一同回骆家。
进门,一股空调凉风周身袭来,皮肤上的热气瞬间无影无踪。骆桑夸张的展开双臂呼:“爽啊!”
是很爽啦。三更笑。问他:“骆桑,要在哪儿雕?”
“呃?就这儿啊。”骆桑不明所以。
“我是说,雕东西时会有细木屑飞来飞去,你看一下在哪雕打扫起来比较方便?算了,我自己看吧。”三更见骆桑愣头
青的模样,作罢。四处看了一下,拿起木条到餐桌前坐下,打开工具袋,取出刀子和笔和纸。
骆桑坐在他旁边一脸兴奋。“要开始了吗?”
“没,”三更把纸和笔挪到他面前。“把你想要的图案画在这纸上。”
“我,我想要的图案?”骆桑很困惑。
“你不是以为东西说雕就雕的吧?”三更瞪大眼,为他的白目吃惊。
骆桑干笑。“那,那还要怎么个程序啊?我又没做过,当然不懂。商场卖的都是一根根雕好成型的。”
“我知道了。”三更飞快说。“那你告诉我,你想要雕成什么样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