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更张口结舌。“这,太多了吧。”他有点惶恐。
“你这孩子。”李哥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两扇屏风两个柜子要是拿给别的老师傅雕,手工费也得四千多。小三,
你的手艺很好。李哥认为它值六千。你就收下吧。”
“谢谢。”三更从没拿过这么多钱,而且还是自己挣的,一时间激动的眼泪汪汪。逗得李哥哈哈大笑。
收了工具后,跟李哥道别。三更紧张又兴奋的揣着钱封,一会儿放工具袋,一会儿拿出来抓在手上,一会儿放进工作服
口袋,一会儿又拿出来放进内袋,那信封都被汗透了,还怎么揣都不是。
“三儿。你干嘛呢。”
咦?怎么会听到骆玥的声音?三更晃晃脑袋,定眼一瞧:呀!他怎么站在骆玥家院子里啊!还以为自己回家了呢!
“三儿,叫你呢。”骆玥轻敲三更的脑袋,笑道。
三更苦着脸转身。“干嘛?”
“我还要问你呢,鬼鬼祟祟地站在这儿这么久,你要干嘛?”
“我哪有鬼鬼祟祟!我,我正想回家呢。”
“你家搬这儿来了?”
又是那种嘲讽的口气!三更怒瞪。“我从你家门口经过也不行啊?”
“行行,你走好,不送。”
三更哼一声,暴走。
“哎三儿,你真要回家呀,今天不用做工了吗?”
“完工了。”
“这么快?那就是说以后再不用见你这笨蛋喽?”
“你才是笨蛋。”三更扭头吼。
“三儿!别乱动!快下来!”
三更回头一看,见艾晨一脸紧张奔过来。喝!他什么时候爬上柱子来了?!而且还不是原来爬的那根!
“哥……”三更哭丧着脸。“再找根绳子过来。”
“说你笨你还死不承认,拿着。”骆玥在身后说。
三更扭头,见他手上的绳子,又是激动得两眼泪汪汪。决定忽视他脸上嘲讽的笑。接过绳子绑在柱上,迅速滑下。
“三儿,你刚吓死我了。”三更脚刚着地,就被艾晨给抱住了。
“呵呵,我没注意嘛。”
“以后再敢这样,我揍你!”艾晨敲三更脑袋。
“不敢了。”三更小学生一样乖乖答。突然很兴奋对艾晨说:“哥,我跟你说。哎,咱先回家。”说完拉着艾晨飞快进
屋。彻底将骆玥抛掷脑后。
“说什么?”
“哥,你看。工钱,足足有六千呢,哈哈,怎么样?够你交一学期学费了吧?”
“够啦,我过两天也结工钱了。可能有三千左右。”
“哇,发财了发财了,哥,老爹什么时候才回来呀。”三更迫不及待想告诉他老爹他们发财了。
“呵呵,傻了你。”艾晨好笑。“现在才两点钟,哪有那么快回。”
“那你今天干嘛起这么早?”往常都下午四点多才起的。
“不早啦。睡不着就起来呗。刚那男人就是你常提的那个骆玥?”
“嗯。哥,咱们去逛街吧。”三更兴奋得呆不住。“去帮老爹买两件汗衫。他老穿那件破的。还要买几张风痛膏,翻风
了老爹那膝关节又要疼了。他自己还老舍不得买,哥,走,快走!”三更将艾晨拉出门。
“行了行了,别扯。先锁门。”
“嘿嘿,快点。”
“晚点回来,咱去买菜吧。”
“好啊。去大菜市买。”
“是是,咱们家三儿今天发财了。”
“哥,我也要给你买个礼物。祝你考上大学了。”
“行啊,我想想缺什么先?”
“哥,你别想太贵的东西呀,还要交学费呢。”
“知道知道。真是,三儿都发财了还这么小气巴啦。”
“我哪有小气?哥,我真的小气吗?”
“你个笨蛋!”
“……”
“越来越笨!”
卷九:咫尺天涯
人总是会遗忘的。
不管当初的记忆多么的刻骨铭心,时间总有一天会将它尘封。
几个月没再见到骆玥,我已经渐渐遗忘他带给我的迷幻。
我偶尔做梦时,会梦见他,梦见他叫我:三儿。
那两扇屏风的完工,像是给我和骆玥之间画上了句号。
有时候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的我们,却没有见面的机会呢?这是什么样的距离计算方式?老师没教过。
骆玥这时候,应该扎在某个美人窝里吧。
一想到以后我们可能陌路,心里有点失落,也有点高兴。
我要做个正常的艾三更。
——三更。
打从帮李家雕了那几件东西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哥夫妻俩帮宣传,反正就是有好些人指名要三更雕东西。三更本不
想接,因为他白天上课晚上自修,没功夫雕。可老爹说他晚上可以做。三更和艾晨怕他太劳累,不答应。结果老爹生气
了,几天不理他俩。三更无奈,只好接下那些活让他做。
“三儿,你俩快点!”早上六点三十五,老爹便像往常一样催兄弟俩出门。
“来了。”三更拎着书包冲下楼,拿起桌上盘里的包子放书包里。转头又朝楼上叫:“哥!快点。”
“别叫啦!”艾晨吼。人也飞快冲下楼来。拿了个包子便和三更一块儿出门。
艾晨的学校比较远,搭公车得半小时。每天早上的时间,可谓分秒必争。而三更所在的学校,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
“三儿~我困!”艾晨苦着脸,手臂搭着三更肩膀,身子重量往三更身上靠。
“谁让你昨晚看小说看得那么晚。站好!重死了。”三更推开他。
“三儿,我决定去学校住宿了。一天到晚赶车,你哥我会早夭的。”
“晚上回来再说吧。哎,快点!公车快进站了!”
艾晨抬眼一看,立马拔腿追上去。
晚上吃饭时,艾晨跟老爹提住校的事,老爹想了想,答应了。周五那天放学后,三更和老爹借了个隔壁家的电三轮车,
把毛毯,被子,席子,脸盆,水桶等生活用品全捎上,给艾晨送去。
把东西整理好后,一家三口开着三轮去菜市场。艾晨在门口看车。三更和老爹买了菜出来,见他在跟一个女孩说话。三
更走过去问:“哥,你同学呀?”
“高中同学。”
“黄……春妮?”三更只是随便问问,因为他突然想到那个曾被提过一次的名字。
“哦?你也认识黄春妮?”那女孩儿笑。
“不认识。”
“容佳,我们要走了。有时间再聊吧。”艾晨客气道别。那女孩儿抿抿嘴,笑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三更盯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悄悄对艾晨说:“哥,你不喜欢她?”
艾晨扫了他一眼,再扫身后几步外的老爹一眼。
三更了然,回头叫:“老爹,走喽!”
吃完晚饭,老爹应邀去隔壁家跟陈叔唠嗑。三更见艾晨上楼,马上跟后,进了房就问:“哥,你讨厌容佳?”
“不喜欢。”
“为什么?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呀。”
“那女人骄傲得像只开屏孔雀!你没见她跟人说话时,眼睛都是往上斜的吗?哼!不就是成绩好点嘛,不就是家里有点
银子嘛,拽得跟什么似的!”
“我不觉得她很骄傲很拽啊!”三更真的觉得容佳人不错的。“你对她有偏见吧!”
“别说她了。”
“哥,你给你高中的毕业照给我瞧瞧,让我看看黄春妮长什么样儿?”
艾晨从书桌底下抽出一本硬皮书,拿出夹在书页里的一张大照片递给三更。指照片左中的一个女生道:“就这个。”
三更横看竖看又放到灯下看。半晌对才艾晨道:“我还是觉得容佳好。”
“你懂什么呀?春妮长得好看,人善良,脾气特好,以前老帮我做值日,说话声音轻轻软软的”艾晨笑着数春妮的好。
“她是长得不错。可我不怎么喜欢她这模样儿,特,特小家子气。不是那种心胸开阔的人。”三更凭直觉说。
话一出口,艾晨便将相片抢了回来,重新夹在书页里,放最底层。然后板着脸对三更道:“三儿,你可不能不喜欢她。
万一哪天她真成你大嫂了,你不喜欢他我怎么办?”
“哈哈,哥,你也扯太远了吧。”三更嘻笑。却见艾晨一本正经的表情。他呆了呆,问:“你们真在谈恋爱?都过了那
么久了,我以为早没什么了呢!你――”
“三儿,不许跟老爹说。”
“我……”三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跟你一个学校?”
“不是。她在外地。”
三更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哥,你在宿舍住可别只顾着看小说跟同学玩闹啊。”
“你哥我是那种玩物丧志的人吗?小说都放家里了,周末回家看看总行吧?”
“嘿,行,不过你偶尔也读一下咱们家的宝书啊。”三更笑笑,抽出一本老旧的东阳雕艺翻看,朗朗念道:“东阳木雕
约始于唐而盛于明清,自宋代起已具有较高的工艺水平。据东阳《康熙新志》载,唐太和年间,东阳冯高楼村的冯宿,
冯定两兄弟曾分任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其宅院‘高楼画栏耀人目,其下步廊几半里’,可见唐代太和年以前东阳木雕
已发展到一定程度……”
“从小就读这本书,你不腻呀?你看看,书都被你翻烂了。”艾晨打断他。
“这可是爷爷留下来的传家之宝,改天我把烂的书页粘起来,再用油纸包上书皮,然后雕个锦盒装进去传给你的后代。
”
“呵呵,为什么是传给我的后代,应该传给你的后代才对。”
“呃,都一样嘛。”三更干笑。“要是女孩子,我就雕张千工床和十里红妆给她当嫁妆。”
“笨蛋。”艾晨笑道。“你以为是古代呢?”
“呵呵。”三更晃晃脑袋笑,把书收好。“我下楼雕东西去了。”
刀子在这面未完成的古镜框上挥了两下又丢开,总觉得心里燥哄哄的,不安宁。跑上楼拿了衣服下来洗澡。洗了澡后在
院子里转了几圈,还是不安宁。三更恼得想拿锤子敲自己脑袋!
盯了墙角老半晌,三更出门了,往巷口走去。看满大街的霓虹灯,路边一个接一个的商品店,大商场,熙熙攘攘的人群
,跟自家那条小巷里的安静黑暗贫乏比起来,这外面多繁华热闹。只不过百把米的距离,却又是一番云泥之别。
三更在商场里,从一楼逛到六楼,又从六楼逛到一楼,出了大门突然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
呆会儿要去哪里。就这么靠在大门边呆站着,无视进进出出的顾客们怪异的眼神。
“三儿!”
卷十:蓦然回首
“三儿!”
三更的心咚一声,蹦得老高,然后又沉底。他看见骆玥朝他走来,不例外的,身后跟着个美女——一个陌生的美女。
“三儿,你站这儿做什么?当门神呢?”骆玥拉他走下台阶,往对面的麦当劳走去。
“坐下,你要吃什么?”骆玥低头问。三更只是看他不语。“得,我随便买了。”
几分钟后,骆玥端着一只盘子放到三更面前,三更无视盘里飘香的鸡块,只是两眼亮晶晶的盯着他看。骆玥伸手抚着三
更脑袋轻叹:“三儿,傻了?”
“才没呢。”三更一个激伶,马上回嘴。
“笨蛋。吃吧。”
三更应了一声,套上塑料手套,拿起一丁鸡块慢慢啃。骆玥撑着脑袋看他吃,时不时叫他喝口橙汁。
“骆玥,你表弟吗?”一旁被忽视已久的美女忍不住问开口问了。
“呃?不是。”
“朋友?呵,我好像没见过呢。”
“不是朋友。”三更吸着橙汁道。骆玥听了只是笑。而美女则是一脸咽着的表情。
“三儿,你怎么一个人跟这儿来了?”
“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
“果然笨啊。瞧你刚才那呆样,人家要把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呢。”骆玥勾着嘴。拿起盘里那包薯条,抽烟一般一点
点绞进嘴里。美女见状,娇笑:我也要我也要。骆玥拿出一根,逗猫一样逗着美女。美女欲迎还拒,娇嚷着:讨厌讨厌
。
三更觉得喝下肚的橙汁全变酸了,沸腾着让他难受。他站起来对那两个正在调情的人说:“我回去了。”
骆玥把署条放进美女手里,扯他坐下,双手架在他纤细的肩膀上,笑道:“三儿,再坐一会儿。”
“不要。我老爹……”三更蓦地瞪大眼叫:“完了,我忘了告诉他我出门了!猪!”三更狠拍自己脑袋,脸挤得不成形
了。
“三儿,大庭广众下你叫什么呀!”骆玥和美女尴尬不已,对频频朝他们这桌望过来的人敷衍地笑笑。
“我走了。”三更飞快地跑出门。
“三儿,等等!”骆玥追上来拉住他。“我开车送你。”
“不用。”
“走吧走吧。”骆玥硬将他拖到车旁,打开门将他塞进去。“坐副座上去。”
三更笨拙地挪到副座。说来你别不信,这可是他第一次坐小车。他们家穷,单车倒是有一辆。又没什么富亲,所以从小
到大,没机会坐小车。
“三儿,你紧张什么呀?”骆玥见他全身僵硬,不禁好笑。“你不是没坐过车吧?”
“我坐过公车和自行车。”三更老实答道。骆玥张口结舌,无语。这个繁华无尽的大都市里为什么还能养出这么单纯的
人呢?
“三儿,你说说你整日都做些什么?”
“早晨起来上学,中午回家睡午觉,下午继续上学,放学了回家做饭,吃完饭去上晚自修,下自修回家睡觉。”
骆玥再次张口结舌。“三儿,那周末,寒暑假呢?”
“周末有时候补课,其他时候在家看书,以前的假期都呆在家写作业看书雕东西,去年寒假去绘画补习班。”
“你都不跟朋友出来逛逛街,泡泡吧,谈谈恋爱吗?”骆玥对他单一的生活感觉惊奇。想当年他这么这般大时,吃喝玩
乐样样玩遍。
“我又不是你!”三更瞟了他一眼。“我还小呢。”
“我怎么了?我不好吗?”骆玥轻笑。
“风流浪荡的公子哥。”
“三儿,你这么说可就让我伤心了。你不喜欢我吗?”